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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山負雪

      2023-11-18 13:28:06子非魚枕上濁酒
      南風 2023年7期
      關(guān)鍵詞:天女魔界天界

      文/子非魚 圖/ 枕上濁酒

      在千千萬萬個無法拒絕的瞬間,我一頭栽進我的命運,沉入深不見底的海里。

      (零)

      與君別,相思一夜梅花發(fā)。梅花發(fā),凄涼南浦,斷橋斜月。

      在祺墨墜下神魔井的瞬間,他的腦海里紛亂繁雜,閃過很多畫面。

      “游澈,”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笑意盈盈,似三月桃花,雙瞳翦水,似粼粼波光,說:“不要怕啊,我以后會保護你的?!?/p>

      而此刻的她鬢發(fā)散亂,嘴角還殘存著未拭去的血污,藕荷色的衣衫在空中綻開一朵纖巧的花,游澈用盡全力伸出手去,卻抓不到她,她像一掬清水,順著指尖滑下去,她就這樣看著他,面上無悲無喜,輕飄飄地墜入深淵。神魔井的入口是熊熊火焰,張牙舞爪的,像是血盆大口要吞沒她。

      (一)

      游澈常說:“人如玉,當琢而得之。刀琢斧鑿,生死百痛,方得玉成,繼而人成?!?/p>

      東陵上神游澈在天宮是出了名的山中高士,不染風月,他是掌管雪的神明,他的宮殿就如同他的人一般冷清,一片透明的潔白,終日大雪飄零。

      閑時,他總是在大殿門口掃雪,在一片白茫茫中越發(fā)襯得公子顏如玉,掃干凈一小塊地方,不一會兒雪粒又覆蓋了上去,我問他累不累?他總會說不累,比教我舒服多了。

      每當這時候,我就會撇撇嘴,我不是故意這樣的,我天生忘性就大,再說,我呀,一個魍魎,天生妖邪,裝模作樣去學些詩書禮法,也成不了仙。

      但我不會說出來,因為每次我這樣說,游澈就會生氣,他生氣時與旁人不同,他從來不會斥責我,只會用很難過的眼神看我。我在魔界久經(jīng)風霜,見慣了血腥,要殺要剮從來不懼,卻唯獨見不了他難過,他難過時,水墨畫似的眉眼暈沉沉的,像塊石頭,壓在我心上,喘不過氣來。

      我與游澈的第一次見面,是在魔界終南山,彼時終南山一片兵荒馬亂,廝殺之聲不絕于耳。

      說來慚愧,我雖然只是一只低級魍魎,但憑著一身巧言令色的好手段坐上了終南山副山主,響當當?shù)哪Ы缍咽?,平日前擁后簇,好不風光。

      誰知老山主身滅當天,另外三位副山主發(fā)動兵變,我憑著一身魔氣負隅頑抗,還是被兩個魔物兩面夾擊,只能做困獸之斗,本以為氣數(shù)已盡,誰料千鈞一發(fā)之際,游澈從天而降,在我背后為我擋了致命一擊。

      我回頭,看到一張清俊的臉,雪發(fā)蒼顏,淺色瞳仁干凈明朗,像一頭誤入人間的小鹿,一瞬間天地萬物都失了聲音。

      我的心咯噔一下,像是有千朵萬朵煙花在空中炸開,留下淡淡云煙,我在煙霧中,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我連忙學著人間的樣式作了一輯:“感謝仙人救命之恩,這次是我一時大意,寡不敵眾,沒能發(fā)揮出我的真正實力,下次我罩你?!?/p>

      他皺眉看著我,半晌,溫言道一句:“好?!敝笤俨焕砦?,只是默默低頭整理因為一路疾行弄皺的衣衫。

      在后來的一個雨天,我曾后知后覺的想起這次見面,抬眼間看到命運寫好了的結(jié)局,它挾持著我前行,它從不容許我反抗,它生硬固執(zhí),它不容更改。

      (二)

