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懷：愛民情懷始終如一

導讀

彭德懷元帥生于農家，他自評是“一個勇敢的農民的兒子”。他的農民本色和愛民情懷貫穿在他的早年經(jīng)歷、敵后抗戰(zhàn)時期和新中國成立后的各個階段，彰顯了一代戰(zhàn)將的公仆本色和人格魅力。

作者：王厚明，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橫刀立馬”的彭德懷元帥生于貧窮的農家，從小干農活，下煤窯做過工，雖不茍言笑，卻是一個內心深藏愛民情懷的人。不論是在戰(zhàn)火紛飛的戰(zhàn)爭年代，還是身處困境的艱苦歲月，他始終與官兵共甘苦、共患難，對百姓饑送食、寒解衣，走貧訪苦、為民請命、敢于疾呼，始終懷著熱愛人民的赤子之心。彭德懷曾評價自己是“一個勇敢的農民的兒子”，這正是他實事求是、人民至上、情系群眾的質樸情懷的生動寫照。

“八路軍吸引著人民”

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1942年、1943年，太行山、太岳、冀南等地區(qū)連年遭遇大旱，抗日根據(jù)地軍民的生活十分艱苦。然而，日本侵略者變本加厲搶奪糧食等物資，華北軍民奮起反抗，敵我之間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糧食爭奪戰(zhàn)。在占領區(qū)，日寇搶糧食、抓壯丁、趕牲口、殺弱小，實行全面的物資統(tǒng)制和糧食配給，強買強征，在根據(jù)地毀割莊稼，搶劫糧食。為此，彭德懷曾向毛澤東、朱德報告：“根據(jù)地糧食大成問題。”

在八路軍總部駐地麻田和附近村莊，常?？梢钥吹教峥鹜谝安?、摘樹葉的百姓。在村里召開的減租減息積極分子大會上，大家餓得坐不住，彭德懷見狀讓大家躺在炕上說話，節(jié)省力氣。當時從敵占區(qū)和國民黨區(qū)涌入我敵后抗日根據(jù)地的災民達25萬，更加重了根據(jù)地的糧荒。在這種形勢下，麻田一帶日偽特務的破壞活動也很猖獗。他們大肆挑撥說“天旱是因為八路軍不信鬼神”“天不下雨是彭德懷壓住龍脈了”，煽動農民求神祈雨，破壞生產。一時間村莊里搭起了神棚，燒香拜佛、請龍王。有的軍民悲觀泄氣，甚至對抗戰(zhàn)的信心產生動搖。

彭德懷平素愛引用德國軍事家克勞塞維茨的名言強調后勤保障的重要性：“戰(zhàn)斗力系于胃?！比欢?，八路軍的供給本來僅維持最低需要，再節(jié)糧，戰(zhàn)士餓著肚子怎么打仗？一旦戰(zhàn)斗力削弱，根據(jù)地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也會遭受敵人更大威脅。1943年4月1日，看著饑餓的群眾，時任中共中央北方局書記、八路軍副總司令的彭德懷免除了群眾應交的公糧，要求八路軍以野菜樹葉充饑，不與民爭食，同時號召八路軍官兵盡最大努力幫助群眾抗旱救災。彭德懷咬著牙下令，八路軍總部直屬隊各單位，每人每日節(jié)約一兩小米救濟饑民。4月27日，又下令直屬隊全體指戰(zhàn)員每人每日節(jié)約二兩小米救災。各村公所可用公糧熬粥，救濟過往災民。彭德懷還規(guī)定，北方局和總部的干部每日采一斤半樹葉、野菜，交給炊事班與糧食摻著做飯。并要求部隊采摘野菜、樹葉也不得與民爭食，不得在村莊附近采集，把近處、平坦處留給群眾，他還帶領干部攀崖越嶺到仙人峰、南洞山一帶采摘。個個面帶菜色的八路軍在彭德懷的帶領下，團結戰(zhàn)斗在艱苦卓絕的抗戰(zhàn)歲月。正如為支援中國抗戰(zhàn)而犧牲的印度醫(yī)生柯棣華在日記中寫的那樣：“這些人即使在戰(zhàn)爭中失利也不會被摧垮，八路軍吸引著人民?！?/p>

