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豆情

劉旭東

一個微風習習的清晨，趁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來，我們姐弟幾個搬出小凳子和炕桌，在庭院里寫起了作業(yè)。

過了沒一會兒，就聽見母親的聲音傳來，“你們先別寫作業(yè)了，去田里摘綠豆吧?！闭f罷，母親還不忘囑咐一句，“這時候有露水，綠豆飽滿，容易摘，等太陽出來它們焉了就難摘了?！?/p>

“母親，您是這幾天要去小鎮(zhèn)上賣綠豆了嗎？”大姐睜大了眼睛問。

“對呀。你們不是說好久沒喝豆奶粉了嗎？等這幾天賣了綠豆，就給你們買一袋?！边€沒等母親說完，我們就從小凳子上跳了起來，每人拿一個小竹筐，向田野狂奔而去。

當我們走到離我家的地大約還有幾百米的距離時，二姐突然大叫了一聲，“快看！有人在我們家的綠豆地里?！倍阋幌蚴俏覀兘愕墚斨幸曈X最敏銳的。

“二姐，哪有人啊，我怎么沒看到?！蔽屹|疑二姐一定是看花了眼。

“我也沒看到啊……不管了，走，快去摘綠豆?！贝蠼阏f。

很快，我們就來到了綠豆地。

放眼望去，一條條綠豆就像一個個可愛且有些微胖的小精靈。它們靜靜地掛在枝頭，似乎在對我們微笑。大姐看著綠豆，打趣道：“或許，這些綠豆早已厭倦了這荒涼的田野，想去集市上轉轉了吧?！?/p>

“我們開始摘綠豆吧?！蔽移炔患按?。

“慢著?！倍愕溃安恍?，我們這次不能摘綠豆。”

我剛想問為什么，二姐就指著地上的腳印道：“你們看，綠豆地里有腳印，且這些腳印看起來特別清晰，這說明有人方才來這里摘過綠豆?！?/p>

停頓了幾秒后，她接著道：“如果我沒想錯的話，這個偷摘綠豆的人一定就在附近?！?/p>

看著我們疑惑的眼神，二姐道：“我就說剛才我看到我們家綠豆地里有一個人影吧。這樣，我們先躲在那些果樹后，等抓住了小偷再摘綠豆也不遲。”

“行，沒問題?！蔽液痛蠼阋庖娨恢?。

果然，我們剛藏在果樹后沒多久，就看見一個穿著黑色T恤衫的男孩左顧右盼地溜進了我們家的綠豆地。待他專心致志地摘綠豆時，我一個箭步領先大姐和二姐一步跨到他的背后，將他捉住。大姐過來一看，驚訝地道：“小石頭，怎么是你？”

小石頭是我們村子里新搬來的鄰居，他和他的奶奶生活在一起。他比我們小幾歲，還未到上學的年齡。

“小石頭，你怎么能偷摘我們家的綠豆呢？”二姐生氣地問。

小石頭一直低著頭，嘴里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走，把他帶回去，看母親怎么治他?！?/p>

此刻，我們摘綠豆的心情全無，一瞬間將摘了綠豆去買豆奶粉的事也拋在了腦后。我們氣勢洶洶地帶著小石頭向我家里走去。

到家后，二姐很快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母親。我們想母親一定會嚴懲小石頭，讓我們沒想到的是，母親竟走到小石頭身邊，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道：“孩子，沒事兒，你先回去吧?！?/p>