      后來的事我已記不清了,只依稀記得我因為多日戰(zhàn)斗體力不支昏厥在地,聽天宮的人說,游澈以清高好潔著稱,因為嫌棄灑掃天女清理得不夠干凈,他連寢殿都是自己親自收拾。

      所以,當天界的不染纖塵的雪神游澈抱著一只臟兮兮的魍魎走進了自己的宮殿時,天宮的人們像蒼蠅一般里三層外三層將雪神殿圍得水泄不通,就是為了看看這只魍魎是何姿容。

      可惜他們沒有如愿,為了給我養(yǎng)傷,游澈日日將我鎖在殿內(nèi)。除了侍奉天女之外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內(nèi),我能從她們略帶譏諷的眼神中看出來,她們不太喜歡我。

      不過我并不在乎,比起魔界無盡的廝殺纏斗,這點惡意不足掛齒。

      每日清晨,游澈會例行為我撫琴清心,然后拿幾本經(jīng)卷,讓我抄錄謄寫,美名其曰讓我靜心養(yǎng)性。又將我名字錄入天府名冊,記錄在他的名下,從此我得稱呼他一句師尊。

      我沒規(guī)沒矩慣了,常常游澈游澈的喊,他也只是淡淡地應著,面上無半分厭色。只是我向來愚鈍,讀不懂那些經(jīng)文,他也只是耐心為我講解,從不懈怠。

      有時候我乏了,直接將竹簡推到一邊,伏在書案上睡覺,游澈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收拾散落一地的書簡,臨了還不忘將長明燈熄滅,給我蓋上小毯,讓我睡得更好些。

      在我又一次伏倒在書案上時,我聽到游澈的聲音:“想聽故事嗎?”

      “行,”我應聲到,不由得支棱起疲乏的身子:“洗耳恭聽?!?/p>

      他頓了頓,輕聲道:“三千歲前,我曾是魔界的質(zhì)子?!?/p>

      我揶揄道:“師尊這通身氣派,與天生仙骨何異?”

      “我曾有一位恩師,她幫了我良多,盡管我當時像你一樣?!庇纬喊櫭妓尖庠S久,終于找出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桀驁不馴,如今斯人不在,但我想去做和她一樣的事情?!?/p>

      他望著我,眼神堅定,滿是我的倒影:“不求結(jié)果如何,只求一個無愧于心?!?/p>

      “好,”我點點頭,向他伸出手:“拉個勾,我保證,我會努力變成第二個你?!?/p>

      游澈看到我伸手,眼神不自然的躲閃到一邊,但還是向我伸出了手,我勾住他的小指,他的指節(jié)修長蒼白,指尖透出一點輕紅,在勾上去的瞬間,甚至能感覺到他在微微發(fā)抖,拉完勾之后我笑著看他,他眼神躲閃,左顧右盼,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我頓時有種惡作劇得逞的喜悅,連忙湊上去仔細看游澈,只見他一臉窘迫,像是發(fā)燒了,我連忙問:“師尊,你這是怎么啦?”

      “我沒事?!庇纬哼B忙把臉別開,不讓我看到他臉上的韞色:“你好好溫書,答應的事情要做到?!?/p>

      “我等下自然會溫書的,只是游澈?!蔽姨羝鹈济骸白ヒ幌率帜樉图t成這樣,你該不會,從來沒有抓過女孩子的手吧?”

