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悅悅
西里中學位于沂源縣最南端。
清晨從縣城出發(fā),迎著山谷里的啾啾鳥鳴和彎彎繞繞的上坡下坡,驅(qū)車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滿眼好風光??擅慨斠鼓唤蹬R,大地被黑夜吞噬,白日里的青翠樹木和陡峻群山便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遠山上的點點燈火,周邊籠罩和彌漫著的是無盡寂寥。這36公里山路,是閆相友往返縣城和西里中學的必經(jīng)之路。
閆相友個子高高的,愛笑是他最大的標簽。在黝黑皮膚的襯托下,一口白牙格外惹人注目。他的一位學生曾這樣形容道:閆老師的笑就像是秋天咧開了嘴的石榴。
傳統(tǒng)印象中,數(shù)理化是很多孩子頭疼的科目。但在閆相友的化學課上,卻不存在這樣的問題。他主張學生在自己的課堂上“玩一半,學一半”,“化學知識本就融合了人間百味,我要讓孩子們感覺學化學是有用的。”因此,他會在化學課上冷不丁來上一段表演,永遠讓人捉摸不透下一秒要干些什么,這也讓他的化學課成了最受歡迎的課堂之一。
采訪閆相友當天,他正給孩子們講解溶液,“什么是溶液?溶液就是均一穩(wěn)定的混合物。”“老師,什么是均一穩(wěn)定呢?”有學生問?!熬褪峭饨鐥l件不改變,你我又生死不分離。就像我們的社會是穩(wěn)定的,均一就是公平?!遍Z相友希望孩子們回望一堂堂化學課時,會發(fā)現(xiàn)學到的不僅僅是化學知識,還有面對社會的積極態(tài)度。
“一想到這群農(nóng)村孩子將來會因知識改變命運,我再苦再累也值了?!遍Z相友曾和學生們有“三代人之約”,“我曾經(jīng)和學生說過,老師不敢保證一定能把你送出大山,但在三代人之內(nèi),我一定會讓這里的孩子走出去?!?/p>
俗話說,要給學生一碗水,教師須有一桶水。但和學生有著“三代人之約”的閆相友卻認為,要給學生一碗水,教師須有長流水。為端給學生一碗水,閆相友不知打了多少口“井”。剛參加工作時,學校教學資源還很匱乏,他就購買了“一堆”初中化學教學資料,通過選題、刻蠟板、印試卷,給學生“加餐”。后來學會了用電腦制作課件,有時為在課上呈現(xiàn)一段精彩動畫,他常常在電腦前一坐幾個小時。“我現(xiàn)在教的有些學生的父母也曾是我的學生,我覺得自己還能工作20多年,相信還能教到現(xiàn)在學生們的孩子,‘三代人之約’一定會堅守并實現(xiàn)?!?/p>
閆相友從小就有一個教師夢。他以前特別崇拜老師們站上講臺侃侃而談的樣子,但當自己真正成為一名教師之后,他才知道這條路有多不易。
23年前,參加完教師招聘考試的閆相友,最初被分配到了沂源縣西里鎮(zhèn)金星中學。2007年,沂源縣進行學校布局調(diào)整,西里一中、西里二中合并為西里中學。閆相友從此赴西里中學任教。
閆相友最初從教的金星中學,是一所地地道道的農(nóng)村學校。回憶起與學校初次相遇的情景,閆相友用了“悲涼”二字來描述。
“經(jīng)過半個多小時山路,車子終于停了下來。下車一看,面前的學校和我理想中的校園有很大差距?!睋?jù)閆相友描述,學校最宏偉的建筑就是校門,走進校園以后全是平房,條件非常簡陋,“拿我居住的宿舍來說,不光墻面透風,晚上還有耗子。生活難關(guān)倒還能夠克服,最讓我忍受不了的是農(nóng)村學校教學設備的簡陋?!?/p>
閆相友用記憶拼湊出了鄉(xiāng)村教師當年面臨的窘境:實驗室開不起來,圖書室也沒有。每次給孩子們準備試卷,都要先刻蠟板,然后再用滾子推印。白天課程排得滿滿的,閆相友就只能等學生熄燈睡覺以后再印制試題,第二天早晨發(fā)到學生手中。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進步,鄉(xiāng)村學校很快也配置上了電腦。閆相友開始學著用電腦編制學案,“剛開始打字不熟練,后來就利用晚上時間邊學習,邊一點點往里敲。等學案編完了,天也快亮了?!?/p>
長時間的堅持,讓閆相友有了非常大的試題庫,可換來的卻是眼鏡度數(shù)的飆升,“剛參加工作時300多度,現(xiàn)在得有1000多度了。有老師偶爾會問我眼鏡片咋這么厚,我都會說是編學案編出來的?!?/p>
從教23年間,閆相友一直擔任著中學化學老師,也見證了鄉(xiāng)村教育的變化。
“政府把教育作為最大的民生工程,因此教育投入持續(xù)加大,學校越建越漂亮?!弊钭岄Z相友暖心的是,現(xiàn)在的農(nóng)村孩子不僅上得起學,更能吃得起營養(yǎng)餐,“鄉(xiāng)村老師也通過各類培訓見過了大世面,在專業(yè)技能層面上有了很大提升。”
從農(nóng)村走出來的閆相友深知,農(nóng)村孩子更需要優(yōu)秀的老師。因此,為了讓自己學到更多知識和技能,他都會自費購買資料學習,也會利用外出培訓的機會請教專家。
“外出培訓,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要到老師的課件,更重要的是想辦法要到老師的聯(lián)系方式。我會跟他說,以后向您請教的事情可能特別多。”通過請教專家,閆相友逐漸開闊了眼界,并知道了“問題來源于什么”,“教學研究可以突破這些問題,所以我就開始試著做課題、寫論文,慢慢提高自己的理論層次。”
閆相友一心撲在工作上,付出很快就結(jié)出了碩果。他從教以來輔導過的學生在化學競賽中取得的名次,對農(nóng)村學校而言是個奇跡。其中,他從教第二年輔導的初四(3)班小苗就曾取得過天原杯全國初中生化學素質(zhì)與實驗能力競賽第一名的好成績。時間轉(zhuǎn)瞬而過,小苗如今已經(jīng)是一名大學教授了。
23年來,閆相友也收到過很多“橄欖枝”,可面對不同學校開出的好條件,他都用“是這方水土養(yǎng)育了我,成就了我”一一婉拒。在他看來,選擇了鄉(xiāng)村教師這份職業(yè),就是選擇了奉獻。
更多時候,閆相友有些“瘋狂”,甚至有點“自私”。
說他“瘋狂”,是因為他把學校當成自己家,一待就是一個周,一待就是一個月。說他“自私”,則是因為他不光自己住校,還將自己的兒子拉來“入伙”。
