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晴
那天早晨,我從睡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大院里的桂花開了。濃郁的桂花香像長翅膀的小精靈,在房間里跳躍,舞出金燦燦的軌跡。小小的桂花開滿枝頭,仿佛給大樹夾了滿頭的黃色發(fā)卡。
吃完早餐,我連嘴都來不及擦,就跑下二樓,來到大院里,興奮地摘著桂花?;ò晏稍谖业恼菩?,像一支支金黃的小湯匙。我小心翼翼地捧著掌中的“桂花山”,想回家找個罐子裝起來,卻不知從哪兒刮來一陣風,我手里的桂花紛紛揚揚,飄上天當仙子去了。
留在人間的我有些失落。忽然,我看見遠處有個穿碎花裙的女孩,與我隔著三棵樹的距離,也在摘桂花。她看起來年齡和我差不多大,很瘦,一頭烏黑的齊肩短發(fā)。我走上前,想問問她是誰。許是聽到我的腳步,她停下摘桂花的手,朝我轉過頭來。
天吶,這是怎么回事?
面前這個我不認識的女孩,她有著清澈明亮的左眼,但右邊的眼睛,卻像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樣,只留下一片光滑的皮膚。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臉,就像一幅好看的油畫被撕掉了一角,一只漂亮的杯子被摔碎了一塊。美依舊在,可殘缺的部分又那樣令人難以忽視。
我怔住了,站在原地說不出話。她看向我,有些躲閃地低了低頭,注意到我空垂的手,她咬了咬嘴唇,朝我伸出手掌,說:“送給你。”
她白皙的掌心里,是一捧淡黃色的桂花瓣。
“謝謝?!蔽倚⌒牡赜檬肿o住花瓣,以免再被風吹跑。我想了想,問她:“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沒有見過你?!?/p>
“我叫徐夢,你可以叫我夢兒。”她看著我,垂眸,靦腆地笑,“我家是昨天剛搬來的,就住那里,一樓?!彼钢粋€方向。
“那我就住你樓上,好巧!”我驚喜道,“我叫陳晨,以后我們可以一起玩兒?!?/p>
夢兒的眼神亮了起來,月牙般彎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說:“好??!我媽媽會煮桂花茶,可好喝了,你想不想喝?”
“想!我還沒喝過桂花茶呢,是什么味道???”
“你喝了就知道啦。”夢兒牽起我的手,拉著我跑進樓道。片刻后,一位穿著杏紅色連衣裙的阿姨給我們開了門。我還是第一次在生活中見到這么漂亮的女性,溫柔又優(yōu)雅,好像電視里走出的明星。
“媽,這是晨晨,她想來喝桂花茶?!眽魞赫f。
“歡迎來我家做客,讓我好好招待這位漂亮的小姑娘?!眽魞簨寢屝χf,然后蹲下身輕輕地捧了捧我的臉。我聞到她身上有一股香,比桂花的香更清新淡雅,像春風一樣。
夢兒媽媽忙著泡茶,我和夢兒坐在沙發(fā)上一起看《海綿寶寶》。夢兒家的電視可以打開視頻網(wǎng)站,只要想看動畫片,隨時都可以看,而且想看哪集就看哪集。我羨慕極了,我家的老電視機可沒有這個功能,我每天只能在晚飯后守著少兒頻道看一會兒動畫片,其他時候,電視都被爺爺占著。
夢兒聽了,說:“沒關系,以后你什么時候想看,就來我家找我,反正只要下一層樓梯嘛。”
我頓時開心起來:“是??!住得近可真好?!?/p>
過了一會兒,夢兒媽媽喊我們?nèi)ズ裙鸹ú?。我捧起白瓷茶杯,學著夢兒的樣子,輕抿一口,淡淡的茶香瞬間縈繞唇齒,沁人心脾。我又嘗一口潔白的燈芯糕,清涼的甜味頓時纏上我的舌尖。
我在夢兒家玩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吃飯時,奶奶問我,今天是不是在和樓下那戶人家的姑娘玩兒?我說是的。奶奶往我碗里夾了一塊紅燒肉,說:“昨天她們搬來,我和她媽媽聊了幾句,母女倆都挺可憐的,小姑娘是叫夢兒吧?你以后要多和她玩玩兒?!?/p>
我用筷子往嘴里扒著飯,不是很懂奶奶的話。在我看來,夢兒的家就像天堂一樣,吃的、喝的、玩的,全都有,夢兒的媽媽又美得像仙女一樣,奶奶為什么要說她們可憐呢?更何況,和夢兒在一起那么開心,即使奶奶不說,我也一定會和她玩兒的。
星期一,我像往常一樣,坐在三(3)班的教室里。上課鈴響后,老師領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了教室,纖瘦的身體,齊肩的短發(fā),這不是夢兒嗎!我睜大了眼,驚喜地盯著夢兒,希望她能注意到我的視線。可是夢兒卻始終低著頭,厚厚的劉海遮住了表情。
老師在黑板上寫下“徐夢”二字,說:“這是今天轉學到我們班的徐夢同學,大家要好好相處。徐夢,你就坐那邊的空座吧。”
自打夢兒走進來,教室里就響起了竊竊私語,在那些刻意壓低的議論聲中,依稀能夠聽到類似“一只眼睛”“獨眼龍”“好可怕”之類的話。夢兒經(jīng)過我的座位時,我扯了扯她的裙子,小聲說:“夢兒,是我?!眽魞哼@才發(fā)現(xiàn)我,朝我擠出一個笑容,但那笑容轉瞬即逝。夢兒落座后,老師敲了敲桌子,說:“好了,現(xiàn)在翻開課本,我們今天學習《花的學?!愤@一課……”
下課后,我本想立刻去找夢兒說話,可沒等我起身,坐在我前面的小璇就轉過頭,用書豎在桌上擋著臉,湊近我小聲說:“你看到徐夢的眼睛了嗎?”
