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貍花貓

蔣雙超

風(fēng)扇在頭頂呼呼地轉(zhuǎn)著，外面有知了正不知疲倦地叫囂。我捧著一片西瓜，咬了一口后，就隨意放在桌子上。粉紅的汁液順著桌子上的紋路流淌，如同在畫一幅大有深意的抽象畫。

那只貍花貓像往常一樣，蹲在窗臺上，一動不動，不知在看什么。

一

外婆昨天住進(jìn)了醫(yī)院，媽媽也跟著去照顧，外婆家只剩下我一個人。原本我不想過來，可外婆說家里的貓沒人照顧，躺在病床上的她心神不寧。為了不讓外婆擔(dān)心，媽媽將獨自在家的我叫了過來。

一只貓有什么要緊的，給點食物和水不就行了，為什么還要人親自來照顧？

我不理解，可媽媽堅持，最終我選擇了妥協(xié)。第一天還好，除了有些無聊，并沒有什么事情發(fā)生。那只貓很安靜，大多數(shù)時間在看窗外的世界。我捏著鼻子給它鏟了貓屎后，就開始看漫畫。

第二天上午也一切正常。正當(dāng)我以為平安無事、沾沾自喜時，貓開始不聽話了。

晚上八點起，貓開始長一聲短一聲地叫喚，我沒搭理它?？芍钡轿蚁赐暝?，躺到床上，那只可惡的貓不知是怎么了，還在一直叫。一聲又一聲的“喵嗚”，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我捂著耳朵，好不容易才睡著，可睡夢中依舊隱約聽到貓的叫聲，像一根線，將我在半夢半醒間不斷地來回拉扯。

二

次日一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起來，貓已不見蹤影，估計躲到沙發(fā)底下去了。我拿著掃把往沙發(fā)下面撥弄，聽到一聲貓叫。掃了一眼四周，我發(fā)現(xiàn)貓的食盆里是空的，這才想起還沒給它喂食。舀了點貓糧倒進(jìn)去，我開始打游戲。

時間在一次次對決中流逝，直到肚子餓了，我才察覺已是午餐時間。還好泡面足夠，等水燒開的間隙，我注意到貓糧一點兒沒動，貓依舊縮在沙發(fā)底下。

下午，我困得不行，睡了一覺。等我醒來后，發(fā)現(xiàn)貓糧被吃完了。貓又恢復(fù)了昨日的狀態(tài)，蹲在窗臺上觀察外面。

我沒搭理它，接著玩游戲。到了晚上，這只貓又開始叫個不停。我困得眼皮直打架，把頭蒙進(jìn)毯子里，可貓的叫聲穿透力極強，吵得我怎么都睡不著。

最后，我騰地一下坐起來，氣勢洶洶地沖到叫聲發(fā)出的地方，可那只討厭的貓早就躲起來了。

不行，必須解決它，不然今晚沒法睡了！我的倔勁兒上來了。

沙發(fā)搬開，那只貓以我無法匹敵的速度，迅速躥到床底。我去挪床，它居然又跳進(jìn)了衛(wèi)生間。很好，這次它沒地方躲了！我一步步逼近，貓的背部拱起，毛發(fā)炸開，眼睛也瞪得極大，豎起的瞳仁和蛇一般。我找來一件冬天的衣服裹住手，向前快速出擊，總算把它逮住了。

貓呼哧呼哧地喘氣，劇烈掙扎。原本想狠狠教訓(xùn)貓一頓，此時聽著它的哀鳴，我莫名覺得心軟。

算了，就饒了它這一次吧。

不過也不能太縱容，我打算將它關(guān)在門外，這樣就算它叫也吵不到我。為防止貓跑掉，我又找來一根繩子，將它拴住。

我關(guān)上門，隔絕了貓的叫聲，準(zhǔn)備大睡一場。

不知是不是剛才折騰得太興奮，此時的我怎么都無法入睡。我在床上像烙餅似的，側(cè)躺、仰臥、數(shù)羊……都沒用。更神奇的是，雖然貓不在屋里，我卻總覺得聽到了貓的叫聲。它會不會在外面哭？要知道，貓叫和小孩哭的聲音實在太像了。

