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型的解構與重構
——雄安悅?cè)莨珗@桃花園設計

林箐 王向榮＊ 張詩陽 匡緯

1 緣起

1 桃花園平面圖Master plan of the Peach Flower Garden

2018年，雄安新區(qū)啟動了首個大型綜合性公園——悅?cè)莨珗@的規(guī)劃建設。作為雄安新區(qū)中軸線上的標志性公共空間、容城與容東片區(qū)之間重要的生態(tài)景觀廊道，蘇州園林設計院設計的悅?cè)莨珗@以中國園林的寫意山水之法，延續(xù)了雄安新區(qū)的綠色“千年軸線”。悅?cè)莨珗@延太行之山勢起延綿淺丘，引拒馬河之活水構“一河兩湖”之水系，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山水園林之意韻。為了更好地展現(xiàn)中國園林文化，在悅?cè)莨珗@內(nèi)規(guī)劃了9個園中園，包括松風園、桃花園、環(huán)翠園、白塔園、芳林園、拾溪園、清音園、燕樂園、曲水園，并邀請全國知名的園林大師團隊分別創(chuàng)作，希望能凝練中國園林精粹，傳承與發(fā)展中國園林文化藝術[1]。筆者團隊有幸受邀設計了其中的桃花園。

3 圓明園武陵春色平面圖[7]Master plan of Spring Color at Wuling of Yuanmingyuan[7]

桃花園位于悅?cè)莨珗@北苑，靠近公園北界，面積為6.2 hm2，中央水系將場地分割為東西兩岸，河東較寬闊，面積約3.2 hm2，河西較狹窄，面積約1.9 hm2，水面面積約1 hm2。場地東、西、南三側(cè)被公園園路界定，北側(cè)是中央水系拓展形成的水灣。悅?cè)莨珗@整體位于白洋淀濕地北側(cè)的平原，地勢平坦，公園內(nèi)的地形均由人工塑造。在公園總體規(guī)劃中，桃花園地塊為平地，河東為農(nóng)田景觀，河西有2組建筑。該規(guī)劃試圖體現(xiàn)“桃林深處，阡陌人家”的景象，希望“重構現(xiàn)代田園生活”。

從悅?cè)莨珗@的設計理念和對9個主題園的定位不難看出，桃花園就是“桃花源”。它不僅是被人們寄托了無數(shù)遐思的人間天堂，也是歷代文人苦苦尋覓的精神家園，更是中國文化藝術中一個長盛不衰的母題。

2 溯源

2.1 桃源文本

桃花園的設計其實是一次“命題作園”的創(chuàng)作，題目即為《桃花源記并詩》的文本。

公元5世紀，東晉詩人陶淵明在《桃花源詩》及其序言《桃花源記》中描繪了一個遠離塵世、自給自足、靜謐和諧的桃源世界。在那個動蕩的年代，桃花源成為人們心目中的理想國，寄托了人們對沒有紛爭、寧靜安樂的社會的渴望，逐漸成為日漸興起的隱逸文化的象征。到了唐代，隨著佛教、道教文化的發(fā)展，“桃花源”的文化內(nèi)涵不斷豐富，從避世之地和理想之邦逐漸轉(zhuǎn)變?yōu)槌椒菜住㈤L久永恒的仙境天國。隨著神仙思想和隱逸文化的流行，桃源意向大量出現(xiàn)在詩詞歌賦中，并經(jīng)過不斷吟詠，形成中國文化中影響深遠的“桃源”主題[2]。據(jù)統(tǒng)計，在《全唐詩》中，出現(xiàn)桃源、桃花源、武陵等意象的詩有362首[3]；在《全宋詩》中，與桃源有關的詩有662首[4]。桃花源是中國古代文人揮之不去的情結(jié)。

