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詞的歌唱

任奕旭

緣起

提起大提琴重奏，樂迷們一定會想到“柏林愛樂十二把大提琴”組合。其實在上海，也有這樣一個大提琴重奏樂團。早在2012年，來自上海交響樂團大提琴聲部的演奏家們就成立了“上海交響樂團大提琴重奏組”（Cellissimo SSO，以下簡稱“上交大提琴重奏組”）。

大提琴重奏組合的建立不是一蹴而就的。2009年余隆總監(jiān)上任后，不斷提高對樂團藝術水準的要求。為了提升大提琴聲部的整體水平，身為聲部首席的黃北星組織聲部全體成員練習重奏，從而調動了大提琴聲部全體成員的積極性，打破了靠指揮的節(jié)拍維系的關系，主動建立默契。重奏的練習為大提琴聲部在其后開啟室內樂形式的合作奠定了堅實基礎。

當室內樂的排練真正開始時，挑戰(zhàn)接踵而來。樂譜與大提琴技術的沖突以及成員之間默契度不夠的問題，使排練陷入了困境。黃北星與演奏家們憑借著毅力與決心，從早到晚地辛苦練習。功夫不負有心人，高強度的集訓換來了首演的大獲成功，“上交大提琴重奏組”逐步走向更廣闊的舞臺，成為第一個亮相上海夏季音樂節(jié)的大提琴室內樂組合。

2023年4月，在上海交響樂團為王健舉辦的“王者歸來”音樂會上，十一位大提琴演奏家齊奏維拉-羅伯斯（Villa-Lobos）的《巴西的巴赫風格組曲第一號》（Bachianas Brasileiras No.1），并與王健共奏尤利烏斯·克倫格爾（Julius Klengel）的《圣歌》（Hymnus）。這兩首作品曾在2016年入選《上交十四琴》專輯，對于這個大提琴室內樂組合意義非凡。

再續(xù)前緣

相較于弦樂四重奏等常見的室內樂組合，多把大提琴組成的室內樂團在古典音樂領域實屬鳳毛麟角，創(chuàng)作大提琴重奏作品的作曲家更是稀缺。而韓國作曲家安圣民因其富有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作品改編，在大提琴重奏作品的創(chuàng)作領域有一定的影響力。這位新晉藝術家曾就讀于韓國國立藝術大學，憑借高超的演奏水平在2009年的愛德華·格里格國際鋼琴比賽（The International Edvard Grieg Piano Competition）中獲獎。本科畢業(yè)后，他進入荷蘭的頂尖音樂學府——海牙皇家音樂學院深造。他的創(chuàng)作使演奏者能充分發(fā)揮自己的特點和優(yōu)勢，因此他常收到樂團和演奏家的委約。2020年，安圣民以特邀作曲家的身份參與布魯塞爾大提琴藝術節(jié)，將《天鵝》等經典曲目改編為大提琴重奏作品，獲得了演奏家和觀眾的一致好評。2022年，安圣民改編的韓國民謠《阿里郎》在郎朗與韓國鋼琴家同臺獻奏的“慶祝中韓建交三十周年紀念音樂會”中被“范·克萊本國際鋼琴比賽”首位韓國冠軍鮮于睿權深情演釋，展現(xiàn)了濃厚的中韓友誼。

2023年3月，來自韓國的大提琴合奏團Cellista發(fā)布了紀念樂團成立十周年的同名專輯，安圣民的作品在其中占了極大的比重，足見他在大提琴重奏作品創(chuàng)作領域的建樹。在今年MISA的舞臺上，“上交大提琴重奏組”將會呈現(xiàn)專輯中四首由安圣民改編的作品，它們分別是皮亞佐拉的《遺忘》、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二號》、喬治·格什溫的《藍色狂想曲》以及致敬皇后樂隊的新作——大提琴重奏版《波西米亞狂想曲》。除此之外，安圣民改編的肖邦《A大調波蘭舞曲（軍隊）》、格什溫的《節(jié)奏我最行》（I Got The Rhythm）等一系列器樂作品也將上演。我們還能欣賞到他創(chuàng)作的《為十二把大提琴改編的六首歌劇詠嘆調》。

安圣民從未停息創(chuàng)作的腳步，不斷探索被改編作品的領域與風格，從古典到爵士再到搖滾，盡顯大提琴多樣的魅力。這套曲目原計劃在2021年與中國觀眾見面，但后來因故取消，實為遺憾。今年7月10日，黃北星、朱琳、陳少俊等來自上海交響樂團的大提琴演奏家們重啟“上交大提琴重奏組”，在捷豹上海交響音樂廳呈現(xiàn)“大提琴的夏日狂想”主題音樂會，延續(xù)大提琴首席重奏團音樂會的曲目，與韓國作曲家安圣民再續(xù)前緣。

