阿波是“漁民的兒子”,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
他皮膚不算黑,還微微泛著些土黃,那是一種被江風榨干了的顏色。夏天,阿波總穿一件皺巴巴的汗衫,腳上常是一雙底部有貫穿裂紋的拖鞋。他身上的魚腥味一直揮散不去,這一點在夏天倒還好,冬天就十分致命:夏天的汗臭總能做一些掩護,而冬天翻來覆去就那么幾件棉襖:它們像是海綿,總不遺余力地把魚腥味吸得飽飽的。
阿波一直很不認同“漁民的兒子”這一別人強加給他的身份。在他看來,哪怕不是“市民的兒子”,僅僅是“農民的兒子”也不賴,黃土地的味道畢竟要比魚腥味好上太多。嚴格點說,阿波的父親和母親都不能算是漁民,他這個身份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六年前,阿波清楚地記得自己七歲,那年是新千年的第一年。在他老家那個緊挨著江的水網縱橫的小鎮(zhèn),突然火起來的螃蟹生意讓許多人發(fā)了財。阿波的父親見了心癢癢,便把家里原先的一欄豬、幾十只雞鴨賣了,又借了不少錢,承包了十幾畝優(yōu)質蟹塘,準備大干一場。然而天有不測風云,當蟹苗長到剛可以看清模樣的時候,一場暴雨加“龍吸水”突如其來了。據(jù)說,連鎮(zhèn)上將近一百歲的大槐樹都被連根拔起,阿波家脆弱的蟹塘自然也被沖垮了。
阿波父親想通過養(yǎng)螃蟹把磚房換樓房、把三輪車換小汽車的希望,也一起“嘩啦嘩啦”匯入了大江的支流。自此,他便有了間歇性失智的毛病,總嘟囔著“怎么就不買保險呢”類似的話,還愛上了喝酒,喝多了就開始發(fā)酒瘋,什么人都打。阿波的母親不堪其擾,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終于在鎮(zhèn)上的磚窯給他找了個打零工的差事,但這也就勉強解決了他自己的飯錢和酒錢。
家里的外債越欠越多,靠“頂梁柱”自然是頂不住了。幸而阿波的母親是水鄉(xiāng)姑娘,撐船撈魚是自小就會的。她咬咬牙,撐著從老父母那兒要來的船,撇下酒鬼丈夫,領著阿波到縣城里謀生活。一來在別人家做保姆,賺錢生活和還債;二來得空就撈點小魚,傍晚等阿波放學回來,讓他取了去菜市場賣,就當補貼點家用。
所以,阿波家其實并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漁民。僅僅由于住在船上,周身魚腥味重了些。然而同學們卻不依不饒,這幾年已經從“你媽是漁民吧”,變成了“你是小漁民吧”。這時候,阿波便漲著臉,土黃色的皮膚透著紅色的底,他手足無措的樣子總能引起一陣哄笑。
阿波能夠上學著實不容易,因為遠房舅舅給縣教育局領導開車的緣故,他這才勉強能在這所城郊小學借讀。但是,阿波總覺得自己不是塊讀書的料,很大程度歸因于“小漁民”引起的“恨烏及烏”:學校是他聽見這三個字最多的地方。阿波多次和他媽說不想上學了,得到的卻總是“你要和你爸一起燒磚嗎”這樣的答復。老師們自然也知道阿波的特殊情況,所以并不指望他讀什么書。經常一到下午,“小漁民”就不見了,也懶得問。
阿波逃課大部分是因為他唯一的愛好——踢球。這天下午剛上課,阿波實在聽不進去語文老師講的詩歌鑒賞,便找個上廁所的機會開溜了。跑回他家的船上,摸了足球,趕到“專用球場”時,幾個經常一起逃課的隊友早已在那兒等候多時。