《桃花源詩》和《桃花源記》語言精練優(yōu)美，全詩160字、文320字，這些文字在中國文化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其中，《桃花源詩》側(cè)重于描繪世外桃源中人們安寧和諧的生活；《桃花源記》則記述了漁人從塵世到桃源的過程和所見所聞，更具有情節(jié)性和故事性，也更具有空間感?！短一ㄔ从洝穼τ诰拔锏拿鑼懠杏谇鞍氩糠郑婕吧?、溪、桃、口、屋、田、池、桑、竹等景觀要素；穿過山外的桃林、溪流，經(jīng)過山中小口，到達山內(nèi)的田園、村莊，這一系列的空間轉(zhuǎn)換，在文章傳世的千百年來，早已成為“桃花源”的代表性空間結(jié)構，具有象征的意義。

4 桃花園是以傳統(tǒng)園林藝術手法建造的當代園林The Peach Flower Garden is a contemporary garden built with traditional gardening techniques

5 山林中間裂開一條山石塹道A path cutting into the rocks in the middle of the forest

6 塹道的兩側(cè)模仿天然巖壁的脈絡走向The two sides of the cutting path mimic the veins of the natural rock wall

2.2 桃源繪畫

陶淵明的桃源文本影響了后世無數(shù)的文學作品，也衍生出了其他的藝術形式，如繪畫。歷代桃源題材的繪畫作品有很多，流傳下來的不下幾十幅。其中一些是以“桃源”托物明志，畫中景物與《桃花源記》的文字內(nèi)容并無關聯(lián)；另一些則是以陶淵明的文本為主題創(chuàng)作的繪畫，以周臣《桃花源圖》、仇英《桃花源圖》、黃慎《桃花源圖》、文徵明《桃源別境圖》和《桃源問津圖》等為代表[5]。繪畫中的內(nèi)容再現(xiàn)了文本描繪的景觀，又因藝術的需要，擁有更豐富的畫面細節(jié)，使桃花源從簡潔抽象的文字轉(zhuǎn)化為栩栩如生的山水場景。這些畫作不僅描繪了文本中的標志性景觀要素，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橋、瀑布等景觀。大體是因為繪畫中的桃源有溪流、湖塘，因此有橋聯(lián)系兩岸，而瀑布則可以表現(xiàn)桃源的神秘縹緲、勝似仙境。

7 桃源學堂是具有民居風格的現(xiàn)代建筑The Peach Flower Source School is a modern architecture with traditional dwelling style

8 桃源學堂庭院的中心是一個露天劇場The central courtyard of the Peach Flower Source School is an open-air theater

9 虹橋借鑒了《清明上河圖》中的汴河虹橋的形式The Rainbow Bridge draws on the form of the Bianhe River Rainbow Bridge in the Riverside Scene at Qingming Festival

在桃源主題的繪畫中，文徵明的《桃源問津圖》不僅有極佳的文本還原度，而且還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該畫是一幅典型的以山水為背景的敘事繪畫作品，極為詳盡、寫實地描繪了“漁人”從發(fā)現(xiàn)到離開桃花源不同階段的所見所聞，又將不同階段、不同敘事內(nèi)容連貫成一個整體。畫面大致分6段：第1段是蜿蜒的溪流，兩岸桃花成林，水之盡頭是山；第2段為阻隔了桃源與塵世的山林，巖石崢嶸，樹高林茂，山腳溪邊一位“漁人”持櫓欲進山洞；第3段為出山洞后的桃源景色，有湖塘、桑田、農(nóng)夫以及湖中的捕魚者，溪水疊流，遠山如黛；第4段表達的是“問所從來”，漁人在村道上向村人詢問、交談，身后竹林掩映、屋舍儼然；第5段是宴請的場景，農(nóng)家小院的房舍里，村中長者正與“漁人”共飲，農(nóng)舍外是湖塘與小橋流水，背景中有村落茅屋、遠山樹木以及瀑布；第6段描繪村舍通往崇山峻嶺的小道，道路消隱于絕澗幽壑和疊泉飛瀑之中，愈發(fā)顯示出桃源的與世隔絕[6]。這幅繪畫提煉并強化了桃源文本的系列場景，如“緣溪行”“山有小口”“豁然開朗”“問津”“宴請”“辭去”等，雖于畫面空間中呈現(xiàn)并置關系，但因長卷的閱讀方式，這些場景具有顯而易見的時間序列。