免得老百姓背后罵娘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彭德懷擔任黨、政、軍重要職務，他始終保持勞動人民本色，將自己視為普通群眾，從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地位而要求搞特殊待遇，也十分反感脫離群眾、大搞特權的行為。1956年夏天，在警衛(wèi)員景希珍的勸說下，時任副總理兼國防部長的彭德懷同意去熱鬧的北海公園走一走，景希珍趕緊按照規(guī)定將首長當天下午的出行計劃上報警衛(wèi)部門。

傍晚時分，身穿便衣的彭德懷坐上汽車去北海公園，為了不引人注意，他特意交待司機把車停在了公園附近的一條街上，隨后在警衛(wèi)員的陪同下朝公園走去。

原本心情不錯的他，來到公園門口就看到一塊寫著“休息”兩字的大牌子，旁邊還有幾位干部以及公安人員，一行人見到彭德懷立馬將他迎了進去。沒走幾步，彭德懷就停了下來，只見他沉著臉問景希珍：“你這是搞的什么名堂？”

景希珍也察覺出異樣，公園的休息告示多半就是他上報警衛(wèi)部門后做hHehBMfAopoIlkCPgG6Wmq/jSSDUYiAa3xgeFxfZKHs=出的特別安排，只見他連忙辯解道：“牌子上寫的不是休息嗎？”彭德懷見狀特別生氣：“休息？那為什么我們可以進來？你們這么做就是在叫我脫離群眾！說說看，是不是你們把群眾趕跑了？”

原來，公安部門為了彭德懷的安全，事先將公園閉園、清空游客來接待他。彭德懷得知實情后勃然大怒：“為什么要這樣？我們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這么大的公園，我來了，別人就不能來了？這樣的規(guī)矩，在我們共產黨領導的國家里絕對不能有！”他扭過頭邊走邊說，“我以后再也不去公園了，免得老百姓背后罵我們的娘！”

從那之后，彭德懷的確沒有再逛過公園，所謂“怕被罵娘”實則是將群眾利益放在了第一位。正如他常說的那句話：“我們之所以能夠取得勝利，都是因為有黨的領導以及人民的支持！離開了人民，我們將一事無成！”

“辦事一定要實事求是”

1958年武昌會議結束后，彭德懷回到湖南家鄉(xiāng)開展調查研究。為了能聽到真實情況，他沒有住招待所，而是住進了彭家圍子自己的舊居。他在舊居先后接待兩千余名干部群眾，并多日奔走于家鄉(xiāng)的山山水水，到人民群眾中走訪調查，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了解到人民群眾真實的生活情況，并親手寫調研材料。在一次公社和大隊干部座談會上，公社書記李慶華說：“今年是大豐收。全公社兩萬多畝田，大概要增產幾十萬斤，還沒具體落實。上九百多斤一畝的生產隊就有不少。”彭德懷對這個含糊的回答并不滿意，再問其他干部，說畝產1000斤、2000斤、3000斤的都有。

彭德懷沒有輕信。彭德懷接著詢問：“上九百多斤的生產隊，我們這個地方有沒有？”干部回答：“附近的吳公塘生產隊就是的。”他立即和干部們步行數(shù)里路來到吳公塘，打著手電筒，蹲下身來，拔起一把禾茬，數(shù)數(shù)有多少株稻穗，每株稻穗上大約有多少顆稻谷，細心計算每畝地的產量。他對干部說：“我最近看過不少地方，有的講畝產幾千斤、上萬斤，吹得很厲害。老實說，我是懷疑的。我們當干部的，辦事一定要實事求是，不能搞浮夸。”這一幕，也留在了今天的彭德懷紀念館，有一副館藏國畫《數(shù)禾蔸》描繪了當時的情形。

第二天，彭德懷又去看了公社煉鐵廠，公社干部告訴他出了640多噸鐵。彭德懷聽了十分驚訝，問：“煉一噸鐵要花多少成本？”干部們說：“我們是不惜代價的。沒有算過賬，也算不出來?！迸淼聭崖犃T，不禁長嘆一聲。事后，他跟公社干部算了算賬：為了煉那么一點鐵，集中公社、大隊的全部勞力和原材料，丟開農業(yè)生產讓稻谷爛在地里；為了解決燃料問題，拆毀了社員許多住房，砍了大片山林；為了搜集原料，不惜把社員的農具和做飯用的鐵鍋都砸了……這是多么大的代價??！