“母親，您看，您看，他……他手里還拿著我們家的綠豆呢。”二姐一下子就將小石頭手里的綠豆奪了過來。

“走，跟我回屋去。”無奈，我們只得松開小石頭，跟母親走進了屋子。

母親看我們對她的處理方式既疑惑，又不滿，于是，母親微笑著對我們道：“孩子，母親給你們講個故事吧?！?/p>

母親的故事講了很久，大姐和二姐聽完這個故事后眼角都濕潤了。

這是一個關于小石頭的故事。從母親的故事中，我們得知了許多關于小石頭的事情。

原來，小石頭剛出生不久，他的雙親便相繼離開了他，留下他和奶奶相依為命。他們以前是住在河北岸的一個村子里，后因他奶奶年事已高，只能帶著他來到我們這個河南岸的村子里投奔他的大伯。本以為他們的生活可以安穩(wěn)好過一些了，可為了生計，他大伯一家不得不搬到青海去給別人種枸杞去了，到頭來，還是只剩下他倆相依為命。

我們都為小石頭不幸的命運感到很難過。

“小石頭這孩子一向挺好的，前幾天還幫我去商店跑腿買洗衣粉呢。他準是遇到什么事兒了，要不怎么會摘我們家的綠豆呢?！蹦赣H的語氣里對小石頭不會偷摘我們家的綠豆充滿了信任。

“你們在家待著，我去小石頭家看看去?！蹦赣H道。

“我們也去?！蔽覀冓s忙說。

沿著一條小水渠，我們很快就來到了小石頭的家里。

小石頭看我們來了，趕緊往墻邊縮了縮。他一定以為我們是來興師問罪的。

透過一個破舊的蚊帳，我們清晰地看到小石頭的奶奶張阿婆躺在一張行軍床上。她看上去面色蠟黃、頭發(fā)凌亂、氣息極度不穩(wěn)。

見我們來了，張阿婆還是極力起身，想對我們說點兒什么。

母親趕忙問張阿婆怎么了。從張阿婆口中得知，前幾日醫(yī)生說她由于太過焦慮而口舌生瘡。

頃刻間，母親和我們突然明白了小石頭為什么要去偷摘我們家的綠豆。

“大娘，您先休息。”她看了看小石頭道，“走，跟阿姨去家里?！?/p>

小石頭惶恐不安地跟我們來到了我家。母親讓我們將小石頭摘的綠豆一顆一顆剝出來，然后將它們熬成了一大盆綠豆湯，并在里面加入蜂蜜，然后將綠豆湯給小石頭，叫他給他奶奶端去。

那之后，母親經(jīng)常將我們摘好的綠豆送一些給張阿婆，順帶還有一些她做的美食。

過了一個多月，張阿婆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

一天下午，張阿婆從我家門前經(jīng)過時，看到我們院子里的綠豆，便走過來對母親道：“我看你這綠豆越來越多了，倒不如把它們做成綠豆餅。這樣，可以多賣些錢補貼家用，這不，一轉眼孩子們又該交下個學期的學費和書本費了。”

“您說的是。可是……我這也沒做過綠豆餅啊。”

“沒事兒，我會。我來幫你。”

張阿婆雖然上了年紀，但做起事來卻手腳麻利。很快，在她的幫助下，一大盤香噴噴的綠豆餅就出現(xiàn)在了我們眼前。

母親把綠豆餅拿出一些留給張阿婆、小石頭和我們姐弟，然后將剩下的裝進一個塑料泡沫箱里，趁天色還早去小鎮(zhèn)的集市上售賣。

也就幾個小時的工夫，在我們的期待中，母親回來了?？粗樕蠣N爛的微笑，我們就知道綠豆餅一定賣得不錯。

聽母親講，這次的綠豆餅不到一個小時就都賣光了，而且還有一家糕點鋪的老板說要和母親簽訂售賣綠豆餅的合同。

母親從口袋里抽出幾張錢遞給張阿婆，以感謝她的幫忙，張阿婆對此很是滿意。

自那以后，閑來無事的她，總是和母親一起做綠豆餅，然后拿去集市上賣。這不僅解決了我們的學費問題，而且還讓張阿婆早早為小石頭攢足了明年上學的學費。

就這樣，綠豆不僅串起了我們和張阿婆之間的鄰里情，也讓我們都過上了更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