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秦

陳 卓

人物表

蘇 秦 戰(zhàn)國時(shí)期著名縱橫家和外交家，鬼谷子門生，游說六國“合縱”抗秦。

周靈兒 蘇秦妻，賢良勤儉，忍辱負(fù)重，相夫苦讀。

張 儀 戰(zhàn)國時(shí)期著名縱橫家和外交家，鬼谷子門生，游說六國“連橫”入秦。

田 文 孟嘗君。戰(zhàn)國四公子之一，齊國大臣。

黃 歇 春申君。戰(zhàn)國四公子之一，楚國大臣。

趙 勝 平原君。戰(zhàn)國四公子之一，趙國大臣。

魏無忌 信陵君。戰(zhàn)國四公子之一，魏國大臣。

蘇 母 蘇秦母，重富貧，性勢利。

大夫人 蘇家大兒子蘇歷妻子，勢利小人，為人尖酸。

燕 王 燕昭王。

張將軍 燕國將軍。

老 者 燕國人。

眾國使臣、列國大王、太監(jiān)、軍士、鄉(xiāng)鄰若干。

序幕

［大雪天。

［蘇秦即將赴死。

［周氏為布衣蘇秦披上貂裘。

蘇 秦 我蘇秦此生，為蒼生計(jì)，為黎民計(jì)，為君王計(jì)，為天下計(jì)，卻唯獨(dú)沒有為靈兒計(jì)！靈兒，蘇秦欠你！

(唱）過眼飄飄皆云霧，

人間知己唯有汝。

代我看這春好處，

有沒有景色無數(shù)、繁華佳木、

絕勝煙柳滿王都。

周靈兒 （唱）貂裘帶走離恨苦，

奈何橋上不孤獨(dú)。

靈兒伴你同上路，

共賞那家家戶戶，

桃源樂土，

國泰民安畫不如。

蘇 秦 （唱）今朝雪重覆前路，

周靈兒 （唱）一身輕松歸來處。

蘇 秦 （唱）拜過天地身無阻，

周靈兒 （唱）拜過高堂親如故。

蘇 秦 （唱）夫妻對拜成禮數(shù)，

周靈兒 （唱）來生還是我的夫。

（幕后伴唱）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蘇 秦 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出發(fā)，就是這樣一個大雪漫天的夜。

第一場

［戰(zhàn)國時(shí)代。群雄逐鹿，諸侯紛爭。

［蘇家大宅。眾丫環(huán)一片忙碌。蘇歷及夫人上場。

大夫人 （唱）亂世生意真好做，

經(jīng)商就要心眼活。

二弟做官在秦國，

官商一家好處多。

邀請鄉(xiāng)鄰來做客，

為二弟慶功名、擺喜筵、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

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共賀大喜天作合。

［眾親朋三三兩兩呈賀禮分上。周靈兒拿衣服上。

周靈兒 （唱）忍氣吞聲愁似海，

多年苦水和淚埋。

經(jīng)年累月孤燈伴，

一朝日出花盛開。

仿佛夢游云天外，

又似漫步九霄臺。

天降好事人爽快，

等秦郎拜天地喜上心來。

［周靈兒已然習(xí)慣性干活。

大夫人 弟妹別忙，放著，讓他們下人做！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可別累壞了身子。

周靈兒 （小心翼翼）不不，該我做的。大夫人，今天你也太累了，快歇歇吧！

大夫人 不忙！不忙！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一直把你當(dāng)下人使喚，你可別記恨大嫂啊！

周靈兒 怎么會，秦郎是我的救命恩人，蘇家的大恩大德我就是做牛做馬……

大夫人 什么牛啊馬呀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諂媚地笑著）妹妹你看，（拿出一件皮草）這是你大哥剛進(jìn)的新貨！那流民沒錢吃飯！拿這上好的皮草換了他兩個饅頭！妹妹你摸這手感，一流！值一年的糧食呢！正適合二叔！

周靈兒 這太貴重了……

大夫人 這哪里話，二叔高官榮歸，光宗耀祖，咱們?nèi)叶几垂饽?。以后可要叫二叔多幫襯著我們些?。?/p>

周靈兒 你是從哪里聽說他做了高官？

大夫人 大家都這么說啊，二弟見了秦王，官拜上卿，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還聽說這就回來省親，正好給你們把婚事辦了，這就是喜上加喜??！

