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平 侯丁冉
【摘要】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傳播是講好中國故事的重要路徑。作為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體現(xiàn),四大名著從明清時期起就傳至日本,與日本本土文化融合,成為當?shù)鼐用裆鐣钪械闹匾幕兀罱K又傳回中國,形成文化交流的閉環(huán),互鑒互通。文章著重梳理了四大名著在日本的傳播過程以及逆向傳播流回我國的歷史進程,探討了四大名著傳播實踐中的內在規(guī)律和外部影響,以期對如何講好中國故事,擴大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在海外的影響提供有益借鑒。
【關鍵詞】四大名著 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 傳播 日本
【中圖分類號】G2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687(2023)6-041-06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3.6.006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更好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以文載道、以文傳聲、以文化人,向世界闡釋推介更多具有中國特色、體現(xiàn)中國精神、蘊藏中國智慧的優(yōu)秀文化。要注重把握好基調,既開放自信也謙遜謙和,努力塑造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盵1]
作為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一部分,四大名著傳至日本后得到廣泛流傳,不僅版本眾多,深受文人士大夫喜愛,其故事情節(jié)在民間百姓中也口口相傳,影響深遠,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在海外傳播的典型例證。本文通過聚焦四大名著在日本的傳播及中日互鑒,深入剖析四大名著在海外的出版和發(fā)展歷程,增益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在海外的傳播與影響,以期發(fā)掘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的良好路徑及其內在規(guī)律。
一、四大名著在日本的傳播與影響
四大名著原本僅流傳于通曉“唐話”的日本學者之間,隨著日本學者對于四大名著相關內容的不斷翻譯、研究和考證,受眾面不斷擴大,甚至被選入教材之中。為了讓更多百姓能夠讀懂和理解四大名著,民間又不斷進行著釋譯和通俗化解讀的工作。此后,隨著科技的進步,木版印刷逐步將四大名著帶入市民階層,實現(xiàn)了四大名著在更廣闊范圍內的傳播。與此同時,日本國內的一些學者開始通過模仿、改編、繪畫、川柳等形式進行再創(chuàng)作,使得四大名著的內容更加貼近生活,深入人心。
1. 四大名著在日本的傳播(17世紀初至19世紀)
四大名著傳入日本的具體年份已很難考證,現(xiàn)存記錄中,最早提到《三國演義》的是江戶時代初期儒家學者林羅山的《林羅山先生集》附錄卷一中,收錄了林羅山本人的讀書清單,其中有《通俗演義三國志》的書名記載。[2](31-32)此外,在日光山輪王寺天海大僧正的藏本中,還發(fā)現(xiàn)了《新鋟全像大字通俗演義三國志傳》及《李卓吾先生批評三國志》的書名記錄。[3]天海大僧正的藏書目錄中,也發(fā)現(xiàn)了《京本增補校正全像忠義水滸志傳評林》的記載,[4]同時還有《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記》《鼎鍥全相唐三藏西游傳》的記載。[2](28)大庭修《江戶時代唐船持渡書的研究》所引資料中記載:寬政六年(1794年)寅弐番南京船書籍名目紅樓夢九部十八套。[5]通過上述記載,可以推論最晚在18世紀末,四大名著就已傳播到日本。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能夠閱讀原版四大名著的群體都是通曉“唐話”(中國話)或熟悉儒家經(jīng)典的日本高級知識分子,而“唐話”教材編寫者也精選了《三國演義》《水滸傳》等部分內容,加以音注,并對其中的一些難解字詞予以解說,作為高級教材使用。[6]
