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天讀地讀書

舒輝波

我的童年，可讀的書其實挺少的，除了偶爾能夠讀到《兒童文學(xué)》和《少年文藝》之外，往往是逮到什么讀什么。我記得當時最吸引我的還有兩本雜志，一本是《今古傳奇》，一本是《故事會》。

如果沒有書，在漫長而無聊的放牛時光里，我讀的是大自然。

坡上青青草，燦漫的小野花像無數(shù)雙眼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它們看著我，得意地隨風舞蹈。我坐在地上，閉上眼睛，去聽那些花兒發(fā)出的聲音——那些飄曳的花兒會在風中咯咯地笑，有時還會彼此爭吵，只是，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它們又都像守著一個秘密一樣，保持沉默。

還有草葉。一根豎立而修長的草葉在周邊所有的草葉都保持靜止狀態(tài)的時候，獨自舞蹈。我側(cè)耳聽風，抬頭看樹葉，天地間一切靜默，而獨有它像是得了神靈的啟示抖身舞蹈，仿佛有格外自主的生命意志，這是至今仍然困惑我的未解之謎。

松濤的嗚咽，清泉的叮咚，山雀的啾鳴，夏蟬的聒噪，刺猬的咳嗽，池魚的蹀躞，野雞的長鳴……各自有各自的腔調(diào)。白云的形態(tài)，大樹的枝干，青草的漫漶，山花的色彩，蝴蝶的翩躚，野蜂的舞蹈，螞蟻的隊列……各自有各自的姿態(tài)。大自然以聲色書寫時間，不僅四季不同，每時每刻，也千差萬別。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我是被一個巨大的鍋蓋蓋著，那個大鍋蓋就是天。如果到了那最遠的一座山，就到了天邊。那就是我世界的全部，也是我全部的世界。

如果我一直拿著放牛的鞭子，沒有用另外一只手拿著書的話，大概就會永遠如此。

閱讀不僅安慰了我孤獨的心，還讓我知道了更大的世界，更遠的遠方。

（作者系著名兒童文學(xué)作家，中國作協(xié)會員，湖北省作協(xié)副主席，武漢市文聯(lián)副主席，浙江師范大學(xué)特聘教授。曾兩獲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xué)獎，四獲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xué)獎，兩屆《兒童文學(xué)》作家擂臺賽金獎，第二屆《兒童文學(xué)》“十大青年金作家”，第三屆蔣風兒童文學(xué)獎青年作家獎，首屆“中文原創(chuàng)YA文學(xué)獎”年度大獎等。多部作品被翻譯至海外出版。代表作有《夢想是生命里的光》《逐光的孩子》《天使的國》《城市之光》《老狼老狼幾點鐘》《躲貓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