2.3 桃源園林

桃源文化也深刻地影響了中國園林藝術。魏晉時期，在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面前，士人們熱衷于玄學，寄情于山水之間，也認識到自然之美。一些人在田園生活中化解失意，抒發(fā)情懷；另一些人則在自己的居所附近建造園林，再現(xiàn)山水，陶冶情操，寄托理想，形成了文人園林的類型。陶淵明的田園詩歌和美學思想為文人園林奠定了思想哲學基礎?！耙蛔詽O郎歸去后，武陵春色滿人間”①，園林就是士人心中的桃花源。

10 雙橋虹影是園中的一道風景The Rainbow-Shaped Double Bridges (pronounced as “Shuangqiaohongying” in Chinese)is a scene in the garden

11 花田中阡陌縱橫The paths crisscross the flower field

12 山腳屋舍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丘腳下The Piedmont Houses are artfully scattered at the foot of the hill

13 山腳屋舍建筑組團有豐富的形體變化和外部空間The building cluster of Piedmont Houses has a variety of architectural forms and external spaces

中國傳統(tǒng)園林中以桃花源為典故的景名不勝枚舉，但以《桃花源記》為藍本建造的園林，仍有跡可循的只有圓明園的“武陵春色”?！拔淞甏荷苯ㄓ诳滴酰?662—1722）年間，是圓明園四十景之一，位于“萬方安和”北面的凹字型島嶼上，島嶼凹處是一片內(nèi)湖。湖的南面和西面有一條折曲的溪流，兩岸以地形與湖面相隔，遍植桃花形成幽深的溪谷桃林。在溪流的轉(zhuǎn)折處，一座假山巖洞跨過水面，小船可穿洞而過。溪流向北蜿蜒，而后匯入內(nèi)湖，此處空間豁然開朗，東臨湖面，西北是地形環(huán)抱中的村舍[7]?！拔淞甏荷钡目臻g設計具有敘事性，但只有沿著溪流一線，才能體驗陶淵明文字中的空間變化。實際上，除去象征村落的一組建筑，在“武陵春色”中還有溪流西側(cè)的全碧堂大型院落和桃花洞南側(cè)的建筑組團，建筑數(shù)量不少、體量不小，而田園鄉(xiāng)野氣息并不濃厚。周圍的小崗淺阜也難以形成山勢險峻、谷深林茂的印象，更毋論創(chuàng)造遺世獨立的空間氛圍?！拔淞甏荷钡年懧方煌ㄋ耐ò诉_，若非沿著溪流，先抑后揚、柳暗花明的空間序列是無法體驗的?？梢?，在皇家園林中建造這樣一個園中園，并非為了詮釋桃源文本，而是將其作為隱喻，表達對美好和諧社會的贊美和對文人理想的認同。桃源園林與其說是對桃源文本的再現(xiàn)，倒不如說是解析文本后用象征性要素進行的因地制宜的重構。

3 理念與布局

桃花園既然是“命題作園”，設計的內(nèi)容理應圍繞題目——桃源文本來進行。文本的空間類型和空間要素是設計的基本素材。古代桃源繪畫通過提煉敘事性的場景完成對文本的轉(zhuǎn)譯，并巧妙地利用長卷的閱讀過程賦予空間以時間序列，對設計有很大的啟發(fā)。而桃源園林的營造經(jīng)驗則提示我們空間分解與重構的可能性。

