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貨郎（新編大型高安采茶戲）
2023-10-14 16:01:59王恩施
影劇新作 2023年3期
時間：一九三二年夏秋之交
地點：蘇區(qū)與白區(qū)交界的江南東安鎮(zhèn)蔓溪村
人物：
陳? 康? 男，25歲，東安鎮(zhèn)蔓溪村行商貨郎。
包秀靈? 女，23歲，東安鎮(zhèn)蔓溪村村民、“入門寡”。
陳薛氏? 女，53歲，東安鎮(zhèn)蔓溪村村民、包秀靈婆婆。
陳紹宗? 男，65歲，東安鎮(zhèn)蔓溪村陳氏族長。
陳思敏? 女，21歲，東安鎮(zhèn)蔓溪村村民、陳紹宗侄孫女。
陳經(jīng)倫? 男，26歲，東安鎮(zhèn)蔓溪村村民、陳紹宗長孫。
馬? 勝? 男，24歲，紅軍某營一連連長。
盧曉峰? 男，30歲，紅軍某營營長。
秦永清? 男，35歲，國民黨軍某團參謀。
劉? 霖? 男，45歲，國民黨軍某團軍需官。
村民甲、東安鎮(zhèn)蔓溪村村民若干、宗族眾幫閑、一連通信員、
紅軍戰(zhàn)士若干、紅軍甲乙丙、女戰(zhàn)士、婆姆、大嫂、
蘇區(qū)民眾若干、國軍張排長、國民黨軍士兵若干。
第一場 犬牙交錯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夏末的一個清晨時分，江西中部山區(qū)曠野。
［綿延亙突的羅霄山脈分別向南和向北擴展，向南的一面峰巒起伏、山勢舒緩；向北的一面崢嶸突兀、奇峰疊嶂。
［一條山路從山巔彎曲而下、綿延而去。一條清溪汩汩淙淙、伴路而流。村莊零落，人煙稀少，林木葳蕤，四野荒涼。
［幕內(nèi)唱：民國民生難期許，
“三座山”下難喘息！
窮山陋水燃火炬，
一縷星火仰天機。
［陡然之間，槍聲暴起、殺聲盈野。一支國民黨軍和一支紅軍狹路相逢、拼死搏擊。
［小開打。地處陌生、雙方顧忌，一場遭遇戰(zhàn)來得快，去得也快，雙方脫離接觸。
［從一樹叢中顫栗地伸出一雙腳，陳康探頭探腦地現(xiàn)身，一陣槍聲，又把他嚇回去。槍聲過后，陳康探身又隱身。
陳 康 （顫聲吆喝）貨郎哦——
［幕內(nèi)唱：槍聲殺聲驚天地，
（擔貨郎擔上，唱）只殺得天昏地暗、鳥獸奔離、花草凋謝、樹木屏息，嚇得陳康我掉層皮！
（接唱）那黃軍裝的外兇內(nèi)懼，
那灰軍裝的威武不屈。
看起來雙方勢不兩立，
打得兇撤得快有些離奇。
（白）哎？關(guān)我什么事，我一個鄉(xiāng)村貨郎，關(guān)我什么事喲？
（接唱）我只關(guān)心做生意，
積攢銀元為娶妻。
那包秀靈甚合我意，
她容貌秀美外加好身軀。
我攢夠了銀元把她娶，
生他個一四五六七。
陳康的香火旺得起，
兒孫打鬧又繞膝。
可恨那薛婆貪財禮，
一百銀元絲毫不肯低。
我要努力，
我很努力，
我須努力，
我再努力，
努力做一個誠實守信、童叟無欺、老老實實、道道地地的鄉(xiāng)村小貨郎，我將本求利怎么的？怎么的！
（吆喝）貨郎哦——
［正在山路行走的陳康與國軍參謀秦永清帶領(lǐng)的張排長及士兵不期而遇，國軍們?nèi)缗R大敵。陳康早早地放下?lián)优e手。
張排長 什么人？
陳 康 生意人。
張排長 不許動！
陳 康 舉著手，沒動。
［幾個國民黨兵趁著陳康不注意，從他的貨郎擔上摸些香煙洋火之類，陳康著急。
陳 康 （大喊）不許動！
［幾個國民黨兵一驚，趁機溜下。
秦永清 什么不許動？
陳 康 長官，他們偷拿我的香煙洋火，占我便宜。
秦永清 哼，那是正常搜查。哎，你有沒有看到一支赤匪隊伍？
陳 康 什么赤匪隊伍？
張排長 就是紅軍。
陳 康 紅軍？沒看到。
秦永清 張排長，帶著弟兄們往西邊搜索。
張排長 是，往西邊搜索去。
［秦永清、張排長帶兵下。
陳 康 （噓出一口氣）嚇死個人了！（忙清點損失）
［劉霖悄無聲息地從陳康身后現(xiàn)身。
劉 霖 不許動！
陳 康 沒動?。o奈舉手）你是哪個？
劉 霖 我是國軍劉霖劉軍需。
陳 康 劉軍需什么事？
劉 霖 老子有事！老子要兩條煙，兩瓶酒，你給我賒起。
陳 康 哎哎哎——本貨郎本小利薄，賒不起！
劉 霖 你說什么？賒不起？你再說試試？
陳 康 （麻起膽，振起喉）賒不起！賒不起?。?/p>
劉 霖 你好、好?。ㄓ蜆專指淖冎饕?，從口袋里掏出兩把子彈放到貨擔上）那老子就用這些步槍子彈抵。（抓起煙酒下）
陳 康 劉軍需，不好抵，嗨，這下虧了，這下虧本了哦！
（拿出小算盤邊算邊唱）
二下二，一去一，
虧了五四三二一。
我算一算，捋一捋，
算得我陳康要拉稀。
兩把子彈將貨抵，
顆顆尖頭扎眼皮。
越看心中越來氣，
詛咒國軍的劉軍需。
都拿去，都拿去，
（賭氣放下貨擔）蹲在路邊暗抽泣。
［馬勝帶領(lǐng)紅軍戰(zhàn)士警戒上。戰(zhàn)士們幫助陳康理好貨擔。
通信員 馬連長，你看，有一位老鄉(xiāng)在哭泣。
馬 勝 是一位貨郎。貨郎，貨郎哥！
陳 康 拿去呀，都拿去呀！
馬 勝 貨郎哥，你怎么在此哭泣？
陳 康 唉，我、我虧了。
馬 勝 買賣有贏有虧，傷悲又有何必？
陳 康 我是被國軍的劉軍需他……哎，你們是什么人？難道說你們也要強拿硬要？
馬 勝 貨郎哥，我們是中國工農(nóng)紅軍，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陳 康 中國工農(nóng)紅軍，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馬 勝 貨郎哥！
（唱）我看你在此暗悲泣，
想必心中有委屈。
亂世經(jīng)商不容易，
肩挑貨擔蹈亂局。
我們紅軍有紀律，
八項注意日日提。
你我山路來相遇，
不用膽戰(zhàn)心發(fā)虛。
陳 康 中國工農(nóng)紅軍，我知道了，國軍說你們是赤、赤……你們?yōu)槭裁匆旆矗?/p>
（唱）你們?yōu)槭裁匆旆矗?/p>
族長說你們是異端。
國軍說你們大不敬，
說是要剿滅不從寬。
馬 勝 哈哈哈！
（唱）造反推翻舊世界，
拿槍摧毀“三座山”。
共產(chǎn)黨，壯我膽，
要讓人民把身翻。
紅軍越剿越壯大，
蘇區(qū)越剿地越寬。
眾紅軍 （唱）打土豪，分田地，
蘇區(qū)人民笑得歡。
陳 康老天爺！
