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園
在田野里,在鄉(xiāng)親們的心里,桑樹成長的好壞,關系蠶的一生,關系一個季節(jié)的收成。
農民一生靠天吃飯,把每一株莊稼都視如己出。陽光下飽經(jīng)風霜的面孔,在悄無人息的午夜綻放心事,幻想著每一個美好的明天。
我總會在想起桑樹的時候,想起那些細如粉末的幼蟲,想起那些渴盼它們帶我飛翔的日子,就像一個饑餓的人,抓住了救命的饅頭,它們成了我走向遠方的最初向往。我最終離開了村莊,走進都市。不知何時,我卻愛上了回過頭來看桑樹,看它們無視風霜,看它們年年換上新綠,迎接春天。
現(xiàn)在,城市在我的身邊,村莊在我的心里,桑在血脈中,而我杳無音訊。
鐮刀
一件鐵器,它的鋒利與否與收割有關。
當陽光閃耀在我沉靜的思索中,我與鄉(xiāng)親們的聯(lián)系就一點一點地被它切分開來。
從一棵站立的麥子開始,到一地倒下的水稻結束,鐮刀在勞動的磨損中慢慢縮小,最后作為鐵沫消失在泥土里。此時,一把新的鐮刀出現(xiàn)。一把與我無關的鐮刀,為何總牽著我的記憶?
我這善感的心呀,總是忍不住想起爺爺以及鄰家的長者。當他們像鐮刀一樣在歲月的磨損中縮小,直至消失,一捧凸起的黃土,讓他們從此銷聲匿跡。
我不喜歡鐮刀,作為農具和利器,它帶給我的只有破壞和遍體鱗傷的童年。對于我,鐮刀只是鐮刀。對于鐮刀,我又是什么呢?
詩歌
有些溫暖要珍惜,像父母,像兄弟,像最初的朋友,像詩歌。
在這樣的過程中想起詩歌,有些不合時宜。
起先是風,風讓詩歌厲害無比,風可以改變氣候、環(huán)境和心情,而我不能。然后是雨,雨是詩歌里較溫柔的部分,先是細的,再是斜的。我不如雨,習慣了瓢潑和氣急敗壞。再然后就是花朵,它們亮麗,很容易成為主角,占據(jù)很大篇幅。通常,我會把花朵當作裝飾,卻不知裝著裝著就被裝飾搶走了主題。接下來是雪和月,它們太容易被寫跑題,因為它們更適合談情說愛。除了這些,我不知道還有什么更美的事情可以書寫。
就這樣,我慢慢地發(fā)現(xiàn)詩歌開始重復自己。這也讓我想起一句與詩有關的話:“從文字開始,到詩歌結束?!痹瓉?,詩歌可以這么無聊。
寂寞
回到田野,做一個健康而強壯的農人,我對自己說??墒窃捯徽f完,我就笑了,我連最基本的農活都不會干,怎么可以厚著臉皮說自己是個農人呢?
此時,田野里的花也一臉鄙夷地笑了,一朵接著一朵,還有陽光,還有流水,還有莊稼,它們笑得那么嘹亮,那么逼人,那么自在,令人不知所以。
我此時只想找一處無人的角落,若無意暴露心思,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藏匿。
但是,我并非性格孤僻之人,可以耽于寂寞之隅。如果可以,我會把自嘲當作思考,卻不會試著讓所有人理解這句話,我知道,如果我說了,就等于給他們點了一盞燈,就是在給予他們更多的幻想。
我不能給誰留下幻想,所以,只能呈現(xiàn)應該出現(xiàn)的問題。
阿土:本名莊漢東,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詩刊》《詩歌報》《綠風》《散文》《散文選刊》《散文詩》《散文詩世界》等刊,入選《21世紀散文年選》《21世紀散文詩排行榜》《閱讀與鑒賞教程》等百余選本。著有作品集六部。
編輯??? 沈不言?? 78655968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