一般認為,元祿四年(1691年),湖南文山在京都以《李卓吾先生批評三國志》為底本,翻譯出了日本最早的《三國演義》全譯本《通俗三國志》?!锻ㄋ兹龂尽凡⒎菍Α度龂萘x》的直譯、硬譯,而是借鑒了《太平記》等軍記物語的表達方式和審美特點,適應了日本讀者的閱讀習慣。[7]江戶時代,由于木版印刷技術的進步,大量印刷品出現(xiàn),《通俗三國志》被多次重印、再版,僅在江戶時期就出版六次,分別是:元祿四年(1691年)版、元祿五年(1692年)版、正德年間(1711—1716年)版、寬延三年(1750年)版、天明三年(1783年)版、天明五年(1785年)版。多次再版足見日本民眾對該書的喜愛,該書也為日后江戶時期日本市民階層逐步認同并接受四大名著奠定了基礎。
岡島冠山根據(jù)《李卓吾先生批評忠義水滸傳》創(chuàng)作出《水滸傳》的第一個日文譯本《通俗忠義水滸傳》,可惜并非完譯本,其后丟甩道人補譯后二十回并以《通俗忠義水滸傳拾遺》之名于寬政二年(1790年)出版。而《西游記》日譯本的出版更是一波三折。寶歷八年(1758年)由口木山人翻譯的《通俗西游記》初編(即第一至二十六回)在京都出版;而后新譯者石麻呂山人又在天明四年(1784年)、天明六年(1786年)翻譯出版了《通俗西游記后編》(二十七回至三十九回)、《通俗西游記三編》(四十回至四十七回);第三位譯者尾形貞齋在寬政七年(1795年)翻譯了《通俗西游記四編》(四十八回至五十三回);第四位譯者岳亭丘山則于天保二年(1831年)譯出了《通俗西游記五編》(五十四回至六十五回),歷時七十余年經(jīng)四代譯者,《通俗西游記》終于翻譯完結。[8]
綜上所述,由于四大名著文化內涵豐富、趣味性強,進入日本之后很快就引起了當?shù)貙W者的關注和喜愛。在此前提下,一方面,日本有較長的使用漢字的傳統(tǒng),大批學者加入四大名著的釋義工作,并將其納入教材,為其大規(guī)模傳播進行了有效鋪墊;另一方面,木版印刷技術的普及也為書籍進入普通市民階層提供了技術支持。
2. 在日本的深入傳播
《通俗三國志》等譯本的廣泛流傳帶動了原版四大名著在日本的傳播。雖然日本在江戶時期采取閉關政策,但仍有大量書籍乘著貿易船來到日本唯一的對外貿易窗口——長崎。據(jù)大庭修《江戶時代唐船持渡書的研究》和江戶時代史料《船載書目》記載,在享保九年(1724年)、享保十二年(1727年)、元文元年(1736年)都有中國原版《三國演義》運送到日本的記錄,在安政七年(1860年)有《西游記》渡日的記載。
四大名著在江戶日本的傳播引發(fā)了日本學者對四大名著改編、模仿的風潮,而這種將外國小說的大致情節(jié)結合本國國情進行改編和再創(chuàng)作的文學形式在日本被稱為“翻案文學”。其中較有代表性的作品有:寬政十一年(1799年)出版的《忠臣水滸傳》、文化十一年(1814年)山青堂開始刊行的《南總里見八犬傳》等。
山東京傳融合日本本土故事《忠臣藏》和外來小說《水滸傳》而成的《忠臣水滸傳》,以赤穗義士的故事為骨架,附會了《水滸傳》中的很多情節(jié),[9](244)以此迎合當時民眾對四大名著的喜愛之情。曲亭馬琴的《南總里見八犬傳》是一部耗時二十八年完成的巨著,創(chuàng)作主要參照《水滸傳》,但其文本內容也有與《三國演義》相關聯(lián)的情節(jié),如化用了“草船借箭”“諸葛亮舌戰(zhàn)群儒”“關羽被困土山”等大量的三國故事。曲亭馬琴把《三國演義》中有名的段落穿插在《南總里見八犬傳》的整體結構中,不是全面系統(tǒng)地模仿,而是個別吸取,運用自如。[9](360)
由湖南文山開創(chuàng)的四大名著譯本,經(jīng)過曲亭馬琴等人的發(fā)展,無疑對江戶時期的出版起到了啟蒙和促進作用。之后,為滿足平民階層對四大名著的閱讀需求,日本出現(xiàn)了多個版本的繪本讀物,以《三國演義》為例,出現(xiàn)了《畫解/通俗三國志》(鳥居清滿繪,1760年)、《繪本三國志》(都賀大陸編,桂宗信繪,1788年)、《三國志畫傳》(重田貞一作,歌川國安繪,1830—1835年)、《繪本通三國志》(葛飾戴斗二世繪,池田東籬校,1836—1841年)等。這些繪本在識字率較低的江戶時代具有較高的人氣,而《三國演義》與其他三大名著一道,也在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兒之間得到了廣泛普及。
