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德兵
摘 要:入戶盜竊中的“非法入戶”是否必須以盜竊為目的在實踐中存有爭議。入戶搶劫中“入戶目的”的認定本身存在不合理之處,且入戶盜竊與入戶搶劫中“入戶”的內涵并不一致,認定標準也不相同,因而參照入戶搶劫中“入戶”的認定規(guī)定去理解入戶盜竊中的“入戶”有失妥當。在入戶盜竊中,圍繞“入戶目的”而展開的“非法入戶”認定應滿足邏輯上的三重標準,即“入戶行為的非法性”“入戶目的的非法性”和“入戶與盜竊的緊密性”。
關鍵詞:入戶盜竊 入戶搶劫 非法入戶 入戶目的
作為常見的盜竊類型,入戶盜竊的準確界定涉及盜竊罪構罪與否的問題,根據(jù)“兩高”《關于辦理盜竊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規(guī)定,非法進入供他人家庭生活、與外界相對隔離的住所盜竊的,應當認定為“入戶盜竊”。該定義著重對“戶”的釋義進行闡明,至于“非法入戶”作何理解未予明示,導致司法實踐關于入戶盜竊中的“非法入戶”是否必須以盜竊為目的,以及與入戶搶劫相比認定路徑是否相同等存在認識分歧,有必要予以細致探究分析。
一、入戶盜竊中“入戶目的”之爭
[基本案情]2022年1月20日19時許,居無定所的陳某見臨近春節(jié),眾多務工人員已回家過年,而其曾經(jīng)租住過的地方為務工人員聚集地,便想趁機找一房屋居住兩天再離開。陳某通過觀察發(fā)現(xiàn)一房屋無人后,便翻窗進入。該房屋為被害人章某家。進入該房屋后,陳某換了拖鞋、洗了澡,并在該房間內休息,后在屋內發(fā)現(xiàn)章某挎包內有500元現(xiàn)金,便據(jù)為己有。當日23時許,章某回家發(fā)現(xiàn)陳某遂報警。法院以盜竊罪判處被告人陳某拘役2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1000元。
上述案例(以下簡稱“陳某案”)中圍繞陳某是否構成入戶盜竊型的盜竊罪,實踐中存有兩種不同的意見:有人認為陳某實施了入戶盜竊行為,構成盜竊罪;有人則認為陳某是在入戶后臨時起意實施盜竊,盜竊數(shù)額未達“數(shù)額較大”標準,不構成盜竊罪。之所以存在上述分歧,問題的關鍵是對于入戶盜竊中的“入戶”是否必須以盜竊為目的缺乏明文規(guī)定,導致產(chǎn)生不同觀點。
最高法2005年6月8日《關于審理搶劫、搶奪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以下簡稱《兩搶意見》)和2016年1月6日《關于審理搶劫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搶劫意見》)對入戶搶劫中“入戶目的”的非法性進行了明確。《兩搶意見》指出,入戶搶劫的行為人進入他人住所須以實施搶劫等犯罪為目的。《搶劫意見》對“入戶目的”作了進一步解釋,以侵害戶內人員的人身、財產(chǎn)為目的,入戶后實施搶劫,包括入戶實施盜竊、詐騙等犯罪而轉化為搶劫的,應當認定為“入戶搶劫”。因訪友辦事等原因經(jīng)戶內人員允許入戶后,臨時起意實施搶劫,或者臨時起意實施盜竊、詐騙等犯罪而轉化為搶劫的,不應認定為“入戶搶劫”。一般來講,從法解釋學的路徑出發(fā),按照體系解釋的方法,入戶盜竊中的“入戶”理解理應與入戶搶劫之“入戶”保持協(xié)調一致,但如此是否可行需要進一步論證。同時,若不能參照入戶搶劫的認定標準,則需要結合入戶盜竊自身的特點來構建認定規(guī)則。
