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臺灣：兩岸應知道的臺灣歷史故事 （十五）

□ 熊子杰

第十五章左宗棠精神永存臺灣：未曾踏上臺灣一步，他無時無刻不心系臺灣

左宗棠在世時未曾來過臺灣，他也不曾擔任臺灣官職，但臺灣的命運卻是與他息息相關。

若不是左宗棠，臺灣人早淪為亡國奴；若不是左宗棠，臺灣早期的建設及發(fā)展，也將成為南柯一夢；若不是左宗棠和沈葆楨，臺灣也可能不會建省，就算建省也不會如此早；若不是左宗棠和沈葆楨的眼光及推動，也沒有臺灣第一任巡撫劉銘傳。

《尋找左宗棠》是美國人拍攝的一部電影，內(nèi)容講述一道中國菜——“左宗棠雞”的由來，記錄了這道中國菜的歷史及文化?！白笞谔碾u”也是全美最受歡迎的外賣中國名菜之一，在全美約有5000 家中國餐館，幾乎每一家都有這道名菜?！秾ふ易笞谔摹?015 年在臺首映，“左宗棠雞”的原創(chuàng)者彭長貴父子（湖南省長沙人）在首映當天也現(xiàn)身說法，敘述創(chuàng)作這道菜的故事及烹飪技巧。

/ 左宗棠。

左宗棠雞這道源自臺灣的中國名菜世界聞名；左宗棠這位清末湘軍名臣關心臺灣，照顧臺灣這塊土地及人民的歷史同樣值得人們記住。

1884 年，左宗棠已是73 歲的老人，為臺灣土地及人民，他一肩扛起抗法大旗。作為主戰(zhàn)派，他認為尊嚴是靠實力打下來的，乞討是沒用的。他在彌留之際，用盡剩下的最后一口氣，完成給朝廷的遺折：

方今西域初安，東洋思逞，歐洲各國，環(huán)視眈眈。若不并力補牢，先期求艾，再有釁隙，愈弱愈甚，振奮愈難，雖欲求之今日而不可得。伏愿皇太后、皇上于諸臣中海軍之議，速賜干斷。凡鐵路、礦務、船炮各政，及早舉行，以策富強之效。然居心為萬事之本，臣猶愿皇上益勤典學，無怠萬機；日近正人，廣納讜論；移不急之費以充軍食，節(jié)有用之財以濟時艱；上下一心，實事求是。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左宗棠一生未曾到過臺灣。臺灣很少有人知道左宗棠，但他與臺灣命運卻有著密切關系。左宗棠晚期無論奉派到何處任職，都非常關注、重視臺灣問題，多次提供朝廷治臺觀念及方法，對晚清保衛(wèi)、建設臺灣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左宗棠戰(zhàn)功彪炳，被稱為常勝將軍。1884 年8 月中法戰(zhàn)爭，左宗棠以73 歲高齡臨危授命，指揮楊岳斌及劉璈駐守臺灣，勇挫法軍。（《清法戰(zhàn)爭臺灣外記》陳政三譯）

左宗棠擔任閩浙總督及福建船政大臣時，就非常關注臺灣的發(fā)展及建設，更是巨細靡遺地勾勒出建設臺灣的藍圖，并改“理番”為“撫番”的人道政策，“理”是管理，而“撫”是安撫，這一字之差，施政態(tài)度及方法差之千里。所以他提出臺灣少數(shù)民族及漢人的族群融合政策，從人道及族群平等的基礎切入，不同于以前以高壓及管理的態(tài)度處理臺灣少數(shù)民族問題。為提升臺灣在軍事上的地位，他多次上奏朝廷，對臺灣的建設及軍事提出多項建言，他的建議都極具前瞻性及開創(chuàng)性，日后沈葆楨、岑毓英、劉璈、劉銘傳等都承襲左宗棠的治臺理念及藍圖治理、建設及開發(fā)臺灣。

