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特洛夫斯“雞”的一天兩夜

李煌

1

我跟爸媽申請想養(yǎng)只小雞仔，但一直沒如愿。

那天晚上，媽媽拎著一板雞蛋與一個綠籃子，走路帶風，伴著“啾啾——啾啾——”的叫聲，回到了家——謝天謝地，是我盼了許久的小生命！

小家伙太可愛啦，個頭不高，呆頭呆腦，胖乎乎的，肚子里似乎裝了幾個湯圓，還渾身金黃，好似身披黃金鎧甲的勇士；它的翅膀上有幾根黑毛，很像黃色鎧甲袖口上的花紋；它的叫聲清脆，聽上去十分悅耳。美中不足的是，它的眼睛太小了！難不成是因害羞而不敢睜大？就算睜眼，似乎跟閉著沒什么區(qū)別！金燦燦的小黃米喂到它嘴邊，它像看不見一樣，仍要往上撲騰，完美錯過食物。

我著迷似的撫摸著它，感到無比幸福快樂。小雞瞇著眼，好奇地瞅著我。

我草草做完作業(yè)，圍著它忙得不亦樂乎，一會兒給它喂水，一會兒給它扇風喂食，一會兒帶它到處參觀……小家伙東張西望，“啾啾”叫得更歡了。不知不覺，睡覺時間到了，我依依不舍地上樓睡覺，留在客廳的小雞依舊叫個不停，餓了？渴了？熱了？或者冷了？我心疼得難以入睡。

2

終于熬到第二天早上，我風一般沖下樓，但那俏皮的“啾啾”聲卻消失了，原來它還在籠子里睡著覺。

“真是個小懶蛋，沒有父母在身邊，你可以睡到猴年馬月！”我叉腰搖頭，瞪著側(cè)躺在籠子里的小雞，“你睡得這么甜，就叫你‘湯圓’吧?！?/p>

“不對，這睡姿為什么和豚鼠死時的姿勢一模一樣？”我心跳加速，渾身冒汗。對了，我得趕緊用自己發(fā)明的死亡檢驗法驗證一下。于是，我雙手合十，對著空氣鞠了三個躬，說：“玉帝老爺！看在我是學校尖子生的份上，保佑它不死，可以嗎？”然后，我拎起籠子向右慢慢傾斜，湯圓骨碌碌滾了下去，撲騰了幾下翅膀，張了張嘴，蹬了幾下腿，睜開的眼馬上又合上了。

“這小家伙是不是生病了？”爸爸有點擔心。

“可能要凍死了！”號稱“手機百度超能公主”的姐姐突然冒出一句，“如果雞仔晚上一直叫，說明它冷。”

“無知啊，昨天晚上連一根毛都沒放在它的籠子里，籠子還四面漏風……”我自責不已。

“能補救不？”我瞪大眼睛問姐姐。姐姐動了動手指，又道：“大概率是救不回來的，已經(jīng)凍一個晚上了，基本沒戲！”

“樂觀一點！它一定會活得好好的！”我盯著湯圓，湯圓雙腿在空中偶爾鉤一下，但幅度不大，十分僵硬。

爸爸搖頭聳肩，撫摸著正用毛衣包裹著小雞給它取暖的我，哭笑不得。

湯圓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溫情，掙扎著睜開雙眼，但馬上又合上了。確定湯圓還在眨眼，并在努力地呼吸后，我緩了口氣。

我能感覺到小雞在虛弱地呼吸著，它的眼睛半睜不睜，四肢也不動，我覺得可以用幾個詞語概括湯圓此時此刻的病情：虛弱至極，四肢癱瘓，雙目失明。

媽媽擔心我太傷心，使眼色暗示爸爸帶我出去騎行。

3

“爸爸，你覺得湯圓怎么樣了？是要赴黃泉路了？還是可以再站起來，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在路上，我問爸爸。