眾親朋 （對蘇家人各種稱呼）恭喜恭喜！祝賀祝賀！

大夫人 托諸位的福，同喜同喜，哈哈哈哈……諸位親朋好友！請移步上房把酒酌。（對內(nèi)）客人都到齊了，有請母親！

［丫鬟攙扶蘇母上。

蘇 母 哈哈哈……

（唱）樹上喜鵲喳喳叫，

蘇門喜事實(shí)實(shí)多。

今日里高朋滿座，

為我兒良宵慶賀。

愿他們，小兩口，和和美美，

親親熱熱，

我也能，暖心窩，早抱孫兒，

享受天倫樂。

周靈兒 哎呀……（羞澀）

大夫人 哎呦妹妹，這還不好意思了！二叔一看就是個做官的料，不像我家那位，我可沒你有福氣呢！

蘇 母 唉！這年頭，做不做官倒也無妨，你看這世道，這個國打那個國，這個王打那個王，就苦了我們這些老百姓了。

周靈兒 對了，秦郎的衣衫還差一點(diǎn)沒有織完，我再去趕趕工。

大夫人 哪還在乎這一時(shí)三刻的！

蘇 秦 （內(nèi)唱）身倦意懶風(fēng)塵滿，

［蘇秦潦倒模樣上。

碰壁歸來心不甘。

大國凌弱無義戰(zhàn)，

禍亂百姓苦無邊。

深山拜師鬼谷子，

縱橫學(xué)說得真?zhèn)鳌?/p>

寫得萬言書一卷，

欲為天下解倒懸。

君王無有識才眼，

一腔熱血空拋灑，

斷壁殘?jiān)?/p>

大夫人 二弟！

蘇 秦 大嫂！

大夫人 你……（沒主意了，朝內(nèi)）母親，二弟回來……

母 親 我兒在哪里？

蘇 秦 拜見母親，蘇秦我回來了。

蘇 母 回來，回來就好。（猶豫一下）兒啊，你……如何變成這副模樣的？

大夫人 （詫異地打量蘇秦）這是哪里來的叫花子？你不是，都做上卿了嗎？哎呦妹妹呀，快別織布了，來看看你夫君吶！［周靈兒心驚。

蘇 母 （對蘇秦）兒啊，從家走時(shí)你是帶了盤纏的。

大夫人 你的車馬銀兩呢？你的錦帽貂裘呢？你的衣錦榮歸呢？哎呀呀，蘇家今天可是鬧笑話嘍！

蘇 秦 母親，我歸來途中遇到劫匪，一路行乞，故變成這副模樣……

大夫人 不當(dāng)大官，當(dāng)乞丐！

蘇 秦 如今天下支離破碎，各自為王，相互傾軋，秦國強(qiáng)權(quán)稱霸，弱小被欺，致使民不聊生。我要游說諸國，安邦天下，尚需……

大夫人 尚需一筆本錢吧？

眾 怎么，做官也要本錢？

大夫人 做官與做買賣一樣，本下得越大，官才能做得越高。

眾 拿錢買官？

蘇 母 兒啊，你需要多少？

大夫人 需要多少就給多少嗎？人家做官，是為了光宗耀祖，可你做官，分明是要斷蘇家的后路！要錢，分文無有！

蘇 母 兒啊，你還是在家里和兄弟們一起經(jīng)商吧。

（唱）勸兒莫走羊腸徑，

兄弟從商利斷金。

蘇 秦 （唱）不義之財(cái)沾血腥，

遺恨萬年夢魂驚。

大夫人 （唱）亂世生意看天命，

為富貴為榮華地義天經(jīng)。

蘇 秦 （唱）英雄亂世秀骨勁，

為天下為黎民肝膽相傾。

大夫人 英雄？你身無分文，窮困潦倒，去做狗熊吧！你要是能當(dāng)官，我就跪到你面前學(xué)狗叫！

眾 （笑）哈哈哈……

蘇 秦 蒼天！

（唱）安邦天下平生愿，

痛遭譏諷刺心肝。

本想尋得親人暖，

世態(tài)炎涼犬吠天。

蘇秦告辭！

周靈兒 （終于敢說話了）秦郎留步！這些年老夫人給了我一些釵環(huán)，可以都典賣掉……

蘇 秦 靈兒，你也覺得我是回來要錢的嗎？

周靈兒 這……

蘇 秦 這些年等我回來，真是苦了你。

周靈兒 我愿意等你。

蘇 秦 不要再等我了。蘇秦讓你蒙羞了……

［蘇秦緩緩離開。

（幕后伴唱）秦地游說獻(xiàn)國策，

全家期盼夢黃粱。

輕裘高馬離家去，

今日歸來乞丐郎。

大道小橋?qū)捳铮?/p>

不知前路在何方。

第二場

［郊外茅屋。蘇秦棲身之處。

［緊接前場。蘇秦踉踉蹌蹌急上，走到井旁。

蘇 秦 （唱）昏沉沉跌跌撞撞，

魂魄散踉踉蹌蹌。

一路乞討多凄愴，

回到家宅心更傷。

至親視我不孝子，

兄嫂譏我乞丐郎。

濟(jì)世國策遭阻抗，

數(shù)載苦學(xué)付汪洋。

人世傷心無路走……

罷，罷，罷！