阿波家的船??康牟贿h處,有一塊不大不小的草地。那里長著兩棵粗壯的老樹,恰好可以當球門。阿波踢球很“野”,動作野,罵起人來也野。經過短暫熱身后,阿波迅速進入了狀態(tài),但由于把對面守門員晃倒露出空門后太過激動,一腳把球踹下了大堤?!八麐尩?,都什么玩意兒”,因為球是阿波的,所以他“嘴大”,怪隊友沒有接到自己的傳球,趕著他們下去撿球了。
這時,無聊的阿波蹲在老樹根邊上,竟意外發(fā)現(xiàn)了別人吃剩的半截香煙屁股,他便來了精神??赡苁瞧帽容^匆忙,香煙屁股還有好長一截,夠他吃一陣了。阿波打了幾次火,把煙點了起來。吞云吐霧間,隊友已經一路小跑撿了球上來了,后面似乎還跟來了一個人。直到走近了,阿波才發(fā)現(xiàn),那人是他媽。
按照常理,這個時間阿波的母親應該在別人家里干活兒。憑以往的經驗,阿波為數(shù)不多被抓到逃課后,總免不了一頓打。奇怪的是,今天他媽并沒有像以前那般氣急敗壞,反倒看起來有一些慌張。阿波剛準備開溜,就被叫住了:“跑什么跑,你爸出事了。”阿波的母親一巴掌把香煙屁股扇到了地上,拎著耳朵把阿波拽到一邊。
在她的絮絮叨叨中,阿波有點明白了。原來阿波的母親輾轉從一個老鄉(xiāng)那里聽說,阿波的酒鬼父親出事了。至于出的什么事,在這個老鄉(xiāng)之前還有好幾個人遞了話,所以他也講不太清,總之是喝完酒干活兒的時候傷著了。聽到這個消息后,她把手上的事情清了一下,就急忙出來往船這邊趕。不承想,在江邊恰好遇見了阿波撿球的隊友,這反倒是省了再去學校跑一趟和老師請假。
因為要趕緊回去,阿波逃過了一頓打。他被“拎”回了船上,一起收拾好東西,把錨松了,便準備上路。從縣城回老家的汽車很貴,而且半天才來一趟,但走路又趕不及,只能劃船沿水路回去。路上,阿波母親的心情似乎糟透了,她一邊搖著船,一邊罵著躺在船艙里的阿波和躺在老家的他爸:“爺倆一個比一個出息,我上輩子欠你們還是怎的?”罵得花樣百出,又穿插著些唉聲嘆氣。
但挨罵的阿波心情卻沒有那么糟,并不僅僅因為他媽還沒來得及打他。阿波的母親帶他出來后,阿波已經快五年沒有回老家了。年底通常就是他媽趕回去半天,然后再回船上照顧阿波。當時他年紀尚幼,那個在江邊蘆花蕩旁隱隱約約的小鎮(zhèn),只剩下了氤氳著水汽的模糊影子。那些喚作“狗子”“二蛋”的玩伴,那些從爛泥窟窿里摸出來的小螃蟹,那些在水田上展翅飛翔的白鷺,阿波都已經記不清了。此刻,他有些害怕又有些興奮,用關節(jié)不停地敲著船幫。
他不是很擔心反而有一些興奮,一定程度上源自他媽的“遮遮掩掩”:阿波聽到的消息并不算嚴重,只以為他爸干活兒扭著了。其實,老鄉(xiāng)遞消息給阿波母親的時候,就已經“少油少鹽”地削弱了問題的嚴重程度。而阿波的母親怕阿波擔心,就又讓他“吃的菜”更寡淡了些。所以,阿波的母親以為,阿波的父親是被倒下的磚砸斷了腿;而阿波以為,他只是拉磚時扭著了腰。
但到了老家,瞧見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他們母子才發(fā)現(xiàn),都低估了事情的嚴重程度。阿波父親的腿確實是斷了,腰也確實是扭著了,但是腰部以下已經完全動不了了。
這些年,雖然這個叫“父親”的男人已經在阿波的印象里漸漸模糊,但他依然能清楚地感覺到,這個男人與他最后一次見的那個已有太多不一樣。他躺在一張老舊的木板床上,這床似乎還是結婚時用的那一張,床頭貼著的“雙喜”只剩了上半截,并已經剝落成了白色。他身上只裹著一層薄毯子,因為太久沒有漿洗的緣故,從烏黑的汗?jié)n里已經看不出原先的顏色了。
