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的學習方法

陳思

陳云具有很高的馬克思主義理論水平、多方面的豐富知識，他之所以能有淵博的學識，與他有一套科學的學習方法有直接關系。概括起來，陳云的科學學習方法主要有以下幾點。

在學習問題上，陳云一向謙虛謹慎，在實際工作中學習，向任何有學問的人學習，是陳云一貫倡導并身體力行的學習方法。1942年3月24日，他在《解放日報》發(fā)表《到什么地方去學習》一文，強調到實際工作中學習，理論結合實踐。陳云本人也正是這樣做的，他一生中先后搞過工人運動，做過工會工作，黨的秘密工作，軍隊中的政治工作、組織工作，經(jīng)濟工作等多方面工作，無論做什么工作，他都善于總結實踐經(jīng)驗，從工作中發(fā)現(xiàn)規(guī)律，提高自己的本領，把每項工作都做得十分出色。

陳云認為，不管對方是什么人，只要他有學問或者有某方面專長，都可以向他們請教。這是知識的重要來源。請教的對象，可以是舊企業(yè)中的人員，也可以是資本主義企業(yè)中的管理者。1948年，他在主持東北財經(jīng)工作期間，起草了《關于公營企業(yè)中職員問題的決定》，要求共產(chǎn)黨員虛心向舊企業(yè)中的人員學習知識和技能。同年8月，他在第六次全國勞動大會上指出，共產(chǎn)黨“干革命是內行，但辦工廠是外行，這需要向一切內行的人學習”。1949年1月5日，他在沈陽工人代表大會上講話，提出要學習政治知識、工業(yè)知識和文化知識。1952年1月，他在談到財經(jīng)工作時強調：“財經(jīng)干部比較熟悉的本領已經(jīng)不夠用了，不熟悉的工作，如工業(yè)建設、經(jīng)濟計劃等，放在面前，必須迅速努力學習”。在社會主義改造期間，陳云要求學習資本主義工業(yè)和手工業(yè)中的生產(chǎn)技術和經(jīng)營管理知識。1957年1月，看到一些商業(yè)部門的領導一天到晚忙于具體經(jīng)濟工作，對思想工作重視不夠。他對商業(yè)部門的領導說，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部長、副部長要領導學習”。他建議集體討論，大家交換意見，互相學習。對于黨內有學問的人，陳云更是虛心求教。他向毛澤東學習，就是突出的例子。他從我們黨的歷史中感到毛澤東的主張正確，也感到毛澤東是大學問家，于是虛心向毛澤東學習。陳云不僅虛心向毛澤東學習，也虛心向黨內其他同志學習。當年在延安與陳云共同工作的同志回憶，陳云當年請艾思奇、和培元、吳亮平、柯柏年、王恩華等學識淵博的人來中組部講過課。陳云以老師之禮對待這些講課者，虛心向他們請教。他在學習問題上，一生都采取這種虛心態(tài)度。

1937年陳云在延安

陳云在延安擔任中組部部長時，經(jīng)常向中組部的干部們講一個詞—“進長期大學”，就是堅持自學。他說：你現(xiàn)在二十幾歲，活到六十幾歲，還有40年，學成之后，是頭號“博士”，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他還說，學習隨時可以進行，只要身邊帶上兩本書。陳云自己就是這樣做的。他從年輕時就堅持長期自學，只要有一點時間，就拿起書來讀，真正達到了手不釋卷的程度。在危機四伏的上海，在艱苦行軍的長征路上，在新中國成立后日理萬機的工作中，陳云總是隨身攜帶幾本書，有空就看。幾十年下來，他閱讀了大量馬克思主義哲學書籍和其他政治經(jīng)濟學書籍。陳云說過，學習要與懶惰作斗爭。這句話是對他自己學習經(jīng)驗實實在在的概括。

陳云認為，大家組織起一個學習小組，抽時間共同學習，交流體會和看法，互相啟發(fā)，是增長知識、提高學習水平的有效辦法。1937年5月，陳云和滕代遠等人組織部隊學習文化知識、馬列主義、政治理論和軍事技術。這是陳云組織集體共學的早期實驗。他在延安任中央組織部部長時，在中組部組織了一個學習小組，當時參加學習小組的有王鶴壽、王德、陶鑄、陳正人等10多人，旁聽的有30多人。他們平時自學，每周集中討論一次，大家一起交流學習體會，一起研究難點，一起理論聯(lián)系實際。通過學習，提高了中組部干部的水平。陳云晚年，仍然主張發(fā)揚集體共學的長處，他任中共中央顧問委員會主任時，還提倡組織學習小組，大家共同學習、討論，提高理論水平。