跳下深井拜閻王。

［蘇秦欲跳井。

［周靈兒內(nèi)喊“季子！秦郎！”急上。

蘇 秦 靈兒！

周靈兒 秦郎?。ǘ讼鄵砜奁?/p>

（唱）手拉秦郎悲淚淌，

心如刀絞暗神傷。

倘若你要撒手去，

讓靈兒先你一步見閻王。

［周靈兒作勢要跳井。

蘇 秦 不要！靈兒，蘇秦我真正無臉見人??！

周靈兒 （唱）曾記否，

烽煙起靈兒雙親把命喪，

逃難中幸遇救命好兒郎。

蘇 秦 （唱）小靈兒奄奄一息路邊躺，

天地間聞?wù)咭娬呔拘哪c。

周靈兒 （唱）小女子無親無靠無依傍，

有你在他鄉(xiāng)更勝過故鄉(xiāng)。

蘇 秦 （唱）蘇秦前路迷茫無指望，

回家無顏見你見高堂。

周靈兒 秦郎?。?/p>

（唱）男兒生當(dāng)有志向，

經(jīng)磨歷劫愈剛強(qiáng)。

你忍見狼煙四起腥風(fēng)蕩，

你忍見黎民流離別故鄉(xiāng)？

你忍見似我這般孤苦女，

從此再難見爹娘？

蘇 秦 （唱）我多想國與國攜手相向，

我多想民與民和睦情長。

我多想天下女兒嬌模樣，

父母懷里說短長。

哎呀呀，

若投深井把命喪，

怎對得起天下這困苦和興亡。

周靈兒 是啊，你苦學(xué)苦練二十余載，難道就是為這一死嗎？你恩師鬼谷子傾囊相授縱橫之道，難道就是為了讓你這一死嗎？

蘇 秦 蘇秦不與虎狼為伍，也不屑買官斂財(cái)，他們都不懂，我需要的不是錢財(cái)，是時(shí)間功力和機(jī)遇，尋得治國良策！

（唱）讀書貴在悟高遠(yuǎn)，

大道深理自放光。

從今后，

守得茅屋望廟堂，

苦讀詩書再圖強(qiáng)。

周靈兒 （唱）從今后，我伴你，

住茅屋，臨深井，

朝耕夜紡做羹湯，

盼你早日悟道成棟梁。

蘇 秦 不，這里條件太過清苦，你還是回蘇家大宅去！

周靈兒 （唱）自從遇到有情郎，

和衷共濟(jì)意深長。

莫道茅屋多清苦，

救命之恩無法償。

蘇 秦 （唱）風(fēng)凄雨冷難抵擋，

靈兒體弱怎擔(dān)當(dāng)。

家中父母雙親在，

委屈你替我受累孝高堂。

現(xiàn)在立刻回家去！對了，臨別還有事一樁。

周靈兒 什么？

蘇 秦 （唱）借你織衣三寸鐵錐放身旁。

周靈兒 你還是要尋死？

蘇 秦 哈哈，既然死不了，就要好好活著！我要用這燕國鐵錐提醒我，奮發(fā)惕厲，終有一天，我蘇秦要暗夜舉火，燭照天下。

［三年后。冬日。茅屋。

［大雪紛紛，蘇秦?zé)粝驴嘧x。

（幕后伴唱）鵝毛雪彌天飛飄飄蕩蕩，

讀經(jīng)書悟天機(jī)尋覓良方。

蘇 秦 （讀書）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jiān)強(qiáng)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qiáng)，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之不祥，是謂天下王。正言若反------［蘇秦讀書困倦，起身開門，北風(fēng)吹雪，趕緊關(guān)上房門。

蘇 秦 （唱）立壯志參大道深悟其理，

息戰(zhàn)亂讓庶民享樂安康。

我多盼田野中豐收在望，

我多想炊煙里飄蕩米香。

我多盼再無有霸權(quán)強(qiáng)梁，

我多想國安泰盛世永昌。

人笑我不量力癡心妄想，

我堅(jiān)信縱橫策必放奇光。

三年來苦參悟游說方略，

全不知夜與晝夏暖冬涼。

讀經(jīng)書讀得我食廢寢忘，

不覺得困意濃字跡一行變成雙。

（書落地上）

［困意又來襲擾蘇秦，蘇拿起鐵錐。

靈兒這三寸錐專驅(qū)倦意，（扎向自身）

寒徹骨才有那滿園梅香。

［又舉起鐵錐刺向自己，周靈兒拿著食籃推開門。

周靈兒 秦郎住手！

（唱）眼見得季子他鮮血流淌，

急的我忙上前拉住秦郎。

你讀書苦鉆研著魔一樣，

多少次錐刺股自殘自傷。

蘇 秦 劍鋒磨礪出，花香苦寒來。靈兒這把鐵錐很有用啊!