      游澈本來在小口品茶,聞言皺眉忍耐了許久,才將一口燙水生吞下去,道:“溫書不認真,罰掃一個月大殿?!?/p>

      半晌,他覺得不對,又面帶嚴肅地補上一句:“不是第一次,不得胡言。”

      杏花開了滿樹,梨花落滿小庭,檐外有沙沙風雪聲,小藤壺正在煮茶,有氤氳熱氣。

      有人在嘴硬,還渾然不覺。

      (三)

      打掃大殿的日子比想象中的輕松許多,除了游澈的書房,其他偏殿我可以自由出入,游澈又不能時時刻刻監(jiān)督我,所以更多的時候我抓著大掃把是坐在長階上,看人山人海,起起落落,長生樹的落葉織滿長街。

      我偶爾到處走走,也能聽見有小天女扒墻角編排我跟游澈,說來說去,無非也是男女私情,沒意思得很,心情好時便笑笑,心情不好時便敲敲窗戶,嚇嚇她們,看她們落荒而逃,心情便豁然開朗。

      只是沒偷幾日清閑,我又恢復了之前準時上課溫書,琴棋書畫輪流轉(zhuǎn)的日子,游澈為我添置新衣,選的是素雅的天水碧,我撇撇嘴巴,表示我喜歡張揚的緋紅,至少也要玄色,他只是淡然道:“浣紗弄碧水,自與清波閑。唯有素色,最襯女子姿容?!?/p>

      偶爾游澈不在雪神殿,會囑咐我三餐按時足量,注意穿衣保暖。

      每當這時候,我會揚起臉告訴他,天界的東西好吃,我只會增量,不會減少。

      他會微微一笑,說我就知道。

      這一天游澈又不在大殿,我閑來無事,在小池中搭了個臺子自己下棋玩,跟游澈待久了,連興趣都變得風雅了起來。若是在魔界,也只會弄些吃的來解悶。

      那個小天女就是這時候闖進來的,她穿一身緞服,衣飾簡單雅致,細看卻有粼粼波光,她長著一張?zhí)煺娴媒跤掴g的臉,處處透露出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氣息。游澈早就吩咐過雪神殿不許閑人出入,能在雪神殿來去自如的天女,來頭想必非同凡響。

      “我當是什么驚世艷絕的美人,原來是俗物一個而已。”她瞇起眼睛打量我:“果然不能對魔物報太大期望?!?/p>

      “我是魔物。”我點點頭:“可惜連一個魔物都懂得禮義廉恥,仙姬卻不懂,白日擅闖他人私殿,出言不遜,我為不齒?!?/p>

      她鼓起臉看我,一雙圓眼都要冒出火來:“你!”

      我只是攤攤手:“仙姬無事就請回吧,我還要下棋。”

      “真是笑話?!彼龅匦Τ雎晛恚骸耙粋€替身而已,還真把自己當個角色!”

      我怒目圓睜,詰問道:“什么話?說清楚!”

      “你有沒有去過你師父的書房啊?”她笑得越發(fā)大聲了:“他的書房一直掛著祺墨上仙的畫像,跟你生得幾乎一模一樣,只是你比不得祺墨上仙的半分,你只是他對祺墨思而不得的一個影子?!?/p>

      小天女話音未落,還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嘴巴再也張不開,她側(cè)過臉去,看見銅鏡里的自己嘴巴被縫了起來,歪歪扭扭的,像一只蜈蚣,不由得捂住了臉。

      我說:“你吵死了?!?/p>

      這個符咒極其狠辣,我自從到了天宮之后,處處謹言慎行,但這小天女語言實在刻毒,我能容許她侮辱我,但抹黑游澈,我是半點也忍不了。

      怎么會有人忍心,傷害天上的月亮呢?

      “還請桑落姑娘停手,”一位婢女打扮的女子急忙走進來道:“這位是小帝姬明辭,天君那邊怪罪下來,奴婢可擔不住啊?!?/p>

      “小帝姬?”我挑挑眉,看著明辭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這不正好,小帝姬不會說話,我?guī)吞炀芙坦芙??!?/p>

      后來聽說小帝姬回去后哭了一天,兩個眼睛腫得像荷花瓣,還是天上的圣女解的符咒,這天游澈回來得很晚,回來的時候一向晴朗的面容帶著疲色,我坐在長階上等他,他見到我,微微皺眉:“長階寒涼,當心受涼?!?/p>

