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嗎？在鯨落于海前

小妖

一

2023年初夏，職高畢業(yè)的楚楚去設計公司實習，自卑的她看著每個大咖桌上都有插花，感覺自己太卑微，也總是給自己插一把梔子花，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味道，令人神清氣爽又彌久留香，她希望那就是屬于自己的芬芳。

突然這樣在乎自己的氣質和味道，其實是因為她莫名其妙地動了心。設計總監(jiān)林曉峰大她一輪，同樣屬虎，戴一副眼鏡，文質彬彬，說話的時候一副冷冷的語氣，突然間又給她一顆肯定的糖，比如：“你這個創(chuàng)意，怪里怪氣，沒有邏輯沒有頭緒的，但是新奇，我就喜歡你這種怪咖創(chuàng)意！”被肯定的感覺像吃了一口冰激凌一樣，楚楚一下子就喜歡上了他。

楚楚開始瘋狂地看林曉峰的所有作品，連他大學的畢業(yè)論文，研究生時期旅游的美篇，還有無意的攝影和寫的詩詞都背在腦海里面，一遍一遍地喜歡，更不要說他工作設計的作品，基本都是行業(yè)翹楚，他等于用創(chuàng)意養(yǎng)活整個公司，屬于大家心中的男神。

可惜，楚楚和他說話的機會不多。

有一次，楚楚接待客戶把客戶意圖完全領悟錯了，差點被老板開了。關鍵時刻，林曉峰跳出來保護她，立下軍令狀，熬了一個通宵把事情給擺平了。楚楚想請他喝茶，可是林曉峰把手一擺：“行了行了，誰沒有個柔弱期，你快點成長就可以了。”

楚楚很小時父母離異，她是跟著媽媽長大的，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會給她一種照耀的感覺。她弄了一把梔子花，想送到林曉峰的辦公室，卻遇到林曉峰正拿著一把玫瑰討好已交往了7年的空姐女友。楚楚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個丑小鴨，拎著梔子花奪路而跑。

楚楚媽媽原來在步行街上擺攤，現(xiàn)在搞圍爐冰茶，生意一般，全靠楚楚扮演塔羅牌女巫支撐。晚上下班后，楚楚再次穿上夸張的女巫服飾，戴上面具，把自己用粉底涂抹得白白的，金色假發(fā)一戴，她就是仙氣直冒的塔羅牌女巫阿布。

一桌圍爐冰茶180元，還送個“魔法少女阿布”占卜事業(yè)和愛情，生意漸漸好轉。

這天晚上，林曉峰領著空姐女友突然出現(xiàn)在2號桌子邊，嚇得楚楚差點把假發(fā)弄掉?？战阋疾窅矍?，楚楚抽牌壓低聲音念叨：“審判正位，死神，愚人正位?！背o他們解釋：“不行，女的愚弄男的，愛情是假的?！绷謺苑宀桓市模仲I了一局圍爐，玩塔羅牌“答案之書”，隨便翻一頁：“不合適，分手！”氣得林曉峰和空姐女友嗷嗷直叫。林曉峰加了楚楚微信，付了費掉頭而去。

沒想到塔羅牌如此準確，不到一周，空姐和林曉峰分手，高調著和馬來西亞富商結婚了。林曉峰無法接受，天天買醉，公司的活都丟在桌上。領導多次警告他，再這樣玩忽職守就走人。

楚楚想替林曉峰做事，可是自己的業(yè)務能力不夠，她只有在“魔法少女阿布”的微信上發(fā)布消息：“需要占卜嗎，你在危險中?！薄摆s緊快來圍爐冰茶，我可以幫你化解危險?！钡謺苑逡恢睕]有回復。楚楚天天晚上在圍爐攤子等到凌晨。

二

一周后，午夜時分，喝得醉醺醺的林曉峰突然一頭栽倒在楚楚的攤子上。楚楚連忙給他喂夏日冰茶，漂亮的茶杯上一抹薄荷葉子，就可以把林曉峰救回來。林曉峰痛哭流涕，說自己喝高了，好像沒有了嗅覺，覺得被這個世界拋棄了，可是在這里，怎么又聞到了熟悉的梔子花香。楚楚回答他：“因為你到了一個屬于你的正確的磁場地帶，你就應該多來，這里的磁場和你同頻！”林曉峰將信將疑，塔羅牌真的能算過去、現(xiàn)在、未來？“當然可以，不信你試！”“那你算算我的愛好吧。”林曉峰仍是滿臉狐疑。