周靈兒 （從籃子里拿出粥）這粥我已經(jīng)拿回去熱過三遍，你快些用飯吧。（遞過一雙筷子）

蘇 秦 （眼睛不離開書本）說過多少回，你不用管我。

周靈兒 難不成還讓你這個書呆子餓死不成?。厶K秦接過筷子，眼盯書簡。

蘇 秦 太公《陰符篇》上云：“食其時(shí)，百賅理；動其機(jī)，萬化安?！?/p>

周靈兒 是不是在說，人要好好吃飯？

蘇 秦 對！人非飲食而不能生活，飲食等量適宜，則能養(yǎng)人，反之則能傷人。

周靈兒 所以趕緊吃飯！

蘇 秦 時(shí)間很重要，機(jī)會也很重要。該播種時(shí)若錯過，該收獲時(shí)就只能是空談。反之，若播種太早，也長不出秧苗。

周靈兒 是啊，要在對的時(shí)辰做對的事情?，F(xiàn)在就是吃飯的時(shí)辰。

蘇 秦 對了！我已經(jīng)先之太過，這次不能后之不及了！

［蘇秦舉起一盞油燈對準(zhǔn)了屋頂垂下的長長茅草。

周靈兒 你瘋了?。ㄒ先浠穑┪葑訜四阕∧睦?？

蘇 秦 靈兒，我要出發(fā)了！

周靈兒 又要去秦國？

蘇 秦 不，我要從你的母國開始。

周靈兒 燕國？

蘇 秦 對。

［大夫人攙扶蘇母上。

蘇 母 兒啊！這房子著火了！

蘇 秦 母親！

蘇 母 你們傷到了沒有?。?/p>

蘇 秦 我們都好！

大夫人 我們來得還真是時(shí)候，晚一步你們說不定就被燒死了。

蘇 母 娘給你們帶好消息來了！

蘇 秦 什么消息？

蘇 母 常和你大哥做生意的那家客店，需要一個能寫會算的幫手！娘看你也讀了這么多書，肯定能做得來。

大夫人 這么多年書，也不能白讀?。≡撊プ鍪铝?。

蘇 秦 母親，孩兒這就出發(fā)做事，這次定不負(fù)您的期望。

蘇 母 怎么，你又要走了？

蘇 秦 又要走了。

蘇 母 靈兒，又要等了？

周靈兒 這回我也去。

蘇 秦 此行路途遙遠(yuǎn)。

蘇 母 你還沒有過門吶。

蘇 秦 靈兒，今日你回家去，來日蘇秦成就大業(yè)，方辦大婚！

（幕后伴唱）夏暖冬夜寒，

朝醒夜來眠。

萬物有其律，

迎刃破難關(guān)。

出發(fā)正當(dāng)時(shí)，

聯(lián)盟抗秦頑。

今日即動身，

誓讓天下安。

［切光。

第三場

［燕國。

（幕后伴唱）

別茅屋，過易水，燕國奔走，

一把火，斷退路，破釜沉舟。

天將暗，卻不見，酒肆茶樓，

［蘇秦帶一小廝上。

蘇 秦 （接唱）這薊城，

磚剝落，

樓木朽，

墻壁破，

鐘鼓銹，

老兵站崗懶悠悠，

通通的年久失修！

小 廝 先生，那邊好像有家店鋪點(diǎn)燈了！

［一老者迎接。

老 者 敢問先生，住宿嗎？

蘇 秦 是的。

老 者 請跟我來。

蘇 秦 敢問老人家，這赫赫王城，為何一片蕭瑟？

老 者 先生從哪里來？

蘇 秦 洛陽蘇秦。

老 者 哦，洛陽薊城，具已式微啊。

蘇 秦 為何呢？

老 者 （沉默了一下）燕國被齊國趙國擠到了邊陲僅占一隅，內(nèi)憂外患，困難重重啊。

［老者領(lǐng)蘇秦一行進(jìn)入房間。

老 者 先生休息，有事喚我。（下）

小 廝 這位老者倒是個關(guān)心天下大事的人吶！

蘇 秦 是啊，這位老人家不一般吶。（蘇秦陷入思索。）

小 廝 床鋪收拾好了，先生快歇歇吧。

蘇 秦 還是老規(guī)矩，你睡床，我睡地上。

［突然，張將軍帶人馬沖進(jìn)來。不由分說把二人包圍。

張將軍 把這兩個奸細(xì)給我綁了！

小 廝 你說誰是奸細(xì)！

蘇 秦 這位將軍，怕是有誤會吧。

張將軍 燕國邊陲，你千里迢迢來到這里，既不行商也不求學(xué)，不是奸細(xì)是什么？（一把劍架在蘇秦脖子上）

小 廝 你干什么！

張將軍 說！是誰派你來的？秦國還是趙國？

蘇 秦 哈哈，若燕國就是這樣歡迎客人的，那蘇秦真是來錯地方了！

張將軍 再不交代，我這把寶劍可是不長眼睛的！

蘇 秦 我有要事，要見燕王。

張將軍 大王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你若承認(rèn)是他國暗探，說不定還真能有機(jī)會見到。

蘇 秦 你若殺了我，燕國便失去了成為強(qiáng)國的唯一機(jī)會。

張將軍 那就試一試！

小 廝 你放開他?。◤纳砩夏贸瞿前讶缧¤F錐刺向張將軍）

張將軍 （驚訝）大燕三寸錐??？（躲避錐刺，一劍向小廝揮去）

［內(nèi)喊：不得無禮！

［燕王推門而入。

燕 王 貴客駕到，有失遠(yuǎn)迎，讓先生受驚了！

（唱）近年來南鄰趙國漸強(qiáng)壯，

更心驚西秦野心賽虎狼。

為大燕學(xué)文王賢臣遍訪，

盼賢士獻(xiàn)良策永固家邦。

先兵后禮逼他窮形盡相，

決不能讓臥底暗度陳倉。

小 廝 哼，燕國好大的陣勢。

燕 王 沒想到這位小先生也是我們燕國人。

周靈兒 不，我們是奸細(xì)。（收好三寸錐）

燕 王 小兄弟說笑了。

蘇 秦 先生要找誰？

燕 王 洛陽名士，蘇季子。天下誰人不識君！

蘇 秦 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燕 王 客店主人罷了。

蘇 秦 哈哈，怕是全國客店的主人吧！

燕 王 特請?zhí)K先生品嘗我店茶飲，為先生壓驚賠罪了。上茶！

［老者上茶。

［蘇秦和燕王入座。

燕 王 （看著周靈兒）這位小先生也請了！

［周靈兒同坐。

燕 王 （拿起一杯茶）以茶代酒，為先生洗塵接風(fēng)！

［蘇秦、燕王、周靈兒飲茶。

蘇 秦 此茶沁人心脾，飲來通體清涼。

燕 王 這是我燕山頂?shù)牟铇?，用易水邊露珠烹煮，別有一番滋味。

周靈兒 有一點(diǎn)過于清苦了。

燕 王 是不是不如酒香來得濃烈？

蘇 秦 茶之為飲，發(fā)乎神農(nóng)氏，那時(shí)，酒還不存在呢。

燕 王 這清淡之茶仿佛燕國，那濃郁烈酒，可像秦國？

蘇 秦 茶酒本同源，若無甘泉，兩者皆空。

燕 王 秦國虎狼之勢，燕國豈可抗衡。

蘇 秦 燕國北接胡地，東連大海，縱深廣袤，若加以整飭，前途不可限量也。

燕 王 如何整飭？

蘇 秦 大王，強(qiáng)燕長策有八字：內(nèi)在發(fā)展，外在合縱。

燕 王 愿聞其詳。

蘇 秦 強(qiáng)國根本在發(fā)展。然發(fā)展需要邦國安定，無得外患。目下燕國外患，須得從天下大勢出發(fā)，一體解決，方為長遠(yuǎn)之策。如今天下大勢之根本，在于強(qiáng)秦東出，威脅山東。正因如此，燕解決外患，立足點(diǎn)即——合縱抗秦！

燕 王 抗秦？哈哈，我聽說秦國給了先生上卿職位？先生為何又來燕國？

蘇 秦 蘇秦拒絕了秦國職位。那不是我實(shí)現(xiàn)理想的地方。

燕 王 哦？（懷疑）是嗎？

蘇 秦 （唱）那秦王恃強(qiáng)凌弱太專橫，

揚(yáng)腥風(fēng)灑血雨殺氣騰騰。

眾大臣巧舌如簧善辭令，

為富貴讒諂面諛盡鉆營。

君臣一心各處宣戰(zhàn)吞并，

無有一人想到百姓黎民。

可知這朗朗乾坤玉宇凈，

涇渭清濁兩分明。

蘇秦不與秦為伍，

蘇秦厭惡不義爭。

做官不能為百姓，

千秋萬代留罵名！

燕 王 好！蘇先生為黎民百姓一片心意，我以小人心度君子之腹了。先生為何選擇燕國？

蘇 秦 燕國地處偏遠(yuǎn)，閉目塞聽，不思邦交，不思強(qiáng)國，無功無過無事無為，這樣下去，很快會被吞并。加之，蘇秦在燕國亦有故人，有痛其不爭之感。

