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一氣周流”理論探析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的病機與辨治

胡晨 董筠

基金項目：

作者簡介：胡晨（1999—），女，漢族，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中醫(yī)內(nèi)科學（脾胃病方向）。E-mail：1242341910@qq.com

通信作者：董筠（1971—），女，漢族，博士，碩士研究生導師、主任中醫(yī)師。研究方向為脾胃病研究。E-mail：yfy0022@njucm.edu.cn

【摘? 要】? 黃元御尊四圣之理，重視中氣，其核心思想被后人概括為“一氣周流，土樞四象”。文章基于“一氣周流”理論探析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的病機，認為脾胃虛弱，濕邪阻運是核心病機，肝氣郁結、肺氣壅滯、腎虛水寒是本病發(fā)生發(fā)展的關鍵；基于 “一氣周流”理論探析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的治療，以健運脾氣為主，據(jù)病邪偏盛采取梳理肝氣、宣肅肺氣、溫腎助陽等法，五臟一體，促使一氣暢流無阻，升降有序，進而治愈本病。

【關鍵詞】? 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一氣周流；氣機；脾虛濕盛

【中圖分類號】R571???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1007-8517（2023）20-0005-03

DOI：10.3969/j.issn.1007-8517.2023.20.zgmzmjyyzz202320002

Based on the Theory of “One Qi Circulation”， The Pathogenesis and

Treatment of Diarrhea-type 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were Analyzed

HU Chen1? DONG Jun2*

1.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Nanjing 210029，China;

2.Hospital Affiliated to 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Nanjing 210029， China

Abstract：Huang Yuans four saints attach importance to the principle of Zhongqi， and its core idea is summarized by later generations as “one qi circulating flow， four elephants of the earth”. Based on the theory of “one qi circulation”， the pathogenesis of diarrhea-type 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was analyzed， and it was believed that the spleen and stomach were weak， and wet and evil obstruction was the core pathogenesis， and liver qi stagnation， lung qi stagnation， and kidney deficiency and water cold were the keys to the occurrence and development of the disease. Based on the theory of “one qi circulation” to explore the treatment of diarrhea-type 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focusing on healthy luck and temper， according to the prevalence of the disease， the methods of combing liver qi， declaring lung qi， warming the kidney and helping the yang are adopted， and the five internal organs are integrated， so as to promote the smooth flow of one qi， rise and fall in an orderly manner， and then cure the disease.

Keywords：Diarrheal 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One Gas Circulation; Gas Engine; The Spleen is Weak and Wet

腸易激綜合征（irritable bowel syndrome，IBS）是一種心身疾病，以腹痛、腹脹或腹部不適為主要癥狀，伴隨排便習慣如頻率和糞便性狀的改變，臨床尚無器質(zhì)性病變可以解釋［1］。腸易激綜合征的發(fā)病率呈逐年上升的趨勢［2］，雖然本病不涉及器質(zhì)性病變，不構成生命危險，但久病不愈，易復發(fā)，嚴重影響患者的生活質(zhì)量和精神心理健康。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diarrhea-type irritable bowel syndrome，IBS-D）是我國較為多發(fā)的亞型［3］。目前關于IBS-D的發(fā)病機制尚未明確，現(xiàn)代醫(yī)學治療以個體化對癥治療為主，遠期療效不明朗，且復發(fā)率較高。

中醫(yī)學以整體觀念和辨證論治為原則，在治療本病方面有著較為獨特的優(yōu)勢。IBS在祖國醫(yī)學中并沒有確切的病名，根據(jù)其臨床表現(xiàn)，可將其歸屬為“腹痛”“泄瀉”等范疇，與“郁證”密切相關?！皾袷t濡瀉”，此病病機與濕邪密切相關，后世醫(yī)家又分別從肝郁乘脾、脾胃虛弱、脾腎陽虛等入手，完善豐富了此病的病因病機。黃元御“一氣周流、土樞四象”理論認為臟腑氣機是以中土為軸，“木、火、金、水”四象為輪的動態(tài)周流運動。本文基于“一氣周流”理論，以“氣機升降”為切入點，探討 IBS-D的中醫(yī)辨治，強調(diào)臟腑氣機升降協(xié)調(diào)對本病的影響，以期為臨床治療IBS-D提供新思路。