我愣了愣,點頭。
“好嚇人?。 毙¤局?,夸張地說,“我第一次見這種人?!?/p>
小璇的話讓我一時語塞,只能小聲說:“其實也還好吧?!?/p>
小璇猛地搖搖頭,瞥了一眼徐夢的位置,向我示意說:“你看,不止我一個人覺得她奇怪吧?”
我順著小璇的目光看去,只見夢兒周圍的同學都在離她很遠的地方偷偷觀察著她,卻沒有人敢靠近。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想去打招呼的心,頓時消去大半。
夢兒也沒有主動來找我,下課后,她除了走出過教室一次,大部分時間都是把臉埋在手臂里,趴在桌上睡覺。整個上午的課間,我都沒有找到機會和夢兒說話。
最后一節(jié)是體育課,老師讓女生們兩兩分組,互相幫助做仰臥起坐,男生們則做俯臥撐。全班十四名女生,正好分七組。誰知,被分到和徐夢一組的女生楊桃竟哭了起來,指著徐夢說:“老師,我不想和她一組。”
老師蹲下身,問:“你為什么不想和徐夢同學一組呢?”
楊桃抽抽噎噎的,說不出理由。
這時,班里的“混世大魔王”,一向很愛捉弄人的男生吳熠帆大聲說道:“因為她是獨眼龍!”
頓時,全班同學哄堂大笑。
“不許這樣說同學?!崩蠋煶谅暢庳煟挚粗蹨I汪汪的楊桃,嘆口氣,說,“那有誰愿意和徐夢同學一組,來跟楊桃同學換一下?!?/p>
女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說話。
夢兒的頭垂得更低了。
我在內(nèi)心掙扎了許久,還是默默地抬起了手。體育老師看到我,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那就陳晨和徐夢一組吧,楊桃同學你就和吳璇同學組隊。”
老師的話音剛落,小璇便略帶埋怨地喊了我的名字,眼神里滿是不解。我看見小璇的表情,感覺自己做了件錯事。
我和夢兒一起將綠墊子鋪開,夢兒輕聲說了句:“晨晨,謝謝你?!蔽铱嘈χ鴵u了搖頭。那節(jié)體育課,我仰臥起坐的成績很好,可是我卻并不開心。
放學后,我四處尋找小璇的身影。小璇和我每天放學都會一起回家??墒墙裉欤龥]有等我就提前走了。在校門口,我看見小璇和楊桃走在一起,我背著書包追上去,喊:“小璇,等等我!”
小璇回頭看了我一眼,繼續(xù)朝前走,說:“你怎么不和你的新朋友一起走,還要來找我。”
“可是,我們不是一直都一起回家的嗎?”我說著,感到有些委屈。
楊桃則奇怪地問我:“晨晨,你怎么愛和那種人一起玩呀?”楊桃的語氣很認真,好像我確實做錯了什么事一樣。
她們的話讓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責。我開始懷疑自己,難道我真的不該和夢兒一起玩兒?可在我看來,夢兒雖然缺了一只眼睛,卻是一個很好的人啊。
我到底該怎么做?
