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向榮(中國社科院亞太與全球戰(zhàn)略研究院研究員):2022年2月24日俄羅斯發(fā)動對烏克蘭的“特別軍事行動”,標志著后冷戰(zhàn)時代的終結,世界進入一個新的時期,其基本特征是大國不合作,國家間對抗和沖突升級,傳統(tǒng)軍事安全的優(yōu)先性上升,經濟合作等議題的優(yōu)先性下降,聯(lián)合國安理會瀕臨失能,舊的國際秩序面臨崩塌風險,等等。而朝鮮半島乃至整個東北亞正是除歐洲以外受到烏克蘭危機影響最大的地區(qū),也是軍事對抗不斷升級、安全危機隨時可能爆發(fā)的區(qū)域。
由美日韓三國構成的東北亞“南三角”近年發(fā)生重要變化:這個三角的三條邊(韓日、美日、美韓)都明顯加強,再加上三邊互動的加強,美日韓合作升級。
在雙邊層面,2022年5月,在尹錫悅上臺十天后,拜登就訪問了韓國,將尹錫悅政府牢牢鎖定,美韓關系提升為“全球全面戰(zhàn)略同盟關系”。2023年4月尹錫悅對美國進行國事訪問,獲得受邀在國會發(fā)表演講的殊榮,全身心融入美國的外交戰(zhàn)略。日韓關系方面,由于日本對2018年韓國大法院在強征勞工案上的判決不滿,日韓關系陷入僵局。日本拒絕與時任文在寅政府進行和解接觸,之后終于等來了親日親美的尹錫悅。尹錫悅以“韓國人賠韓國人”的方式戲劇性地推動韓日關系轉圜。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快速訪韓,韓日關系迅速回暖,實現(xiàn)所謂的“穿梭外交”。美日關系也在變得更加密切,岸田文雄2023年1月訪美時表示,日美兩國共同直面最為嚴峻且錯綜復雜的安全保障環(huán)境,拜登則重申了對于日本防衛(wèi)義務的毫不動搖的承諾。
在三邊層面,美日韓以不到半年舉行一次三邊峰會的頻率展開互動,并以2023年8月的戴維營峰會為標志,將既有的關系改善成果全面制度化。初步統(tǒng)計,自2022年5月尹錫悅上臺以來,美日韓三邊正式會晤共五次,在其他各種多邊外交場合共同出席多邊會議19次,其中線下會議16次,視頻會議三次。但即便如此,美日韓尚未形成嚴格意義上的“三邊同盟關系”或“亞太版北約”,因為在中短期內看不到韓日之間形成雙邊相互防衛(wèi)義務約定的可能性。
相對于“南三角”,東北亞地區(qū)尚未形成所謂中俄朝“北三角”。目前中俄朝之間并沒有三邊互動,交流僅限于雙邊層面。過去三年間,中方有數(shù)次高層訪朝,包括2023年7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李鴻忠率中國黨政代表團訪朝并出席朝鮮戰(zhàn)爭停戰(zhàn)70周年紀念活動,2023年9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劉國中率中國黨政代表團訪朝并出席朝鮮國慶75周年慶?;顒印?023年3月中國新任駐朝鮮大使王亞軍抵朝履新。
朝鮮在烏克蘭危機爆發(fā)后堅定地站在俄羅斯一邊,在聯(lián)合國的多次涉俄決議中投票支持俄。2023年結束疫情封關后,金正恩于9月12日乘火車赴俄與普京總統(tǒng)會晤,并參觀東方航天發(fā)射場、共青城加加林飛機制造廠等重要設施,全面深化朝俄政治軍事合作。韓國方面對俄朝關系表現(xiàn)出極大的關注。2023年11月23日,朝鮮偵察衛(wèi)星在此前的失利后發(fā)射成功。韓聯(lián)社報道稱,韓國國情院研判認為,朝鮮射星成功的背后有俄羅斯的幫助。
中日韓對話與合作是有可能阻止東北亞陣營化的“中間力量”。中日韓理應意識到共同的利益所在,但是在中美博弈、烏克蘭危機、半島南北對立的背景下,日韓被緊緊拉進美國的同盟體系,中日韓合作動力一段時間以來嚴重不足。
中日韓領導人會議2008年從東盟與中日韓(10+3)框架中獨立出來首次單獨舉行,原本應每年一次,但迄今只舉行了八屆,第八屆于2019年12月在成都舉行。第九屆中日韓領導人會議按慣例輪到韓國主持,但何時召開仍未確定。
概言之,過去數(shù)年間,外部世界發(fā)生巨變。美日韓以及美國與其他盟友之間的關系得到了高度強化,國家間頻繁互動,且頻率超乎想象。特別是疫情期間以及各國陸續(xù)解除疫情防控措施之后,中國與美西方國家處理國際關系的方式出現(xiàn)了較大差異。在中美戰(zhàn)略博弈的背景下,東北亞地區(qū)“南三角”迅速聚集、中日韓合作動力不足的態(tài)勢可能持續(xù)。國際社會普遍關注美國2024年大選??紤]到美國前總統(tǒng)特朗普對待同盟和對待俄朝的獨特性,若其上臺,可能會成為未來影響東北亞地區(qū)格局的重要變數(shù)。
(中國社科院大學國際政治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王婧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