就像我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分開了。每次媽媽出差后，我一個人待在家里，也會這樣哭。

要不然，還是把貓放進(jìn)來吧。

解開繩子后，貓躲到了一旁。看著它警惕的樣子，我從抽屜里翻出一袋寵物牛肉條。果然，在美味的引誘下，貓最終還是投降了——它貼著墻角，邁著貓步，甩著尾巴向我走來，滿臉垂涎欲滴。

真是沒出息的家伙，我扯了扯嘴角，將牛肉條遞給了它。

慢悠悠地吃完后，貓竟然主動來討要。見我不為所動，它貼著我的褲腳不斷蹭。喂了三根牛肉條后，迷失許久的睡意開始拉動我的眼皮。我去床上躺下，好在這一次貓沒有再叫。我漸漸睡去，朦朦朧朧中，好像有什么東西靠近，趴在我腦袋邊，暖烘烘的。

三

醒來后，我一睜眼，就看到一個毛茸茸的貓頭近在咫尺，一雙藍(lán)幽幽的眼睛正看著我。

啊啊啊……我被這大貓頭給嚇了一跳，一把將它趕到床下。貓似乎很不滿意，抱怨地叫了兩聲，趴到了沙發(fā)上。

滿屋凌亂，我將移位的沙發(fā)和床搬回原處。貓現(xiàn)在胃口大開，我喂了一把貓糧，它嫌不夠，還仰著頭可憐巴巴地看我。沒辦法，我又給了它兩根牛肉條。

吃完后，我躺在沙發(fā)上玩手機，貓又貼了過來，盤成一團，挨著我。我再一次感受到了昨晚夢中的那股讓人舒服的暖意，怪不得大家都喜歡擼貓，班上的不少女生一提起貓就激動壞了。

不過我不可能像她們一樣膚淺。

我頂多就擼一下。

伸出手，我在貓的腦袋上揉了一把，手感不錯，軟軟的，手好像放在了流動的海浪上面，那種感覺奇妙極了。我忍不住，又揉了幾把，貓舒服地瞇起了眼睛。

我把手機丟到一邊，兩只手一起在貓身上揉動。

漸漸地，我的耳畔傳來一陣輕微的呼嚕聲。貓睡著了。我下意識地把動作放緩，不然它醒來了，又不高興地亂叫可怎么辦？興許是被貓的困意所影響，我也不知不覺睡著了。

奇怪的是，平時總會做很多夢的我，竟然一個夢都沒做。醒來后，整個人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

我看著那只貓，那只貓也看著我。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笑了。

四

中午，媽媽依舊打了電話過來，簡短問了幾句貓的情況。我正準(zhǔn)備掛電話時，她大嗓門地朝我嚷：“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吃泡面，那東西不健康?！?/p>

我“嗯”了一聲。

看看時間，我開始試著去做午飯。

利用冰箱里的食材，我做了個簡單的西紅柿炒蛋，雖說有點咸，但我好歹吃上了幾天以來，第一頓真正的飯。

貓揣起“小手”，袖手旁觀我的一舉一動。我夾起一坨飯放在它面前，它嗅都不嗅一下，一臉“這飯我不愛”的表情。

真是被外婆寵壞了！我伸手揉了揉貓的腦袋，它默契地輕輕叫喚了一聲。

這一天的下午，天氣還是那么熱，風(fēng)扇依舊在頭頂呼呼轉(zhuǎn)著，知了照樣不知疲倦地叫囂。

我坐在窗前，沒玩手機，也沒看漫畫。我的面前有一只貍花貓。它像往常一樣，蹲在窗臺上，一動不動，望著遠(yuǎn)方。

我猜，它應(yīng)該是在等待某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