忽然,耳邊傳來嬉鬧的聲音。原來是吳熠帆領著一群男生大搖大擺地走近了,邊走還邊喊“獨眼龍”“一只眼”“怪物”等詞語。在他們前面,是孤零零走路的夢兒。夢兒看見我,停下腳步,抿唇朝我笑了笑。而我竟不知怎么想的,轉頭避開了她的視線。那一瞬間,夢兒的笑僵在了嘴角,她低下頭,拉緊書包帶,加快腳步朝前走去。吳熠帆一行人在后面嬉笑打鬧著,也漸漸走遠了。
自那天起,我在學校再也沒有和夢兒說過一句話。我們就像兩個陌生人,彼此之間毫無聯(lián)系。夢兒上體育課,依舊是一個人,同學們玩丟手絹兒時,沒有人會把手絹兒丟在她的身后。我強迫自己不去在意,但那天夢兒僵在嘴角的笑容,就像老師批改卷子用的紅印章一樣,深深烙在了我的心里。
就這樣過了兩周。
下午放學,天上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我借著街邊人家的屋檐,一路小跑回了家,雖然有屋檐幫忙擋了雨,但我的校服領還是被淋濕了,濕漉漉地貼在脖頸上,讓人好不難受。我站在樓道里敲門,足足敲了五分鐘,都沒有人回應。照以往,爺爺奶奶都會在家等我的,這個時間點,他們會去哪兒呢?
我又敲了很久的門,都不見有人來。濕漉漉的校服貼在身上,像鐵般冰涼,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仿佛也在抗議這寒冷的天氣。我下到樓梯口,眼巴巴地望著院子的大門,期望下一秒就能看到奶奶從院門口走進來??晌遗伟∨危鹤永镒哌M了許多人,卻沒有一個是我的奶奶。
涼絲絲的雨滴拂上臉頰,我的鼻子漸漸酸了。
“吱呀”一聲,身后的門開了。我回過頭,只見夢兒站在她家門口,低垂著眼眸,雙手緊緊捏著衣角,問:“你要不要來看動畫片?”
這是兩周以來,她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我的心頓時酸脹脹的,我下意識地想拒絕,可還是抵不過身上的寒意與腹中的饑餓,低頭跟她走了進去。夢兒給我換上她的干凈外套,又端出幾盤點心,放在茶幾上,把電視打開。當海綿寶寶熟悉的聲音響起時,我的內(nèi)心泛起一股久違的溫暖??粗η懊蟮膲魞?,濃濃的愧疚感席卷了我。
我局促地交握著雙手,對夢兒說:“夢兒……謝謝你?!?/p>
“沒事?!眽魞撼倚π?,遞給我一塊大白兔奶糖,“你的家人應該很快就回來了?!?/p>
我點點頭,回想起這兩周自己的行為,自責的同時,也暗暗下定了決心。我看著夢兒,說:“我們還是好朋友,對吧?”
“嗯!”夢兒的左眼笑得彎彎的。我想,如果有的話,她右邊的眼睛一定也是笑著的。
“你看,海盜船長和你是不是很像?”我指著動畫片里頭戴黑色三角帽,眼罩斜蓋住眼睛,左肩還站著一只鸚鵡的海盜船長,說道。
“像這樣嗎?”夢兒跑進媽媽的房間,找出一條黑絲巾斜系在臉上,遮住她缺少的那只眼睛,又從衣架上摘下一頂黑色圓頂帽戴著,站在沙發(fā)上,擺出船長的姿勢。
我笑得四仰八叉,連聲說:“好像,好像?!?/p>
夢兒用手比作望遠鏡,朝前眺望海面,掌住船舵,對我說:“準備好了嗎,孩子們?”
我喊道:“是的,船長!”
夢兒說:“太小聲啦!”
我加大了音量:“是的,船長!”
“哦——!”夢兒隨即唱了起來,我也跟著她一起唱:“是誰住在深海的大鳳梨里,海綿寶寶!方方黃黃,伸縮自如……”
后來沒過多久,爺爺奶奶就回來了。原來他們?nèi)チ算y行,排隊時耽誤了不少時間。奶奶回家沒見到我,便朝窗外喊我的名字,聽到我說在夢兒家,就沒有再催。
第二天,我和夢兒手牽著手結伴上學。路上,我發(fā)現(xiàn)周圍無論大人還是小孩兒,看到夢兒的臉時,表情都會一變。有的人會轉過身去,刻意不再看;有的人則是牢牢地盯著,仿佛要把夢兒盯出一個洞來。我走在夢兒身邊,自然而然也感受到了這些視線。我必須不斷提醒自己,我們沒有做錯什么,才能繼續(xù)抬頭挺胸地走在路上。而這只是夢兒的一個普通的早晨,在這之前的每一天、每一周、每一年,她又是怎樣走過的呢?
到了班上,我和夢兒各自在座位坐下。小璇回頭短暫地看了我一眼。我撕下一張便利貼,在上面寫道:“小璇,你是我在學校最好的朋友,夢兒是我在大院兒最好的朋友,我希望有一天,你們也能成為朋友?!?/p>
我把便利貼遞給小璇。小璇接過去看完,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課間,班上的男生在玩打賭游戲,贏了的人可以讓輸?shù)娜俗鲆患?。吳熠帆輸了,男生們攛掇著,讓他去問夢兒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吳熠帆有些不愿意,旁邊的人就激他,說他是不敢。吳熠帆發(fā)出一聲夸張的嗤笑,道:“這有什么不敢的!”隨后,他竟真的走到夢兒的座位前。
“喂,獨眼龍,他們要我問你,你為什么只有一只眼睛?”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有些生氣:“吳熠帆,你想干嗎?”
