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紫泠
小時候,看著美好的世界,我總會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媽媽不解地問我原因,我說:“青山,綠水,春花,冬雪,嬰孩的可愛,美人的容顏,這些東西都那么美,但終有一天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想到這兒,我就傷心?!焙髞?,媽媽給我買了一個小小的相機,說:“咔嚓一聲,就可以保存你想要的所有東西?!蔽夷﹃鄼C,一一嘗試各個按鍵,連睡覺都放在床頭。之后的歲月里,相機和我一起看世界、記生活、存美好。
咔嚓一聲,我定格了兒時的村莊。照片里,有水洗過的藍天,有正吐著圈兒的煙囪,還有蔥郁的樹木和奶奶喜歡的薔薇,背景是整片麥田,被清風吹彎了腰。后來,我們搬到了城里,在鋼筋混凝土的格子間,我總會時不時地端詳這張照片,想起自己曾在草地上打滾的美好畫面。直到多年后重返村莊,才發(fā)現清風沒了,薔薇謝了,樹木枯了,稻麥荒了,煙囪無煙,藍天無云,而我也失去了奶奶。
此刻,我多么感謝當年那個小女孩定格住了這里的一切。定格,雖無法讓時間回流,更不能阻擋時代的發(fā)展、人世的變遷,卻能用自己的方式讓那份靜謐與童趣長存。
咔嚓一聲,我定格了媽媽在黃昏中的淺淺皺紋。皮特·亞當斯說:“對于偉大的攝影作品,重要的是情深,而不是景深。”我拍攝的題材多選擇在黃昏時分,在我眼中,西沉的太陽并不是莎士比亞筆下的悲劇,但那太陽躺在山脊上流著血紅的淚,發(fā)出死氣的呻吟,卻令人感到無盡的悲涼與惆悵。一天黃昏,我和媽媽一起散步,走到橋頭,媽媽突然停下腳步,讓我給她拍一張側臉照。本以為她只是愛美,但在我拍完放大照片后,我看到了她眼角的皺紋,很淺,卻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里。那一天,我突然意識到,所有人都會有自己的黃昏,而每次我拿起相機,就可以讓他們活在永恒的青春里。
每一次的咔嚓,背后都會有不一樣的故事。其實攝影最需要的從來就不是多么專業(yè)的技巧、多么稀有的題材,而是一雙發(fā)現美的眼睛。
你看,路邊藍色的小花親吻著濕潤的清風,朝露沿著紫藍色的花瓣順流而下——我拍下它,這露珠便懸在半空,不曾滴落;你看,烈日當空,石縫下有一絲生機,它多么弱小,又如此堅韌——我拍下它,這草便不再枯萎,還給困境中的人們帶來了希望和力量;你看,夜空中,殘月暗黃,碎星隱現,這里沒有白日的嘈雜,剩下的只有夜的靜謐——我拍下它,這夜就會變得永恒,我便能永遠享受這份寧靜與孤獨……
帶著美的眼睛,帶著對這個世界的深情,我用一聲又一聲的“咔嚓”來定格瞬間的美好,讓逝去的一切重生。
【西南大學附屬中學】
點評
習作中,小作者通過攝影這一愛好,寄托了自己對美好世界的留念與珍愛,語言質樸簡潔,讓我們感受到她對一草一木的深情,對一人一物的眷念,對一生一世的珍惜,讀后令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