“他爸,還好嗎?”阿波的母親撫著男人的額頭問道,她把毯子掖了掖,沒敢掀開看他沒有知覺的下半身。阿波的父親痛苦地哼哼著,嘴角微微咧開,倒吸著涼氣。阿波似乎聽見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命不好”“就那樣”之類的話,口水在半邊枕頭上流著。之前,阿波不肯上學,嚷嚷著“燒磚總比當漁民”強。現(xiàn)在,瞧見他爸這般模樣,倒是有些不知道哪樣更好了。
“你再躺躺吧。”阿波的母親嘆了口氣,拽了拽阿波,示意他出來,然后帶上了房門。她又絮絮叨叨地和阿波講著他爸出事前的那些“混賬事”,包括家里原先養(yǎng)的豬崽和雞鴨,分別是七頭、二十六只和六只。
但如今,阿波所謂的這個“家”,也只剩下小院一角的這個雜物間。阿波的母親說,之前他們家并不算值錢的磚房大都已抵了債,債主見他爸可憐,只留了這么些。然后又把院子縮小了點,用圍墻把雜物間隔在了外面,給這個算是“鰥居”的漢子勉強容身。從外面看過去,那個雜物間很像是城里大單位門口的保安亭。
阿波的父親過得很不好,從他的住處便可見一斑。他收入本就不高,又幾乎把所有的工資都換了酒。但阿波以為,鎮(zhèn)上的人過得也并不比他爸好多少。一路走過來,剩下為數(shù)不多的老人,都在議論著誰家小伙發(fā)了家搬去了城里,誰家姑娘去大城市打工了。阿波從記事起就在縣城里長大,雖然是住在船上,但他自認為是半個“城里人”。想到這里,他有一點暗暗的自豪。
阿波家原先的鄰居說,這些年磚窯的情況也不好,老板早就想把它關了,這又攤上了人被砸傷。但老板還有些人情味,丟下兩千塊錢走了。他去投奔在西北開礦的堂叔,還帶走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兩千塊錢,去省城瞧醫(yī)生、拿藥,算上來回路費和這些天的開銷,早就所剩無幾。阿波的父親小醫(yī)院不敢收,省城的醫(yī)生說“保守治療”,便讓他回家躺著了。
阿波的父親本就脾氣大,酒喝多了誰也不認,所以剛受傷那會兒根本沒人想沾邊。聽說是隔壁的王大娘站了出來,她原先受過阿波家的恩惠,張羅人送他去瞧醫(yī)生,回家后又代為照顧了幾天。但也就是這樣,躺在床上的阿波的父親,已經摔了別人三副碗筷。
阿波的母親向鄉(xiāng)親們了解了詳細情況,便領著阿波又推開門走進房去。這個有些陌生的男人,招手示意阿波過去。阿波沾著點床沿,握住他爸枯槁的手。阿波的母親也坐在一旁,和他爸說著話。阿波瞧見他媽的神情,似乎察覺到了情況不妙。
阿波母親的意思,她之后還是要回來照顧的,總不能讓王大娘一直費心。再請人照看也是不可能的,一是沒錢,二是鎮(zhèn)上只剩下些老頭老太,連照顧自己都不太利索。但是她在縣城做保姆的事情要收個尾,還需要王大娘再幫著照顧些日子,農忙前再回來“接班”。阿波的父親也同意了,他便讓她再去王大娘那里打個招呼。阿波的母親出門后,他從枕頭下面摸出五塊錢遞給阿波,讓他上學的時候自己買點零食。
阿波知道這是磚窯老板賠的錢中,僅剩下不多的一部分,他本不想要,見他爸態(tài)度堅決,只能收下了。阿波的母親從王大娘那兒回來,收拾好東西,便要和阿波出發(fā)回城里了。她只和主家告了半天假,晚上還要去把白天沒做的活兒補上。