因此，桃花園的設計嘗試將“桃花源”這一景觀原型分析、拆解為系列空間或場景，在現(xiàn)有的用地上合理布局，并以游覽路徑串聯(lián)，重構經(jīng)典空間，再賦予當代的游賞休憩功能。“桃花源”的代表性空間結(jié)構早已在人們心目中形成了范式。范式的優(yōu)點在于：一旦被采納，空間主題便會得到廣泛認同；缺點也很明顯，易使創(chuàng)作拘于窠臼，難以創(chuàng)新。雖無意于挑戰(zhàn)被普遍認同的空間范式，但我們?nèi)韵Ｍㄟ^突出場景、摹畫細節(jié)、重組要素并融入恰當?shù)男乱貋磉_到推陳出新的目標。于是，根據(jù)文本與繪畫，我們將該范式空間細化為八大場景：緣溪行、山有小口、豁然開朗、桃源學堂、雙橋虹影、阡陌縱橫、山腳屋舍、美池桑竹。其中，田園村莊區(qū)所需面積較大，適合放置在河東地塊，溪流和山洞都是線性空間，適合放置在河西的狹長地塊。

14 田園村莊區(qū)鳥瞰Aerial view of the rural village area

通常而言，敘事性空間的最佳組織方式是單一路徑的串聯(lián)空間。但從“武陵春色”的實例來看，即便是圓明園這樣的大型皇家山水園林中的園中園，因在功能和交通方面存在明顯弊端，串聯(lián)形式的空間布局很難實現(xiàn)?，F(xiàn)代城市公園有更多的使用者和更復雜的功能要求，因此，桃花園雖設計了特定的體驗路徑，但并沒有拘泥于路徑的唯一性，而是將路徑融入公園路網(wǎng)之中，提供了多種交通和游覽方式。

4 場景空間

4.1 緣溪行

緣溪行位于河流西岸，是桃源之旅的開端。從公園二級路上引出蜿蜒小徑，初時開敞，越往林木深處越狹窄。從河道引來的溪水在路側(cè)流淌，溪邊散布置石，種植香蒲、澤瀉、鳶尾，以及千屈菜、莎草等水生植物。路邊起伏的地形上遍植山桃，樹下綠草茵茵，呈現(xiàn)“緣溪行，……忽逢桃花林，夾岸數(shù)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景象。

4.2 山有小口

小路蜿蜒前行，兩側(cè)地形也隨即收攏，逐漸抬升成山丘擋在前方，只在中間裂開一條山石塹道。從小口進入，道路在嶙峋的怪石和巉巖峭壁間迂回曲折，前方若隱若現(xiàn)，充滿神秘的未知。山石塹道雖然是由塊石經(jīng)人工堆疊而成的，但并沒有采用一般園林假山的堆疊方法，而是選用外形渾厚的大塊巖石模仿天然巖壁的脈絡走向堆筑。山石渾然一體，還塑造出大小不一的種植池，黃櫨、大花溲疏、太平花、錦帶花、迎春、荊條、馬藺、荊芥、地錦等豐富的灌木和地被植物穿插在山石之間，增添了塹道的自然氣息。塹道兩側(cè)，刺槐、白蠟、油松等喬木郁郁蔥蔥，遮天蔽日，進一步烘托了山林峽谷的氛圍。

4.3 豁然開朗

經(jīng)過幾曲轉(zhuǎn)折之后，道路已然離開塹道，引向山外。空間豁然開朗，近處是開闊的芳林草地，植物疏朗，前方正對的是桃樹掩映中的桃源學堂和寧靜開敞的河灣，一旁河道上2座虹橋?qū)⒁暰€引向?qū)Π?，隱約可見岸上成片的田園桑竹和山居村落，仿若一幅自然與田園交織的山水畫卷。