陳云學習，并不是平均用力，而是有所側重，他學習的重點是哲學。陳云長子陳元說：父親一生對馬克思主義哲學情有獨鐘，把“學好哲學，終身受用”作為學習的總則。他認為學哲學就是學習正確觀察問題的思想方法。他有一句口頭禪，哲學學得不好，就是“眉毛胡子一把抓”，不懂得抓主要矛盾。父親的這些觀點，特別是要通過學習首先解決指導思想問題，要掌握馬克思主義辯證唯物論、注重理論對實踐的指導的觀點，在今天來看，仍然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陳云在延安時期刻苦學習哲學，在許多同志腦海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當年參加陳云組織的學習組學習的宋平，曾以《學好哲學，終身受用》為題回憶陳云身體力行學哲學的事。1947年2月，陳云在指導遼東分局工作時說：“人之所以犯錯誤，都是由于不了解實際情況就匆忙地決定對策，主觀與客觀相脫離……我參加革命二十多年，犯錯誤都是因為認識上存在片面性”。持續(xù)、深入地學哲學，使陳云形成了深刻的哲學思維習慣。并且在實踐中得到恰當運用。改革開放后，陳云仍然強調重點要學習哲學。1987年7月17日，陳云同當時主持中央工作的負責同志談話時說：“要把我們的黨和國家領導好，最要緊的，是要使領導干部的思想方法搞對頭，這就要學習馬克思主義哲學。”“學習哲學，可以使人開竅。學好哲學，終身受用?！彼Ｍ軌蚪M織政治局、書記處、國務院的同志都來學習哲學，并把這個學習看成是工作的一部分，也是自己的一項重要責任。

陳云晚年

1987年12月18日，陳云約胡啟立到自己家里和他談話時說，你要學哲學，學了哲學，腦袋會更加靈光。列寧把帝國主義的特點歸納為五條，恩格斯把馬克思對人類的最大貢獻歸納為兩條。總起來說，管一切東西的是哲學。80年代末，陳云致信薄一波、宋任窮并中央顧問委員會常委，建議“應該組織中顧委常委和在京委員學習和研究馬克思主義哲學。其目的有二：一是我們這些老同志有豐富經(jīng)驗，但需要進一步提高理論水平；二是帶動新干部乃至全黨同志都來學習哲學”。

陳云主張讀書要有重點。他自己就是這樣做的。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的重要著作，他都作為自己的重點書目，反復閱讀，深刻體會。他學習毛澤東的著作時，把毛澤東哲學著作，作為自己重點精讀的對象，反復讀過多遍。陳云反復研讀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著作，時隔多年，仍然能講出各主要段落所包含的基本觀點。1989年，他在會見一位中央領導同志時，不僅把列寧的《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一文中包含的基本觀點完整講述出來，甚至達到幾乎全文背誦的程度。要知道，那時的陳云已經(jīng)80多歲了。

陳云認為，學習應根據(jù)個人實際情況，循序漸進。1939年，他在《學習是共產(chǎn)黨員的責任》一文中介紹這些經(jīng)驗時寫道：“各人的程度不同，環(huán)境不同，讀書應該采取不同的辦法。像我們這樣沒有什么底子，各種知識都很缺乏的人，要老老實實做小學生。要將現(xiàn)有的主要教科書一本一本地讀，既不是弛怠，也不用著急，一步一步來?？梢悦總€星期讀三四十頁，每字每句都要讀懂，不懂的就要認真請教?！标愒谱x書，從不隨便亂讀，更沒有讀了一半就放下的情況。他讀書有選擇，選定的書，就讀完一本再讀下一本，每讀一本書，他都用心反復細讀，聯(lián)系實際認真思考，還要寫讀書筆記，記下自己的體會。這樣，他讀書記憶深，理解深，積累知識反而又快又扎實。陳云所以成為黨內學問很高的領導人，與他這種讀書方法有極大關系。

陳云讀書，總是根據(jù)自己的工作、休息時間，安排科學的讀書計劃。訂了計劃，就嚴格按計劃實行，雷打不動?！拔幕蟾锩敝校愒瓢づふ?，雖然并沒有被打倒，還可以出席中央高層組織的游園活動，還可以上天安門，但已經(jīng)不讓他工作了。陳云對自己的處境十分清楚，他對家人說，看來中央不會再讓我工作了。我準備集中時間看書。他自己訂了一個“五年計劃”，集中讀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著作。訂了計劃后，他就照著去做。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陳云除了下廠“蹲點”外，剩下的時間全部用來讀書。在被下放江西前，陳云讓秘書把《魯迅全集》等裝在兩個大鐵皮箱子里，帶著去。就是在江西的這段時間內，陳云重讀了《魯迅全集》的一些文章。80年代，陳云曾同鄧小平談過自己在江西讀書的情況，鄧小平稱贊說：這也是一種勝利。

