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還在，我怎敢老

◎文/黑龍江·佟雨航

自父親8 6 歲那年患了腦中風(fēng)偏癱后，我便辦理了“停薪留職”，回家專心照顧和護理病中的父親。每天早飯后，我都會用輪椅推著父親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沐浴和煦的晨風(fēng)，呼吸新鮮的空氣，曬曬溫柔的陽光。

小鎮(zhèn)的樓房沒有安裝電梯，我每天都是背著父親上樓、下樓。父親雖然身形瘦小，但也有百多斤重；我盡管骨架高大，但畢竟也已花甲之年了。每次背著父親上樓、下樓，我都累得氣喘吁吁，額頭上沁滿了豆粒大的汗珠。但為了父親能有一個好心情，我寧愿自己多累些，也堅持著每天背父親下一次樓、遛一次彎兒。

上午十點半，我和父親遛彎兒回來了。我站在樓下仰頭喊妻子：“素娥，我和爸爸回來了?！泵看挝液透赣H遛彎回來，我都要站在樓下喊妻子下樓，協(xié)助我把父親背到背上，然后再把空輪椅搬上樓。不一會兒，我看到妻子氣喘著跑出樓門口。我便在輪椅前蹲下身子，妻子把父親的兩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抓住父親的雙手后，妻子再扶著父親的身體趴到我的背上。我慢慢起身，雙手托住父親的雙腿，一步一步上樓去，妻子搬著輪椅緊緊跟在我的身后。到了樓上，我把父親放在床上，然后接過妻子遞過來的毛巾，擦著額頭上濕淋淋的汗水。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在父親床前擺了一個小方凳，把父親愛吃的糖醋魚放在凳上，手里端著一碗煮得很爛的稀飯。我端著碗喂父親一口稀飯，再喂父親一口魚肉，魚肉我已經(jīng)百般細心地剔除了魚刺兒。父親吃飯很慢，而且吃得腮幫子上都是飯粒和湯汁。每喂一口，我就得用手帕給父親擦一次嘴，喂了半個多小時，才把父親喂飽。

吃完午飯，父親照例要睡個午覺。夏日炎炎，房間里悶熱如蒸籠，我不敢給父親吹風(fēng)扇或開空調(diào)，就用一把老蒲扇悠悠地給他扇風(fēng)。蒲扇的風(fēng)力，不急不緩，微風(fēng)習(xí)習(xí)，父親很受用，不一會便睡著了。折騰了小半天的我，也累得躺倒在床上，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等父親午覺睡醒了，整個下午，我還要陪著父親聊天，給父親講講最近發(fā)生的時事新聞或講一些從雜志上看到的幽默故事，常逗得父親開懷大笑。到了晚上，喂過父親晚飯，幫父親洗臉、洗腳和擦洗身子后，我繼續(xù)用蒲扇給他扇風(fēng)，直到父親入睡為止。

這就是我普通的一天。自父親患了中風(fēng)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每天都是這樣度過的。一天晚上，我坐在床邊給父親搖著蒲扇，父親抬手摸著我滿頭花白的頭發(fā)，說：“你也老了，頭發(fā)比去年又白了很多?！蔽覍Ω赣H笑笑說：“我還沒老。您還在，我怎敢老去，也不能老去……”

如今，父親已經(jīng)97歲高齡了，紅光滿面，精神矍鑠。在我和妻子無微不至的照料和守護下，父親雖然仍不能自己走路，但已經(jīng)能獨自站一站了。父親97歲生辰那天，他撫摸著我滿頭的華發(fā)和褶皺縱橫的老臉，愛憐地說：“福子啊，你爹能活到100歲哩?！蔽倚χ舆^話茬，說：“好啊爸，您能活到100歲，我就伺候您到10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