然而，左宗棠一生未到過臺灣或擔任過任何臺灣官職，他為何對臺灣文化、輿情及核心問題如此了解呢？他在擔任閩浙總督時，接觸到許多臺灣人，如林文察等人，因此了解到臺灣的核心問題，他對臺灣的關注可能遠比當時許多負責臺灣的官吏還深入，他的治臺政策可能比現(xiàn)今臺灣當局，更有遠見、前瞻性及人性化。

1875 年（光緒元年），清政府內(nèi)部發(fā)生“海防”和“塞防”的爭論。當時，日本與美國“合作”侵略臺灣東部，中國西北邊塞和東南沿海防務均告急，李鴻章等主張海防重于邊防，放棄塞防新疆。左宗棠認為如果失去新疆，西北邊防洞開，且西北“自撤藩籬，則我退寸而寇進尺”。尤其列強野心勃勃，招致英、俄滲透，國家將暴露于不可預測的危險之中，所以主張須先顧西再防東。由于慈禧是西宮娘娘出身，情感上自然會偏向要“先顧好西后再顧東”。當時左宗棠的建議是否有此政治考量不得而知，最終左宗棠的主張確是被慈禧采納及力挺。

回溯前文左、李的“東西之爭”，讀者可能會誤以為左宗棠僅重視塞防而不重視海防，豈會重視臺灣的問題呢。其實不然，左宗棠一直是力主“先塞防，后海防”，不是不重視海防及臺灣，而是急迫性、先后次序的問題。事實上，左宗棠非常重視臺灣的建設及其海洋戰(zhàn)略地位。他出征新疆前及在往新疆路途上，還多次上奏，希望清廷能加強臺灣及東南沿海之布局，以防日寇蠢動。由此可見，他當時與李鴻章之爭絕非出于門戶之見，更不是政治考量。

一般認為清末臺灣建設，主要是沈葆楨、丁日昌、劉銘傳等人的功績，事實上，丁日昌、劉銘傳等是受沈葆楨之影響，而沈葆楨的治臺理念卻是源自左宗棠。簡而言之，沈葆楨是左宗棠治理臺灣的推手、實踐者，而丁日昌、劉銘傳是沈葆楨治臺理念的追隨者。（《郭廷以先生百歲冥誕紀念史學論文集》《左宗棠與臺灣》，李國祁，2007 年）

左宗棠何時開始關注臺灣問題？

1862 年，臺灣阿罩霧（臺中霧峰）臺籍將領林文察帶領6000 名臺勇協(xié)助左宗棠平定浙江太平軍李世賢時，左宗棠從林文察那里開始接觸及認識臺灣。1863 年，他給福建巡撫徐宗干的一封信可以證實他對臺灣的情況已很清楚，對臺灣地形、亂賊勢力、吏治腐敗、官員情形、泉漳之爭等關鍵問題都了若指掌。對臺灣文武官員的庸碌怠惰、民風剽悍、少數(shù)民族習性、漢人間爭斗等心中也已有定見，這些都成為左宗棠未來治臺理念的基礎。

為了治理及建設臺灣，改革臺灣官制，他挑選優(yōu)秀嫡系湘軍陸續(xù)派往臺灣，有些還是平調(diào)任職。當時清朝官員多不愿到臺灣任職，所以平調(diào)已是極委屈的選擇。當時有劉明燈、吳大庭、吳光亮、夏獻綸、張其光、劉璈、孫開華、曹志忠、羅大春等優(yōu)秀湘軍離鄉(xiāng)背井渡海任職。其中劉明燈去臺灣任總兵之前在福建已是總兵，福建生活條件遠比臺灣好，卻因為左宗棠的關系，犧牲個人利益平調(diào)屈就。