縱觀江戶時代的川柳,對于四大名著中典故的運用多遵循其原意,少有背離。據(jù)日本學者中林史朗統(tǒng)計,在江戶時期出版的《誹風柳多留全集》《誹風柳多留拾遺》中有多處與《三國演義》有關的川柳,[10]“狼狽曹操割胡子”“金銀不敵赤兔馬”“桃園關羽一人飲”“春秋冬夏關羽讀”等語句,涉及“割須棄袍”“赤兔馬”“桃園三結義”“關羽夜讀《春秋》”等多個歷史典故。而在當時市民生活中也出現(xiàn)了“朝山拜社九紋龍手持大刀”“夜聽評書《水滸傳》,猶如喝了蒙汗藥”“海報牌上燕晉講水滸果然口似懸河”[11]等關于《水滸傳》及作品人物的川柳,這些是四大名著深入人心的又一證明。
二、四大名著在日本的再傳播及其內涵(20世紀至今)
經(jīng)歷了17世紀初到19世紀的前期傳播,四大名著已在日本社會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日本作家對于四大名著又產(chǎn)生了新的需求。不僅進一步加強了翻譯和改編工作,繼續(xù)將四大名著部分章節(jié)收入教材,還在原作品基礎上,從生活實際和市場需求出發(fā),創(chuàng)造出衍生書籍、影視、游戲等作品,擴寬了四大名著的傳播渠道和應用場景。
1. 日本作家對四大名著的翻譯、改寫
明治維新后,西方文學觀念傳入日本,經(jīng)過文學改革,日本小說向著真正的近現(xiàn)代小說轉化。[12]步入20世紀,隨著國際交流日益頻繁,日本民眾對于中國文化的探索欲和理解程度都進一步加深。在此背景下,吉川英治成為日本第一位將《三國演義》改寫為現(xiàn)代日語作品的作家。
作為日本知名小說家,吉川英治曾獲日本“國民作家”的榮譽稱號,代表作品有《宮本武藏》《新平家物語》《三國志》等。其作品《三國志》是《三國演義》的改寫小說,1939年8月至1943年9月連載發(fā)行。連載不足半年,單行本便由講談社出版發(fā)行,三國故事在日本的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13]“二戰(zhàn)”結束后,隨著吉川英治《三國志》的廣泛傳播,日本掀起了《三國演義》熱潮,涌現(xiàn)了一批現(xiàn)代日語的翻譯、改寫作品(見表1)。
表1數(shù)據(jù)顯示,“二戰(zhàn)”后,村上知行最早進行了《三國演義》抄譯本的翻譯,隨后譯本、改寫本層出不窮。如宮城《三國志》十二卷單行本和文庫本由文藝春秋陸續(xù)出版后,又相繼出版了《三國志外傳》(文春文庫,2014年)、感想對談集《三國志讀本》(文春文庫,2014年)、三國人物介紹《三國志名臣列傳后漢篇》(文春文庫,2018年)等相關書籍。從年代看,受吉川英治《三國志》影響,譯本、改寫本多集中在20世紀50年代,在21世紀前后又達到一個小高峰,說明在21世紀以日譯《三國演義》為載體的三國文化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
除《三國演義》外,“二戰(zhàn)”后日本也出現(xiàn)了其他名著的多種譯本、改寫本,代表性的有《紅樓夢》(伊藤漱平譯,平凡社)、《水滸傳》(北方謙三譯,集英社)、《西游記》(中野美代子譯,巖波書店)。可以說,四大名著的重要載體現(xiàn)代語譯本已進入了普通民眾的讀書生活中,為四大名著在日本的傳播作出新的貢獻,成為新時代四大名著傳播的范例。
日本中國文學學者伊藤漱平在“二戰(zhàn)”后,積極投身于“紅學”研究,發(fā)表了數(shù)十篇“紅學”論文。其翻譯的《紅樓夢》上、中、下三冊收錄在平凡社1960年《中國古典文學全集》中并被多次再版重印。伊藤漱平憑借對《紅樓夢》的深刻理解以及造詣超群的文字功底,對《紅樓夢》作出了獨特闡釋,完成了與源文本的視域融合,為日本讀者帶來了優(yōu)質的閱讀體驗。[14]
日本推理小說與冒險小說作家北方謙三于1999年至2005年連載完成十九卷《水滸傳》。北方謙三《水滸傳》的故事情節(jié)與脈絡并不完全照搬原著,而是通過添加獨特解讀重建小說結構,改編版《水滸傳》獲得了第九屆司馬遼太郎獎。此外,北方謙三應讀者需求,圍繞自己的寫作思路,于2008年在集英社出版了《替天行道:北方水滸傳讀本》,又于2009年由日本放送出版協(xié)會出版了《北方謙三的水滸傳筆記》等相關書籍。
《西游記》的譯本問世經(jīng)歷較為波折。1977年,巖波書店委托東京大學榮譽教授小野忍翻譯《西游記》,可惜出版到第三卷小野忍不幸去世,時任北海道大學名譽教授、精通中國文學的中野美代子接替小野忍繼續(xù)《西游記》的翻譯,努力遵循原著,積極思考研究,于1998年翻譯完結。