（唱）一番話聞所未聞、
見所未見，
真好似六月天氣喝了山泉。
我想聽、怕聽，再把神斂，
猛記起族長發(fā)威我莫惹麻煩！
馬 勝 我叫馬勝，是紅軍連長。這位貨郎哥尊姓大名？
陳 康 馬連長，我姓陳名康。
通信員 貨郎哥，我們想買點小百貨，你看可以嗎？
陳 康 要買百貨，可以、可以呀！
［紅軍戰(zhàn)士們用津貼買了些日用小百貨。
［馬勝無意中看到貨擔上的步槍子彈，驚訝。
馬 勝 哎，陳康，你的貨擔上怎么有子彈？
陳 康 哦，這是國軍劉軍需官拿它抵煙酒的，嗨，把我搞虧了！
馬 勝 陳康，你把這些子彈賣給我好不好？
陳 康好啊好??！賣給你，賣給你！
馬 勝 一共三十發(fā)，我給你三塊銀元夠不夠？
陳 康 三塊銀元？
馬 勝 不夠？
陳 康 夠，夠，足夠，很夠！
［馬勝付給陳康三塊銀元，陳康手哆嗦著接過。
馬 勝 陳康，以后這種子彈有多少，我要多少。
陳 康 有多少要多少？好，好啊！
馬 勝 好，貨郎哥再見！
陳 康 馬連長再見！
馬 勝 同志們，警戒前進！
［馬勝帶通信員和戰(zhàn)士們下。
陳 康 哈哈！我又賺了，我又賺了啊！
（擔起貨擔說唱）
二進二，一進一，
賺了五四三二一。
我算一算，算仔細，
算得我陳康笑嘻嘻。
三塊銀元賺到手，
挺起腰桿心不虛。
紅軍連長好硬氣，
尊重群眾守紀律。
多有幾回此生意，
明年陳康能娶妻。
腳底板上加把力，
不懼山路高和低。
繞過山梁打遮眼，
前面已然近蔓溪。
［隨著陳康的跋涉，前面物換星移。
第二場無端遭斥
［接前場，蔓溪村村西。
［羅霄山北部余脈的蔓溪山山勢下延，形成一塊得天獨厚的沖積小平地，東安鎮(zhèn)蔓溪村便坐落于此。由于地處要沖，國共雙方都給予此地以關(guān)注。
［一株巨榕亭亭如傘立，一口古井默然相對，雄視南面的陳家宗祠露出的猙獰的大門前庭。
［光啟。正值農(nóng)閑，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身穿古村落一脈相承的漂亮服飾，在井邊、樹下女紅、洗涮。
［女聲合唱：安居蔓溪舊村落，
古井水清不興波。
農(nóng)閑借此勤洗濯，
傍晚回家再弄梭。
陳 康 （一聲吆喝）貨郎哦——
眾女聲 喲喂！
陳 康 （擔貨郎擔上，唱）
兩只竹籮裝百貨，
眾女聲 （唱）終于盼回貨郎哥。
陳 康 （唱）山外口紅真不錯，
眾女聲 （分組唱）姑娘買來嘴唇抹。
陳 康 （唱）妹子嘴唇紅艷艷，
眾女聲 （分組唱）哥哥直想嘴來嘬。
陳 康 （唱）這里有只針線盒，
眾女聲 （分組唱）針頭線腦樣樣多。
陳 康 （唱）要為家人做衣褂，
眾女聲 （分組唱）暗中比比針線活。
陳 康 （唱）油鹽作料醬醋茶，
眾女聲 （分組唱）慢慢挑來細選擇。
陳 康 （唱）直把眼睛四下脧，
不知秀靈在哪撥？
扯起喉嚨再吆喝，
貨郎哦——
眾女聲 快去吧?。ū娕瞥霭沆`）
（分組唱）莫要急壞貨郎哥。
［陳康從身上取出一條紅絲巾，圍在包秀靈頸上，包秀靈欣喜異常。
眾女聲 （分組唱）一條絲巾像云朵，
貨郎要把秀靈捉。
陳 康 （唱）我、我呀我，
笨嘴笨舌腿哆嗦……
［幕內(nèi)唱：蔓溪水，藤蔓多，
藤蔓托樹結(jié)絲蘿。
哥如大樹親藤蔓，
妹似藤蔓繞哥哥。
陳薛氏 （閃出）嗨！打住！
（唱）老娘要來泄泄火，
扯起耳朵聽我說：
一百銀元人娶走，
任你抱來任你摸。
沒錢休要來現(xiàn)世，
沒空聽你瞎啰嗦。
［陳薛氏扯下包秀靈頸上絲巾扔給陳康，拉包秀靈下。
眾女聲 哦嗬?。ǔ┮慌枨逅怪窕j，
（白）漏完噠。
（唱）一把咸鹽丟下河，
（白）化完噠。
（唱）一次牽手成夢幻，
（白）夢醒噠。
（唱）急壞了貨郎小哥哥，
（白）哭出來，哭出來就好噠！
陳 康 去去去！
（唱）一百銀元算什么？
貨郎看它不算多。
陳康勤扒又苦做，
定娶秀靈做老婆。
相親相愛度歲月，
生他一窩又一窩……
女 聲 貨郎哥哥屬豬哦！
眾女聲 哈哈哈！
陳經(jīng)倫 （幕內(nèi)）族長到！
陳紹宗 （幕內(nèi)）嗯哼！（宗族幫閑引導(dǎo)，陳經(jīng)倫攙扶陳紹宗上）
（唱）安貧守道——
安貧守道是首要，
克己復(fù)禮第一條。
千年古訓(xùn)時時教，
愚昧眾人我推高。
宗族構(gòu)筑金字塔，
試看何人敢放刁？
眾 人 參見族長。
陳紹宗 罷了。陳康，你回來了？
陳 康 是，陳康參見老族長，族長好。
陳紹宗 好啦。
陳經(jīng)倫 陳康，還不把一路的所見所聞報與族長大人知曉。
陳 康 族長聽了！
（念）縣城打貨趕個早，
走村串戶把貨銷。
胭脂花粉妹子好，
針頭線腦婦娘瞧。
男人漢子近煙酒，
求得微利歲月熬。
童叟無欺守正道，
孝敬族長補藥膏。
（遞上補藥）
陳紹宗 （唱）好好好，孺子可教，
有什么奇聞聊一聊？
陳 康 族長?。?/p>
（唱）說起來有些可惱，
那國軍的人品可不高。
陳經(jīng)倫 不要胡說八道！
陳 康 （念）劉軍需來把煙酒要，
他囊中羞澀無錢掏。
兩把子彈來抵數(shù)，
虧了我一把小銀毫。
眾 人哦嗬，虧了！
陳經(jīng)倫 定是你信口開河胡亂捏造。
陳紹宗 哎，國軍中也難免良莠不齊。陳康，你這豈不是虧本了？
陳 康 本來是虧了，結(jié)果卻賺了。
眾 人 哦？
陳紹宗 愿聞其詳。
陳 康 族長，后來我遇到了另一群人，有位馬連長用三塊銀元買走了劉軍需丟給我的兩把子彈。
眾 人 啊，賺了！
陳 康 是賺了，三塊銀元折九十個銀毫，我的煙酒只值二十個銀毫，這不是賺了？
陳紹宗 究竟是些什么人？
陳 康 他們是一支隊伍，他們身穿灰布軍裝，雖說衣服陳舊，卻是軍容嚴整、士氣高昂！
陳紹宗 哦？
陳 康 他們遵守紀律，不拿百姓一針一線！
陳紹宗 啊。
陳 康 他們打土豪、分田地，一心幫助受苦人！
陳紹宗 ??？
陳 康 族長?。?/p>
（唱）他們走的是人間正道，
他們斗的是劣紳土豪；
他們幫的是窮苦百姓，
他們求的是艷陽天高。
他們是紅軍，
共產(chǎn)黨的旗號——
陳經(jīng)倫 你放肆！
（唱）竟敢為赤匪來招搖。
（白）把他捆起來。
陳紹宗 慢！不知者不為罪。陳康，你之所為，實為資匪，你知不知道？
陳 康 哦？族長指教。
陳紹宗 大家一起聽了！紅軍就是赤匪，他們?。?/p>
（唱）嘯聚山林屬匪盜，
為禍一方怨聲高。
國軍奉命來圍剿，
好似厚土平波濤。
今日直言來相告，
（白）誰要是敢資助紅軍，為赤匪張目者——
