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張宗子

無風(fēng)時的冷，是慢慢地浸潤到骨子里的。等到人警覺時，已經(jīng)抖不開了。不過這終究無傷大雅：既然它從容，我們自然也從容，甚至可以假裝彼此不存在。畢竟天大的事一瞬間便可化為烏有，何況溫暖未必盡如人意。我們需要的，在某一時刻確實感到需要的，只是心心相印、舍此無他。

月亮恰好半個，像被不鋒利的刀切下來的，邊上發(fā)毛。這么澄澈的空氣，月亮白得晃眼。天空的藍(lán)，是北極漂浮著冰塊的海水的深藍(lán)，太純凈了，純凈得令人憂心。

走到樹底下仰頭看天，天忽然飽滿起來，仿佛各種可能一下子都從虛無中誕生了，充滿甜蜜的暗示意味，簡直像一杯夏天的飲料。樹枝從來不曾凌亂，由秩序構(gòu)成和諧，由和諧構(gòu)成公正，公正之美詭異難解。

我看看表，過去了七分鐘。路的盡頭，被樹和斜伸的屋角遮斷之處，一道燈光手一樣伸出，親切，而且可能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