1866 年9 月25 日，左宗棠調(diào)任陜甘總督。臨行前，他還親自遴選最優(yōu)秀的親信福建鹽法道吳大廷、原福寧鎮(zhèn)總兵劉明燈，分任臺灣道員和臺灣鎮(zhèn)總兵。吳大廷“守潔才長、兼通方略”，是一位廉潔而有魄力的人物；劉明燈“謀通兼資，廉干而善拊循，質(zhì)樸而通方略”，長期追隨左宗棠作戰(zhàn)，吃苦耐勞，戰(zhàn)功卓著，是一位出色的武將。在這兩人的勠力治理下，臺灣的軍政環(huán)境一時大有起色。1867年，劉明燈等率湘軍弁勇赴臺為湘軍赴臺之開端，從此一直到劉銘傳就任臺灣巡撫之前，保衛(wèi)臺灣的重責一直就是以湘軍為主力。在中法戰(zhàn)爭時，駐臺湘軍將近有40 營之多，約20000 人，加上滯留未返大陸者，也應有好幾萬人。

左宗棠與沈葆楨兩人，為改善臺灣吏治，共同建立一套慣例，先是將人調(diào)到福州船政局任職，對表現(xiàn)不錯的，再派任到臺灣，從臺灣卸任后，再回任福州船政局。

1866 年，左宗棠原本想要東渡至臺灣進行實地考察，只因調(diào)令已到，他只好遺憾作罷。離職臨行前，他寄望于兩位臺灣官員“綢繆未雨，為東南奠此巖疆”（《左宗棠年譜》，羅正鈞，岳麓書社，1983 年）這說明了左宗棠對臺灣重要戰(zhàn)略地位的高度重視。

左宗棠對無法去臺灣深感遺憾，覺得有愧士民之期望，所以他一再為臺灣的建設及改革提出箴言，以下就是他為解決臺灣的問題開出的整合性藥方：

1.恢復班兵制度。他認為臺灣兵力應不再依靠當?shù)卣心嫉耐劣?，應恢復?nèi)地標營輪流戍臺的舊制。

2.加強臺灣道之職權，恢復道標，明確規(guī)定總兵受道員管制及監(jiān)督。他認為這是為前項班兵制搭配的，以鉗制握有兵權的總兵。

3.整頓水師，充實船械，使員弁能戰(zhàn)。他認為臺灣水師有師而無一艘軍艦，如何能戰(zhàn)，乃需重建水師。

4.杜絕貪污，整治政風，革除規(guī)費，樟腦、鹽等課稅應全數(shù)歸公。他認為吏治敗壞，主因是貪污私收規(guī)費，中飽私囊，如不杜絕，難以服民。并選派清廉干練的官員前往徹底整頓，要求官員以身作則，以消除民眾對官府的對立情緒。

5.凡歸化生番，比照漢人對待，一視同仁。他認為官員如能平等對待臺灣少數(shù)民族，保護他們的利益，臺灣少數(shù)民族自然會歸順。

6.宜松綁漢人來臺禁令，以杜絕洋人覬覦。他認為禁止不如開放并規(guī)范；官府應以積極態(tài)度，強化治理；洋人虎視眈眈，我如棄之，將給外國侵略者以可乘之機。

7.臺地產(chǎn)米，當廣立社倉，蓄積米糧，以益民生。他認為穩(wěn)定臺灣社會，必要建立官倉義倉，多儲糧食。

從他所提出的治臺建議，不難發(fā)現(xiàn)他對臺灣海洋地位的重要性、強權勢力的覬覦、內(nèi)政弊端及紛亂等已有非常清楚的掌握，而且是在“牡丹社事件”及沈葆楨、夏獻綸等赴臺之前就提出，所有建議一針見血，直指當時臺灣軍事、政治及社會問題之要害。

左宗棠為建設臺灣，多次上奏朝廷重視臺灣地位及軍事。

1863年（同 治 二年）4月，左宗棠任閩浙總督時，在《復陳裁汰閩軍并臺灣等處軍情片》（“片”指清朝臣子由下至上的諫言）中說：

臺灣一郡為閩省外郛，譬猶鎖鑰，臺郡為鎖，澎湖、廈門為鑰，而鹿耳門、鹿仔港則通鑰之竅也。鹿耳、鹿港兩處無事則有所恃以無恐。（《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五）