（接唱）族規(guī)族法定不饒。
陳經(jīng)倫 你們都記住了？
眾 人 記住了。
陳經(jīng)倫 背祖訓(xùn)！
眾 人 仕于朝也，為忠為良；神則佑汝，汝福綿長；倘背祖訓(xùn)，暴棄疏狂；輕違禮法，乖舛倫常；貽羞祖宗，得罪彼蒼……
陳紹宗 嗯——陳康你要小心了，你要記住了！
陳 康 陳康無知無識、無黨無派，記與不記，又有何干？
陳紹宗 哼，走！
［宗族幫閑引陳經(jīng)倫攙扶陳紹宗下。
陳 康 族長好像生氣了。
村民甲 知道族長為什么生氣嗎？
陳 康 不知道。
村民甲 這蔓溪村百分之八十的山林、百分之九十的水田，都是族長家的，你跟他說紅軍打土豪、分田地，他能不生氣嗎？
［眾人漸漸散去。
陳 康 哦，族長生氣回家，陳康不生氣也回家，回家——
（念）走過了池塘走小道，
穿過了樹林慢慢搖。
不知道該哭還是笑，
這族長稱得上是大豪。
忽來人影嚇一跳——誰？
陳思敏 （從樹叢里走出）是我，陳思敏。怎么，嚇你一跳？
陳 康 啊，是小敏?。∧銥楹螕醯?？
陳思敏 等人。
陳 康 等誰？
陳思敏 等你！
陳 康 哈哈，等我干什么？
陳思敏 紅絲巾給我一條。
陳 康 紅絲巾？哈哈！它已經(jīng)姓包。
陳思敏 可是老薛婆認錢不認人，一百銀元可不少！
陳 康 呃這個——
陳思敏 我就不明白了，我一個黃花大閨女，會比不上那個“入門寡”？
（接唱）你快睜眼仔細瞧！
陳 康 小敏啊，你覺得你那當族長的爺爺會答應(yīng)我們交往？他、他會打斷我的腰！
陳思敏 我們私奔吧，我給你當貨郎婆！
陳 康 私、私、私奔？（咋呼）那邊是誰？是誰在笑？
陳思敏 什么人？
陳 康 我趕緊溜號?。惪导泵ο拢?/p>
陳思敏 陳康，該死的，送上門的貨郎婆你還不要??？
［收光。
第三場 情何以堪
［次日傍晚，蔓溪村陳薛氏家中。
［蔓溪山看上去黑黝黝的，在夜色的襯托下，顯得輪廓分明。略略俯瞰，蔓溪村的古舊建筑風貌一目了然。
［光啟。水聲淙淙，使得古老的蔓溪村越發(fā)靜謐、安詳。這里是包秀靈的家，雖說家道中落，但往日殷實之狀也有展現(xiàn)，醒目處的兩塊牌位，給這個家平添了幾分凄涼。陳薛氏正往供桌前的牌位擺供品。
陳薛氏 唉！（唱）雙寡人家甚凄苦，
陳薛氏半輩子沒享過福。
夫君他早年因病亡故，
十年來夜夜凄涼冷肌膚。
孤兒寡母又起變故，
為沖喜卻迎來入門寡婦。
家中無男撐門戶，
世道艱難費躊躇。
狠下心腸售媳婦，
老天爺，
原諒我生計艱難多寬恕。
［陳薛氏到牌位處緬懷禱告，包秀靈端茶杯上。
包秀靈 婆婆??！
（唱）未曾圓房夫亡故，
我好似雨摧瘦秧無人扶。
“入門寡”把我的青春誤，
孤衿冷被夜暗哭。
婆婆嫌棄難相顧，
一百銀元待售出。
只覺得身心日日腐，
哪一日才能身背雙翼出此屋？
（白）婆婆請用茶。
陳薛氏 嗯。秀靈，你的眼眶又黑了！
包秀靈 沒、沒事。
陳薛氏 唉，秀靈，你的八字沒長好呀！
（說唱）你生就的紅顏遭天妒，
你好似麻將缺牌沒的和。
你就是災(zāi)星降老屋，
你注定命里克丈夫。
我把你好有一比呀：
你就是一塊絲瓜布，
曬干了水分你一身枯。
包秀靈 婆婆所言極是，是兒媳連累了婆婆。
陳薛氏 眼下雖是民國了，說是講個婚姻自主，可這千年的規(guī)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自得了主嗎？
包秀靈 這……
陳薛氏 更何況你一個“入門寡婦”……
包秀靈 媳婦愿終身守著婆婆。
陳薛氏 算了，你也別矯情，我還指著那一百銀元養(yǎng)老呢！
包秀靈 這，婆婆……
陳薛氏 好了好了，你也祈禱祈禱，讓你那丈夫早日轉(zhuǎn)世投胎。
［婆媳倆到牌位邊祈禱，陳經(jīng)倫拿布料上。
陳經(jīng)倫 （念）風月場上稱魁首，
生性漁色愛不休。
（白）薛婆婆，薛婆婆！
陳薛氏 哦，是陳公子啊，快請坐，快請坐。
陳經(jīng)倫 秀靈妹子一向可好？
包秀靈 婆婆，媳婦廚下去了。（拂袖而下）
陳經(jīng)倫 哈哈！秀靈妹子越發(fā)的水靈了！
陳薛氏 陳公子，你今日來……
陳經(jīng)倫 薛婆婆，這里有一塊布料，送給婆婆做身衣衫。
陳薛氏 哎呀，這如何使得！這也太……這布料真好！
陳經(jīng)倫 薛婆婆，這里還有十塊銀元孝敬婆婆。
陳薛氏 ??？十塊銀元孝敬我？這、這、這……
陳經(jīng)倫 薛婆婆呀！
（唱）大丈夫當有滿房妻妾，
經(jīng)倫我還多有空缺。
一個正妻花凋謝，
我有滿腹的情感難續(xù)接。
如今我看上了秀靈姐，
懇請婆婆讓我結(jié)……
陳薛氏 結(jié)什么？怎么結(jié)？讓秀靈給你做妾？
陳經(jīng)倫 （臨嘴一改）結(jié)、結(jié)個善緣，結(jié)個干親。
陳薛氏 哦？結(jié)個善緣，結(jié)個干親？什么干親？
陳經(jīng)倫 我想拜薛婆婆為干娘，料婆婆不會推辭了！
陳薛氏 怎么？你說你要拜我作干娘？
陳經(jīng)倫 正是，薛婆婆不會看不起我陳經(jīng)倫吧？
陳薛氏 哪里哪里！求之不得！哼！
（唱）書香門第出妖孽，
出言無狀來威脅。
本當直言來推卻，
族長勢大惹不得。
（白）陳公子，你真想和我老薛婆結(jié)個干親？
陳經(jīng)倫 薛干娘在上，陳經(jīng)倫有禮了！
陳薛氏 罷了，哈哈，今天我這干娘還非做不可了！
陳經(jīng)倫 薛干娘，當請秀靈妹妹前來相見。
陳薛氏 哦，你還要和秀靈相見？
陳經(jīng)倫 干親兄妹，怎可不見？
陳薛氏 這就順著桿子爬了！秀靈啊，快給陳公子上茶呀！
包秀靈 （內(nèi)應(yīng)）是。（端一杯茶上）陳公子請用茶。
陳經(jīng)倫 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秀靈妹妹了！
包秀靈 哪個是你的秀靈妹妹？
陳薛氏 呃，秀靈啊，這陳公子剛剛與我結(jié)了干親，做了我的干兒子。
包秀靈 無事生非，結(jié)的什么干親！
陳薛氏 這個……
陳經(jīng)倫 我已拜了干娘，你這個妹妹自然是要認的！
包秀靈 哼！
陳經(jīng)倫 （喝茶，又吐）怎么是杯白開水？
包秀靈 這無趣之人自然該飲白開水。
陳經(jīng)倫 哦？秀靈妹子說我陳經(jīng)倫是無趣之人？
包秀靈 拈花惹草，何止無趣，還很無聊！