4.4 桃源學堂

桃源學堂是桃源村落的起點，位于河西片區(qū)的北側(cè)，兩河交匯處的水灣南岸，與河東田園區(qū)遙相呼應。這里被設計成悅?cè)莨珗@內(nèi)的一個自然教育和田園教育中心，為青少年課外活動提供場所。學堂是一組朝向水面的半開敞院落，占地2 600 m2，建筑面積690 m2，由4座建筑及其連廊構成，功能包括門廳、辦公、多功能教室，以及一處面向河口、具備絕佳觀景視野的濱水茶室。學堂被綠樹花木環(huán)繞，建筑圍合的庭院中心是一個露天劇場，可以舉辦演出、室外活動，也可以作為戶外課堂使用。建筑采用鋼結(jié)構和輕型金屬屋面，立面運用毛石墻、木飾面和木色鋁格柵等材料，形成具有民居風格的建筑特色。

4.5 雙橋虹影

河東與河西的溝通需要橋梁，但河流寬度超過40 m，如果以單座橋梁跨越水面，橋梁尺度會比較大，與兩岸的田園風貌不符。經(jīng)過仔細推敲，雙橋加一島的方案取代了單橋方案，減小了橋梁跨度和尺度，并增加了景觀的層次。

橋的形式是一個需要慎重斟酌的問題。在古代的桃源繪畫中，出現(xiàn)過不少的橋梁，形式各異，但最多的還是木柱木梁的平橋或微拱橋，簡潔質(zhì)樸，富有鄉(xiāng)野氣息。不過，除了在日本傳統(tǒng)園林中還能看到此類遺存，在中國，無論在現(xiàn)實生活中還是在傳統(tǒng)園林中，這類橋都已消失，大概是因為這類木橋易腐蝕，不夠牢固和持久。雖然畫中的橋可以給設計以啟發(fā)，但它們是畫家想象和創(chuàng)造的結(jié)果，設計并不需要局限于繪畫中橋梁的材料與形式，重要的是選擇與桃花園主題相符的類型。經(jīng)過反復考慮，我們最終決定采用虹橋的形式，既具有古意，又能豐富景觀。

虹橋是中國古代人民創(chuàng)造的優(yōu)美獨特的橋梁形式，出現(xiàn)于宋代，以清明上河圖中的汴河虹橋為代表。虹橋在現(xiàn)代被稱為編梁木拱橋，結(jié)構體系與眾不同，是由2套木拱骨交錯排布，間以橫木，形成穩(wěn)定的木拱結(jié)構。雖然宋以后的文獻中不再有汴河虹橋這樣大尺度木拱橋的記載，但這種橋梁技術在民間一直傳承至今，類似的橋梁在浙南閩北的山區(qū)還有實例[8-9]。鑒于編梁木拱橋的結(jié)構體系過于復雜，對材料的要求也很高，且難以適用于今天的結(jié)構計算方法，因而這2座橋只是借用了虹橋的形式，結(jié)構仍采用鋼結(jié)構，只是欄桿沿用了宋代木勾欄做法。兩橋欄桿與汴河虹橋相似，以蜀柱、地袱、盆唇構成欄桿框架，中間用4排束腰代替欄板，蜀柱上以斗子承托圓形尋杖作為扶手，欄桿外側(cè)以斜撐加固。兩橋飛跨河上，跨距分別為23.5 m和16.0 m，高度分別為4 m多和3 m多，一大一小，一高一低，曲線優(yōu)美，細節(jié)豐富，古韻盎然。虹橋橋上可遠眺觀景，橋下可順利通船，形成了園中的一道風景。

4.6 阡陌縱橫

過橋到對岸，便可看到“土地平曠，屋舍儼然”“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的桃源村落景象。農(nóng)田順緩坡延伸到水岸，形成幾層梯田，田層交接處的石坎構成了縱橫交錯的“阡陌”。田地里種植大片花卉和觀賞草，如硫華菊、粉黛亂子草和柳葉馬鞭草，形成如農(nóng)田般的植物斑塊，成為村落的前景。農(nóng)田中散布幾組山桃、山楂和桑樹，愈發(fā)烘托出田園氣息。