      “不會不會,”我搖搖頭:“我火氣旺得很?!?/p>

      “誰得罪你了?是明辭?”他俯下身問我,看來他對今天這一出鬧劇已有耳聞。

      “我縫了明辭的嘴巴,天君會不會怪罪于你???”我問他,他搖搖頭,道:“無妨,你沒受委屈就好?!?/p>

      我剛想說誰能讓我受委屈啊,游澈就伸手將我扶了起來,夜已經(jīng)深了,雨聲纏綿,輕敲著竹葉,霧氣彌繞,在這濕潤綿密的空氣中,我想起了和他初遇的那個雨天。

      不由得輕笑了一聲,他驚詫地扭頭看了我一眼,我擺擺手,說我沒事。

      深夜,在一次次輾轉(zhuǎn)反側(cè)后,明辭白天的話語猶在耳邊,我還是選擇了起身偷偷潛入書房,游澈的書房是禁地,但是如今看來與普通書房沒有什么兩樣,簡潔妥帖,我暗道自己多心,正準備離開時,一個古色古香的匣子被我打翻在地,這個匣子看款式有些年份,但是保存完好如新,我覺得奇怪,想用靈力將匣子打開,無果,我咬咬牙,用了些魔界的邪術(shù),匣子應聲墜落,一副畫像出現(xiàn)在我面前。

      那女子分明與我生得一模一樣,一襲素衣,但舉止沉靜,眉宇間那份溫雅,是我不曾擁有的,卻是游澈一心想教導的。

      我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那幅畫掉落在地,發(fā)出吱呀一聲,與此同時我聽到腳步聲,我急忙將畫收進畫匣,打算走后門出去,剛推開門,還未跑出一步,聽見游澈的呵斥,與此同時后背傳來前所未有的疼痛。心肺如同浸泡在冰水里,我倒在地上,掙扎著吐出一口血沫。

      “桑落!”游澈急忙上來扶住我:“怎會是你?”

      “游澈……”我忍著肺部撕心裂肺的疼痛,每一個字都像在刀尖上:“為什么傷我?”

      在意識渙散之前,我只見到游澈抓著我的手焦急地說些什么,我已經(jīng)聽不清楚,我的生命力如同一場大霧,頃刻間煙消云散,他的靈力如汩汩泉水灌入我的身體,我忽地覺得很暖和,頭一歪暈了過去,我突然覺得就這樣死去,也未嘗不可。

      (四)

      再醒來時,已是三天后,我醒時,游澈伏在我床邊小憩,細碎的光點順著琉璃瓦灑下來,落在他好看的眉眼上,他睡得不怎么安穩(wěn),一直皺著眉頭,我覺得有些悶,把被角移開,他猛然驚醒,看見我時平時波瀾不驚的眉眼流露出幾絲欣喜,連忙問我:“醒了?餓不餓?我去給你拿粥?!?/p>

      我輕輕點點頭,他快步走出門去,臨行前回頭看了我一眼,好像我是什么易碎的東西一般,我也確實感覺胸口有碎裂般的疼痛,那一掌傷及命脈,如果不是游澈那些靈力強撐著,我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

      游澈走得很快,轉(zhuǎn)眼間的功夫,他就端著一碗清粥走了進來,那碗粥清清淡淡,倒映出我的一張臉,眉山眼水,比起那位清風朗月的畫中人甚是妖麗,我瞧了片刻,伸手便將粥打翻在地。

      游澈愣了半晌,侍奉天女走進來打掃殘渣,我別過臉去不看他,余光中可以看見他垂著頭,好看的銀色羽睫微微顫抖,清雋的臉上是讓人不忍直視的黯然。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快步走過來問我:“可是粥不合胃口,我讓廚房去給你做?”

      侍奉天女本來只是收拾碎片,在一邊忍不住插了嘴:“連上神的手藝都不能合姑娘心意,何況我們?”