陳經(jīng)倫 哈哈！好好好！我無趣無聊，我還無禮呢！
［陳經(jīng)倫一把扯過包秀靈，強行親吻。包秀靈掙扎。
陳薛氏 陳公子，別這樣！干兒子，別這樣！
陳經(jīng)倫 你滾開！
［陳經(jīng)倫推倒陳薛氏。陳康提一包點心上。
陳 康 陳經(jīng)倫，放開她！
［陳康分開兩人，將陳經(jīng)倫打倒，包秀靈撲入陳康懷中哭泣。
包秀靈 陳康哥……
陳經(jīng)倫 你打我？你敢打我！
陳 康 滾！
陳經(jīng)倫 你等著，你等著?。ㄗテ鸩剂虾豌y元下）
陳薛氏 造孽，實在是造孽！
包秀靈 （向陳薛氏跪下）婆婆，秀靈和陳康是真心相愛，還請婆婆成全！
陳薛氏 媳婦??！
（唱）非是婆婆心腸狠，
無依無靠我靠金銀。
等著銀元來養(yǎng)老，
獨自再把窮家撐。
包秀靈 婆婆呀！
（唱）我和陳康來奉養(yǎng)，
生老病故有我們。
陳薛氏 （唱）他有你有何如自己有，
想娶你一百銀元不可少半文。
包秀靈 婆婆……
陳 康 好?。ǔ╆惪狄恢Z重千鈞，
三塊銀元算定金。
待到明年六月正，
湊夠百金娶秀靈。
［陳康將三塊銀元交給陳薛氏。
陳薛氏 這三塊銀元算你的利息。（陳薛氏下）
包秀靈 冤家呀，你一個小小貨郎，何年何月才能攢夠一百銀元？
陳 康 秀靈，你知道那三塊銀元是怎么來的嗎？
包秀靈 不就是賣了兩把子彈賺的嗎？
陳 康 紅軍缺子彈，我能賺三元，就能賺三十元、三百元！
包秀靈 可是族長說這是資匪助匪，是要被族規(guī)懲罰的呀！
陳 康 顧不得這些了，看到你被陳經(jīng)倫那畜生騷擾，我是心焦萬分！
包秀靈 你可要當心??！
（念）禍福兩邊難逆料。
陳 康 （念）再求子彈賺百金。
包秀靈 千萬當心！
［收光。
第四場 紅白分明
［半月后，蔓溪村村東。
［村里的古老建筑從西面逶迤而來，前面的幾幢屋已經(jīng)接近池塘。只見古建筑與半池蓮葉交相輝映，一株垂柳掛在池邊，更添幾分意趣。
［光啟。已是晨光熹微時分，國軍官兵簇擁著秦永清上，士兵們?nèi)缗R大敵。
秦永清 （唱）共產(chǎn)主義是赤禍，
赤匪如潮波連波。
好似荒原起野火，
好似紅曲倒下河。
幾番剿殺沒效果，
損兵折將難奈何。
奉命休整把硝煙躲，
等來族長再分說。
幫 閑 （大呼）族長到！
［宗族眾幫閑引陳紹宗、陳經(jīng)倫上。
陳紹宗 秦參謀一向辛勞！
秦永清 老族長別來無恙！
陳、秦 ??？哈哈！哈哈……
陳紹宗 （唱）接駕來遲當諒我，
秦永清 （唱）秦某本是不速客。
陳紹宗 哪里哪里！
秦永清 老族長啊！
（唱）部隊奉命來休整，
村民也須多配合。
陳紹宗 怎么配合？
秦永清 （唱）動員村民來慰問，
勞軍之事莫推脫。
陳紹宗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大家都來聽我說?。ū姶迕裆希?/p>
（念）是福不是禍，
是禍躲不過。
勞軍為社稷，
積善福祿多。
待到升平日，
一同奏凱歌。
秦永清 著?。。ǔ┠阄冶臼切值芑铮?/p>
屆時舉杯把酒喝。
（白）老族長識大體、開臉面，秦永清在此謝過。
陳紹宗 不敢，秦參謀請。
秦永清 告辭。（秦永清帶國軍官兵下）
陳經(jīng)倫 爺爺，這勞軍怎么個勞法？
陳紹宗 老規(guī)矩，家家分攤。
陳經(jīng)倫 是，老規(guī)矩，（吆喝）勞軍之事，家家分攤——
［陳康擔貨郎擔上。
陳 康 參見族長。
陳經(jīng)倫 你來干什么？
陳紹宗 陳康有事？
陳 康 老族長，勞軍家家分攤不公平。
陳經(jīng)倫 你放肆！
陳紹宗 怎么不公平？
陳 康 老族長！
（唱）老族長家有田地上千頃，
陳康我家有菜地僅兩分；
老族長秋收之時糧千石，
陳康我收把青菜十余斤。
多財多攤是正論，
斤斤計較太勞神。
仗義疏財是本分，
請族長以身作則多勞軍。
陳經(jīng)倫 你好大膽！
陳紹宗 哎？他說得有理！陳康，你的勞軍份額由我陳紹宗出了。
陳 康 謝族長！
陳紹宗 哼！
［陳紹宗帶領(lǐng)陳經(jīng)倫等下。
陳 康 看來紅軍說得有理，對這些土豪就該好好斗斗！
［劉霖提一包物品上。
劉 霖 小貨郎。
陳 康 是劉軍需呀，多日不見，軍需你可好？
劉 霖 好個屁，又打了敗仗，躲這兒休整來了。
陳 康 哦，是被紅軍打敗的？
劉 霖 除了他們還有誰？好了，你看，這里是一包子彈，換你五條煙、五瓶酒。（陳經(jīng)倫復(fù)上，藏身柳樹后）
陳 康 （看子彈）四條煙、四瓶酒，你愛換不換。
劉 霖 這里可是有五百多發(fā)，罷了，換給你。
［陳康收下子彈，給劉霖煙酒。這一切被藏在柳樹后的陳經(jīng)倫窺見。陳康、劉霖分頭下。
陳經(jīng)倫 （閃身出）陳康啊陳康，我看你又要搞名堂！
［一陣打罵聲傳出，張排長和國軍士兵把一群村民推打上場。
張排長 給我打，狠狠地打！
［國軍士兵毆打村民，村民敢怒不敢言。
陳經(jīng)倫 呃、呃，張排長，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張排長 誤會？你看看，這就是他們送來的勞軍之物。
［一士兵打開一麻袋，露出一些青菜蘿卜。
張排長 你說這是勞軍還是喂兔子？嗯？
陳經(jīng)倫 張排長，眼下青黃不接……
張排長 這我不管，我們要吃肉、吃魚、吃雞鴨！那才叫勞軍！
村民甲 勞軍是自愿的，不能強迫！
張排長 不能強迫？我今天就強迫你啦，怎么的？給我打，狠狠地打！
［眾士兵圍毆村民甲，村民甲還擊，被打倒在地。
眾村民 不許打人……
張排長 打人，老子還要殺人！來呀，把這幾幢房子點了！
陳經(jīng)倫 張排長，點不得，點不得呀！
［眾村民看到房屋被點，奮起反抗，被眾士兵打倒在地。
［忽然，一陣槍聲響起，一聲沖鋒號響起。
張排長 哪里打槍？糟了，共軍來了！快撤，快撤！
［眾國軍急下。馬勝帶著紅軍戰(zhàn)士們上，陳經(jīng)倫躲在一旁。
馬 勝 一排追擊敵人，二排滅火救人！
［眾紅軍戰(zhàn)士分頭行動。留下的戰(zhàn)士一邊舍身救火，一邊救護受傷的村民。
［陳康擔著貨郎擔上，見此情形，放下?lián)?，參與救火。
［火被撲滅。
村民甲 奮身滅火，救死扶傷，你們、你們究竟是什么隊伍？
馬 勝 老鄉(xiāng)啊！
（唱）扶危濟困是我們的責任，
愛民如子是我們的精神；
