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坊街（外二首）

瀝青的今夜，已有薔薇隔阻，

在步行人的視線盡頭，風(fēng)合起書頁。

漫長的歷史是一條暗河，

我們睡夢里消失的船從那里遠(yuǎn)去。

銀河衰微，那觀測它的人已變得分外久遠(yuǎn)，

久遠(yuǎn)，恍如，一匹野馬被馴化的過程。

冗長的燈光

目睹了白塔的倒塌。能夠愛些什么

以供今夜的好夢？河坊街，古老的銅鐘墜入河里，

一千三百年后終于產(chǎn)生絕響。

一個賣花的女孩，在遞玫瑰來的瞬間已白發(fā)

蒼蒼，

天黑了，河坊街。

194km/h

大片大片的綠變幻深淺，

很快就將一個城鎮(zhèn)拋在后面，后面，

世界的陰影無所感受。

然后是另一個城鎮(zhèn)。肅穆，也是語言。

我熟悉它們，像是熟悉

我的困倦。晨霧

消失如小號的尾音，車窗外

是更多無形的玻璃，讓命運(yùn)平行。

無數(shù)個我，擱淺在山這邊，山那邊，

天空，云層端坐如在宴飲，

暢飲啊，雨聲也是歌聲，暢飲啊，夢也是人生。

列車的終點(diǎn)，我還沒有想好。

當(dāng)我茫然四顧，很陌生，他們已擊水而去，

陌生如一別多年，在青年旅店，

突然想起一張水波渙散的舊面孔。

琥珀光中戲腔短，收音機(jī)里鳥鳴遠(yuǎn)，

當(dāng)我與身后的形象互相遺棄，

珍貴的月夜一點(diǎn)點(diǎn)耗盡，一個

被喝空的杯子終于被退回到我面前，

蜷縮著，戚戚然，

在克制，在迷失，在等待——

而我無法回答它。

我也是曠野。

野草辭

孤單的，繼續(xù)孤單，

坐在山頂上，

上面是一片芝麻粒的虛空，

下面是一片涼爽的虛空。

一群風(fēng)蹣跚著走上來，

一群風(fēng)蹣跚著走下去。

孤單的，繼續(xù)孤單，

灰暗中無名的手拋灑往昔。

遠(yuǎn)遠(yuǎn)的花兒落了，

遼闊歸屬于寂靜。

萬物皆數(shù)，皆在一個

簡潔的公式里。

天體咆哮。

我是一塊嵌在絕壁上的小石子，

四面八方全是混沌，

命運(yùn)懸而未決。

古往今來的黃鐘大呂，轉(zhuǎn)動于宇宙的枯榮往復(fù)，

我搖搖我的葉子，伸伸我的綠腰，

我，要說些什么？

顧鳩，本名蒙志鴻，2000年生于海南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