1? “一氣周流”理論內(nèi)容

“一氣周流”理論出自黃元御《四圣心源》，認為人體氣機左升右降，中氣斡旋，脾胃居中為軸，肝木隨脾土升健，溫氣全升心亦隨之所升，胃土帶動肺金肅降，心火隨之下降溫暖腎水，腎陽繼續(xù)溫暖脾陽，如此一氣周流，如環(huán)無端，從而達到升清降濁的良好循環(huán)。一氣周流并不能簡單地看作脾胃居中，四臟居旁的機械軸輪運動，而是中土帶動四臟升降協(xié)調(diào)，周流不息的運動［4］。一氣周流離不開各個環(huán)節(jié)的共同配合，而中軸是最為關鍵的一環(huán)，一氣通暢無阻則人體安和無病，一氣阻閉則百病叢生。

2? 從“一氣周流”理論探討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的發(fā)生

2.1? 脾虛濕困，生化乏源——發(fā)病根本? “脾居中央，以灌四旁”，脾位于中焦，承擔著運化水谷、水濕、氣血生化的重任。若脾虛則氣血生化乏源，運化失常，谷反為滯，阻塞氣機，致使食欲不振、腹脹疼痛，久則營養(yǎng)不良、面色萎黃；水反為濕，水液停聚，輸布失常，下驅(qū)腸道，清濁不分發(fā)為泄瀉。IBS-D病因病機雖復雜多變，但究其根本，當責之脾胃虛弱，誠如張景岳所言：“泄瀉之本，無不由于脾胃?！保?］

脾與胃位置毗鄰，經(jīng)脈相絡，表里相合，脾升胃降，升降相因，一身通泰。脾胃是氣機升降之樞紐、動力源泉，正如《四圣心源》所謂“中氣者，和濟水火之機，升降金木之軸。”［6］若脾虛濕困，中氣不能樞轉(zhuǎn)，四象不能安位，氣反順為逆，清氣在陰，濁氣在陽，使得IBS-D病情更加復雜難愈。

脾在志為思，憂思傷脾。思則氣結、氣血損耗更甚，憂思過度使脾胃生化無源、運化無權，出現(xiàn)納呆、消瘦、腹脹、面黃等一系列癥狀，使脾虛進一步加重。有學者［7］進行長期隨訪研究，結果顯示焦慮的患者更有可能出現(xiàn)慢性胃腸道癥狀。

因此，脾胃虛弱是IBS-D發(fā)病的根本，脾虛濕蘊是IBS-D發(fā)病的重要病機，也是“一氣周流”失衡、病情進展的核心環(huán)節(jié)。

2.2? 肝氣郁結，疏泄失權——貫穿始終? 肝為風木之臟，承擔著調(diào)節(jié)氣機、血液運行，助脾胃運化、調(diào)節(jié)情志的作用。肝喜條達而惡抑郁，若肝氣疏達暢通，氣機升降有序，氣血陰陽平和，則各臟腑官竅安于其位。若肝氣郁結，疏泄失權，其氣易逆易亢，橫犯脾腸，肝郁脾虛，出現(xiàn)急躁易怒、腹痛、痛瀉等一系列癥狀。誠如《醫(yī)方考》所載：“瀉責之脾，痛責之肝，肝責之實，脾責之虛，脾虛肝實，故令痛瀉。”［8］

中醫(yī)學重視情志在發(fā)病過程中起到的作用。隨著“生物－心理－社會” 醫(yī)學模式的建立，精神心理因素在腸易激綜合征的發(fā)病中起到的作用逐漸被重視。肝主疏泄，調(diào)暢情志，是臟腑精氣對心理應激的應答核心。另腸易激綜合征患者因病情反復發(fā)作經(jīng)久不愈，嚴重影響生活質(zhì)量而情緒低落，臨床抑郁焦慮患者占比較高，若肝氣久郁，橫犯脾腸，土愈虛而木愈亢，如此惡性循環(huán)，致癥情長期反復。

2.3? 肺氣壅滯，宣肅失宜——發(fā)病重點? 肺居上焦，主宣發(fā)肅降，肺氣宣發(fā)肅降有常，則大腸傳導下行，則糟粕得以正常排出。肺主通調(diào)水道，維持水液代謝平衡，濡潤腸道。肺主一身之氣，若肺氣壅滯，宣肅失常，則一身之氣皆滯，影響津液、血的輸送和運轉(zhuǎn)，水液代謝紊亂，促發(fā)腹瀉、腹痛、腸鳴等一系列腸道癥狀。故治氣者，皆當治肺。