燕 王 是這位小先生的故人吧？

［周靈兒笑笑。

燕 王 請教蘇先生，我該怎么做？

蘇 秦 大王，太公陰符篇上言道“一人一張嘴，逐鹿大有為”。

燕 王 此語何意？

蘇 秦 一人一張嘴即一人一口是為一個合字，合字之意重在六國大聯(lián)合。（拿來一雙筷子）請大王將箸折斷。

［燕王折斷筷子。

蘇 秦 再拿一雙來！

［周靈兒遞筷，燕王又折斷筷子。

蘇 秦 再拿十雙箸來。（周靈兒轉(zhuǎn)身取來十雙筷子遞與燕王）大王，請你折斷這十雙箸！

燕 王 十雙折它十下，這有何難？

蘇 秦 且慢，十雙合在一起折。

燕 王 哈哈哈——我明白了！

（唱）好一個六國合縱大策論，

戮力同心抗強(qiáng)秦。

一國之力終歸小，

齊心合力能斷金。

合縱策催人振奮，

還需曉諭五國君。

拜請先生多勞苦，

蘇 秦 （唱）蘇秦愿做游說人。

燕 王 好，蘇秦聽封！

蘇 秦 大王！

燕 王 蘇秦心系天下百姓安危，實(shí)在可敬，飽讀經(jīng)書精通治國安邦之宏論，今創(chuàng)合縱高策，對抗西秦野心，保天下太平，功莫大焉！孤王封你為相，賜高車駟馬，黃金萬兩，帶孤王拜帖，代孤王拜說五國君王同心合縱抵抗強(qiáng)秦！

蘇 秦 謝大王！

（念）封相萬金得信任，

舍命斡旋合縱成！

燕 王 張將軍，帶三百軍士跟隨護(hù)送，擇黃道吉日拜相登程。

張將軍 遵旨！

第四場

［洹水之濱，旌旗招展。

［張儀、魏國魏無忌、齊國田文、趙國趙勝、楚國黃歇等人齊坐一堂。

（幕后伴唱）大國特使聚一堂，

合縱盟約來會商。

團(tuán)結(jié)一致困難重重，

同仇敵愾人心惶惶。

張 儀 （唱）天下紛紛多亂象，

無友皆敵空會商。

蘇 秦 （唱）師兄此言多謬誤，

諸國有危旦夕亡。

趙 勝 （唱）危言聳聽理不當(dāng)，

請教蘇君說短長。

蘇 秦 （唱）趙國四戰(zhàn)有危八方險(xiǎn)，

不知能勝幾多仗？

趙 勝 （唱）趙國地廣糧草足，

步兵騎士斗志昂。

蘇 秦 （唱）魏秦韓燕此四戰(zhàn)，

匈胡中山多有患。

縱然士兵三十萬，

勝得風(fēng)雨多連綿？

趙 勝 這……

蘇 秦 （唱）山東列國互攻擊，

秦國崛起收漁利。

諸位若再多猶疑，

必為甕中之鱉池中魚。

田 文 （唱）秦國今日之實(shí)力，

強(qiáng)出一國太容易。

蘇 秦 （唱）以一敵一確容易，

以一敵六難勝利。

魏無忌 （唱）列國斗爭恩怨深，

如何保得互誠信？

蘇 秦 （唱）近期恩怨互退避，

舊年恩仇一筆銷。

黃 歇 （唱）楚國諸侯多林立，

民不能治兵不齊。

蘇 秦 （唱）風(fēng)中之燭要崛起，

合縱抗秦是時(shí)機(jī)。

田 文 齊國一直與秦?zé)o仇，齊秦結(jié)盟，當(dāng)是水到渠成。若加盟合縱，齊國卻是有大仇于魏，齊魏接壤，豈非弄巧成拙?既丟了秦國，又與強(qiáng)鄰為敵？

蘇 秦 魏公子？

魏無忌 魏王與國中大臣，原是對齊國有深仇大恨。然則強(qiáng)秦東出，屠戮中原，大勢所迫，我王決意與齊國泯滅恩仇，永久修好。

蘇 秦 太好了！各位，流水不腐戶樞難蠧，邦國在激蕩錘煉中強(qiáng)大，國人在安樂奢靡中頹廢，此謂多難興邦，千古不變之道也！今日強(qiáng)權(quán)稱霸，小國多難，生靈涂炭，國將不國。我提議，六國君主，團(tuán)結(jié)合作，安危共擔(dān)，同心盟誓，約法三章：