4.7 山腳屋舍

為了體現(xiàn)山村環(huán)境，河東片區(qū)的地形被整體重塑。起伏的丘陵上密植喬木，形成村落和田園的背景。山丘腳下，錯落有致地分布著一組屋舍，北依地形，南側(cè)面向開闊的“田園”，村中點綴著樹木。遠遠望去，屋舍半隱于大片梯田之后的樹叢中，兼具開敞與幽靜，呈現(xiàn)出恬淡安逸的桃源村落景象。

穿村而過的巷道將村落建筑分為南側(cè)3棟和北側(cè)5棟。通過對地形的設計與塑造，巷道中間高、東西低、北側(cè)高、南側(cè)低，因而巷道兩側(cè)的建筑都坐落在不同標高的平臺上。一系列精心設計的毛石院墻、臺階和坡道處理了平臺與平臺之間、平臺與巷道之間的復雜高差，從而形成了豐富的室外空間變化。村落的中心，依據(jù)地形布置了一個面向田園的小型劇場。屋前屋后、轉(zhuǎn)角階邊栽植了各色花木，軟化了建筑和平臺的硬朗線條。村落的外部空間異常豐富，既與傳統(tǒng)村落中人們交流、活動及生活的公共空間有些相似，又更為完整和開放，為現(xiàn)代功能的融入提供條件。

山腳屋舍建筑群總面積約1 200 m2，單體面積100～250 m2不等，采用毛石、夯土、木材等自然材料，運用坡屋頂形式，呈現(xiàn)鄉(xiāng)土建筑風格，體現(xiàn)桃源的詩畫意境。建筑地面層的標高不同，層數(shù)1～2層，形成了高低錯落的村落立面。建筑采用框架結(jié)構，盡可能保證室內(nèi)空間的完整、舒適和使用效率。部分建筑設置二層平臺，提供室外休閑場所和眺望點。建筑可作為公園的服務設施，承擔茶室、咖啡廳、酒吧、藝術工坊等功能，一方面讓人們體驗在桃源村居中品茗、作畫、讀詩、會友的傳統(tǒng)文化生活，同時又為人們提供具有時尚感、藝術感和高品質(zhì)的休閑場所。

4.8 美池桑竹

桃花園的中心是水面，平靜的河面作為田園的前景，成為桃源中的“美池”。河邊一條石棧道穿過茂盛的水生植物，連接了濱水平臺、小島和岸上的竹林。竹林從田園一直向南延伸，一條幽靜的小道從竹林曲折穿過，連接到公園主路，從而為桃源體驗之旅落下帷幕。

5 結(jié)語

在傳統(tǒng)文化中，桃源是避世之地，是隱逸之所，但在今天的城市空間中，我們不可能去建造一個與世隔絕的園林。桃花園靠近悅?cè)莨珗@北部邊界，不遠處就是拔地而起的高層住宅群。雖然“結(jié)廬在人境”，但是“心遠地自偏”，桃花園這樣一個自然恬靜、具有古典意境和田園氣息的休閑空間能夠令繁忙都市中的人們緩解疲憊、放松心神，從而體會到“武陵桃源”的真意。

桃花園的設計是對經(jīng)典文學作品的詮釋和轉(zhuǎn)譯，也是對景觀原型的解構與在地重構。設計通過解構文本空間和情節(jié)，借鑒桃源圖像的景觀意向和要素，依據(jù)場地特征，重構關鍵空間和場景；以當代審美和現(xiàn)代材料，用寫意的方式，創(chuàng)造具有現(xiàn)實意義的當代桃花源。桃花園試圖以傳統(tǒng)園林藝術之魂塑造當代園林之形，以此表達對中國文化經(jīng)典的敬意。

注釋(Note)：

① 該詩句出自元代畫家周權《桃源圖》的題畫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