在船上,她和阿波說,保姆這個活兒干到月底就要辭了,然后回老家照顧阿波的父親,帶他再瞧瞧醫(yī)生。但也確實供不起阿波繼續(xù)上學了,和阿波商量不再念了。阿波是下月初小學畢業(yè),她還有些積蓄,算了算,供阿波這段時間生活勉強夠。
傍晚,阿波又回到了城里。阿波的母親拎出一袋養(yǎng)著的小雜魚,讓他到菜市場去賣。這個菜市場在縣城的犄角旮旯里,它依附于一個大約已有四十歲年紀的老小區(qū),總彌漫著一股家禽的臭味和水產的腥味。雖然阿波幾乎每天都去菜市場“報到”,但他的“攤位”卻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畢竟,他賣的小雜魚并不是搶手貨,菜場東頭李瞎子的牛肉和王禿子的草雞,才是一直被追捧的角色。
此刻,阿波面前那個不算大的搪瓷盆里,躺著些還在艱難喘氣的小雜魚,有鳊魚、鯽魚,還有本地才有的“昂刺”。它們翻著白眼,已經氣若游絲,依然無人問津。阿波怔怔地出著神,可能今天來回的“旅途”太過勞累,也可能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給了他太大的沖擊。他一只手撐著下巴,搖著船在回憶的波峰浪谷里顛簸。
一旁好事的張屠戶瞧見了,走出案臺來推了阿波一把。阿波一個踉蹌,差點栽個跟頭,這才漸漸回過神來。大家哈哈笑了起來,都在嘲弄他“魚又不是第一天賣不出去”這樣的話。阿波并不在意能不能把小雜魚賣掉,就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樣,反正賣不掉也是下鍋。但出這么久的神還是頭一回。他從大人那里聽說過一個詞叫“見周公”,就像是有人在他腦袋瓜子里放電影。
不出意外,這是阿波最后一天賣魚了。剛才在回來的路上,阿波的母親說最近事情比較多,沒什么時間去撈魚,再加上這些年阿波也沒賣出去幾回,明天就不用再去了。況且,沒多少天就要畢業(yè)考試了,她讓阿波把功課溫習溫習,拿個小學畢業(yè)證總比沒有強。
阿波瞧著盆里的小雜魚,望了望天邊幾乎要沉下去的太陽,嘟囔著“今天的魚不好賣”,便準備起身回去了。這時,一個大爺推著自行車,路過了阿波的盆子,他隱約瞧見里面有幾條并不算小的江刀?!斑@魚不錯,十塊錢,我拿回去喂貓!”他說著便去摸錢包,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來?!袄蟿ⅲ阕约合氤孕◆~就直說,偏賴貓身上,你家那貓還在母貓肚子里吧!”旁邊的人笑道。
阿波聽見了,卻幾乎一把搶過老劉遞來的錢。十塊錢,對于零花錢一般只有五毛的阿波來說,并不是小數(shù)目。在學校門口的小攤上,一毛錢的肉串能買一百根,一塊錢的火腿腸也能買十根。天哪,這么多錢!想著那外焦里嫩的肉串,那用小刀劃了一道道印、冒著油的火腿腸,阿波嘴角不自覺地“吸溜”了一口。
他把小雜魚一股腦兒倒進塑料袋,端起盆子,飛一般地往船的方向跑去了。那雙總洗不干凈的拖鞋,又濺起了不少泥點,濺到了路邊盆里剩下的白條蝦上,濺到了水桶里浸著的豬頭上。阿波的腳指頭被小石子硌得生疼,卻似渾然不覺。他好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了,今天把魚賣了十塊錢,而且以后都可以不用再吃魚了,改吃肉串和火腿腸!