（唱）互為盟邦滅恩怨，

各出大軍保安全。

秦攻一國六國難，

勠力同心抗秦頑。

（幕后伴唱）抵御強(qiáng)秦息干戈，

天下太平萬民樂。

旌旗浩蕩眾歡歌，

鼓聲震天洹水河。

合縱首功是蘇秦，

同拜丞相統(tǒng)六國。

蘇 秦 今六國結(jié)盟，合縱抗秦。祈望天佑社稷，保我蒼生，使我六國，永世康寧……

［全場歡呼：合縱萬歲！同心抗秦！

第五場

［幾日后。

［洛陽故鄉(xiāng)。

蘇 秦 （內(nèi)唱）布衣微服回故里，

［蘇秦、小廝漫步而上。

但只見鵲兒喜嘰喳歌唱，

高聲啼恰似催我腳步急。

昔日里幾歸故里心悲凄，

看今朝百花盛開香風(fēng)迷。

多少年苦讀經(jīng)書悟深理，

盼只盼天下戰(zhàn)亂早平息。

六國君明大義結(jié)成鐵壁，

普天下將迎來足食豐衣。

我蘇秦為合縱奔波萬里，

歷千辛受萬苦樂與天齊。

封都相聯(lián)六國任重?zé)o比，

報(bào)深恩回故里酬謝高誼。

［鑼鼓聲嗩吶聲響起，蘇母、蘇歷夫婦、眾鄉(xiāng)鄰上。

蘇 母 （唱）我兒六國封丞相，

歡歡喜喜出廳堂。

鄉(xiāng) 鄰 （唱）洛陽城萬人空巷，

蘇家宅喜氣洋洋。

鄉(xiāng) 鄰 （唱）他家大媳婦怎么樣？

快學(xué)狗叫汪汪汪。

大夫人 （唱）只要季子真封相，

學(xué)學(xué)狗叫又何妨。

［蘇秦從舞臺縱深處緩緩向前。

蘇 秦 娘在上，兄嫂在上，眾位鄉(xiāng)鄰在上，請受我大禮參拜！

［眾人見布衣蘇秦，愕然靜場，鑼鼓皆停。

大夫人 你，你不是六國大丞相嗎？怎么還是這副窮酸樣？你又來騙我們呀？

小 廝 哈哈，丞相豈是這層皮能決定的。

蘇 母 你是？

小 廝 （帽子摘掉，露出頭發(fā)）娘！是我！

大夫人 靈兒！你怎么也是這不倫不類的樣子！

周靈兒 秦郎他真是六國丞相。（突然想起背上包袱里的金印，摘下）你們看！這是六國大王所賜的六國金印，還有一顆六國都丞相的大金印就在他的懷里吶！

［蘇秦從懷中取出金印，高高舉起，眾人愕然。

［內(nèi)喊：蘇秦都丞相，燕國使臣前來拜望。

［儀仗隊(duì)上，燕國使臣上。

眾 合 受六國大王之命，前來都丞相故里，酬謝拜望！

眾 分 （念）黃金一千刃，錦緞一千匹，糧米一千擔(dān)，牛馬一千頭，鳳冠霞帔百套，錦繡官服百套，車仗農(nóng)具千件，送與都丞相全家！

大夫人 這，這不是做夢吧。（抓起母親手用力咬）

蘇 母 哎吆，疼死我了，你怎么不咬你自己呀，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天哪！

周靈兒 大夫人，你該學(xué)狗叫了吧？

大夫人 這……好好好，當(dāng)年多咒罵，今日人羞煞，悔恨不聽兄弟勸，人財(cái)兩空敗了家。

大夫人 秦國無信義，恃強(qiáng)多欺壓。嫂子無眼光，報(bào)應(yīng)到自家，我就學(xué)狗叫，兄弟多寬宥，我來跪下啦。

蘇 秦 且慢！

蘇 母 我兒，為娘也錯怪你了。

蘇 秦 娘，嫂子哇！

（唱）千跪拜萬跪拜我先跪下，

親人語似鐵刀把我心扎。

娘生兒養(yǎng)育恩恩比天大，

呵護(hù)打罵均是關(guān)愛有加。

嫂子言雖尖刻無傷大雅，

激起我雄心煥發(fā)勤奮苦讀勝過

把我夸。

人世間譏諷語珍貴無價(jià)，

奉承言吹噓話把人捧殺。

古人云良藥苦利于治病，

田野中施糗糞才能長出郁郁蔥

蔥顆粒飽滿的好莊稼。

恨秦王擁重兵自恃強(qiáng)大，

挑事端掀波浪舞爪張牙。

蹂四鄰躪八方極端恐嚇，

施淫威行霸道長臂管轄。

數(shù)年游說心血灑，

六國聯(lián)盟把手拉。

合縱抗秦安天下，

榮歸故里謝桑麻。

先拜高堂母，

養(yǎng)育之恩難報(bào)答。

兄嫂皆有禮，

錢財(cái)眾分發(fā)。

拱手同相慶，

終于能和靈兒拜了高堂和天地，

安安心心成個家。

眾 （唱）六國相虛懷若谷甲天下，

成就了天下太平人人夸。

［一聲急促內(nèi)喊：蘇相！

蘇 秦 張將軍？

［張將軍急上。

張將軍 稟蘇相！齊國精銳騎兵沒有按照部署，貌似要轉(zhuǎn)向函谷關(guān)外駐扎，特請丞相定見。

蘇 秦 （震驚）函谷關(guān)！秦軍駐地！難道齊國要倒戈！

（幕后伴唱）眼看合縱將瓦解，

自家兄弟短兵接。

大業(yè)未成心泣血，

再赴齊國立盟約。

第六場

