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福斯特
摩根·豪斯。圖/《巴倫周刊》
正如摩根·豪斯(Morgan Housel)所說,他對投資的興趣始于十八九歲,當時他的祖父母給了他1000美元,他把這筆錢存入了一張短期存單。第二天,當他查看賬戶時,他震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沒做就賺到了3美分的利息。
快進到今天:由于他的投資訣竅箴言和讓復雜變簡單的能力,豪斯可以說是最受歡迎的投資者行為作家。2007年,他加入了Motley Fool(美國在線網(wǎng)上的個人投資理財社區(qū)),并展現(xiàn)出自己對投資行為的興趣,成為了一名成功的博主。但卻是他2020年的暢銷書《金錢心理學:關(guān)于財富、貪婪和幸福的永恒課程》(The Psychology of Money: Timeless Lessons on Wealth, Greed and Happiness)讓他一舉成名。該書已售出近400萬冊,并被翻譯成50多種語言。他現(xiàn)在是一家風險投資公司“合作基金”(Collaborative Fund)的合伙人,并在該基金博客上撰文。他還是Markel集團(MKL)的董事會成員,這是一個多元化金融控股公司。
7月下旬,《巴倫周刊》采訪了豪斯,談到了投資者的錯誤、他對風險的看法、他如何投資自己的資金,以及他即將出版的新書《一如既往:永不改變的指南》(Same as Ever: A Guide to What Never Changes),該書將于11月出版。以下是經(jīng)過編輯的對話。
《巴倫周刊》:暢銷書作者、投資者、播客……你如何定義你的身份?
摩根·豪斯:我不是投資者,我也不是記者。我只是一個對金融很感興趣的人,碰巧也寫作。我不是投資者,因為我既不是基金經(jīng)理,也不是財務(wù)顧問。我不是記者,因為我沒有消息來源,我也沒有編輯。我只是坐下來觀察這個世界發(fā)生了什么,試著把一些想法拼湊起來,然后把它們碼放在那里。我覺得我坐在這個無人地帶的事實很棒,因為我沒有內(nèi)部人士的觀點,我也沒有內(nèi)部人士的偏見。我只是坐在門廊上,想弄清楚世界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巴倫周刊》:你經(jīng)常思考心理和情感上的陷阱,投資者最大的錯誤是什么?
摩根·豪斯:對于你的目標和風險承受能力沒有足夠的內(nèi)省。很多人對投資的看法和他們對數(shù)學的看法是一樣的,每個人都有一個唯一正確的答案,似乎不管你年紀多大、來自哪里,2加2對每個人來說都是4。但是投資界沒有什么黑白分明的法則,對你有利,對我來說可能是很糟糕,反之亦然。
最重要的是意識到有100萬種不同的游戲可以玩,你必須找出適合你的游戲。很多投資者被絆倒是因為他們開始模仿電視上的某個人,也許是推特上的某個人,也許是他們自己家里的某個人,然后他們開始玩一個對他們來說是錯誤的游戲。
《巴倫周刊》:你的瀕死經(jīng)驗影響了你對風險的看法,發(fā)生了什么?
摩根·豪斯:我是在加利福尼亞州太浩湖(Lake Tahoe)當滑雪運動員長大的。2001年,我最好的兩個朋友——我們當時17歲——在斯闊谷(現(xiàn)在的Palisades Tahoe)滑雪時,在一場雪崩中喪生。在遇難之前,我實際上一整天都和他們在一起。在他們選擇再次跑步前的幾分鐘,我和他們分開了,就在那之后,雪崩發(fā)生了,殺死了他們。
生命可以被一根絕對的分割線分開。我并不是因為作出了明智的決定才不和他們一起跑最后一圈。我也沒有權(quán)衡利弊,只是運氣好點罷了。當你從這個意義上考慮風險時,你會意識到一切是多么脆弱,在個人層面上,在經(jīng)濟層面上,一切都可能在彈指間發(fā)生巨變。
《巴倫周刊》:這對投資者來說意味著什么?
摩根·豪斯:在金融領(lǐng)域,我們考慮的是平均風險,比如美聯(lián)儲將加息25個基點(0.25%)的風險。但那其實不重要。推動形勢發(fā)展的風險包括“9·11”事件,以及2008年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破產(chǎn),新冠疫情。這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這些是極端的事情。但我覺得我們不會真正考慮到,尤其是在金融領(lǐng)域,我們會迷戀于平均風險,而從長期來看,尾部風險才是最重要的。
《巴倫周刊》:你之前說過最大的風險就是沒人談?wù)摰哪莻€風險。
摩根·豪斯:想想珍珠港事件、“9·11”事件,那些經(jīng)濟中真正重要的事情。這些事件的共同點是沒有人預見到它們的到來,新冠病毒也一樣。你幾乎可以保證,今天最大的金融風險是你和我、每份報紙、每個推特賬戶都沒有談?wù)摰氖虑?。我認為你可以自信地說,世界一直就是這樣的。
《巴倫周刊》:那么,投資者如何為不可知的風險做好準備呢?