吳熠帆一臉無辜地看著我,說:“只是問個問題嘛。我真的很好奇,為什么我們所有人都是兩只眼睛,她卻只有一只?難不成是睡覺的時候弄丟了嗎?”
男生們哈哈大笑起來。
夢兒的頭埋得更低了。
一股怒火從心頭燎起,我打斷他們,大聲說道:“那當然是有原因的!”
吳熠帆說:“你知道原因?那你講來聽聽?!?/p>
“那是因為……是因為……”我一時沖動站起來解圍,壓根兒沒想過回答,而此時,全班同學的視線集中在我身上,或好奇,或意外,都在靜靜地等我開口,我知道我必須給出一個答案。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忽然,那天在夢兒家看動畫片的場景從腦海中浮現(xiàn),我脫口而出:“因為,她的爺爺是一個海盜!”
全班一片嘩然。
夢兒從座位上抬起頭,驚訝地看著我。
我看著夢兒,不知為何就有了底氣,我繼續(xù)說道:“沒錯!夢兒的爺爺是個海盜,所以夢兒也是個海盜。而且不是現(xiàn)實中那種專門打劫商船的壞海盜,而是動畫片里那種聰明又愛行俠仗義的海盜!”
在我信誓旦旦的發(fā)言下,同學們看夢兒的眼神漸漸變了。原本最怕夢兒的楊桃,此時也小聲地問:“那你爺爺找到過寶藏嗎?”
“當然找到過!”我走到夢兒身邊,不動聲色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夢兒瞬間領會了我的意圖,說:“我爺爺出海還沒回家。等他回來,一定會帶回很多海里的寶藏?!?/p>
“海盜”“出?!薄皩毑亍保@些新鮮、神秘、充滿著誘惑力的詞匯,一下蠱住了同學們的心。大家紛紛擠到夢兒的座位邊上,問她各種各樣關于海盜的事情。在大家看來,夢兒缺少的右眼不再怪異,而更像是一個充滿了神奇色彩的謎。這個謎里,既藏著神秘的寶藏,也有美麗的海底生物和勇敢的冒險。
“你聽說了嗎?三(3)班有個女生是海盜!”流言一下子傳開了。
每到課間,都會有一些其他班的同學慕名而來,想要一睹“海盜姑娘”的真容。就算開始不大相信,當他們看到夢兒的眼睛時,殘存的懷疑就會一掃而空。
“我就說了吧,她真的是個海盜!畢竟除了海盜,還有誰會少一只眼睛呢?據(jù)說她的爺爺就是海盜,找到了很多寶藏。”
“好厲害!”
經(jīng)過與夢兒的相處,同學們發(fā)現(xiàn),夢兒除了少一只眼睛以外,與旁人沒有任何不同,甚至夢兒比同齡人更溫柔,更善良,更樂于助人。
“海盜”的熱潮過去,大家經(jīng)常會忘記夢兒只有一只眼睛,似乎這已不再是個問題。小璇也在我的鼓動下,去了夢兒家做客。我們一起學泡桂花茶,夢兒媽媽還給我們編了好看的麻花辮。
那天,我和夢兒一起走在校園里,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在叫我們的名字。我們回過頭,只見吳熠帆走到夢兒面前,咬著唇,別扭地說:“這周的值日,我替你做,你不用管了?!?/p>
夢兒眨了眨眼,說:“為什么?”
我看著半天憋不出話的吳熠帆,心中忽然有了個想法,便問道:“你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跟夢兒道歉嗎?”
吳熠帆尷尬地咳了咳,又正色道:“同學間互相幫助,不是很正常的嗎!”說完便轉過身,飛快地跑遠了。
空氣中飄著若隱若現(xiàn)的淡淡的桂花香,凝息去聞時,卻又消失無蹤。我看著吳熠帆逐漸遠去的身影,回過神兒來,忽然覺得他也沒有那么讓人討厭。我和夢兒不由得相視而笑,心里都原諒了吳熠帆。
我推了推夢兒的肩:“要不要比比誰先跑到教室?”
“那必定是我先!”夢兒說著,撒開腿跑了起來。
“你耍賴!”我忙追了上去。
我們肆無忌憚地奔跑起來。風拂過裙擺,午后的暖陽下,樹葉沙沙地響著。蜘蛛倒掛在枝頭,懶洋洋地織一張網(wǎng)。螞蟻從樹下經(jīng)過,搬運著大顆的糧食。
在夢兒清脆的笑聲里,秋漸漸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