二、入戶盜竊與入戶搶劫的不同解釋路徑
對于陳某的行為是否構成入戶盜竊,若參照入戶搶劫的相關規(guī)定,其并非以侵害戶內人員的人身、財產(chǎn)犯罪為目的,而是以非法居住的目的非法入戶,那么陳某不應認定為入戶盜竊,而是在戶內盜竊。筆者認為,如此理解并不妥當,陳某是否構成入戶盜竊不能通過入戶搶劫的相關規(guī)定來解釋。
(一)入戶搶劫中的“入戶目的”標準本身有待商榷
入戶搶劫要求以實施侵害戶內人員的人身、財產(chǎn)的犯罪為目的,看似內容清晰,實則存在邏輯顛倒之嫌。犯罪目的之考察是對行為人主觀方面評判的內容,而犯罪的認定是采用主客觀一致標準。誠然,任何“入戶”行為必然具有“目的”,以明確的犯罪意圖實施“入戶”行為是規(guī)范意義上司法機關查明法律事實企圖達到的理想狀態(tài),但客觀真實如何還原犯罪意圖可謂困難重重。換言之,以實施犯罪為目的的“入戶”標準存在較大的辯解空間和懲治漏洞,倘若行為人以實施違法行為為目的而未想過犯罪,且客觀行為無法鎖定其犯罪目的,則“入戶目的”的非法性認定遇阻。同時,這種從行為人入戶的主觀目的上進行限定的做法,不符合罪刑相適應原則,同時會使“刑法第263條作為客觀行為而規(guī)定的‘入戶搶劫的認定被主觀化,導致憲法上作為公民基本權利的公民住宅權的保護流于形式”[1]。因而,“入戶目的”雖對于認定入戶搶劫具有重要意義,但過于理想化,運用到司法實踐中會出現(xiàn)有失公允的情形。入戶盜竊參照入戶搶劫并不值得提倡。
(二)入戶盜竊與入戶搶劫中的“入戶”內涵不一致具有理論基礎
《兩搶意見》和《搶劫意見》都對轉化型搶劫作了規(guī)定,但在涉及入戶盜竊的搶劫轉化問題上存在不合理認定。對于普通盜竊[2]的搶劫轉化有“數(shù)額較大”的要求,當然,有“盜竊接近‘數(shù)額較大標準”等特殊情節(jié)能夠轉化為搶劫的除外??梢?,在普通盜竊轉化為搶劫的判斷邏輯上一般還是先形式上構成盜竊罪,爾后再探討犯罪轉化的問題。普通盜竊中的“數(shù)額較大”在構成盜竊罪被評價之后,轉化為搶劫罪后則無足輕重,犯罪轉化著重考察契合搶劫罪的“暴力”特質是否存在,這是立足于社會危害性從低到高的平滑過渡和邏輯銜接所致。但在涉及入戶盜竊的問題上則缺少過渡和平衡?!稉尳僖庖姟分赋觯骸叭霊舯I竊后,為了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在戶內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的,構成‘入戶搶劫?!比霊舯I竊不以盜竊數(shù)額作為入罪標準,其在構成盜竊罪時已對“入戶”進行評價,構成盜竊罪后轉化為搶劫罪并不存在理論上的阻礙,但在轉化為入戶搶劫時本質上對“非法入戶”進行了二次評價,直接將入戶盜竊的“入戶”與入戶搶劫之“入戶”等同。因此,不能當然否定入戶盜竊在轉化型搶劫中的獨立性,況且在普通盜竊中所涉財物數(shù)額明顯低于“數(shù)額較大”的標準不轉化為搶劫罪的規(guī)定也能證明盜竊轉化為搶劫時盜竊行為應滿足的獨立性特征。入戶盜竊轉化為普通搶劫已然達到了嚴刑懲治的效果,如若轉化為入戶搶劫,將造成入戶盜竊與普通盜竊之間的不平衡關系,即在所涉財物數(shù)額明顯低于“數(shù)額較大”標準時,出現(xiàn)普通盜竊不能轉化而不構罪,入戶盜竊的轉化刑期10年起步的兩極化現(xiàn)象。