服務(wù)民眾是我們的義務(wù)，
反對壓迫是我們的心聲。
我從百姓來，
扛槍鬧革命。
建設(shè)新世界，
人人享太平。
紅星領(lǐng)章是烙印，
我們是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的工農(nóng)
紅軍！
村民甲 好好！謝謝共產(chǎn)黨，謝謝紅軍！
陳 康 馬連長！你說得好啊！
（唱）你們的高風亮節(jié)我佩服得很，
你們的急人之難我感觸更深。
日子過得巴巴緊，
山村歲月暗沉沉。
你們是一抹紅亮色，
照得四野亮晶晶！
我有一包步槍彈，
正要四處把你尋。
馬 勝 好??！陳康，快給我看看。
［陳康從貨郎擔中取出那包子彈給馬勝。陳經(jīng)倫在暗中窺探。
陳 康 一共五百二十發(fā)。
馬 勝 好，好啊！來，這里是二十塊銀元，你看夠不夠？
陳 康 夠了夠了。
馬 勝 陳康，還是那句話，有多少，要多少！
陳 康 好好！馬連長，我記下了！
［通信員上。
通信員 連長，蔣匪軍在村西集結(jié)，準備向我軍反撲。
馬 勝 集合！
［紅軍戰(zhàn)士們排隊。
馬 勝 出發(fā)！
眾村民 再見！再見！謝謝紅軍……
［馬勝帶戰(zhàn)士們下，陳經(jīng)倫閃身而出。
陳經(jīng)倫 好啊，你們接受赤匪幫助，難道不怕族規(guī)族法？
［一些村民只好取下傷處的繃帶。
陳 康 貨郎哦——
陳經(jīng)倫 還有你，暗中資助赤匪。
陳 康 懶得理你！貨郎哦——（擔貨擔下）
陳經(jīng)倫 大膽的陳康，居然又將子彈賣給赤匪，我要叫你吃不了、兜著走！讓你跟我爭秀靈、讓你跟我爭秀靈！
［陳思敏暗上。
陳思敏 大哥，你一個在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陳經(jīng)倫 二妹，誰鬼鬼祟祟了？你在這里瞎說什么？
陳思敏 我聽你說要讓陳康吃不了、兜著走，什么意思？
陳經(jīng)倫 陳康又把子彈賣給紅軍，他這是資匪助匪，我要報予族長處置?。ǚ餍涠ィ?/p>
陳思敏 哎呀，糟了，這可怎么辦？
［收光。
第五場 遭遇族規(guī)
［接續(xù)前場，午后，蔓溪村村西。
［相對于第二場，這里展示了更多陳氏宗祠的內(nèi)景，雖非公堂，勝卻公堂。一側(cè)醒目處，書有懲戒處字樣；另一側(cè)是宗祠的側(cè)門外，幾根石柱孤零零地豎立著，顯出幾分猙獰。
［光啟。天空中浮云蔽日，祠堂內(nèi)光線晦暗，一些宗祠幫閑來到祠堂。
眾幫閑 有請族長！
［陳經(jīng)倫引陳紹宗急上，陳紹宗顯得氣急敗壞。眾村民暗上。
陳紹宗 （念）陳康大膽助匪類，
敗壞風氣犯族規(guī)。
倘若今朝仍不悔，
族法條條把魂摧。
喚陳康！
眾 人 陳康聽喚——
陳 康 （吆喝）貨郎哦——（陳康擔貨擔上，唱）莫嫌貨郎物品貴，
貨真價實你不虧。
買二贈一有優(yōu)惠，
呼喚陳康欲何為？
（放下貨擔）參見族長！
陳紹宗 陳康，你的貨郎生意一向都好？
陳 康 托族長的福，尚可糊口。
陳紹宗 僅是糊口？不對吧，聽說你有了一些大主顧？
陳 康 有啊，是有大主顧。
陳紹宗 都是誰？
陳 康 族長你呀！你就是我的大主顧呀！
陳經(jīng)倫 你、你胡說！
陳 康 我沒胡說，每次縣城打貨，上等的百貨都送到了族長家，這還不是大主顧？
陳紹宗 可如今你有了新主顧。
陳 康 誰？
陳紹宗 紅軍，你和這些赤匪拉拉扯扯、勾勾搭搭、明來暗往、私相授受！
陳 康 什么什么授受？
陳紹宗 你把子彈賣給了赤匪，你還有什么話說？
陳 康 族長，我有話說！
陳紹宗 講！
陳 康 族長??！
（唱）你出口傷人人見怪，
生意人講究個和氣生財。
老罵赤匪當心有好歹，
若打土豪你就嗚呼哀哉。
陳經(jīng)倫 陳康，這里可是祠堂懲戒處！
（唱）陳康休要耍無賴，
當心要把棍子挨。
陳 康 （唱）顧客要貨我售賣，
見他們?nèi)缫姼改府敼驂m埃。
紅軍也是眾顧客，
光明正大很清白。
紅軍行事極公道，
軍紀嚴明我的眼界開。
陳經(jīng)倫 住口！（唱）資助匪類就有錯，
陳 康 （唱）你借機誣告懷鬼胎。
陳經(jīng)倫 （唱）你強詞奪理不悔改，
陳 康 （唱）你借題發(fā)揮要賣乖。
陳經(jīng)倫 （唱）今日必要將他害，
陳 康 （唱）知他殺心已盈懷。
陳經(jīng)倫！
何懼你狼心狗肺來使壞，
無端嫁禍，
你淪落地獄也應(yīng)該！
倫、康 你！
陳紹宗 陳康啊，你可知民心似鐵、王法如爐？
陳 康知道。
陳紹宗 只要你承認過錯，咒罵赤匪三遍，本族長不為已甚，就饒過你這遭。
陳 康 族長，陳康并無過錯，沒有認錯之說。
陳紹宗 陳康，你可知族法族規(guī)它能熔金化鐵？
陳 康 族長，陳康本是無姓孤兒，流落到這蔓溪村，是鄉(xiāng)親們一把米一碗飯地把我養(yǎng)大，我也就姓了陳。我雖不才，尚知禮義廉恥，也知胸襟坦白，要我無端咒罵紅軍，辦不到！
陳經(jīng)倫 爺爺，陳康敗壞風氣，資助匪類，死不悔改，今日若不嚴懲，只怕是族法虛設(shè)、族規(guī)不規(guī)了！
村民甲 族長，還請念在陳康年少無知，饒了他這遭。
眾村民 請族長饒了陳康。
陳紹宗 陳康，你究竟悔是不悔？
陳 康 族長，陳康沒有什么可悔的！
（唱）無錯認錯良知敗，
咒罵紅軍禮不該。
倚仗權(quán)勢將我踩，
何懼黃土將身埋。
陳紹宗 來人！
眾幫閑 ??！
陳紹宗 將他綁……
陳經(jīng)倫 爺爺，將陳康處以蟻刑，以儆效尤！
陳紹宗 這……
陳經(jīng)倫 爺爺，不用重刑，難以示威！
陳紹宗 好，蟻刑伺候！
眾幫閑 啊?。▽㈥惪导芷穑?/p>
眾村民 ??？
陳經(jīng)倫 陳康，你看看，這蔓溪山的毒蟻大逾半寸，要是成千上萬只毒蟻在你身上攀爬撕咬，那個滋味呀，嘖嘖嘖……
陳 康 呸！
陳經(jīng)倫 好、好！來呀！剝?nèi)ヒ律?，身涂蜂蜜，引入毒螞蟻?/p>
［隨著音樂的烘托，仿佛能感覺到陳康已被螞蟻上身。
［陳康發(fā)出聲聲慘叫，眾村民不忍目睹。
陳思敏 （內(nèi)呼）住手?。鄙希敔?，快住手！
陳紹宗 敏兒，你來干什么？
陳思敏 爺爺，大哥與陳康因為包秀靈而爭風吃醋，大哥懷恨在心，今日他是蓄意陷害！
陳紹宗 經(jīng)倫……