大提琴的“無詞歌”

大提琴重奏組合的出現(xiàn)就像“探戈之父”皮亞佐拉將作為舞蹈伴奏音樂的探戈升華了一樣，不但使大提琴在藝術性上得到了提高，還賦予了大提琴以深刻的音樂哲理。當大提琴重奏與探戈音樂《遺忘》相遇，大提琴用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音色來渲染樂曲中憂傷的情感色彩，從G弦到A弦、從低把位到高把位，旋律的上行曲折而又連綿不絕，舒緩得像是一陣風。與《遺忘》中蘊含的浪漫色彩不同，“鋼琴之王”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二號》則展現(xiàn)了匈牙利民族的豪放氣度。在動畫片《貓和老鼠》中，湯姆和杰瑞相互爭斗著共同完成了這首鋼琴曲，有趣的場面令人印象深刻。在作曲家安圣民的改編作品中，大提琴重奏的高低聲部交替進行，時而沉穩(wěn)從容，時而幽默活潑，營造出強烈的對比，使音樂兼具抒情性與戲劇性。一唱一和、此起彼伏的琴聲，恰如湯姆和杰瑞“貓鼠斗琴”的熱鬧場面。

大提琴的四根弦各有特點，A弦的高亢、D弦的圓潤、G弦的寬廣以及C弦的低沉共同賦予了大提琴豐富的表現(xiàn)力，因此大提琴被譽為最“人性化”的樂器之一。作曲家安圣民巧妙運用大提琴音域的寬泛與音色的靈活，創(chuàng)作了《為十二把大提琴改編的六首歌劇詠嘆調》，呈現(xiàn)了《女人善變》《飲酒歌》《我親愛的爸爸》《快給大忙人讓路》《漫步街頭》《今夜無人入睡》等六首歌劇詠嘆調，使大提琴與意大利歌劇的華美旋律完美交融，充分發(fā)揮了大提琴出色的表現(xiàn)力。大提琴的旋律，沒有語言卻能抒發(fā)最真摯、最深厚的力量，最能詮釋普契尼等歌劇大師富有戲劇性與抒情性的創(chuàng)作，恰如用弓弦吟詠一曲“無詞之歌”。

浪漫終曲

“鋼琴詩人”肖邦創(chuàng)作的眾多優(yōu)秀的鋼琴作品在歐洲的浪漫主義音樂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深受作曲家安圣民的關注。他對肖邦華麗絢爛的鋼琴作品《A大調波蘭舞曲（軍隊）》進行了改編，用剛毅與堅定的音符再現(xiàn)了肖邦筆下華麗的音樂形象，將肖邦內心的愛國情感融入這首大提琴重奏作品中。在肖邦誕生一個世紀后，喬治·格什溫伴隨著美國音樂的快速發(fā)展，開始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之路。時代的影響使格什溫在創(chuàng)作中形成了古典音樂與爵士樂相融合的獨特風格。在“上交大提琴重奏組”演釋的《藍色狂想曲》《節(jié)奏我最行》中，安圣民的改編實現(xiàn)了古典與爵士的碰撞，多次出現(xiàn)的滑音盡顯格什溫作品的幽默，為作品奠定了輕松詼諧的基調。大提琴重奏在展現(xiàn)眾多優(yōu)美旋律的同時，也通過琴弦彈撥的節(jié)奏感，將格什溫作品中自由豐富的韻律表達得淋漓盡致。

音樂會的最后，是改編自皇后樂隊的《波西米亞狂想曲》?；屎髽逢牸媸詹⑿畹囊魳防砟?，使融合了民謠、歌劇、搖滾等曲風的偉大作品《波西米亞狂想曲》橫空出世。雖然大提琴的性格深沉而內斂，但作曲家安圣民充分發(fā)掘了大提琴金屬琴弦明亮硬朗的音色，借演奏家對大提琴不同音色的轉換與控制，奏響了《波希米亞狂想曲》中偉大的搖滾精神與深層的情感內核。“上交大提琴重奏組”將用這首作品致敬引領搖滾音樂發(fā)展的皇后樂隊，重現(xiàn)華麗搖滾的熱血天堂，追尋一場永不停息的狂想和永不落幕的傳奇。

上海交響樂團的藝術總監(jiān)余隆曾說過，藝術是人與人內心的交流?！吧辖淮筇崆僦刈嘟M”用心體味著音樂的純粹，追求極致的藝術體驗，從而成為上海交響樂團室內樂的一張“金色名片”。他們用心詮釋著每一弓、每一弦，在弓弦之間探尋音符與情感的共鳴，探尋著所能觸碰的一切，探尋著所有向往音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