楚楚洗牌林曉峰抽牌。楚楚當然是神算子一枚，她研究了林曉峰多久啊！他特別愛競爭愛考試愛當?shù)谝?，所以最怕的就是丟面子；他追求空姐只是因為自己要向同學們證明自己配得上頂流美女；其實他最愛的是，自己一個人在一個不大不小的湖畔，聽著風吟唱，最好下點兒小雨，彼時有只蝴蝶，停在肩膀上，他輕輕地拂一下蝴蝶，身后就傳來一個女孩銀鈴般的笑聲，他回頭再一看，居然是你。

楚楚說的每一句話，都直達林曉峰的內心深處，好像“魔法少女阿布”才是自己夢里一直等著的女孩。楚楚讓他抽一張塔羅牌：“星星正位。”“你不要難過，你原來照耀的小星星正在用力照亮你，不要頹廢不要難過，會過去的，你要繼續(xù)努力?！?/p>

接下來的幾天，林曉峰不去酒吧，天天在單位加班趕活，加班完了就去“魔法少女阿布”的圍爐冰茶。可憐的楚楚每天下班后就狂沖到步行街，抹白自己，戴上假發(fā)，穿上工作服裝，壓低聲音開解林曉峰。

林曉峰傾訴對空姐的思念，她抽牌“釋放前任伴侶”。林曉峰的創(chuàng)意被領導打壓，她抽牌“星辰”，“你是最有才華的，只要你堅持，領導不配當你領導，只能給你洗腳?！眱蓚€人在夏夜里面哈哈大笑，笑完了都不知道為何那么好笑。

林曉峰迷上了阿布這個塔羅師和她的圍爐冰茶。這段時間喝酒太多，林曉峰傷了胃，心智常常郁悶癲狂，阿布的圍爐冰茶就那么體貼地沏出養(yǎng)胃茶、養(yǎng)心茶。

“炒白術、黃芪，木香加大棗”，阿布的圍爐冰茶上面一朵清麗的梔子花清香動人，圍在一邊的茶點，都是茯苓糕和龍眼點心。這些都是讓受傷的心得到治愈的絕佳品種。本來就有點迷戀甜點的林曉峰，每天像蜜蜂追逐著花香，一下班，他就跑到阿布的圍爐冰茶攤，抽牌喝茶吃點心。楚楚給他特設一個超級VIP座位，每天偷偷給他烘焙奇奇怪怪可可愛愛的茶寵點心。

林曉峰心情剛剛好了兩周，不料意外看到空姐女友的結婚照，他又一次悲傷到不能自已，跑到酒吧去買醉。醉得東倒西歪的林曉峰還發(fā)了一個朋友圈，滿口的醉話和一堆錯別字。

楚楚那天晚上正在攤子上，看到他朋友圈的圖，氣不打一處來，帶著妝和女巫帽子，她直接沖到了那個叫“蘇荷”的酒吧。靠窗的林曉峰已經醉成爛泥，還有一個像空姐的大胸女郎正在給他喂酒。楚楚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她大喝一聲，那氣場，直接嚇跑了大胸女郎。她架起林曉峰就走，好在離圍爐冰茶的攤子也不算遠，但是也不近，她硬是把林曉峰半背半架弄了過去。

林曉峰醒來看著皎潔月光下氣得發(fā)抖的阿布，不明白地半醉問：“我怎么又回到這里了，你這個女巫會魔術把我瞬間移動回來嗎？”楚楚只有聲嘶力竭地說：“塔羅牌算出來了，你差點被人給下藥，喝酒會壞了你的腦子，壞了你的品德，壞了你的未來！”林曉峰不知道說什么好，好像被阿布抓了現(xiàn)行，簡直是惱羞成怒：“為何你要那么在乎我的腦子我的品德我的未來啊，我都不在乎你干嗎在乎！”