陳經(jīng)倫 爺爺，別聽二妹胡說，孫兒讀書之人，怎會如此茍且？分明是二妹良莠不分、鐘情陳康！
陳紹宗 敏兒……
陳思敏 爺爺，敏兒是喜歡陳康，可……
陳紹宗 閉嘴！
陳思敏 爺爺……
陳紹宗 把她拉下去。
陳思敏 陳康，你要挺住，你要挺住?。?/p>
［幫閑將陳思敏拉下。
包秀靈 （幕內(nèi)）冤枉——
（幕內(nèi)唱）驚聞噩耗魂魄喪。
（上唱）顧不得滿面含羞、熱淚盈眶，挺起身軀闖祠堂！
（白）參見族長！
陳紹宗 包秀靈，你來做甚？
包秀靈 族長??！
（唱）只嘆陳康性倔強，
遭受懲戒仍逞強。
非是故意來頂撞，
無知牛犢撞南墻。
躬身跪地求族長，
高抬貴手赦陳康。
陳經(jīng)倫 你不知羞恥，你要救陳康？
包秀靈 是，求族長開恩。
陳經(jīng)倫 你還要不要臉？
包秀靈 誰不要臉誰知道……
陳紹宗 經(jīng)倫……包秀靈，你與陳康素無瓜葛，因何為他求情？
包秀靈 族長！
（唱）我與陳康兩相好，
情投意合伴天荒。
婆婆索價一百金，
無錢情斷意也黃。
貨郎糊口已勉強，
百金把人逼上墻。
資匪之說是無妄，
包秀靈情愿替刑蹈火赴湯！
陳紹宗 呀！
（唱）這女子拋頭忍淚把話講，
悲切切惹得老夫動柔腸。
我待要借機息事將人放——
陳經(jīng)倫 爺爺，這包秀靈不安閨房，不守婦道，與陳康早已勾搭成奸，罪不容誅！
（唱）切不可聽她讒言將你誑！
陳紹宗 哦？傷風敗俗，如何了得，將她轟了出去！
［眾幫閑將包秀靈轟下。
包秀靈 陳經(jīng)倫，你不得好死，你會下地獄……
陳經(jīng)倫 閉嘴吧，沒讓你浸豬籠，我已經(jīng)開恩了！
陳紹宗 陳康，你悔是不悔？
陳 康 沒有什么可悔的！
陳經(jīng)倫 哼，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張排長 （幕內(nèi)）秦參謀到——
［張排長和士兵引秦永清上。
秦永清 （念）裝模作樣來求情，
誰知參謀心機深。
老族長好！
陳紹宗 秦參謀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干？
秦永清 求情。
陳紹宗 為誰求情？
秦永清 為陳康求情。
陳紹宗 哦，秦參謀要為陳康求情，為一個貨郎求情？
秦永清 老族長！
（唱）民國社會好風尚，
民生民主正未央。
陳康實在有冤枉，
劉軍需子彈換貨責任該當。
些須小事放一放，
顯得你老族長寬厚仁義、
大度包荒！
陳紹宗 好說好說！
（唱）參謀求情把話講。
陳經(jīng)倫 （唱）只怕內(nèi)里有文章。
陳紹宗 來人。
眾幫閑 ??！
陳紹宗 把陳康押回來！
眾幫閑 是?。ū妿烷e下）
陳 康 哎喲！
（幕內(nèi)唱）冥冥中把族長狠狠詛咒，
［眾幫閑下，架傷痕累累的陳康上。
陳 康 （接唱）遭蟻刑痛得我七魄難留。
秦永清 陳康，今天可是我救了你哦！
陳 康 你救了我？
秦永清 對呀，我可不想斷了財路，你和劉軍需要多走動哦！哈哈哈！
陳 康 哦！
（接唱）秦長官因何把我救？
前思后想沒來由。
［秦永清帶張排長和士兵下，眾村民暗下。
陳紹宗 陳康，今日看在秦參謀的面子放過你，你可要引以為戒哦！
陳 康 哎喲！
（接唱）這酷刑簡直比死還難受，
不由我一絲悔意上心頭。
陳紹宗 陳康你可要好好悔過！
陳 康 哼?。ń映喩矸αν阮澏丁?/p>
［陳思敏、包秀靈急上，攙扶陳康。
敏、靈 （接唱）只見陳康鮮血流。
陳思敏 哼，叫你犯族規(guī)，活該！
包秀靈 唉，叫你犯倔強，受苦！
陳 康 我活該、我受苦！
陳思敏 這一回，你可要謝謝本小姐。
包秀靈 多虧了思敏……
陳 康 難道是你找的秦參謀？
陳思敏 對呀！他手下的軍需官拿子彈頂煙酒，我當然找他救人。
陳 康 哦，可是……
包秀靈 先回家吧！
［陳思敏、包秀靈扶陳康下。
陳紹宗 經(jīng)倫，你看秦參謀演的這一出……
陳經(jīng)倫 孫兒覺得很蹊蹺。
陳紹宗 哦？
［收光。
第六場 包藏禍心
［前場數(shù)日后，蔓溪村陳康家中。
［這是一個典型的民國初江南山區(qū)農(nóng)村單身漢的家，陳舊、凌亂、簡單，隨處堆放著一些小百貨的包裝，而生活用品卻顯得極簡陋。
［光啟。正午時分，知了聲鳴，已是早稻灌漿時候，包秀靈在廚邊煎藥，天空似有雨意。
包秀靈 唉?。ǔ┮粓鲲L波趨平靜，
卻擾亂我的思緒我的心。
窗外蟬鳴一陣陣，
恰好似眾人嚼舌說不停。
包秀靈素來低調(diào)把身隱，
嘆只嘆流言蜚語又撒我身？
平生只望安度日，
祈盼陳康早“贖身”。
草藥苦口能治病，
難治他螞蟻啃咬癍癍痕。
陳 康 （室內(nèi)呻吟）秀靈，秀靈！
包秀靈 （倒藥汁）來啦來啦?。ㄆ鹕砣雰?nèi)扶陳康出）
陳 康 秀靈，有勞你了！
包秀靈 別說這些，喝藥吧。
陳 康 秀靈??！
（唱）雖說我，遭毒刑，
好似狂風折樹根。
蟻刑令我生悔意，
難改我心中信念贊紅軍！
包秀靈 唉，為了這一贊，險些丟了性命。
［陳康喝藥。
［馬勝提點心、著便裝帶通信員上，通信員在一旁警戒。
馬 勝 （念）穿過山界入村莊，
喬裝打扮探陳康。
陳康在家嗎？
陳 康 誰？
馬 勝 是我，紅軍馬勝。
陳 康 馬連長！你這是來……
馬 勝 得知你遭受酷刑，特地前來探訪慰問。
陳 康 怎么講？
馬 勝 得知貨郎哥受苦，前來探訪慰問！
陳 康 馬連長，謝謝呀！
（唱）一句話聽得我熱淚難忍，
只覺得咽喉開處郁氣伸。
遭毒刑陳康我滿腔悲憤，
馬連長雨露心田潤胸襟。
做貨郎餐風宿露無人問，
人世間的冷暖我點點清。
為什么宗規(guī)族法常壓迫？
為什么權(quán)貴豪紳欺窮人？
馬 勝 問得好！陳康！
（唱）強權(quán)與貴胄本是一丘貉，
半封建半殖民乃民國國情。
共產(chǎn)黨號召民眾鬧革命，
讓天下的勞苦大眾得公平。
宗族豪強惡勢力，
逞強稱霸更橫行。
挺起胸膛跟他斗，
背后支撐有紅軍。
民眾乃是國之本，
軍閥土豪禍之根。
拿起槍桿打世界，
要讓那面面紅旗染乾坤。
陳 康 馬連長，我明白了！
（唱）明白了土豪族長是惡棍，
明白了“三座山”下志難伸；
明白了要想翻身靠革命，
明白了共產(chǎn)黨是我百姓救星！
散開胸臆不郁悶，
今朝做了明白人！
通信員 馬連長，有情況。
馬 勝 好，陳康，你我就此別過。
陳 康 馬連長，倘若有事，何處尋你？
馬 勝 往東二十里，翻過蔓溪山，就是蘇區(qū)，再見！