摩根·豪斯:兩件事。心理學家丹尼爾·卡尼曼(Daniel Kahneman)曾說過,當你感到驚訝時,正確的教訓是,世界就是令人驚訝的。這個教訓就是,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我沒有想到的,它們會讓我措手不及。這是第一件事情,哲學上的。它帶來的實際結(jié)論是:如果你只是為你能想象到的風險存錢,你將會在十次風險中十次感到驚訝。我認為人們儲蓄需要過度。一旦你感到手頭的現(xiàn)金和流動性太多,那么至少你還有一個戰(zhàn)斗的機會來應(yīng)對你無法想象的風險。
《巴倫周刊》:你如何看待自己生活中的金融風險?
摩根·豪斯:我的凈資產(chǎn)很大一部分是現(xiàn)金。就我個人而言,我確實考慮過金融風險,這可能是一種醫(yī)療疾病,可能是一場經(jīng)濟災難,但絕對不是“美聯(lián)儲會提高利率嗎”,也不是“價值投資會過時嗎”這種問題,絕對不是。它更像是一場災難,比如我的妻子或者我自己得了癌癥,或者上天不讓我們中的一個去世。這是我所準備的風險,而不是小事情。
《巴倫周刊》:現(xiàn)金的“高”百分比是有多高?
摩根·豪斯:大概20%吧。這種情況已經(jīng)持續(xù)很久了。所以,即使我的凈資產(chǎn)增長了,我也一直保持著相當穩(wěn)定的比例。
《巴倫周刊》:你會把錢放在哪里?
摩根·豪斯: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高收益的線上儲蓄,很大一部分是短期國債,還有一部分是存款憑證。
《巴倫周刊》:我知道你每天都會檢查你的經(jīng)紀賬戶。但是你并不想做出改變,為什么呢?
摩根·豪斯:我把美元成本平均(定期投資股票或基金的策略)投入指數(shù)基金,我希望在未來50年或70年內(nèi)持有它們,或者不管能持有多久。我確實每天都檢查我的賬戶。我會用財經(jīng)新聞來轟炸自己。但它從未動搖我的行動。我從來沒有讀過財經(jīng)新聞之后,然后說,“因此,我現(xiàn)在要買這個、賣那個”。我這么做是因為我覺得這很有意思。我就是喜歡市場的運作方式,我喜歡它們反映人類行為的方式。我喜歡經(jīng)濟運行的方式。我只是覺得它在智力上很迷人,即使我不做出任何改變。
《巴倫周刊》:你常說,投資的意義在于自由和獨立。
摩根·豪斯:想要獨立是人類根深蒂固的愿望——只想做自己的事情,而不需要別人告訴你該做什么或什么時候去做。查理·芒格(Charlie Munger)曾說過一句經(jīng)典的話:“我并不打算變得富有,我想要獨立,我只是做過頭了!”你需要區(qū)分這兩件事——富有是:“哦,我有這么多錢,所以我可以把它們花在買東西上。”而獨立則是:“我有很多儲蓄,這些儲蓄讓我能在任何時候做想做的事。”對我來說,這就是終極目標。
《巴倫周刊》:早在你加入董事會之前,你就已經(jīng)持有Markel集團的股票了。這不是個家喻戶曉的名字。你為什么要買它的股票?
摩根·豪斯:你說得對,這不是個家喻戶曉的名字。原因在于:我一直癡迷于伯克希爾-哈撒韋和沃倫·巴菲特。過去20年來,圍繞伯克希爾公司的許多問題都是:為什么沒有人能夠模仿他們的做法?我認為,最接近巴菲特的公司是Markel集團,沒有人能夠做到巴菲特所做的那樣,但文化上最接近巴菲特的公司是Markel。這家大型保險公司利用保險收益來購買優(yōu)秀的業(yè)務(wù),并將永遠持有這些業(yè)務(wù),包括股票和整個業(yè)務(wù),就像伯克希爾一樣。
《巴倫周刊》:你除了持有Markel的股票,還持有其他個股嗎?
摩根·豪斯:我還擁有自己2004年購買的伯克希爾-哈撒韋。個股就是這些,除此之外都是ETF基金。
《巴倫周刊》:《金錢心理學》中哪一個觀點最能引起讀者的共鳴?
摩根·豪斯:你不應(yīng)該以理性為目標,因為人就是不理性的。你對金錢最好的期待應(yīng)該是合情合理的。人們不是電子表格,他們也不會在電子表格上做決定。他們在餐桌上做決定,在那里,有許多不同的個人、情感、家庭和政治因素在發(fā)揮作用。
《巴倫周刊》:你的下一本書將在11月出版,內(nèi)容是什么?
摩根·豪斯:它是關(guān)于行為、生活的事實和永遠不會改變的趨勢。大家都在關(guān)注將要發(fā)生的變化。下一個大產(chǎn)業(yè)是什么?下一個大公司?股票市場接下來會怎么樣?誰會贏得下一次選舉?一切都是關(guān)于變化。我們不僅不善于預測變化,而且我認為關(guān)注永遠不會改變的東西要重要得多。比如,人們是如何看待貪婪和恐懼的呢?這一點其實從未改變。
《巴倫周刊》:謝謝,摩根。
(《巴倫周刊》英文版2023年8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