楚楚氣得要命，突然拿出她的魔法棒，狠狠點著林曉峰：“你相信我，來我的圍爐冰茶，我就要用一個魔法師的職業(yè)操守改變你，我魔法的機制就是我的靈魂像齒輪一樣和你的靈魂拼接，去完美所有的缺點，如果你不需要我的守護，你走吧，我消失！”

那一刻，林曉峰深深地動容，他對阿布發(fā)誓：“月亮作證，我愿意把靈魂交給你拼接，不去喝酒了，不去買醉了，我就想要阿布告訴我，未來還有沒有女孩愛我，給我再抽個牌吧！”

楚楚鎮(zhèn)定了一下，打了個凌鏡牌，突然掉下來一張象征愛情的“情侶正位”，她告誡林曉峰：“你千萬不要放棄啊，未來有一位美麗的少女在等著你，她最天使最可愛最純潔最善良，你要為她負責，所以不要墮落啊。那個少女，我仿佛看見她清新淡雅，如同一朵梔子花……”

林曉峰滿含期待點了點頭。

三

夏天快過完了，林曉峰又成了公司的第一名，與總監(jiān)分庭抗禮。

他每周至少要去圍爐冰茶攤子三次。有一天，他有些傷感地說：“阿布，你究竟是個少女還是個老奶奶啊，沒有你給我的信念做支撐，我根本撐不下來。我最想謝的人就是你，甚至，我都情不自禁地喜歡你起來了?！?/p>

塔羅師怎么回答別人的求愛啊，這種事情恐怕在《塔羅師的自我修養(yǎng)》里面也沒有備注過，慌亂的楚楚只有壓低聲音，用塔羅牌的術語回答他：“每一張塔羅牌都是你豐富的潛意識和信息哦，你的行為意識決定你的未來，記住，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那你究竟是少女還是老奶奶呢？”“老奶奶，我88歲了！”楚楚故意壓著嗓子，不想讓林曉峰聽到自己的原聲。

秋天要來了，林曉峰高升了，要調任另外一個城市。楚楚卻沒有熬過試用期，要被這個設計公司干掉了。她準備用圍爐冰茶的錢和媽媽的儲蓄再去考大學。她沒有辦法去和暗戀的林曉峰說一聲再見，告訴林曉峰，她就是魔法少女阿布。她的內心告訴自己，魔法是你寧愿相信愛情的力量，魔法就在；不相信，魔法就是個笑話。

每天晚上，她都在想象著將來還能偶遇林曉峰；醒來時，她又特別特別的難過，她知道林曉峰就要消失在茫茫人海。

是該讓林曉峰知道自己的暗戀，還是讓魔法少女阿布永遠住在林曉峰的心里呢？

這一天，林曉峰給阿布發(fā)來紅包，說她太厲害了，她的塔羅牌算到了他的升職，就想問問她，自己什么時候遇見未來的愛人。楚楚回復說：“晚上，我再給你算最后一次牌，我的圍爐冰茶的攤子就要撤了?！绷謺苑灏l(fā)來一串驚愕的表情。

晚上，楚楚雙眼都是淚花，林曉峰要抽牌，她卻要林曉峰拿著牌，她要抽她自己的，結果是：“力量，情侶正位，太陽！”楚楚說：“原來，我自己也在人生的關鍵處，我就不給你建議了。”

林曉峰不愿意了：“阿布老奶奶，你這就不厚道了啊，要一起互相照亮對方的迷茫，我都要離開這個城市了，怎么最后的抽牌不做了？”

楚楚無奈，說：“讓我們最后一次用一下‘答案之書吧？”并把自己鑲著銀邊的答案之書遞給了林曉峰：“你走18步，隨便翻開一頁。那就是你未來愛情的指示?！绷謺苑邈露亟舆^“答案之書”，轉過頭去，往前走了18步。林曉峰翻開了答案之書，上面寫著：“回頭看看！”

林曉峰一回頭，皎潔的月光下，“魔法少女阿布”拿掉了假發(fā)和面具，臉上的妝容被她自己稀里嘩啦的眼淚哭花了……

直到這一刻，林曉峰才明白了所有。他走上前，緊緊擁抱住楚楚：“謝謝你，楚楚；謝謝你，阿布。”

編輯/柴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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