兒子升初一時,閆相友的愛人正好外出工作,需要他照顧孩子一段時間。閆相友就試圖說服兒子去自己任教的鄉(xiāng)村學校讀書,“孩子剛開始不同意,因為縣城有他的同學,但經(jīng)不起我的‘忽悠’,最終還是來了。”
“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我不希望因為回去照顧孩子而舍棄了學生。”回憶至此,閆相友忍不住抹淚,“真正等兒子來了學校,我更有充足理由一禮拜不回家了,想想挺對不住家人的?!?/p>
多年來的堅守,使得閆相友和學生們相處得很融洽。有一年,閆相友下臺階的時候不小心崴腳骨折了,醫(yī)生讓他在家里靜養(yǎng)。但由于教著初四化學課,為不耽誤學生的學業(yè),他只休息了一個禮拜就拄雙拐回來了。
當閆相友的身影出現(xiàn)在校門口時,孩子們沸騰了。當時就有學生提出“要把閆老師背上四樓”,并不由分說地背他上樓。后來,為防止累著孩子們,閆相友都是提前到校,偷偷拄拐杖上下樓。正常情況下一分鐘就能爬到的四樓,他拖著受傷的腳,往往要走一二十分鐘。
為減少上下樓次數(shù),閆相友盡量少喝水。有個女孩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特意為他準備了棉球。“準備棉球做什么?”閆相友好奇地問?!澳梢园阉旱剿铮缓筮泼幌?,這樣不用喝水也能解渴了?!迸⒔忉尩馈?/p>
諸如此類讓閆相友感動的故事,還有很多。在閆相友腳骨折的那段日子里,他的一個學生曾寫過一篇日記,后來這篇日記被學生家長拍下來,發(fā)給了他?!爱斘铱吹竭@篇日記的時候,眼淚忍不住掉下來。連我兒子都說,爸爸這么大年齡了還要哭?!遍Z相友說。
原來,日記里寫道:“我們站在教學樓上就能看到那間教師宿舍的窗子。當看到我們期盼亮燈的那間宿舍依舊是黑的,我們多么希望能看到那間宿舍的燈亮著呀,因為那是我們閆爸爸的宿舍。”說到這里,閆相友再度哽咽。
為什么堅守大山當一名鄉(xiāng)村教師?學生記在日記里的話給出了答案。對閆相友而言,一名鄉(xiāng)村教師承載著農(nóng)村孩子的希望,更承載著家長的寄托。在被學生感動和溫暖的同時,他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責任。未來之路還很長,閆相友表示自己初心不改,永遠會是孩子們的“閆爸爸”。
編輯/刁艷杰
Yan Xiangyou Lights up the Road Ahead for Rural Children
With a passion for rural education and selfless love for rural children, Yan Xiangyou, a senior teacher at Xili Middle School, Yiyuan County, Zibo, has silently devoted his youth and ardor to rural education.
Yan Xiangyou teaches chemistry. He advocated that students should “alternate study with recreation” in his class, and learn for practice. Moreover, he hoped that students could find that they learned not only chemistry knowledge, but also a positive attitude towards society when reviewing chemistry lessons. Yan Xiangyou made a “Three-Generation Promise” to his students. “I told my students: I’m not sure if I will be able to send you out of the mountains, but I will definitely make you go outside within three generations.”
In his 23 years of teaching, Yan Xiangyou has witnessed the changes of rural education. “From low thatched cottages to high-rise buildings, the government has improved education as the biggest livelihood project, thus continuing to increase educational input, and adding more splendors to school building.” For him, the most heartwarming thing is that rural chil- dren can now afford to not only go to school, but also have nutritious meals. “Rural teachers have broadened their horizons by all sorts of training, and greatly improved their professional skills.”
For Yan Xiangyou, a rural teacher carries not only the hope of rural children, but also the trust of their parents. In addition to being moved and warmed by students, he felt a heavier responsibility. There is still a long way to go. Yan Xiangyou said that he would stay true to his original aspiration, and always be students’ “Daddy Y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