此外，肺在志為悲（憂）。西醫(yī)學認為悲屬于抑郁癥的主要臨床癥狀［9］，焦慮抑郁情緒的產(chǎn)生除了肝， 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亦不能忽視。如若肺氣壅滯，宣肅失宜，氣機升降失常，悲憂情緒郁結于內(nèi)，不得舒緩，則會加重IBS-D患者精神心理負擔，使病情更加復雜。

2.4? 腎虛水寒，封藏失職——進展關鍵? 明代著名醫(yī)家張介賓認為，腎陽對大腸的溫煦、推動作用，腎陰對大腸的滋潤、濡養(yǎng)作用也是腸道排泄功能正常的重要一環(huán)，強調(diào)了腎陽的溫化作用在糞便正常中的重要作用。腎為先天之本，腎主二便，腎氣充足，則封藏功能發(fā)揮正常，大便排泄有序。素體腎氣虧虛，則固澀失職；腎陽不足，命門火衰，脾土不得充養(yǎng)溫煦，脾陽不振，水谷水濕失于陽氣運化，下驅(qū)腸道，見黎明瀉、久瀉不止。正如《醫(yī)方集解》所云：“久瀉皆由腎命火衰，不能專責脾胃?！保?0］

加之現(xiàn)代大多數(shù)人喜食生冷寒涼之品，極易損傷脾陽，脾陽虛則脾運化功能下降，濕濁內(nèi)生，腎陽失于充養(yǎng)，脾腎陽虧，水濕泛濫，開闔不利，清濁不分，使IBS-D患者癥狀加重或反復。

久病責之腎。脾腎關系密切，先后天相互資助，相互依賴，若兩者皆虛，則使得機體氣機進一步失調(diào)，疾病日日不瘥。

3? 從一氣周流理論探討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的證治

3.1? 健運脾氣，斡旋中軸? IBS-D患者以脾虛為本，又常遇氣候失常、飲食不當感觸實邪，兼夾濕邪，脾虛濕盛是IBS-D發(fā)病之源。泄瀉之治在于運化，而運化之根在于脾。脾胃是氣機升降的樞紐，脾虛濕困則致脾氣不升，各臟腑氣機隨之失調(diào)，影響腸腑傳導功能，使得IBS-D病情加重。因此，健脾助運以通暢中焦氣機升降之路是治療IBS-D的基本原則。濕為陰邪，有陽則祛，脾土強者，自能勝濕。脾為太陰濕土，得陽始運。故治脾當溫運脾陽，滲濕止瀉。

IBS-D 患者常表現(xiàn)為食少便溏、四肢乏力、胸脘悶脹、面色萎黃、勞累后諸癥加重等脾虛癥狀，可選用參苓白術散進行治療。方中以四君為底益氣健脾，參、苓、術、草用量相同，脾陰、脾陽并補，藥性不偏不倚，中正平和，以恢復脾運。山藥甘平，歸脾、肺、腎經(jīng)，炒白扁豆補氣力強，兩者在助君藥補益脾氣同時，兼能補肺氣，達到補土生金之功；生薏米利水滲濕，與茯苓相合，通調(diào)水道，助肺氣下行；陳皮燥濕，桔梗辛開宣肺，通調(diào)水道，又能載藥上行，培土生金。砂仁暖胃，行氣化滯，且能直達腎經(jīng)，蓮子肉補心，兩藥相合，交通心腎，助肅降的肺氣順利下交于腎，以暢一氣。全方以健脾祛濕、和胃助運為主，使得中焦升降有序，氣機調(diào)暢，水谷得以正常運化，精微得以四布；健脾、補肺、固腎皆施，水液運行得以恢復正常運行，則IBS-D病癥逐漸向愈。

3.2? 疏理肝氣，調(diào)暢氣機? 肝主疏泄，助脾運化水谷，輸布精微；脾氣強健，利于肝氣調(diào)達，肝脾互相為用，保障了氣機的調(diào)暢和消化功能的正常。經(jīng)濟的發(fā)展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當代節(jié)奏快速，人們工作壓力大，睡眠、飲食多不規(guī)律，長期以往多見情志不暢，肝郁不舒；肝木怫郁，則氣機不暢，脾運化受制。故從“一氣周流”角度，為保障氣機的正常升降流轉(zhuǎn)，健運脾氣的同時要注重調(diào)理肝氣。

