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情深

王明貴

檔案故事：1959年6月，毛澤東回韶山揮筆寫下《七律·到韶山》。毛澤東題注：“1959年6月25日到韶山。離別這個地方已有三十二年了?！鄙厣?，毛澤東的故鄉(xiāng)。1927年1月，毛澤東在湖南考察農(nóng)民運動時曾回到韶山。毛澤東在1959年6月25日至27日重返韶山，距1927年1月已經(jīng)32年多。這首詩便是對32年來斗爭和勝利的概括。

這首詩最早發(fā)表在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年12月版《毛主席詩詞》。1976年1月、1986年9月人民文學出版社分別收入《毛主席詩詞》和《毛澤東詩詞選》。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將其編入1993年1月版《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8冊，1996年9月版《毛澤東詩詞集》。

1959年6月，在新中國成立將近10年時，毛澤東終于有了一個回家鄉(xiāng)韶山看看的機會。

毛澤東從武昌到長沙的前夕，對時任湖北省委書記王任重說：“我明天要到湖南去，你可以向他們?nèi)〗?jīng)，不同地區(qū)之間互相學習，很有必要?！边@之前，湖南的互助合作、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基本上是比較穩(wěn)健的。

1959年6月24日清晨，毛澤東5點鐘就起了床，在專列上吃了早飯，列車從漢口向湖南開進。公安部部長羅瑞卿、湖北省委第一書記王任重、機要秘書高智等陪同毛澤東前往長沙。他在專列上談興甚濃，對即將召開的中央全會期望很大，充滿希望和激情。這天中午，專列駛?cè)牍懦情L沙。下午，毛澤東在奔流的湘江水中劈波斬浪，在橘子洲走到鄉(xiāng)親們中間訪問農(nóng)民和走訪學校。6月25日下午2時，毛澤東乘專列從長沙到湘潭。

當天下午5點44分，毛澤東回到闊別32年之久的韶山，來到父老鄉(xiāng)親中間。消息不脛而走，迅速傳遍整個韶山?jīng)_，傳到湘潭、寧鄉(xiāng)、湘鄉(xiāng)交界的附近山村農(nóng)莊，一時間山水含笑，群情振奮，韶山?jīng)_像過節(jié)一樣熱鬧。

毛澤東到韶山后，住在松山一號樓。他請來了當?shù)氐摹吧缴瘛保瓷厣焦琰h委書記）和“土地”（即韶山大隊支部書記），拉他們坐下，詢問起家鄉(xiāng)的工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水利建設(shè)、群眾生活等情況，詢問起少年時期的老師、同學、親友等人的現(xiàn)狀。

當天夜晚，客人散盡之后，毛澤東仍然毫無睡意，在院坪里，與羅瑞卿、王任重和湖南省委第一書記周小舟等，談起30年代在中央蘇區(qū)和遵義會議前后的往事，談起建立井岡山根據(jù)地的情況。人們?nèi)バ菹⒅螅珴蓶|激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夜深人靜了，他還提筆寫了幾封信。

6月26日，他來到父母墓前，神情肅穆，深鞠三躬，充滿深情地輕聲說：“前人辛苦，后人幸福?！泵珴蓶|跟隨行的羅瑞卿說：“我們共產(chǎn)黨人，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不信什么鬼神。但生我者父母，教我者黨、同志、老師、朋友也，還得承認。我下次回來，我還要去看看他們兩位?！甭酝Ｒ粫椭糁髯油较伦?。

從山上下來之后，毛澤東接見干部群眾，他走進謝家屋場的公共食堂，了解食堂的真實情況。他橫過塘基，來到上屋場，回到自己的舊居，走進自己當年的臥室，看著三兄弟和母親1919年在長沙的合照，一晃40年過去了，照片中的老母早已作古，二弟澤民犧牲在新疆，三弟澤覃犧牲在江西，他歷經(jīng)南征北戰(zhàn)，領(lǐng)導人民建立了新中國，原來的一家人只剩下自己，不由得感慨萬千！

在毛澤東去韶山學校的路上，韶山學校的師生和附近的農(nóng)民，從白發(fā)老人到幾歲小孩，紛紛加入歡迎隊伍，站在馬路兩邊等候他的到來。毛澤東親切地和少先隊員手挽手走上校門口的臺階，一邊走一邊詢問同學們的學習情況。到韶山學校后，學生們馬上圍攏在他的身旁。學生蔣含宇解下自己的紅領(lǐng)巾，走到毛澤東跟前，行了個隊禮。毛澤東彎下腰來，讓少先隊員踮起腳給自己系上紅領(lǐng)巾。戴上紅領(lǐng)巾，毛澤東高興地說：“我現(xiàn)在又年輕了，變成少先隊員了。”風趣的語言引得大家放聲大笑。毛澤東被師生們笑臉簇擁著，攝影師抓住機會按下快門，于是留下了一張被詩人臧克家稱之為“紙面上仿佛聽出了聲音”的著名照片。

這天晚上，松山招待所燈火通明，毛澤東在這里邀請地下黨員、大革命時期的自衛(wèi)隊員、烈士家屬、老貧農(nóng)以及公社和大隊的主要干部等幾十人在這里開座談會，并宴請各位鄉(xiāng)親。

送走眾鄉(xiāng)親后，毛澤東又和王任重等三人談了很久。談了關(guān)于讀書的問題，他說要讀馬列主義，還要讀點歷史，讀些古詩詞。談經(jīng)濟工作時，他強調(diào)計劃工作必須搞綜合平衡。經(jīng)濟建設(shè)必須要鼓足干勁，又要實事求是，管理國家和管理家庭一樣，要精打細算。

夜深了，天空疏星點點，萬籟俱寂，人們都進入了夢鄉(xiāng)?！八缮揭惶枴边€亮著燈光。毛澤東在臥室里踱著步，好像在思索著什么。他又來到走廊里，與警衛(wèi)人員閑談了一會兒，然后回到臥室踱來踱去，沉吟不已，直到天邊露出了一片魚肚白，那被紅絨幔子遮住的玻璃窗還透出微弱的燈光。為了中國革命事業(yè)，毛澤東整整32年沒有回過韶山了。如今，他終于回來了，多少青少年時代的往事涌上了他的腦海??！他一夜沒睡，吟成一首《七律·到韶山》：

別夢依稀咒逝川，

故園三十二年前。

紅旗卷起農(nóng)奴戟，

黑手高懸霸主鞭。

為有犧牲多壯志，

敢教日月?lián)Q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

遍地英雄下夕煙。

青年時期，毛澤東懷著“改造中國與世界”的宏偉抱負，尋求救國救民的真理。大革命時期，他懷著對家鄉(xiāng)的關(guān)心和對人民的熱愛，兩次回到韶山，親自點燃了韶山的革命火種。1927年元月，毛澤東回韶山考察農(nóng)民運動時，在毛震公祠召開的群眾歡迎大會上，他慷慨激昂地稱贊農(nóng)民運動“好得很”“農(nóng)會萬歲”，并充滿激情地說：“我毛潤之為人民謀解放，三十年革命不成功，決不回來見父老鄉(xiāng)親！”如今，革命終于成功了，一個嶄新的中國屹立在世界的東方！

（作者單位：湖南省檔案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