陳 康 后會有期。
［馬勝帶通信員下。
包秀靈 他們走啦，看得出，他們是好人！
陳 康 紅軍隊伍里盡是好人。
包秀靈 好人為什么造反？
陳 康 因為這個世界太壞了！
［劉霖提點心，帶一國軍士兵上。
劉 霖 （念）身為軍需也是官，
聽見槍聲往后鉆。
陳康，陳貨郎！
陳 康 哎呀，這不是劉軍需官嗎，快請進，快請坐。
包秀靈 長官請喝茶。
劉 霖 喝茶喝茶！這位想必是大義救人的包姑娘吧！
包秀靈 慚愧。
陳 康 見笑。
劉 霖 哎，像這等好女人可不多見，陳貨郎可要抓緊哦！
陳 康 唉，一言難盡。
劉 霖 貨郎??！
（說唱）這等女子難相遇，
為救愛人舍身軀。
你該盡早把她娶，
免得夜長夢里虛。
陳 康 囊中羞澀??！
（說唱）都怨薛婆太可氣，
百塊銀元售兒媳。
劉 霖 嗨！
（說唱）劉霖給你出主意，
賣些子彈賺一筆。
陳 康 哦？
（說唱）前番為此險喪命，
如今回想有余悸。
劉 霖 （說唱）秦參謀，交了底，
如有變故他平息。
陳 康這……
包秀靈 陳康，此事風險重重，不做也罷。
劉 霖 陳貨郎，一百銀元難掙，過了這個村，再沒那個店啦！
陳 康 我想想，我想想！
（唱）一陣陣心思惆悵，
一時時意態(tài)茫茫。
滿身蟻痕正痛癢，
俯瞰前胸滿是傷。
湊夠百金是念想，
迎娶秀靈日月長。
做、不做……對呀！
紅軍歷來缺子彈，
陳康理應(yīng)來相幫。
甘愿幫助共產(chǎn)黨，
陳康我越思越想越應(yīng)當。
（白）劉軍需，我做！
劉 霖 爽快！這次貨有點多，一共十箱子彈，一萬五千發(fā)。
陳 康 這么多！我的本錢不夠啊！
劉 霖 八塊銀元一箱，你可以賣了再給錢。
陳 康 好，哪里交貨？
劉 霖 蔓溪灣的小樹林中。
陳 康 什么時間？
劉 霖 明天算起，十日后黃昏時分。
陳 康 一言為定。
劉 霖 不見不散，告辭。
陳 康 不送。
［劉霖帶士兵下。
包秀靈 陳康，這事能做么？
陳薛氏 （上）能做不能做，他都要做。
陳 康 說得是，能做不能做，我都要做。
陳薛氏 好了，秀靈，跟我回家。
包秀靈 可他的傷……
陳薛氏 他的傷死不了，你要不小心被他開了苞，那就不值錢了。
［收光。
第七場 所見所聞
［前場數(shù)日后的上午，蔓溪村外的山路上。
［蔓溪山宛如亭亭玉立的少女，展現(xiàn)著卓絕的風姿。一路上夏花繁茂、綠樹蔥蘢，陽光明媚、一片燦爛。
［光啟。山鳥鳴叫，溪水潺潺。
陳 康 貨郎哦——
（幕內(nèi)唱）一路吆喝聲不斷，
（擔貨郎擔上，唱）溪水回、山路轉(zhuǎn)，抖擻精神、肩松腿健，有人無人吼一遍，我渾身撒著歡！
［陳康擔著貨擔涉水過溝，攀山上嶺，一路急趕。
（唱）盼望著與馬勝再次相見，
他讓我去蘇區(qū)方向東邊。
一路上國軍盤查身搜遍，
說什么封鎖匪區(qū)要從嚴。
管他呢！
蔓溪山看起來身姿多變，
像我的包秀靈換了新衫。
待等到成交后得償夙愿，
既幫助了紅軍我又湊夠銀元。
我心情歡快發(fā)聲喊，
貨郎哦——
抬頭喜望艷陽天。
一路行來一路看，
前方好似有莊院。
大步流星往前趕，
何懼汗水濕衣衫。
［景隨人移，這里是一戶農(nóng)村莊戶人家。兩名紅軍戰(zhàn)士在幫一位婆姆擔水掃庭院，婆姆滿心歡喜。
陳 康 貨郎哦——
婆 姆 貨郎哥來啦。
陳 康 婆姆好，看看要些什么？
婆 姆 嗨，家里什么都不缺。
陳 康 婆姆，這兩位紅軍小哥是你雇的嗎？
婆 姆 不是不是，他們是來照顧我孤老婆子的。
陳 康 這位紅軍小哥，你們做事收不收錢？
紅軍甲 軍民魚水情誼真，義務(wù)勞動助百姓。
陳 康 （喃喃自語）軍民魚水情誼真，義務(wù)勞動助百姓。
［陳康擔貨擔離開。
陳 康 呀?。ǔ┤舴鞘俏矣H眼見，
還當婆姆說謊言。
離開莊院山路轉(zhuǎn)，
又見地頭歡聲傳。
［景隨人移，這里是一片夏收的田野。兩名紅軍戰(zhàn)士在幫助一位大嫂收割早稻。
陳 康 貨郎哦——
大 嫂 貨郎哥來啦。
陳 康 大嫂好，要不要添置些什么？
大 嫂 給我秤點鹽巴。
陳 康 好嘞。（秤鹽并包好）大嫂，這幾位紅軍小哥給你幫忙收早稻？
大 嫂 是啊，每到農(nóng)忙時節(jié)，紅軍和蘇維埃村干部都會來幫忙。
陳 康 要付工錢吧？
大 嫂 他們連飯都不肯吃一口，付什么工錢？
陳 康 幾位紅軍小哥受累，你們幫忙真不收錢？
紅軍乙 紅軍是老百姓的隊伍，幫助百姓收什么錢？
陳 康 （喃喃自語）哦，紅軍是老百姓的隊伍……
［陳康擔貨擔離開。
陳 康 呀?。ǔ┸婇y連年來混戰(zhàn)，
唯有百姓實堪憐。
今朝有了好隊伍，
窮人的日子要變甜。
［景隨人移，這里是一處掃盲班。一位紅軍女戰(zhàn)士在給一些村民教文化，女子居多。
陳 康 貨郎哦——
女戰(zhàn)士 貨郎來啦，先下課。
［眾村民圍著貨郎擔嘰嘰喳喳。
陳 康 這位女先生，為什么要教村民們識字？
女戰(zhàn)士 民國政府向來推行愚民政策，我們共產(chǎn)黨人反其道而行之，人人都識字、人人有文化，這樣才能讓中國富足強大。
陳 康 （喃喃自語）人人都識字、人人有文化，這樣才能讓中國富足強大。能這樣該多好！
［陳康擔貨擔離開。
陳 康 呀?。ǔ┨热羧巳擞形幕?，
民眾力量大無邊。
國家富強可期盼，
貨郎定能多賺錢。
［景隨人移，這里是一處村頭選舉現(xiàn)場。盧曉峰代表紅軍主持蘇區(qū)村莊基層政權(quán)選舉，黑板上寫著被選舉人的名字及所畫“正”字，村民們正鼓掌通過。
盧曉峰 好，大家鼓掌通過！
陳 康 貨郎哦——
盧曉峰 好！會開完了，散會！
［眾村民有人散去，有人購物。
陳 康 這位長官，你們這是在選什么？
盧曉峰 選村長啊！
陳 康 選村長？村民也有資格舉手選村長？
盧曉峰 對呀！
陳 康 呀?。ǔ┐迕衲馨汛彘L選，
百姓有了投票權(quán)；
千年規(guī)矩今改變——
長官——
盧曉峰 我姓盧，你叫我盧同志吧。
紅軍丙 這是我們盧營長。
陳 康 盧營長！這族長能不能選？
（接唱）我陳康能不能也發(fā)言？
盧曉峰 貨郎哥！
（唱）宗族惡勢力惹民怨，
更與軍閥相勾連。
為非作歹欺良善，
它是革命的對象該受鐵拳。
共產(chǎn)黨要把陋習去改變，
共產(chǎn)黨要把豪強來推翻。
人民當家作主宰，
百姓都有發(fā)言權(quán)。
陳 康 好??！
（唱）一番話說得陳康心花怒放，
游蘇區(qū)所見所聞令我開顏。