從20世紀中葉四大名著的傳播情況可以看出,對一種外來文化的研究,成為日本認識其他民族的一個突破口,并以此為基礎把握更深層次的民族特性,甚至國民性。此外,翻譯對于文學作品在他國傳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日本國內眾多優(yōu)秀的四大名著譯本,也在無形中刺激著本國譯者不斷精益求精。
2. 四大名著的衍生作品及其內涵
現(xiàn)今,日本出版了大量與四大名著有關的書籍。從入門人物介紹到學術讀物,既有原創(chuàng)小說,也有科普讀物,更有專為商務人士而寫的與三國故事相關的商戰(zhàn)書籍。
圍繞四大名著人物的出版物也廣為流傳,如與關羽相關的出版物有《從亞洲精神看企業(yè)倫理:為何關羽是商業(yè)之神》(“企業(yè)倫理與亞洲精神”研究項目編輯委員會,2010年)、《關羽千里行》(橫山光輝,2017年)等;與諸葛亮相關的代表作品有《諸葛孔明:三國時代的天才軍師》(狩野直禎,2003年)、《三國志蜀的軍師諸葛亮孔明》(關護孝則,2021年)等;與孫悟空相關的著作有《西游記的神話學:孫悟空之謎》(入谷仙介,1998年)、《孫悟空的誕生:猴的民話學與西游記》(中野美代子,2002年)等。另外,與四大名著相關的衍生作品亦層出不窮,如《趣讀三國志》(三宅崇廣,2004年)、《紅樓夢與王國維》(井波陵一,2008年)、《三國志命運的十二大決戰(zhàn)》(渡邊義浩,2016年)、《水滸縱橫談》(井波律子,2020年)、《插畫讀懂三國志的領導學》(竹內良雄、川崎享,2022年)、《深掘三國志》(塚本青史,2023年)等。
四大名著不僅在圖書市場廣受歡迎,還被選入日本教科書,應用于日本大學入學考試中,為中日文化相互交流理解作出巨大貢獻。近年來,高中教科書和大學教科書一直對四大名著有所關注。首先是出現(xiàn)在日本國語教科書中,如三省堂版高中國語教科書《古典B漢文編》《古典II古文編》的《三顧茅廬》,教育出版高中國語教科書《古典文學選古典A》的《削骨療毒》,東京書籍出版大學國語教科書《新編言語文化漢文編》中《史話三編》收錄的《曹公禽羽以歸》。其次是出現(xiàn)在歷史教科書中,一橋出版的《世界史A》在第二章“東亞與中國文化”的“儒教與道教”這一小節(jié)的注中特別注釋了作為道教神的關羽。甚至在2022年,日本共通大學入學考試世界史B卷中也出現(xiàn)了有關《三國演義》的考試問題。
20世紀后,四大名著成為日本最受歡迎的中國譯著之一。日本作家吉川英治運用《三國演義》相關素材,依據(jù)個人理解和時代背景,改編出版了《三國志》,以滿足當時讀者的精神需求,并引發(fā)了一系列的“三國熱”,譯本、改寫本遍地開花。正如日本“經(jīng)營之神”松下幸之助生前所言,“《三國演義》登場人物的智慧是我最好的老師”。四大名著的用人之道、謀略思想在當代背景下獲得新的時代解讀,進一步促進了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在日本的傳播。而對日本青少年來說,教科書中的四大名著知識亦在他們心中種下了中日文化和平交流的種子。
三、四大名著在中日文化交流互鑒中的逆向傳播
四大名著從中國傳播到日本,在日本國內經(jīng)歷了從學者研究到普遍接受的過程后,開始進入反向輸出的循環(huán)階段。在這一階段,一方面,日本學者對四大名著的翻譯與研究受到我國學界重視;另一方面,日本開發(fā)的以四大名著故事為基本線索的游戲與動漫被陸續(xù)引進,受到中國民眾喜愛。這是中日文化交流互鑒的重要展現(xiàn),也是一次重要的回饋。
1. 四大名著由日本逆向傳播回中國:譯本與學術研究
“文明是平等的,人類文明因平等才有交流互鑒的前提?!盵15]距離四大名著翻譯完結及改寫已經(jīng)過去數(shù)百年,現(xiàn)在四大名著的故事已被改編為漫畫、影音、電子游戲等。以四大名著為代表的中華傳統(tǒng)文化經(jīng)過技術打磨進一步演變,流傳更遠。日本現(xiàn)代文學、文化中也多有四大名著相關作品,經(jīng)新興媒體的傳播,日本的四大名著故事又逆向傳播至中國。
一是四大名著的現(xiàn)代日語譯本。譯介方面,吉川英治《三國志》中文譯本直至2011年才由重慶出版社出版發(fā)行,歷時兩年時間分五卷本。在2015年,東方出版社出版發(fā)行了第二個譯本,為十卷本,使用原本卷名,相較第一個譯本,形式上更加尊重原作。[13]2019年,東方出版中心出版發(fā)行吉川英治《三國志》第三個譯本,共五卷。該譯本翻譯褪去了“日式風味”,大大改進了之前譯著的日式口語化問題。而吉川英治《新水滸傳》的中文譯本也于2016年由時代文藝出版社出版發(fā)行,雖然該譯本仍將背景設立于中國宋朝,但在寫作時將日本風情融入其中,甚至有讀者閱讀時產(chǎn)生了觀賞日本時代劇之感。吉川英治的譯作將日本民族的精神文化融入中國傳統(tǒng)文化,使日本文化的故事線索與人物設定煥發(fā)出新的活力。