      這粥,是游澈親自煮的?我怔了半晌,地上還發(fā)散著氤氳熱氣,空氣中蔓延著一股奇異的甜香,看得出煮粥的人費了一番功夫,但那張畫像又橫在了我的心頭,上不來,下不去,百轉(zhuǎn)千回,我冷了眉眼,縮回錦被里:“我什么都不吃?!?/p>

      之后是很長一段靜默,睡夢中我感覺自己有些餓了,又感覺身體一涼,有靈力源源不斷從眉心注入到了我的身體,很快我便感覺不再饑餓,也不再寒冷,不用想也知道是游澈,靈力對修仙之人尤為重要,但在他那里好像不值一文,一點小事就要動用。

      三月后大病初愈,我只覺得心口像堵了一塊石頭,這塊石頭讓我變回了原來的自己,我開始越發(fā)不服管教,鬧得天宮日日不得安寧,我盼著天界能將我遣送回去,我本來就是一個人的,一個人淋雨,一個人療傷,一個人摸滾打爬的生活下來,是游澈非要出現(xiàn),非要護我周全,除我傷痛,免我顛沛流離,苦海沉淪。

      他讓刺猬卸下了刺,卻不能帶她回家。

      如我所愿,天界臣民聯(lián)名上書,要求將我送離天界,我想收拾細軟,卻發(fā)現(xiàn)偌大的雪神殿,沒有一樣真正屬于我的東西。忽然門開了,游澈走進來,步伐很輕。

      他說:“我跟你一起走?!闭Z氣堅定,不容拒絕。

      我說:“游澈,終南山上你替我擋了一掌,我已經(jīng)還清了?!?/p>

      “天界一日不倒,你便一日是我弟子。你曾信誓旦旦要當?shù)诙€我,承諾過的事情轉(zhuǎn)眼就忘了?”游澈略一沉吟,說:“人間風景極好,我想你會樂意看?!?/p>

      我說:“我不服管教,不學無術(shù)。”

      他答:“那又如何?!?/p>

      我說:“我天生妖骨,難容于世?!?/p>

      他答:“那又如何?!?/p>

      我最后用力抿了抿嘴,狠心道:“我已被天界厭棄,與我同行,沒有回頭路可言。”

      他依舊沒有半分猶疑,輕聲道:“那又如何?”

      不知是貪念人間好風光,還是沉溺于溫柔的海,總之我無法拒絕游澈,就像無法拒絕一朵花的盛開,無法拒絕孩子的啼哭,無法拒絕明媚的春天,燕在梁間私語,在千千萬萬個無法拒絕的瞬間,我一頭栽進我的命運,沉入深不見底的海里。

      (五)

      “行至水窮處,坐看云起時?!?/p>

      人間的小木屋前掛著一對對聯(lián),那句詩的意境實在惟妙,即使我不懂詩,也忍不住學游澈那一貫文縐縐的語氣念出了聲。

      話音未落,我聽見游澈按耐不住的輕笑,我回頭瞥他一眼,江畔清風拂楊柳,襯得游澈肌膚如玉,一雙眼似水汪著,好看得緊,剛想說些什么,轉(zhuǎn)眼間忘了,只得也跟著干巴巴笑笑了事。

      在人間的日子也說不上輕松,每日也需砍柴挑水,洗衣做飯。我剛到進屋時,看到游澈衣訣飄逸,清雅之極,暗想游澈應該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兒,還好我在魔界什么活都做過,便主動張羅起家事,拿起工具就打算出門砍柴,還沒出門,游澈就攔住我。

      “才進來就打算出去?”他看著我,微微蹙眉,一副別扭的樣子。

      我道:“我這不是想盡盡孝道,砍柴生火孝敬師尊嘛?”

