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父親的收獲

父親的秋天，是從他伏在磨刀石上來回不停地磨鐮刀開始的。鐮刀磨好后，父親用拇指在刀口上刮幾下，試了試刀刃的鋒利，滿意后才把刀掛在墻上備用，像一個準備隨時出戰(zhàn)的將士。

其實開鐮的前幾天，父親就已經(jīng)去割田埂邊的雜草了，以方便收稻谷時挑擔來回通暢。雜草并不多，得益于勤勞的父親三天兩頭就用鐮刀去“修理”。

開鐮的時日到了，星星還掛在天邊，父親就扛著沉重的打谷桶高一腳矮一腳地出門了。他彎腰握住一把稻禾，鋒利的刀刃在天色漸明中揮出一道冷光，發(fā)出唰唰的摩擦聲。

我們打著哈欠，揉著惺忪的雙眼來到自家稻田時，父親割下的水稻已經(jīng)堆放得像小山一樣。我瞬間睡意全無，趕快抱起一捆稻禾用力地向打谷桶中摔去，谷子和谷桶碰撞后，爽快地從禾稈上齊刷刷地脫落，只一會兒，金黃的稻谷便鋪得越來越厚。

我人小力弱，兩個來回后，就開始喘著粗氣胡亂地摔打起稻谷來，沒了整齊劃一的節(jié)奏和動作，谷子紛紛飛出谷桶掉在田中。坐在田埂上休息的父親發(fā)現(xiàn)了，走上前一把攔住我說：“累了就休息，谷子都掉到桶的外面了，多浪費。一粒米，要忙活多久才能上桌。”父親的語調(diào)不高，卻擲地有聲。從篩種到育苗，從播種到收獲，多少次除蟲，多少次澆灌，多少次鋤草，或許農(nóng)人早已記不清了，只有大地記得清，它用沉甸甸的果實回饋農(nóng)人的艱辛與汗水。那天，通過父親的諄諄教導(dǎo)，我知道了很多農(nóng)作知識。

我以為收完稻谷，忙碌了三個季節(jié)的父親就能休息了?？墒牵胀甑竟鹊哪翘焱砩?，我又看見父親伏在磨刀石上嚯嚯磨刀，我才明白，收稻谷只是秋天里父親勞作的開幕式，山上還有黃豆、綠豆等著他去收割呢。

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曬，讓父親的皮膚呈古銅色，在陽光下發(fā)出幽暗的光。他彎腰弓身，握著黃豆稈，麻利地割起來，寂靜的山坡上只有鳥叫、蟲鳴和父親割黃豆的聲音。

割完黃豆、綠豆，父親又要開始種大蒜和撒芫荽了。這兩樣農(nóng)家小菜播下地后，得用狼箕草鋪在上面來抵擋冬日的寒冷。這時，鐮刀又派上了用場。狼箕草上有絨毛，皮膚觸碰后就會發(fā)癢，但父親一點都不怕癢，愣是年年去割。直到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母親和父親的對話，才揭開了父親不怕癢的謎底。母親說：“不用割狼箕草了，用稻草鋪吧?！备赣H說：“稻草留著喂牛吧，癢一點又算得了什么？”

父親的秋天，是從收稻谷開始的。再苦再累，父親都未在我們面前嘟囔過一聲，總是默默扛下秋收的辛勞，只把喜悅帶給我們。豐滿的糧倉告訴我們，每一分收獲都需要付出辛勤的努力，只有經(jīng)過了春耕、夏種，才能有秋天的豐收，這是父親的秋天帶給我們的人生教誨。

黃淑芬：廣西南丹縣人，作品散見于多家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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