二是日本關于四大名著的學術研究。中川諭的《三國志演義版本研究》(汲古書院,1998年)吸收了前人的研究成果,將《三國演義》的版本劃分為三個系統(tǒng):二十四卷本、二十卷繁本、二十卷簡本。中川通過對“改則”的地方、文字、故事情節(jié)等諸多內證的考察,盡可能結合相關人員的生平、刻工、書肆等外證,對所考察的《三國演義》現(xiàn)存32種版本之間的關系進行分析和厘清,繪制出了具體的關系圖,使得錯綜復雜的版本關系變得一目了然。[16]2010年,該書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刊行(林妙燕譯)。中野美代子的《探訪西游記的計謀世界》從細節(jié)處對《西游記》進行了深入調查研究,中文版2014年由世界知識出版社出版。宮崎市定由中央公論新社2017年改版發(fā)行的《水滸傳:虛構中的史實》,在2020年由浙江大學出版社出版。宮崎教授通過歷史上真實的宋江、方臘、童貫、蔡京等人物的視角,讀懂《水滸傳》所呈現(xiàn)的“人”與“社會”,為《水滸傳》的研究提供了新的學術視角。日本學者所著的論述,反過來影響中國學者對四大名著的思考。
2. 四大名著由日本逆向傳播回中國:漫畫與游戲
作為漫畫大國的日本,四大名著漫改版也層出不窮。中國市場是日本漫畫衍生品產(chǎn)業(yè)海外輸出的重要輸出對象,日本眾多動漫衍生品公司紛紛選擇在中國開設海外分公司,通過漫畫衍生品的輸出獲取更多的海外收入。[17]1997年由ENIX出版社推出,由峰倉和也所作,套用《西游記》人物名稱,融合《西游記》故事情節(jié)的《最游記》出版,2000年被譯為繁體中文由東立出版社出版,2002年簡體中文版出版,后其動畫版權也被中國網(wǎng)絡視頻企業(yè)引進。橫山光輝的五十卷漫畫版《三國志》歷經(jīng)十五年連載后,于1971年首次出版,之后多次再版,于2021年首次刊發(fā)中文譯本,這部跨越五十年的作品終于在新星出版社的努力下與中國讀者見面,譯者在翻譯對白時既保留作者風格,又進行了相應調整,以便于中國讀者理解。其四十七集的動畫版的網(wǎng)絡播放權也被中國視頻網(wǎng)站購買。而橫山以《水滸傳》為底本,結合其他史料創(chuàng)作的漫畫版《水滸傳》的簡體中文譯本也于2022年進入讀者視野,國內出版企業(yè)采取眾籌模式,積極在新媒體中宣傳,吸引年輕讀者。《水滸傳》簡體中文版除收錄漫畫原版《水滸傳》外,還收錄了三篇外傳、刪減原稿、新增24幅卷首彩頁,贈送讀者書簽、藏書票、貼紙等周邊產(chǎn)品。
首先,從四大名著漫改版的逆向傳播現(xiàn)象可以看出,無論畫家如何研究原著,如何改編,漫改版都始終保留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韻味,之后才是滿足日本受眾的偏好。其次,與過去電視媒體不同,動畫版的播放主體也轉變?yōu)榫W(wǎng)絡視頻平臺。再次,譯者通過正視兩國讀者人群存在的文化差異,立足于本土讀者進行翻譯再創(chuàng)作,打破本土讀者固有思維與偏見。
在游戲方面,最具代表性的當屬日本光榮公司三國題材的系列游戲。早在1985年光榮公司就推出了名為《三國志》的策略戰(zhàn)棋游戲,發(fā)行至今已有14個版本,2019年授權中國公司發(fā)行手游版本。此外,游戲“真三國無雙”系列(“新三國無雙”系列)主題取材于《三國志》及《三國演義》,是由光榮公司發(fā)行的系列游戲軟件。該游戲發(fā)行之初,就曾推出過中文版,2004年游戲《真三國無雙2》在中國大陸地區(qū)發(fā)售。2021年根據(jù)該游戲改編的中日合拍電影也在中國地區(qū)上映。同樣由光榮公司發(fā)行,取材于三國故事的游戲《臥龍:蒼天隕落》于2023年3月3日發(fā)售,11種語言版本中包括簡體中文版。
梳理光榮公司的三國題材游戲的傳播與接受路徑,主要有以下三方面特點。一是符合史實的適度改編。游戲背景設定為三國時代,出場人物的設定也基于《三國演義》小說,光榮公司甚至還為游戲設置了歷史資料收集室,也結合游戲特性進行了適當創(chuàng)新,如出于商業(yè)化考慮豐富和增加了女性武將的角色、經(jīng)歷。二是游戲的角色建模符合主流審美。不同的美術風格有著不同的受眾群體,而光榮公司的游戲無論男性還是女性角色的設定都不標新立異,符合大眾取向,為游戲目標用戶的接受打下了基礎。三是光榮公司對三國游戲的接受與發(fā)展,基于社會發(fā)展的實際情況,從單機游戲不斷進化到電腦游戲、手機游戲,將社會需求與三國文化契合,是光榮公司三國游戲在新興媒體的激烈競爭之下迅速攻城略地的重要原因。