      “不用,”他拂袖轉(zhuǎn)身:“你且坐著,我去給你準備晚膳?!?/p>

      在一番推脫無果后,我只能坐著,看游澈一襲白衣在鍋碗瓢盆間游離,長袖幾乎就要掉入鍋中,一頭及腰雪發(fā)也好幾次差點沾上火星。畫面異常不和諧,不忍細看。我只得低頭喝茶水,茶是當季的雨前龍井,游澈倒是細心,不管身處何處,都能喝到他新沏的茶水。

      很快菜便端了上來,晚菘早韭,都是些尋常清淡小菜,經(jīng)過游澈的手確是別有一番滋味,餮足之后,我滿意的摸摸肚子,告訴游澈:“以后別的家事都由我來孝順師尊,但做飯還得勞煩師尊多多辛勞,畢竟徒兒可做不出此番美味!”

      游澈只是輕笑著點點頭,道我喜歡就好。

      誰知以后的日子家事全落到了游澈一人身上,實在不是我偷懶,而是游澈太勤快,每日我還未睡醒,便聽到門外依稀有叮叮當當?shù)穆曇?,剛睡飽出來,飯食已擺上桌,衣已洗凈,柴也劈成了一小捆一小捆的扎好,我抬頭看見游澈,一晃眼還以為看見了田螺姑娘。

      人間的日子果然悠閑,我常借著游學采風的名義讓游澈帶我出去游山玩水,有時候二人一馬一舟,可以在外面待上好幾天。

      人間是好地方,水是清甜甘冽的,草是松軟堅韌的,時間流淌是緩慢的,見山見水,皆是千人千景。

      只是偶爾,夜里更深露重,舊傷復發(fā),輾轉(zhuǎn)難以入眠的時候會想起那副畫,那位別人口中讓游澈思慕的神秘女仙。

      但那有什么要緊的呢?我一生游離失所,風雨飄搖,幸而遇到了游澈,免我無枝可依,如此這般,只當我托了那位上仙的福吧。

      只是偶爾,會生出羨慕那位上仙的想法,淡淡的,不多。會想她會不會如傳聞中的那般好。

      傳聞她出身便是上仙,精通文理,傳聞中她清麗絕倫,又有俠士氣概,做過不少善事,仙魔大戰(zhàn)時,魔界大門打開,魔物肆意涌出破壞人間,是她終身一躍,以仙身殉神魔井,換來了三界太平。傳聞中她德高望重,傳聞中……

      好在人間的日子瑣碎安穩(wěn),留給我胡思亂想的時間并不多。

      當然,持續(xù)的好吃懶做下,我也感受到我的衣服變得窄小了起來,以前清瘦的腰肢好像鼓脹了起來,變成我不太認識的樣子。

      “我胖了?!蔽覍χ~鏡左照右照,得出結(jié)論。

      “沒有胖,不要亂想?!庇纬号ゎ^敷衍的看我?guī)籽?,繼續(xù)做他的桃花鱸魚。我望著鏡子明顯大了一圈的自己,有點懊惱,隨即出了屋子,對游澈喊:“我衣服都穿不下了,我得去后山轉(zhuǎn)轉(zhuǎn),今天就不用晚膳了。”

      游澈拿菜刀的手僵在原地,半晌才道一句好。

      這天晚上,我餓得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猶豫了一會,還是覺得應該去廚房找些吃的,路過廚房時看見游澈的房間還點著燈,門也虛掩著,里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甚是可疑。我怕有蛇蟲叨擾,想推開門放點雄黃粉,卻見一盞枯黃小燈下,游澈拿著針線在我衣服上比劃,又是拆針腳,又是補線。我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明白,游澈是在幫我把衣服改大,好讓我衣服合身。

      游澈素來臉皮薄,我只得裝沒看見,掩上門暗自離去,轉(zhuǎn)頭溜進廚房,那碗桃花鱸魚還熱乎著,游澈用靈力保有了一絲余溫。我夾一筷子放進嘴里,只覺得鮮美異常,暗道自己真不是一個合格的徒弟。