（幕后伴唱）強(qiáng)國爭霸天下亂，

萬里焦土遍狼煙。

蘇秦唇舌做利劍，

六國合縱息硝煙。

齊王逐利來變臉，

轉(zhuǎn)眼禍起蕭墻邊。

［齊國丞相府，氣氛緊張。下人們臉色中帶有幾分驚恐，幾分擔(dān)憂，緘默不語，各自奔忙。

［周靈兒上。

周靈兒 （唱）急煎煎秦郎遇刺，

亂紛紛闔府慌神。

是舊仇還是新恨，

相府雖大難容身。

［蘇秦氣定神閑上場。

蘇 秦 （唱）頭懸梁，錐刺股，遍歷磨難，

拔離苦，解倒懸，力挽狂瀾。

合縱將毀遭暗箭，

休想撼我意志堅(jiān)。

今日里，親朋齊聚蘇門苑，

我定要，布好此生最后巧機(jī)關(guān)。

來人吶，

［劇烈咳嗽幾聲，被自己強(qiáng)壓下。

（接唱）擺酒上菜設(shè)席宴，

不醉不歸方成歡。

周靈兒 秦郎，你身體剛剛好一點(diǎn)，還是不要到處走動了。

蘇 秦 來日方長，何愁無歇……

周靈兒 你決定了嗎？齊王給的時(shí)間不多了！

蘇 秦 他要我解散合縱盟約。

周靈兒 如果不從？

蘇 秦 效法商君。

周靈兒 （霎時(shí)驚恐）車裂？

蘇 秦 齊王就是要把自己投敵賣友的責(zé)任推到我的身上。

周靈兒 他為刀俎，我們?yōu)轸~肉。

蘇 秦 我難道真的要親手毀掉自己的心血？

周靈兒 身在齊國，我們不得不從??！這回刺客沒有要你性命，下次……

蘇 秦 他就是讓刺客留我一口氣，讓我毀掉自己。

周靈兒 留得青山在，一切還可再來。

蘇 秦 盟約解散，多少青山會變焦土。

周靈兒 秦郎！

蘇 秦 靈兒，別說了。幾位至交，都到了么？

周靈兒 孟嘗君、春申君，還有張儀大哥，都到了。

蘇 秦 好啊，有你，有酒，有知己，死而無憾矣。

周靈兒 （流淚）秦郎??！

（唱）一意孤行羊腸徑，

人生何苦履薄冰。

蘇 秦 （唱）疾風(fēng)方知疾草勁，

一腔碧血肝膽傾。

周靈兒 （唱）頭撞南墻需保命，

船漏定遭雨打篷。

蘇 秦 （唱）骨鯁之氣系天性，

決不茍且貪余生。

［周靈兒拭淚,張儀上。

張 儀 蘇兄，我聽說有歹人行刺！你……

蘇 秦 你看我，好著呢！

張 儀 （看一眼淚痕猶在的周靈兒，心中已經(jīng)明白八九，嘴里卻只能附和）無恙便好，無恙便好?。?/p>

［侍女?dāng)[好宴席。

周靈兒 季子，張兄，酒菜上桌了。

蘇 秦 來,今日家宴，兄弟們痛飲一番！

［田文、黃歇、張儀、蘇秦入席。

［周靈兒一旁斟酒。

［舞姬上場，伴著悠揚(yáng)的音樂翩翩起舞。

蘇 秦 黃兄，田兄，我蘇秦合縱大業(yè)能夠?qū)崿F(xiàn)，兩位仁兄功不可沒，蘇秦敬你們一杯！

黃田 歇文（合）言重了！蘇兄身負(fù)天下興亡，歷經(jīng)艱險(xiǎn)，聯(lián)合諸國，我等只是盡綿薄之力而已。

蘇 秦 逝者如斯?。埿?，想當(dāng)年我們一同拜師學(xué)藝，一同潛心研習(xí)，一同出山游說……

張 儀 為的都是天下太平，黎民福祉。

蘇 秦 你卻想讓國家禍亂，黎民涂炭。

張 儀 六國入秦，天下大勢，勢不可擋。

蘇 秦 秦國野心勃勃，四海皆遭劫難，代價(jià)過大了吧？

張 儀 做大事何須拘小節(jié)。

蘇 秦 大千世界，水不至，渠不成，蒂不熟，瓜不落，尚需以淳樸之心，順應(yīng)自然。

張 儀 蘇兄，你已然這般田地，難道還要阻止六國入秦大業(yè)？

蘇 秦 天下大同是永遠(yuǎn)的目標(biāo)，當(dāng)務(wù)之急必須聯(lián)合抗霸！

張 儀 好吧，天下之大，正確之路也許不只有一條。

周靈兒 好了好了，各位兄長，難得今日大家齊聚一堂，我為大家唱支歌如何？

眾 人 （鼓掌）好?。『冒。?/p>

［周靈兒伴著樂師悠揚(yáng)的前奏，邊唱邊舞起來。

周靈兒 （唱）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被打斷。

［內(nèi)喊：齊王駕到！

［齊王帶六國使臣上。

［周靈兒歸坐。

齊 王 好熱鬧！我來晚了。（齊王入座）今日之宴席，丞相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

蘇 秦 大王來的正是時(shí)候。我蘇秦此生，為蒼生計(jì)，為黎民計(jì)，為君王計(jì)，為天下計(jì)，卻唯獨(dú)沒有為靈兒計(jì)?。ㄅe杯）夫人，蘇秦今日還你一個三跪九叩，還你一場風(fēng)光婚事！