(三)入戶盜竊與入戶搶劫的“入戶”認定標準不相通具有正當性
有學者認為,《兩搶意見》的相關規(guī)定是基于入戶搶劫屬于搶劫罪的加重類型而作的限制解釋,但我國刑法將入戶盜竊規(guī)定為盜竊罪的行為類型,目的是為了擴大盜竊罪的處罰范圍,并且對其適用的是盜竊罪的基本法定刑而不是加重法定刑,因此,不能將入戶搶劫的認定標準適用于入戶盜竊。[3]筆者認同此觀點,申言之,作為搶劫罪的刑罰加重類型,入戶搶劫的作用在于提高法定刑,以普通搶劫和入戶搶劫為例,二者法定最低刑分別是3年和10年。對于盜竊罪而言,入戶盜竊與普通盜竊之間屬于特殊與普通的關系,在不滿足盜竊“數(shù)額較大”情形下的入戶盜竊涉及的是罪與非罪的問題,按照一般的量刑標準,此時以入戶盜竊認定為盜竊罪在無其他從重情節(jié)下的刑期至多為幾個月有期徒刑,而滿足“數(shù)額較大”條件的入戶盜竊,“入戶”僅是盜竊罪量刑的酌定從重情形,對刑罰的影響更小。由此可見,站在行為人的立場,入戶搶劫與入戶盜竊在“入戶”認定后的結果呈現(xiàn)來看,前者的法律后果顯然比后者更重,那么前者“入戶”的認定標準比后者的認定標準更加嚴格也就理所當然。對于“陳某案”,若以入戶搶劫的相關規(guī)定認定陳某屬于在戶內盜竊,缺乏足夠的理論支撐,因而不能運用入戶搶劫中“入戶”的解釋路徑分析陳某的行為。
三、入戶盜竊中“入戶非法性”的判定標準
既然參照入戶搶劫的解釋路徑不通,那么入戶盜竊就需要自行建立因“入戶目的”問題而展開的“非法入戶”判定標準,系統(tǒng)剖析行為人是否構成入戶盜竊?!叭霊粜袨橐驅儆诜欠ㄟM入他人住宅的行為,具有與非法侵入住宅罪相同性質(但程度不同)的法益侵害性,即侵犯了住宅的安寧與平穩(wěn),同時在侵犯公民住宅安寧與平穩(wěn)的背后,還隱含著對公民人身權利的侵害危險?!保?]這便解釋了入戶盜竊構成盜竊罪沒有盜竊“數(shù)額較大”的要求,而是以兩種法益侵害的疊加作為入罪理由。以此為基礎來看入戶盜竊的“入戶非法性”判定,應從入戶行為的非法性、入戶目的的非法性、入戶與盜竊的緊密性著手。
(一)入戶行為的非法性
按照入戶盜竊的構罪邏輯,入戶盜竊的“入戶”符合非法侵入住宅的客觀行為要求,表現(xiàn)為入戶行為的非法性。于是,入戶行為的非法性可以指一切未經(jīng)戶主同意而侵入他人住宅的行為,既包括以作為的方式秘密潛入、暴力進入或以“軟暴力”手段進入,也包括以不作為的方式滯留他人住宅的行為。當然,此處界定“未經(jīng)戶主同意”會牽涉另外一個理論問題,即關于被害人受欺騙而同意入戶的承諾有效性問題,該問題爭議較大。當前理論通說的法益關系錯誤說認為,在被害人被欺騙的情形下,只有當被害人對自己所處分的法益的種類、范圍或者危險性有認識錯誤的情況下,其同意才無效;如果該錯誤僅僅是與交換動機、期待回報有關,屬于動機錯誤,同意仍然有效。[5]在此基礎之上,有學者提出了法益處分目的錯誤用于修正法益關系錯誤,即在被害人作出承諾時并無傳統(tǒng)法益關系錯誤說中的認識錯誤情形,但對加害人若作無罪處理顯然不妥,此時便需要思考被害人有無法益處分目的方面的錯誤。[6]筆者認為,入戶盜竊中圍繞欺騙入戶行為的非法性認定,可嘗試從被害人法益處分目的認識錯誤角度進行解釋和判定。