      好在神仙的壽命很長,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陪他虛度,還有很多機會可以彌補。

      (六)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想了許久,決定為游澈做個草藥包安神,按理來說這東西在人間叫香囊,但我的手藝慘不忍睹,能叫草藥包已經(jīng)是抬舉。

      在我許多次想些繡蟲魚走獸裝飾,卻以失敗告終后,我已決定摒棄表面,提升內(nèi)涵。多用靈根慧草,人界那些藥物只能養(yǎng)人,而魔界地貌奇特,多生異草,對修煉有奇效,我一身瘴氣,對魔界來去自如,自然要去取一趟。

      后來的事我已不甚分明,只記得我被魔界山主襲擊,昔日的同僚,如今翻臉便不認人。

      我仙法已經(jīng)精進不少,他殺不了我,那雙被恨意淬煉過的眼睛死死盯著我,背后生出藍色火焰,這是魔界最狠厲的咒術(shù),燃燒自己作為代價,換取他人永生永世受詛咒。

      “你這是何必呢?”我不解的看向他,魔界朝代更迭是再平常不過的事,若我僥幸從終南山那場戰(zhàn)役存活,現(xiàn)在說不定也是他的幕僚。

      “是你!”他聲嘶力竭:“原來是你!”他在藍色火焰里燒成灰燼,他的臉變得扭曲恐怖,他在幾個零碎的音節(jié)中燃燒成灰燼,我回頭,摸到背后的詛咒印跡,像是一道精致的傷疤。

      我曾在魔界密獄中看見受詛咒之人的面容,他們沒面容,也沒有悲喜,指甲和頭發(fā)在不斷脫落,他們無差別的攻擊別人,也感受不到痛,也很難死去。

      這是最好的武器,盡管丑陋得如同蠕蟲。

      我察覺到眼淚密密麻麻的掉了下來,隨手拿袖子擦掉,只顧隨著風的方向一直走,風沙迷眼,伴隨著越來越濕冷的空氣,我到達了目的地,魔界的密獄一如既往的喧嘩。我找了處無人的安靜地方,把自己鎖了起來,一抬手鑰匙順著鐵門扔了出去。一低頭,詛咒的咬痕已經(jīng)張牙舞爪地蔓延到了腕上,一片怨毒的青紫。

      至少不會有人找到我,也看不到我的樣子。我自顧自的想著,努力凝神對抗那股力量,沒有用。我感到我正漸漸變得麻木,時間的流逝也變得蒼白,不知過了多久,我好像已經(jīng)漸漸忘記了我是誰,不知何處雪花飄落,落在了我身上,我的雙眼已經(jīng)看不見,也失去了知覺,但我能感覺到每一片雪花,他輕盈而溫柔,像一滴眼淚。

      是日隆冬,大雪覆城。我閉上眼,我的記憶已經(jīng)消失,腦海中那個人的形象也已經(jīng)消散,只依稀記得眉間一道雪,松山一澗月。是形容的什么,我卻全然忘卻了。

      (七)

      游澈第一次見祺墨,是什么時候呢?

      那時她是久負賢德之名的上仙祺墨,傳聞她是獨一無二的雪神,為人清高自持。

      他是魔界送過來的質(zhì)子,身陷囹吾。只能隔著千道珊瑚,萬丈花川,遠遠的望她一眼。

      他看過她施術(shù),手挽成花,觸及之處化作片片雪花下落??催^她作畫,水墨飄逸,躍然紙上生太平盛世。

      真正產(chǎn)生交集是在那一天,他受天兵刻意刁難,險些送命。碰巧被她撞見,她素來以俠氣聞名,仗義相救,伸手扶他時,他卻倔強的不愿動。

      “你與他們又有什么區(qū)別呢?明明天界也有壞人,為什么天界生來就是正義,而我沒做過一件錯事,只因為出生魔界,就成了所謂的邪惡?”他詰問道。

      “我不知道?!彼\實的搖搖頭,復又伸出手來:“但你要不要試試?”