齊 王 （沒想到）婚事？你要說的是婚事？哦，祝賀祝賀，大喜大喜?。?/p>

蘇 秦 （唱）秦國爭霸多征戰(zhàn)，

萬里無人毀家園。

周靈兒 （唱）幸得夫君知遇恩，

靈兒才能把命還。

蘇 秦 （唱）滿腹苦水忍心酸，

默默耕織多少年。

周靈兒 （唱）夫君大志得伸展，

悲淚化作喜淚彈。

齊 王 （唱）丞相夫妻恩愛纏綿，

我等在座送上祝愿。

一愿丞相身康健，

齊國為相再百年。

二愿丞相目光遠(yuǎn)，

識時(shí)務(wù)者為俊杰。

三愿丞相拋舊怨，

合縱連橫可倒懸。

蘇 秦 （唱）人說天下無義戰(zhàn)，

國與國孤立難援。

我偏要讓大家報(bào)團(tuán)取暖，

破強(qiáng)梁欺弱逞霸權(quán)。

齊 王 （唱）山東列國多戰(zhàn)亂，

齊國事外享安然。

蘇 秦 （唱）中原各國亂一團(tuán)，

齊國必陷失地險(xiǎn)。

齊 王 （唱）不惹秦國虎狼危，

齊國便無失地險(xiǎn)。

蘇 秦 （唱）虎狼之秦為大患，

十年之內(nèi)滅中原。

合縱尚能搶時(shí)間，

諸國百姓得平安。

倘若都像齊君主，

暗地與秦做勾連，

各個擊破會有時(shí)，

諸位國破家亡在眼前！

齊 王 你?。?！

［五國使者竊竊私語：齊與秦結(jié)盟！怎么回事！

齊 王 （神色恢復(fù)）丞相，誹謗君王是什么后果你應(yīng)該知道。

蘇 秦 （拿出了合縱部署圖）請問大王，齊國兩萬騎兵為什么與秦國軍隊(duì)一起駐扎在函谷關(guān)外？

齊 王 這……

蘇 秦 各位請看此圖。秦國幾年來先奪房陵，大敗楚軍；再奪崤山，使魏國向東龜縮三百里；又奪韓國宜陽鐵山，鋒芒直指河內(nèi)沃野，對周韓魏如長矛直指咽喉；三奪趙國晉陽，在燕國門庭舞劍；唯余齊國無傷，皆因相隔太遠(yuǎn)。齊國自恃強(qiáng)悍，以為高枕無憂，先與五國結(jié)盟約，再與秦國修好，想要隔岸觀火，坐收漁利，豈不知覆巢之下無完卵，合縱結(jié)盟，六國一體，共同抗秦才能使天下恢復(fù)均勢、各國命運(yùn)相依、百姓安寧?。?/p>

（唱）年年戰(zhàn)爭毀山川，

歲歲持劍跨鞍韉。

無人念，

連年長征戰(zhàn)，

四海無耕田。

無人念，

碧水被血染，

前方戰(zhàn)正酣。

無人念，

男兒化青冢，

白骨堆成山。

無人念，

家家少炊煙，

流民饑與寒。

根不固怎能求木之長，

源不深怎能望流之遠(yuǎn)，

君不明怎能平民之怨，

德不厚怎能思國之安！

何為天下大治？無非百國民安。保性命、避是非、躲危難，茍且偷安，蘇秦不干！

齊 王 來人，拉下去，斬！

周靈兒 （撲上來）秦郎！

蘇 秦 （一邊被拖著，一邊還在慷慨陳詞）

（唱）豈能看，土崩瓦解，灰飛煙滅，

山川易位，乾坤倒轉(zhuǎn)，

我必須，挽狂瀾，吐真言，呼號吶喊。

列國互信，共抗冥頑！

當(dāng)不負(fù)忠心赤膽，

不違初心，不愧蒼天！

周靈兒 秦郎，（撲向蘇秦身邊）我們走，我們不要這塵世煙云虛名泡影，我們一起去隱居！飲山泉居竹林，拂清風(fēng)賞明月，我們對酒當(dāng)歌，我們琴瑟相伴……

蘇 秦 靈兒，蘇秦終是沒辦法娶你進(jìn)門了！

尾聲

［刑場。

［大雪漫天。

［布衣蘇秦被押上。

（幕后伴唱）力挽狂瀾解危難，

六國合縱得保全。

蘇秦生命到終點(diǎn)，

換得兵熄萬民安。

蘇 秦 （唱）萬民安，天下暖，

千家萬戶得團(tuán)圓。

蘇秦?zé)o怨卻有憾，

愧對靈兒今世緣。

［周靈兒內(nèi)喊：秦郎！

［周靈兒哭著跑上。給蘇秦披上親手做的貂裘。

蘇 秦 靈兒！這些年，委屈你了！

（唱）這些年，你隨我，

翻高山，入險(xiǎn)灘，

出生入死云海邊。

迎狂風(fēng)如刀割朱顏，

渡黃河奔騰險(xiǎn)翻船。

周靈兒 （唱）踏平沙莽莽入黃天，

騎瘦馬穿行雪海邊。

有秦郎身旁來相伴，

入眼入心皆景觀。

蘇 秦 （唱）人生茫茫多艱難，

離恨就隨浮云散。

今世未能償心愿，

欠你姻緣來世還。

周靈兒 （唱）臨行莫要空哀嘆，

臨別莫言來世還。

今生今世今日斷，

靈兒與你拜堂前。

［悲壯的音樂下，蘇秦與周靈兒跪拜祖先、天地、夫妻對拜。

蘇 秦 （唱）拜過天地身無阻，

周靈兒 （唱）拜過高堂親如故，

蘇 秦 （唱）夫妻對拜成禮數(shù)，

周靈兒 （唱）來生還是我的夫。

［周靈兒抽出三寸錐，欲自盡。

［蘇秦眼疾手快，一把扼住她手腕。

周靈兒 （決然）讓我伴你一起走！

［蘇秦一把將鐵錐打走。

蘇 秦 靈兒聽好，我還有幾句話要囑。

周靈兒 （呆呆聽著）好。

蘇 秦 （唱）幫我勸慰高堂母，

休要白發(fā)淚眼枯。

憂愁煩惱知無數(shù)，

此時(shí)有子不如無。

幫我走遍世間路，

幫我讀完萬卷書。

幫我看焦土生稻谷，

幫我看枯枝變良木，

幫我看家家不閉戶，

幫我看姑娘繡羅襦。

我們天上人間白頭偕老不孤獨(dú)。

［周靈兒泣不成聲。

靈兒不要哭，我們再唱一次那首歌吧！

（唱）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周靈兒 （接唱）但為君故，

沉吟至今。

周靈兒

蘇 秦

（合）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周靈兒流著淚目送蘇秦向著舞臺深處走去。

［暴風(fēng)雪的呼嘯席卷天地間。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