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郭瀚澤

中秋夜下月華瑩，水風(fēng)清，苦含情。寂寥飛旋，身至廣寒陵。怎知天涯離海角，獨(dú)兔伴，置冥冥。嬋娟入戶澈哀情，屋瓦青，百燈明。朵朵燈蓮，漂流正盈盈。眾里尋她千百度，喧囂靜，人娉婷。

——題記《江城子·花好月圓》

是夜，是中秋的夜。黃澄澄的月亮掛在夜幕上，那是何時(shí)的月？穿越千百年的歲月，投射在面前，灑下瑩白的光輝。

云海，似煙、似霧，月光攪拌在淡灰的紗簾里，自天際垂下，流向人間的亭臺(tái)樓閣。檐牙高啄，挑起點(diǎn)點(diǎn)星輝，隱匿在被風(fēng)鼓起的霓裳里，又向天際蔓延而去。身體慢慢變輕，腳尖離地，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絲慌亂，這一去，去往哪里，又何時(shí)歸來？微風(fēng)吹起散亂的青絲，飄散在腦后，潔白的袂祛鼓起，曲裾飄揚(yáng)，腳尖輕點(diǎn)湖面，漾起圈圈漣漪，掬水月在手，身體微傾，踏云而行，左手撥動(dòng)眼前的云霞，推向身側(cè)，右手架在風(fēng)里，無名指、中指捻起月亮的光輝，燃燒在指尖，推向浩瀚的天際，“風(fēng)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舞”。向嬋娟，向明月……

耳畔的風(fēng)聲漸緩，飄升之感漸弱，著地，清冷的感覺觸及腳掌，偌大的空間孤獨(dú)地佇立著一座雪白的宮殿，泛著盈盈的光輝，上書“廣寒宮”。旁邊一棵歪脖子樹扭動(dòng)腰肢，樹冠震顫，片片嫩綠的葉飄向殿前，自月面氤氳起的白霧淹沒腳踝。綿綿的霧氣里，腳踝似被什么濕乎乎的東西輕碰著，撥得云開，一只雪白雪白的兔子，毛茸茸的，三瓣嘴一張一翕，晶瑩的紅眼迷離，兔耳豎起，粉嫩藏在雪白里，微微抖動(dòng)。捧起這一團(tuán)，一宮、一樹、一兔、一人，“高處不勝寒，何似在人間”。

舉目眺望，睫毛翹起，挑著滿天的星光，隨著目光，飄向爛漫的人間。

“八月十六日，子正已到，新日初始，神燈滅，人燈燃，天官賜福，萬民蒙詔，普天同慶！”一個(gè)小童身著青衣，小手緊緊攥著妹妹的小小手，從人海里鉆出，妹妹手里提著火紅的燈籠，精雕細(xì)琢明月紋樣，從鏤空的圖案里，透出淡淡的黃光。舉頭而望，不禁張大嘴巴，瞪眼瞧著，妹妹喜上眉梢，咧嘴開懷。城里，人頭攢動(dòng)，萬人空巷，一個(gè)個(gè)黃澄澄的燈籠自地面飄起，欲與月光試比高。烏篷船邊，水面上流光溢彩，順著河水，飄飄蕩蕩；橋上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涌動(dòng)著，嘈雜著；閣樓里是身穿麻衣的店小二，頭頂陌頭，是一襲紅衣的官人，頭頂烏紗，是七八孩童，身穿彩衣，搖晃手里的撥浪鼓，齊齊望著天空，望著飽滿豐盈的圓月。朱雀大街上掛起祥云紋樣的布綢，成串的花燈自屋檐垂下，赤紅的流蘇飄揚(yáng)。黛瓦紅綢，石獅紅柱，鑼鼓喧天，門口是兩布衣百姓，手持火棍，前后挪移，揚(yáng)至嘴邊，一口烈酒吐出，火焰沖上天穹，引來一陣喝彩。活躍的火紅舞獅，在街邊跳躍奔走，身上懸系的鈴鐺清脆作響；紅身金鱗，在大幅度左右搖動(dòng)的木棍下，盤旋騰挪穿行在人山人海的街市中，木質(zhì)的燈籠，底部掏空，白紗自其中垂下，高挑的竹棍支撐著，高懸在攢動(dòng)的人頭頂上，炫彩的鞭炮在街旁炸響，在橋頭旋轉(zhuǎn)，飛舞的火星在眼前離心飛旋。從地面仰頭，炸起團(tuán)團(tuán)絢麗的煙花，藏在高挑的黑瓦房檐之后，又緊挨著房檐垂下的燈籠，交相輝映，“百枝火樹千金屧，寶馬香塵不絕”。

翠玉坊里，三坊爭魁，巨大的鼓面振動(dòng)，兩小生高揚(yáng)起手臂，用盡全力，朝鼓面擂去。紗織的絲帶在舞臺(tái)上翩翩而動(dòng)，裙擺隨著旋轉(zhuǎn)飄成圓錐，抬足，曲裾揚(yáng)起，雙臂盤旋，兩手在耳邊擺動(dòng)，成團(tuán)花狀綻放在觀眾眼前，左手托腮，右手高揚(yáng)，看臺(tái)上喝彩連連，一片高歌……

“眾里尋她千百度”，擁擠的人群里他終于找到了她的身影，他牽住她的小手，飛奔在燈火璀璨的街頭，拋在身后的是燈會(huì)的吵鬧，是凡塵的喧喧擾擾，那時(shí)，他的眼里只有她，她的眼里只有他，世界歸于靜謐，含情脈脈。買一只花好月圓的燈籠，提在手上；取兩只花燈，輕放在湖面；折兩只紙船，一支蠟燭立在其中，他們把心愿折成紙船，請(qǐng)?jiān)铝了偷轿磥淼乃麄兩砼浴?/p>

秋到人間人似玉，燈燒月下月如銀。

她與他漫步著，閑逛著，不知不覺地走到街的盡頭，抬頭，是月，中秋的月。

目光往回收，相視一笑，默契藏在花里，藏在燈里，藏在月里，藏在心里。

（責(zé)任編輯/無可）

指導(dǎo)老師 劉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