      “試什么?”他感到些許疑惑。

      “試著站到最高的地方去,自己審判公平與正義?!彼皖^笑了笑,她總是笑得明亮,明晃晃的擾人心神。

      她說,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直到你站到最高的地方。

      游澈定定的望著她,他心想,他這一生再也不會有這樣理所應當?shù)臅r刻了。

      他以仙試第一的身份通過了仙考,以祺墨徒弟的身份,這與祺墨的悉心教導也脫不了干系。大選時他獨辟蹊徑,選了祺墨的雪神殿,在一片放榜的鮮花中他看到祺墨驚訝的臉。他沒有說話,他想陪著一個人,并不需要為此作出解釋。

      雪神殿的時光溫吞綿長,他盡到徒弟的本分,從不越矩。他以為可以一直這樣陪下去,直到仙魔大戰(zhàn),魔界利用神魔井,讓長恨海倒灌,海水蔓延人間,人間即將成為煉獄。祺墨從懸崖一躍而下,以身為祭,化出結(jié)界,代價是永世墮入魔界,形神俱滅。

      從那天開始,祺墨消失了多少年,游澈就找了多少年。

      直到那天在終南山,盡管她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只叫自己桑落。也忘了腦海里學過的東西,每日插科打諢。她一身仙骨盡失,成了魔界最低級的魍魎。她只余一絲神魂,在魔界飄蕩萬年,早已污濁不堪。她絲毫不像從前,但游澈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說她叫桑落,那她就叫桑落,她不記得曾經(jīng)喜歡過詩文,那就從頭學起,反正有的是時間,她不愿意學便不學,不愿意待在天上便陪她去人間。

      好在神仙的壽命很長,我有許多時間可以陪你虛度。

      天界曾經(jīng)銷毀過祺墨的畫像,為的是防止魔界對祺墨實施報復,唯獨給他這個首席弟子留了一張。這些年他也妥善保存,用心頭血封印,無人能開。將書房設為禁地,小心翼翼地收藏著。那日桑落進來開了畫匣,他瞬間警覺,起來只見桑落的背影帶著一身魔氣,誤以為是魔族中人才揮手擊了一掌。

      過后他常暗惱自己的愚鈍,若不是桑落,誰能這么輕易的打開他心頭血封印的畫匣。

      這一次她又消失,他已經(jīng)猜到是她自己躲了起來,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到她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慌。

      蒼白消瘦,像岸上那些干涸而死的魚。

      “傻瓜?!彼溃骸拔以趺磿也坏侥隳??”

      詛咒幾乎無解。但他的解法瘋狂而偏執(zhí),以命換命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當黎明的第一縷光照進來,他知道他成功了,他看著她,她好像察覺到了什么,掙扎著就要起身抓住他,他只是笑著搖搖頭,暗想好在以命換命的法術(shù)副作用是失憶。

      這樣也好,她當回她的上仙,就像一切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他在慢慢消失,她的臉卻在逐漸恢復生氣,眼睛也逐漸清明,一身瘴氣也慢慢散去。祺墨看著他,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但看到他突然消失,她的表情很慌亂,只能發(fā)出一些簡單的音節(jié),眼淚也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一顆一顆的落在他手上。

      他伸手細致地為她擦掉眼淚,想多停留一會,但他的手也逐漸透明了,所以他只能用最后一絲力氣對她說:

      “不要怕,我會化成人間的第一場雪陪著你?!?/p>

      (八)

      天界的人都說,雪神祺墨是個有點奇怪的仙子。

      她深居簡出,除了雪神殿哪里都不去,她的雪神殿終年大雪,自從第一場雪開始,就沒有停過。

      但是問她原因,她也說不出口,她總是說,她冥冥之中覺得應該這樣安排。

      因為她失去過記憶,所以天界禁止討論她的私事。但是常有灑掃天女說,雪花其實是順著祺墨仙子的方向飛舞的,祺墨仙子在哪里,雪就往哪個方向下。

      就像守護著她的愛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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