陳云曾對身邊工作人員曾憲林說過這樣的話：“學好哲學對工作、生活都是很有用的?？磫栴}要一分為二，辯證地看，好的方面壞的方面都要考慮進去，這樣才會少犯錯誤?！边€強調，認識問題，要“不唯上，不唯書，要唯實，交換、比較、反復”。陳云的這些話，是對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高度概括。陳云曾反復思考，為什么像陳獨秀、瞿秋白這樣有學問的人會犯錯誤，是不是因為經(jīng)驗少呢？他就此三次向毛澤東請教，毛澤東回答，犯錯誤的重要原因在于“思想方法不對頭”，并建議他學習哲學。陳云深受啟發(fā)，于是在工作之余勤奮讀書。他還參加了中共中央組織的中國古代哲學研究會，學習孔子、莊子、荀子、墨子等人的哲學思想。陳云學習毛澤東哲學思想，也獨立思考，有自己的見解，他回憶說：“在延安的時候，我曾經(jīng)仔細研究過毛主席起草的文件、電報……感到里面貫穿著一個基本指導思想，就是實事求是。那么，怎樣才能做到實事求是？當時我的體會就是十五個字：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交換、比較、反復?！薄斑@十五個字，前九個字是唯物論，后六個字是辯證法，總起來就是唯物辯證法?！边@15個字，是陳云在學習毛澤東實事求是思想的過程中獨立思考的重要收獲。

陳云手跡（1989年）

陳云讀書，是為了學以致用，用學到的知識解決實際問題。陳云認為，“如果書還沒有讀懂，就不要急于去‘聯(lián)系實際’”，否則“弄得牛頭不對馬嘴，還不如先把書上的東西讀懂。讀懂就是消化。掌握了馬列主義的原理和思想方法，就會自然地同自己的實踐經(jīng)驗結合起來，把具體經(jīng)驗提高到一般理論，再拿這種一般理論去指導實際工作”。由此出發(fā)，他讀書時總是獨立思考。陳云在練毛筆字時多次寫“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交換、比較、反復”這句話。實際上這句話也是他讀書的重要經(jīng)驗。他讀書，從來不把書中所說當作教條到處套用，而是結合實際，經(jīng)過自己的反復思考，領會書中闡述的基本原理，運用這些基本原理去解決現(xiàn)實問題。有了正確的思想方法，就能客觀公正看待歷史問題和現(xiàn)實問題。陳云曾經(jīng)從六個方面分析遼沈戰(zhàn)役勝利的因素，即蘇聯(lián)紅軍出兵東北，為我們黨迅速進入這個地區(qū)，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全國各個根據(jù)地的支援，調入大批部隊、干部，為我黨我軍發(fā)展奠定了雄厚基礎；動用正規(guī)部隊剿匪，穩(wěn)定了后方；進行土地改革，爭取了貧苦農(nóng)民，保證了兵源、糧草的需要；建立鞏固的根據(jù)地，使我軍有了廣闊而強大的后方；黨中央、毛主席為東北制定了正確的工作方針和作戰(zhàn)方針等。陳云在領導我國經(jīng)濟工作中，運用毛澤東哲學思想，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三個主體、三個補充”（即“國家經(jīng)營和集體經(jīng)營是工商業(yè)的主體，但是附有一定數(shù)量的個體經(jīng)營。這種個體經(jīng)營是國家經(jīng)營和集體經(jīng)營的補充”；“計劃生產(chǎn)是工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主體，按照市場變化而在國家計劃許可范圍內的自由生產(chǎn)是計劃生產(chǎn)的補充”；“在社會主義的統(tǒng)一市場里，國家市場是它的主體，但是附有一定范圍內國家領導的自由市場。這種自由市場，是在國家領導之下，作為國家市場的補充”）的思想。改革開放后，陳云又運用毛澤東哲學思想回答計劃與市場關系的問題。他曾經(jīng)用“籠子”和“鳥”的關系形容說：“搞活經(jīng)濟是對的，但必須在計劃的指導下搞活。這就像鳥一樣，捏在手里會死，要讓它飛，但只能讓它在合適的籠子里飛，沒有籠子，它就飛跑了?！\子’大小要適當，但總要有個‘籠子’?！标愒频倪@段話中，包含著深刻的哲學思想，是他學以致用，在運用中創(chuàng)新的典范。

（責任編輯 崔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