當然,在一些被害人法益處分目的并不清晰的情況下,便不能得出被害人法益處分目的落空的結論,這是因為處分目的模糊難以界定被害人受欺騙的真實性,如此便可排除一些熟人隱瞞入戶真實目的,爾后在戶內實施盜竊、搶劫等屬于“入戶盜竊”“入戶搶劫”的情形。這既能保護被害人的住宅安寧權,尊重其自主決定權,又不一味擴大犯罪圈,不無端擴大刑事處罰范圍,實現(xiàn)以一種較為客觀的標準來評價入戶行為的非法性,避免出現(xiàn)因行為人入戶前后目的不一導致的巨大刑罰差異。比如甲與乙是熟人,某天甲謊稱到乙家玩耍(目的是為了盜竊),此時乙允許甲入戶并不存在明確的處分目的。即使甲不解釋來意,乙也會讓甲進入家中,可以說乙的處分目的較為模糊,認定甲侵犯乙的住宅安寧權難以成立,不能因為存在欺騙入戶就以此認定甲構成入戶盜竊。而在“陳某案”中,陳某未經(jīng)戶主同意翻窗入戶屬于典型的非法入戶行為,顯然符合入戶行為的非法性要求。
(二)入戶目的的非法性
入戶盜竊中“入戶”和“盜竊”之間是否是機械的組合,即“非法侵入住宅”加“戶內盜竊”是否當然等于“入戶盜竊”?答案是否定的,前者只是入戶盜竊的必要條件,但并不充分?;氐饺霊裟康牡姆欠ㄐ詥栴}上,首先需要回答關于入戶盜竊是否必須以盜竊為目的的第一問。若從客觀方面的法益侵害視角而言,似乎以什么目的非法入戶實施盜竊并不重要,其追求的是產(chǎn)生法益侵害的結果,但在主客觀相一致原則支配下的犯罪認定,“非法侵入住宅”要受到刑法評價也應滿足主觀要件,顯然此處的主觀要件局限于“以盜竊為目的”極大限縮了“非法侵入住宅”受到刑事否定評價的范圍,且很容易給行為人留下通過否定盜竊目的來逃避刑事處罰的可乘之機。
對于入戶目的的非法性范圍,筆者認為應當尋找平衡點和契合點,既需要對“以盜竊為目的”予以擴張,也應對“非法侵入住宅”中所有主觀目的進行限縮。具體而言,入戶盜竊并不要求如同入戶搶劫中以實施盜竊、詐騙等犯罪為目的,而是以實施非法行為為目的,此處的非法行為不限于犯罪行為,也可以是行政違法行為。也即,前述非法入戶行為僅是客觀上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行為。行為人實施非法入戶行為的目的可以是侵犯他人住宅安寧本身,可以是盜竊、詐騙、搶奪、搶劫等違法犯罪,亦包括合法目的,例如索要合法債務、尋找人員等。而入戶盜竊中入戶目的的非法性條件僅要求排除合法目的,即對于具有合法目的入戶,即使后續(xù)在戶內實施盜竊,筆者認為也是屬于臨時起意的戶內盜竊。這是基于對行為人以合法目的非法入戶行為在侵犯他人住宅安寧權時主觀惡性低的考慮。
一般而言,行為人出于合法目的入戶,入戶的非法性通常具有附隨性,難以單獨喚起行為人在入戶時對其非法侵入住宅行為之非法性的強烈認識,按照主客觀相一致原則,此時的非法入戶行為直接納入非法侵入住宅的刑事評價范疇難言妥當[7],對在合法目的加持下的客觀非法性行為應當審慎處理,不應上升到可以納入刑事評價的程度。比如行為人甲欲前往好友乙的家中找其玩耍,后甲到達乙家時發(fā)現(xiàn)其家大門未關,甲便直接進入乙家客廳玩耍,準備等待乙回家,在等待的過程中實施了盜竊行為。筆者認為甲的入戶目的不具有非法性,不構成入戶盜竊。但在“陳某案”中,陳某雖然不是以盜竊犯罪的目的進入章某的家中,但其在未經(jīng)章某同意的情形下企圖居住的目的具有非法性,直接侵犯了章某的住宅安寧權。
(三)入戶與盜竊的緊密性