“希望它好轉(zhuǎn)點吧！”爸爸說。

這是我們父子倆唯一一次心情沉重的騎行。爸爸語氣里充滿了悲觀，暗示我節(jié)哀順變，弄得我十分沒有信心，不再抱有希望了。

回家后，我不慌不忙換鞋洗手。

可爸爸一回家，鞋子也沒換，就直沖陽臺，興奮得像福爾摩斯破案一樣。

陽臺門打開后，一陣“嘰嘰”聲傳來，陽臺陽光充足，常有燕子麻雀飛來?！翱隙ㄊ峭饷娴镍B兒在叫?！蔽倚睦镫m是這么想，但還是控制不住雙腿，沖了過去。爸爸嘴巴咧得快碰到眼角了，從沒見他這么快樂過。我從陽臺門的縫隙中擠進去，卻看了個寂寞。

沒看到鳥，也沒見湯圓。媽媽扔了？最奇怪的是，湯圓的窩也沒了。我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回來了？兒子，今天燒了你喜歡吃的菜！”正在廚房里忙活的媽媽說。

只見媽媽正賣力地切著蘑菇，旁邊的砂鍋沸騰著，我的腦海里突然掠過五個字——“小雞燉蘑菇”。我回到我的小書桌前，心痛憤怒，開始對著日記本傾訴，因傷心過度寫了錯字，我又打開鉛筆盒找修正帶，里面醒目地放著一根金黃色的、毛茸茸的小雞毛。

“湯圓的？”一顆淚珠奪眶而出。

“兒子，快來二樓陽臺！”爸爸興奮地大喊。原來，就在我寫日記的工夫，爸爸已經(jīng)神出鬼沒地從一樓陽臺跑到了二樓陽臺。

哈哈，一只黃金小精靈正在我臥室陽臺的躺椅上活蹦亂跳，還繞著我的毛衣轉(zhuǎn)個不停，瞪大眼睛好奇地望著我。

“是湯圓嗎？”我有點懷疑。

“是湯圓！翅膀有黑色羽毛?！?/p>

“小寶貝，你沒死呀！沒死就好……”

湯圓一扭頭，叫了幾聲，好像在說：“誰死了？真的是，你會不會說話？吉利點行不行？”

為什么小湯圓在幾乎“四肢癱瘓”“雙目失明”的情況下還能重新站起來？這種精神實在讓人敬佩！我和爸爸簡直不敢相信。

“估計是陽臺溫度高的緣故。當然，跟這小家伙旺盛的生命力也有關系。”爸爸分析道。

“四肢癱瘓、雙目失明，嘴巴張不到一厘米！這不正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作者——偉大的奧斯特洛夫斯基嗎？”

“對，以后就叫你奧斯特洛夫斯‘雞’?！?/p>

“啾啾——！”奧斯特洛夫斯“雞”叫個不停，估計它也一頭霧水，無緣無故就從一只普通小雞，變成了一個名人。

那天晚上，我睡得好香！

4

第二天睜眼，沒聽到奧斯特洛夫斯“雞”那好聽的歌聲，我當然認為它還在睡覺！但我還是有點擔心，立馬飛奔下樓。

昨天晚上，爸爸擔心奧斯特洛夫斯“雞”晚上冷，給它準備了一個舒服的紙盒，里面鋪了一層厚被，上面還用我的小毛衣給它圍了個窩，旁邊是一把小黃米，小黃米旁還貼心地用一個瓶蓋裝了些礦泉水。

媽媽還在紙盒上面捂了一件毛衣，真是里三層外三層。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趕忙打開盒子，天吶！奧斯特洛夫斯“雞”又倒下來了！它沒在松軟的窩里，而是側(cè)躺在紙盒里一個小洞口處的角落里，一動不動。

1分鐘、2分鐘、5分鐘……轉(zhuǎn)眼過去了20分鐘，它還是沒動靜，眼睛緊閉，嘴巴也不會一張一合了。

“兒子，上學要遲到了！”媽媽小心翼翼地提醒。

這次能有奇跡發(fā)生嗎？我祈禱著……

一想到夜里，它用虛弱的身體掙脫毛衣的束縛，跑到盒子角落去找透氣孔向我們發(fā)信號求救，我就心如刀絞。

最終，奇跡沒有發(fā)生。

悲傷！沉默！蘇軾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毙‰u也是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