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物館看宋元山水畫,每遇到喜歡的畫作,總是耐心等人散去才愿湊近。只是隔著玻璃,仍覺人群的鼻息、雜聲、氣味干擾了畫的意境。那畫本該是一兩人靜立觀摩的。
中國的山水畫,講究的是留白,叫人遐思悠悠。宋人元人筆下的畫,或寒涼蒼闊,或空靈簡淡,恨不得鉆入畫中,做那石板橋下的一灣水波,或柳條里的一只小蟲。
那畫里,人總是小小的,點(diǎn)綴在山林月色下,寒鴉秋水邊,若有若無,卻是整幅畫不可或缺的靈魂。古人謙虛含蓄,卻心懷高遠(yuǎn),親近自然,又敬畏自然,絕不妄自尊大。
我雖向往古人的隱逸情懷,但也知那些山水并非實(shí)景,而是古人心中景色而已。月下操琴,寒塘獨(dú)釣,不過是貴族名士閑來無事的愛好。草芥百姓的生活清苦粗鄙,離“情懷”兩字實(shí)在遠(yuǎn)得很。
只是想得再通透,思想也總歸需要“留白”。假如什么都想得透透的,終是枯索無味。聚時(shí)便想著散時(shí)的零亂狼藉,那聚著,也都是悲涼無趣。
如果別人做夢,沉浸在夢境中,也不要去戳破,是對人對己的“慈悲”。夢即是我們給自己人生的“留白”。
(白鵬云薦自《小品文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