結語
回顧四大名著在日本的出版歷程,在17世紀至19世紀,四大名著伴隨著日譯本的出版以及繪本和川柳的傳布,逐步走進日本民眾的日常生活;20世紀后,四大名著伴隨著譯本、改寫本、相關書籍、考試內容及游戲的發(fā)展,取得了廣泛的傳播效果,擴大了四大名著的國際影響力。同時,日本通過游戲、漫畫實現(xiàn)的逆向傳播,促進了兩國優(yōu)秀文化的互通互融,推動了中日兩國深度文化交流的繁榮和互鑒,進而為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國際傳播與文化傳承搭建了有益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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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xport of? Excellent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to Japan and the Path of Cultural Exchange: Taking the Four Great Masterpieces as Examples
HAO Ping, HOU Ding-ran(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Shanxi University, Taiyuan 030006, China)
Abstract: The dissemination of excellent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is an important way to tell China's stories well. As an important embodiment of the excellent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the Four Great Masterpieces were transmitted to Japan from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y, integrated with the native Japanese culture and became an important cultural element in the social life of local residents. Finally, they were transmitted back to China, forming a closed loop of cultural exchange and mutual learning.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communication process of the Four Great Masterpieces in Japan and the historical process for the reverse communication of flowing back to our country, explains and discusses the internal laws and external influences of the Four Great Masterpieces on the communication practice to provide useful reference for how to tell China's stories well and expand the influence of the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of China in overseas.
Key words: The Four Great Masterpieces; excellent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dissemination; Ja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