左宗棠指出，只有維持臺灣的安全，才能讓“省郡之氣常通”。（《左宗棠與臺灣》，張振文）

1875 年，左宗棠作為一位內(nèi)地總督，在闡述塞防重要性的同時，也十分重視海防，他強調(diào)“東則海防，西則塞防，二者并重”。（《復陳海防塞防及關外剿撫糧運情形折》，《左文襄公全集》（奏稿），第6 冊）

1863 年10 月5 日，左宗棠上奏《籌辦臺灣吏事請責成新調(diào)鎮(zhèn)、道經(jīng)理折》，這個奏折，全面陳述了當時臺灣政治、軍事、吏治等各方面情況，提出了整治的辦法，為左宗棠治理臺灣的藍圖。

1881年（光 緒 七 年）2月，他奏請清廷派任政聲卓著、勇于任事、敢于革新的劉璈任臺灣道，以開創(chuàng)臺灣的新局面，獲清廷的批準。同年7月，劉璈即率湘軍岳營赴任。劉璈在任臺灣道4年多時間，積極整頓營務，充實兵員，整飭政風，開山撫番，獎勵教育，整理煤務，并開源節(jié)流，推進臺灣各項建設，劃定防區(qū)，制定防御戰(zhàn)略，使臺灣政治、軍事、防務等皆突飛猛進。

中法戰(zhàn)爭，左宗棠臨危受命，召集舊部保衛(wèi)臺灣。

首先派其舊部楊在元（湖南長沙人）赴廈門協(xié)助福建水師提督彭楚漢（湖南湘潭人）征調(diào)民船，組織兵員赴臺。

征調(diào)舊部王詩正（湖南湘潭人）率恪靖親軍三營從廈門渡海赴臺灣，令楊在元從廈門“馳往該處準備漁船多只，俟王詩正兵勇取齊，扮作漁人黑夜偷渡”。（《派員援臺并會籌一切情形折》）

12 月底，王詩正統(tǒng)率恪靖親軍分批抵達臺灣南部。恪靖親軍屬左宗棠嫡系部隊，為久經(jīng)沙場、訓練有素的湘軍，恪靖親軍抵臺后，加強了臺灣的防御能力，臺灣駐軍士氣大振。王詩正親率恪靖親軍奮勇殺敵，在基隆月眉山與法軍正面血戰(zhàn)，痛擊法軍，阻擋法軍于基隆。

在左宗棠運籌帷幄及指揮調(diào)度下，抗法清軍士氣大振，法軍在臺屢攻受挫，士氣低落。最后只好放棄侵臺計劃，與清朝議和收場。

6 月，左宗棠病重，多次奏請退休。他仍連上兩折，對加強臺灣海防提出了極具遠見的建議：

今日之事勢，以海防為要地，而閩省之籌防，以臺灣為重地。

臺灣孤峙大洋，為七省門戶，關系全域，請移福建巡撫駐臺灣，以資震懾。（《左宗棠年譜》，羅正鈞，岳麓書社，1983）

左宗棠在彌留之際，還不忘為臺灣建省努力。1885 年7月，左宗棠上奏清廷，建議臺灣建省。

1885 年9 月5 日，為 中 國東南海防耗盡心力的左宗棠病逝于福州。臨終之前，他口授遺折：

此次越南和戰(zhàn)，實中國強弱一大關鍵。臣督師南下，迄未伸撻伐，張我國威，遺恨平生，不能瞑目！

1885 年10 月12 日， 清 政府終于采納左宗棠遺折意見，準臺灣單獨設立行省，命劉銘傳為首任巡撫。同一天，朝廷下令設立海軍事務衙門。左宗棠生前的兩個遺愿終于實現(xiàn)。

左宗棠在生命的最后20 多年中，盡自己所能為保衛(wèi)臺灣和建設臺灣做出了卓越貢獻，應為臺灣人民所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