肝郁脾虛型IBS-D患者常表現(xiàn)為腹痛即瀉、瀉后痛減、兩脅脹滿、急躁易怒等癥，臨床可選用痛瀉要方合香連丸加減治療。方中白術為君，健脾燥濕止瀉；白芍柔肝緩急止痛，可于土中瀉木；陳皮理氣燥濕；配伍少量防風，風能勝濕，為脾經(jīng)引經(jīng)藥，防風辛以解肝郁，香以理脾氣。黃連、木香取義于香連丸，二藥相合，共奏清化腸道濕熱，行氣止痛之功。諸藥相合，扶正與祛邪并舉，辛散與收斂同用，共奏健脾疏肝，安腸止瀉之功，故痛瀉自愈。

3.3? 宣肅肺氣，和胃降逆? 肺與大腸相表里，“肺病治腸，腸病治肺”［11］，歷年來該理論指導著諸多難治性胃腸病的治療，每獲殊功。因此，在治療IBS-D時應注重宣肅肺氣，使得氣機升降相因。

若IBS-D患者病情遷延不愈，久傷氣陰，出現(xiàn)倦怠食少、神疲乏力、少氣懶言等癥，可加入清補肺氣之品，培補肺金，助氣機運行，如太子參、山藥、白術等補益肺脾；若患者出現(xiàn)咳嗽咳喘等氣機上逆之癥，可加入杏仁、紫菀、旋覆花等藥以下氣平喘，和胃降逆；若患者出現(xiàn)口干口苦、嘈雜燒心等癥，可選用沙參、麥冬、石斛、黃芩、全瓜蔞、玉竹等藥物清金養(yǎng)肺以平肝，肺肝同治。此外，在肅降肺氣的同時，可配伍荊芥、蘇葉、桔梗等輕清開宣肺氣之品，以宣發(fā)上焦之肺氣，提壺揭蓋，啟其閉塞，氣機得以調(diào)順。

3.4? 溫腎助陽，培土制水? 疾病久延不愈，臟腑精氣虧虛，陰陽不足，則會影響陰陽之根本，累及于腎［12］。腎為先天之本，元陰之所在，若IBS-D患者IBS-D病情遷延不愈發(fā)展成脾腎陽虛證，一來腎陽不足，氣化失司，津液內(nèi)停，一身之氣運行障礙，患者表現(xiàn)出腹部冷痛，晨起即瀉、腰膝酸軟等癥；二來肝木失于腎陽溫煦，腎水未得心火隨肺氣肅降而寒冷，一氣失于周流不息，使得IBS-D 病情更加復雜難愈。

因此，對于脾腎陽虛證IBS-D患者，當溫腎助陽，培土制水，臨床可選取四神丸加減。補骨脂味辛苦性溫，歸脾、腎經(jīng)，功擅溫腎助陽；肉豆蔻辛溫氣香，可暖脾胃、固大腸、止瀉利，二者合用，溫腎暖脾，固腸止瀉。五味子酸溫，擅益氣固腎，澀精止瀉，吳茱萸溫暖脾胃，辛苦大熱，以散陰寒，兩藥共為佐藥，全方溫澀并用，以溫為主；脾腎并補，重在治腎。脾腎之陽充足，則生化有源，一身之氣通暢，疾病向愈。

4? 結語

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是消化系統(tǒng)常見病之一，隨著患病人數(shù)的增加，疾病帶來的家庭及社會經(jīng)濟負擔在全球范圍內(nèi)繼續(xù)增長。黃元御“一氣周流”思想的在臨床上的應用對脾胃病大有裨益。在治療IBS-D時，應著重恢復脾臟氣機運化，整體把握肺、肝、心、腎的氣機變化，切中病機，促使一氣在機體的通暢流轉(zhuǎn)，則病向愈。且黃元御“一氣周流”理論不僅適用于一病，在常規(guī)辨證治療疾病無效的情況下，從五臟一體角度出發(fā)，把握氣機的升降運行可能會收獲意想不到的效果，為臨床治療拓寬了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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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2-06? 編輯：劉? 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