故鄉(xiāng)之行，讓彭德懷感觸最深又最感不安的一件事是，農村干部的作風問題。許多鄉(xiāng)親向他反映，由于上級安排的任務又重又急，基層干部的領導作風也變得急躁粗暴。不講民主，強迫命令，隨便打罵、捆綁人的現(xiàn)象比較普遍，甚至越來越嚴重。

彭德懷不禁想起了在延安、太行山的歲月，那時的干部和群眾，軍隊和百姓，哪怕是領袖和群眾，也是親密無間，可謂是血肉相連、魚水情深。他為家鄉(xiāng)的干群關系變化感到痛心。為此，他反復教育村里干部要牢記宗旨意識，真心實意地團結帶領群眾、關心愛護群眾。

離開家鄉(xiāng)彭家圍子時，彭德懷鄭重地叮囑前來送行的干部：今后再不準搞瞎指揮，不準搞浮夸，不準說假話，不準強迫命令，不準打人罵人，不準罰口糧，不準拆毀社員房屋，不準砍伐山林。直至今日，當?shù)馗刹亢腿罕妼λ斈暌?guī)定的“八不準”，仍然記憶猶新。彭德懷曾經(jīng)說過：“我這個人，拿共產黨員十條標準來衡量，很不夠，但有一條，我是做到了，就是敢講真話，實事求是?！?/p>

“病人都是平等的”

受毛主席委派，彭德懷從北京掛甲屯到西南三線建設指揮部工作生活，其間不時挨批、被揪，身處困境，但他仍然一心為黨、憂國憂民。深入一線考察調研，不辭辛勞，踏山涉水，建言獻策，彰顯了“逆境受命氣猶壯，為民為國心無私”的崇高風范。

1966年，彭德懷患上牙病，有一段時間左面部腫得像個饅頭，每頓只能吃些稀飯，實在痛得難受了，就讓警衛(wèi)參謀景希珍從門診部拿點消炎止痛片，然而一連服用數(shù)日仍不見效。為不影響去川南的調查研究，他最終聽從醫(yī)生建議，去四川口腔醫(yī)院作全面檢查。景希珍聽說口腔醫(yī)院醫(yī)生醫(yī)術高，但是鑲牙、補牙、拔牙的病人特別多，就想事先去聯(lián)系一下，向醫(yī)生打個招呼，免得彭德懷去了排長隊。彭德懷知道后馬上予以制止。他對景希珍說：“小景，不要事先打招呼，那不好，病人不分職務高低，我不能搞特殊，掛號排隊看好了?！蓖Ａ艘粫终f，“去的時候帶上報紙，排隊的時候，正是看報學習的好機會嘛！”

當彭德懷一行到了醫(yī)院，掛好號，發(fā)現(xiàn)治牙的人果然很多，大家在走廊里依次排隊等候著。彭德懷也排著隊，不聲不響地看起《人民日報》《四川日報》。等了近一個小時，景希珍有些等不及了，就上前與彭德懷輕聲耳語了幾句，準備去室內和醫(yī)生打個招呼，好讓彭德懷先看。彭德懷連忙擺擺手，就這樣又等了一個小時，終于輪上了。年近60歲的肖醫(yī)生拿起病歷卡，一看是“彭德懷”三個字，心想是不是看錯了，也許是同名，為了不至于冒失搞錯，一臉疑惑的肖醫(yī)生拿上病歷卡，徑直來到走廊里看個究竟。一看果真是彭德懷，他正安靜地低頭看報，身旁還有一位軍人陪著，肖醫(yī)生既感動又愧疚，連忙說：“彭老總，該您看了，讓你久等了，我們不知道您在這里，真是對不起??！”

彭德懷連忙放下報紙與肖醫(yī)生握手，感謝他的關照，并轉身指著其他病人說：“大家都在排隊，我不能搞特殊，病人都是平等的?！边@么一說，排隊看牙的群眾恍然大悟，紛紛與彭德懷握手問候，向他報以敬意。

愛國將領續(xù)范亭先生曾稱贊彭總：“爽直將軍貴姓彭，志如鐵石氣如鯨。三軍一致稱模范，粗布征衣半老兵?！迸淼聭颜菍h忠誠坦蕩，對人民深情關愛，以百姓之心為心，彰顯了一代戰(zhàn)將的公仆本色和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