多年來渾渾噩噩處黑暗，
到今日方才看到云上青天。
愿你們天天壯大理想早實現(xiàn)，
陳康我也能沾光來把好夢圓。
盧曉峰 好，貨郎哥，你一路所見只是表面，要想真正了解蘇區(qū)，歡迎你以后常來轉(zhuǎn)轉(zhuǎn)。
陳 康 好！盧營長，我有事要見馬勝馬連長。
盧曉峰 小石頭，快找馬勝前來。
紅軍丙 是。（跑步下）
盧曉峰 貨郎哥，你請坐。
陳 康 謝謝，謝謝！
盧曉峰 請喝茶。
陳 康 好，好！
［紅軍丙引馬勝上。
馬 勝 陳康，你真來啦，歡迎你呀！
陳 康 馬連長好！
馬 勝 你今天來是？
陳 康 馬連長，你們還需要子彈嗎？
馬 勝 要啊要啊，我們紅軍最缺的就是子彈！
陳 康 我搞到十箱子彈，共一萬五千發(fā)。
馬 勝 啊，太好啦！一萬五千發(fā)，我給你……兩百銀元夠嗎？
陳 康 夠了夠了，子彈放在蔓溪灣的小樹林里，你后天傍晚帶人來取。
馬 勝 蔓溪灣的小樹林里，后天傍晚，好，我記住了。
盧曉峰 貨郎哥，靠得住嗎？
陳 康 靠得住，國軍劉軍需貪財好酒，不是第一次了。
馬 勝 對，已經(jīng)搞過幾次了。
盧曉峰 嗯，馬連長，后天你帶一排前去取子彈，我會做好準備，隨時接應(yīng)你！
馬 勝 是！
陳 康 （念）心甘情愿來相幫，
馬 勝 （念）雙手作揖謝陳康。
盧曉峰 （念）細心籌劃不莽撞，
三人合 （念）后日交接會貨郎。
［收光。
第八場 浴血蔓溪
［前場兩日后的黃昏，蔓溪灣。
［小小蔓溪在這里回旋成潭，形成一個大彎曲，又向東流去。緊靠蔓溪的小樹林隨風搖曳、簌簌作響。下弦月高掛天空，時時穿過浮云、顯得明明暗暗。
［光啟。秦永清帶著一群國軍士兵抬子彈箱上，摞好子彈箱。
秦永清 （念）設(shè)下金鉤釣魚計，蔓溪林中滅紅軍。埋伏了！
眾士兵 ??！
［眾士兵分頭埋伏下。
［劉霖、陳康上。
劉 霖 貨郎哥請。
陳 康 軍需官請。
劉 霖 哈哈?。ǔ┫﹃柭渖绞呛谝?，
陳 康 （唱）蔓溪灣后辦交接。
劉 霖 （唱）水落石出今了卻，
陳 康 （唱）不為財禮再糾結(jié)。
劉 霖 貨郎哥，你看，一共是十箱子彈，你過目。
陳 康 （清點）不錯，一共十箱。劉軍需，這布袋里是八十塊銀元，請你點過。
劉 霖 不用再點，我信得過你。我走了！哈哈！
［劉霖下，陳康撫摸子彈箱，多有感慨。
陳 康 子彈啊子彈，愿你們到了紅軍手里，除惡霸、殺豪強，打出一個清平世界！
（唱）弦月斜掛溪水靜，
四下打量小樹林。
微風穿林簌簌響，
偶有夜蛙跳水鳴。
平日想抽舍不得，
（取香煙抽）
今天破例吸一根。
好煙入口清香沁，
頭回抽煙有點暈。
［一陣夜鳥驚飛。
陳 康 呀！
（唱）夜鳥驚翅離巢去，
忽然心悸是何因？
只盼連長快來到，
早辦交接心安寧。
［馬勝帶部分紅軍戰(zhàn)士上。
馬 勝 陳康。
陳 康 馬連長，你們可來啦！
馬 勝 子彈呢？
陳 康 在這里，一共十箱。
馬 勝 搬取子彈。
眾戰(zhàn)士 是！
［秦永清帶國軍士兵上，圍住紅軍。
秦永清 不許動！你們被包圍了！
陳 康 ??？！你們、你們……
馬 勝 陳康，這是圈套，跟我沖出去！
眾戰(zhàn)士 殺——
眾國軍 殺——
陳 康 你們騙人，你們不講信譽，我跟你們拼了！殺——
［大開打，國共兩軍戰(zhàn)士奮身搏殺。
［陳康抽出扁擔，大顯神威，加入戰(zhàn)團。
馬 勝 通信員，快去報告盧營長！
通信員 是。
［通信員下。
［由于寡不敵眾，馬勝等戰(zhàn)士已經(jīng)處于劣勢，漸漸不支。
［危急之時，村民甲和陳思敏、包秀靈等上，加入戰(zhàn)團。
陳思敏 你們欺負我家貨郎，找死！陳康，我來幫你！
［盧曉峰帶著紅軍戰(zhàn)士趕來，國民黨軍漸漸不支，敗下。
［這時，秦永清見陳康勇猛非凡，暗槍射擊。
［馬勝見狀，以身掩護，為陳康擋住了子彈。
陳 康 連長，馬連長！狗參謀，我要殺了你——
［陳康奮起神威，打得秦永清抱頭鼠竄。
盧曉峰 衛(wèi)生員，快救馬連長！
［一戰(zhàn)士搶救馬勝，為時已晚。
陳 康 馬連長、馬連長，你沒事的，你別嚇我……
馬 勝 陳康，紅、紅軍需、需要貨郎……（身死）
陳 康馬連長！啊——
（唱）馬勝哥，馬連長，
你舍命擋住了子彈救陳康，
我心痛啊，痛得要發(fā)狂！
（白）馬連長，馬連長啊——
（唱）是你呀，讓我認清了舊世界，
是你呀，讓我睜眼看見曙光；
是你呀，讓我的心中存了理想，
是你呀，讓我開眼在東方！
我的榜樣，我的偶像，
你卻為了救我一命亡！
馬連長啊——
你去了，我更感謝共產(chǎn)黨，
你去了，你為革命添榮光；
你去了，我義無反顧跟著蹚，
你去了，我流盡淚水五內(nèi)傷！
見鬼去吧老族長，
見鬼去吧秀靈她娘;
見鬼去吧娶妻生娃續(xù)香火，
見鬼去吧百塊銀元成鴛鴦。
往日的陳康已死去，
從此穿起灰軍裝。
［幕內(nèi)唱：蔓溪血戰(zhàn)醒舊夢，
從此紅軍有貨郎。
陳 康 （唱）轉(zhuǎn)身懇求盧營長，
貨郎參軍收陳康。
盧曉峰歡迎歡迎?。?/p>
（唱）烈士英靈去不遠，
定會鼓掌迎貨郎。
同心推翻舊世界，
嶄新強國立東方。
陳思敏 盧營長，我也要參加紅軍。
村民甲 盧營長，我們都要參加紅軍！
包秀靈 陳康，我要跟你去。
陳 康 你去干什么？
包秀靈 你當紅色貨郎，我當紅色貨郎婆！
陳 康 你、你要當貨郎婆？
包秀靈 是！
陳思敏 還有我陳思敏，你去哪里我跟哪里！
包秀靈 你，總有個先來后到吧？
陳 康 天啦！這、這、這……
盧曉峰 歡迎你們加入紅軍。走！
［盧曉峰引眾人下。陳紹宗帶著陳經(jīng)倫及眾幫閑上。
陳紹宗 不許，不許！陳家子孫不許加入紅軍，不許加入紅軍……
陳經(jīng)倫 族長說了，陳家子孫不許加入紅軍！不許加入紅軍！
陳紹宗 快追！快追！不許……
［陳紹宗帶著人追下。
盧曉峰 （幕內(nèi)）出發(fā)！
［盧曉峰引眾紅軍戰(zhàn)士上，陳思敏等新紅軍戰(zhàn)士上。
［陳康著灰軍裝擔貨擔上。
［包秀靈擔著貨擔跟上。
［幕內(nèi)唱：穿蓁越莽練初心，
篳路藍縷魚水情。
紅色貨郎添光彩，
一脈相傳到如今。
［眾造型。
［劇終。
王恩施：贛南藝術(shù)創(chuàng)作研究所、二級編劇
責任編輯：童孟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