阿波的腦袋昏沉沉的,拿著十塊錢“沒心沒肺”的他,此刻都已經快要忘記了那個躺在老家床上的、塞給他五塊錢的父親。
傍晚的江邊,一如既往靜謐。阿波趕到的時候,夕陽像一位播種的農人,往江面上撒著亮閃閃的金鱗,十分好看。似乎還能看見他家船上的煙囪升起的炊煙,那一定是媽媽在做飯。阿波端著盆子走到船邊,船錨固定在一塊大石頭上。隨著水波推進又拉遠,船身也在輕微地來回晃動。
阿波一只腳踩上船幫,拖鞋裂開的口子便折得更大了些。他用手撐著船沿,另一只腳猛地往前一蹬,就上了船。
今天的船安靜得有些怪異,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阿波的腦子竟閃過些不好的想法。上個星期,他和阿毛借的鬼故事書里就有這樣的橋段:小孩回到家,發(fā)現(xiàn)家里人都不見了,至于他們后來被塞到了哪兒,沒敢繼續(xù)往下看。阿波躡手躡腳,準備探入他媽平常做飯的前艙,老舊的船身“吱嘎吱嘎”地響著。
不對,算上往返菜市場的時間,也就剛過去一個多小時,媽媽能去哪兒呢?況且阿波他媽還說,做好飯等他賣魚回來吃,晚上再去主家干活兒。越想越亂,索性不想了。阿波便弓著身子,以一個防御的姿勢慢慢撩起掛著的簾子,并大叫著壯膽,竟把自己給嚇了一跳。
還好,并沒有看見臆想中的“血流成河”,但是他媽確實不在。還焐著炭的爐子上正溫著一口鍋,鍋蓋邊緣的縫隙里透著熱氣。阿波揭開它,這是一鍋他常吃的咸泡飯,里面漂著些青菜葉,還點綴了幾片香腸。看樣子,做飯的人似乎剛離開不久。
或許是去買什么東西了吧,他媽不會不管他的,這不還留了飯嘛。這樣一想,阿波也就寬了心。他長吁一口氣,盛了大半碗咸泡飯,坐在墊子上吸溜了起來。
突然覺得屁股下面有個東西硌得慌,是什么?
阿波趕緊把木碗放下來,尋著感覺緩緩地摸過去,這種皮質的手感有些熟悉。他掏出一瞧,竟是媽媽的錢包,比以往還要厚上不少。今天什么情況,怎么又是這么多錢!
阿波激動得有些顫抖,他打開錢包,露出來幾張灰色的百元大鈔。稍稍瞥一眼,竟有七八張之多,這能買多少肉串和火腿腸啊,發(fā)財了!明天第一件事,就是請所有同學吃肉串,一人五根!前提是他們要當他的面一個個保證,再也不準叫自己“小漁民”!
這時,從錢包里抖落出一張紙條來。
“阿波,媽媽走了。給你留了一個月生活費,你爸那邊我也郵了些錢,以后去和他過吧。媽媽?!?/p>
吧嗒一聲,木碗摔在船板上,咸泡飯濺得到處都是。
阿波又把字條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字歪歪扭扭的,這確實是媽媽的筆跡,不會錯的。
是啊,她回來的時候說,要學會照顧自己。她還說,以后再也不用去賣魚了。她從來不騙阿波的。
責任編輯 張凡羽
【作者簡介】嚴熙澤,1993年生,江蘇揚州人,畢業(yè)于天津大學,現(xiàn)為江蘇省電力作家協(xié)會、揚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有中短篇小說、散文等作品發(fā)表于《青年文學》《滇池》《青春》等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