入戶與盜竊的緊密性問題是由除以盜竊為目的外的其他非法目的入戶和在戶內盜竊的組合是否構成入戶盜竊所引出,如以詐騙等為目的非法入戶后在戶內實施盜竊的行為定性。入戶盜竊可視為兩種行政違法行為結合的法律處理升級,隨之而來的疑問便是此兩種行政違法行為結合處理的立法依據(jù)何在。
結合犯是指原本刑法上數(shù)個獨立的犯罪行為,通過設立一個新的條款將其結合為一個獨立罪名的犯罪情形,入戶盜竊應當被看作是一種結合性的犯罪,其刑事責任特別嚴厲。[8]用結合犯理論確實能夠支撐入戶盜竊的構罪模式,數(shù)個獨立的犯罪行為之間可以結合為一個新的獨立罪名,根源于數(shù)個犯罪行為之間往往具有一定的牽連關系。對于入戶盜竊而言,入戶行為可以看作盜竊行為的方法行為,而盜竊是入戶的目的行為。按照此邏輯,入戶盜竊在入戶目的的非法性上就必須以盜竊為目的。但事實上,這是立法理論與法律適用兩個層面的不同問題。筆者認為,入戶盜竊可以將結合犯理論作為立法依據(jù),是基于入戶和盜竊之間的牽連關系所考慮,而此牽連關系并非一定像牽連犯中方法和目的之間那么清晰的關系。具體而言,我們在適用法律時可從立法理論出發(fā)對犯罪構成作合理的教義學解釋,在入戶盜竊的認定中,要求入戶和盜竊滿足一定牽連關系。當入戶行為與盜竊行為緊密聯(lián)系時,構成入戶盜竊便有理有據(jù);反之,則屬于入戶后單獨臨時起意實施盜竊行為,此時再將入戶與盜竊進行機械組合違背立法初衷。至于怎樣界定“緊密”或“不緊密”這一模糊的概念,可以采用“主觀先行”加“客觀補足”的標準。
主觀方面,若入戶的目的中當然含有或概括包含盜竊故意時,應認定入戶與盜竊之間具有緊密性。所謂“概括包含”意旨主觀方面的概括故意,該概括故意可以是蘊含實施盜竊行為的直接故意,亦可是間接故意??陀^方面是在主觀方面不能準確定性時的補充標準,即當主觀方面不能證明具有涉及盜竊緊密性的非法目的時,若能夠從非法入戶后的客觀行為直接認定入戶行為與盜竊行為具有緊密性,也應當認定為入戶盜竊。
“客觀補足”并不是從客觀行為推定主觀方面的概括故意問題,而是直接以客觀行為考察非法入戶后產(chǎn)生盜竊行為的高度蓋然性,以社會一般人的認識標準為依據(jù),存在高度蓋然性則入戶和盜竊之間存在緊密性。但需要注意的是,當非法入戶后的客觀行為具有產(chǎn)生盜竊行為的高度蓋然性,若該客觀行為能夠評價盜竊行為,那么入戶盜竊便沒有獨立存在的價值。比如甲進入乙的家中實施入戶搶劫,在暴力壓制乙不敢反抗并交出錢財后,又趁乙不知拿走了其它財物,此時認定甲屬于入戶盜竊難以服眾,偷拿行為能夠被入戶搶劫所吸收評價。又如甲秘密潛入乙的家中意圖對乙實施強奸,在強奸完成后趁乙不知悄悄拿走了乙的筆記本電腦,甲對筆記本電腦不成立入戶盜竊,因為強奸行為導致盜竊行為的蓋然性低,甲的非法入戶行為可以在強奸罪中作為酌定量刑情節(jié)予以評價,當然,若甲非法入戶時具有強奸和盜竊的概括故意,則甲悄悄拿走乙筆記本電腦的行為可成立入戶盜竊。
在“陳某案”中,根據(jù)陳某的供述及客觀行為表現(xiàn),陳某非法入戶時沒有盜竊故意,但從“客觀補足”的標準來看,非法入戶后的居住行為一般牽涉使用房主的東西、食用房主的食品、發(fā)現(xiàn)并順拿值錢的物品等行為,引發(fā)盜竊行為的蓋然性符合社會一般人的認識標準,應當認定陳某的非法入戶行為與盜竊行為之間存在緊密性。因而,陳某的行為先后滿足“入戶非法性”認定的三重標準,屬于入戶盜竊,構成盜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