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底機器人訪談錄

胡天然 宋奇玉 李鈺媗 任奕飛

采訪人：胡天然? ? ? ?采訪對象：高級機器人小朵? ? ? ?采訪地點：ZOOM會議室

胡天然：小朵，你好！我是記者胡天然，很高興能采訪你。你在學校里當臥底的一年，學習了很多東西，進步飛快。我們都很好奇，你是怎么學習的呢？

小朵：卡特尼普教授讓我和他的家人住在一起，這樣我就能更快地融入人類生活。我每天都在學習新的知識，從瑞奇、卡特尼普太太、瑞奇的妹妹克洛伊身上，我學到了很多。我知道了在人類家庭里，寵物狗窩在沙發(fā)上是不好的行為（至少在瑞奇家是這樣的）；還學習到了很多餐桌禮節(jié)，比如瑞奇家認為打嗝是一種表示吃得心滿意足的良好禮節(jié)……

胡天然：小朵，你有沒有感到困惑的時候，比如很難理解人類社會中的一些行為？

小朵：當然，人類真是一種令我迷惑不解的奇怪的生物——他們似乎隨時都在變化，而我常常跟不上他們的節(jié)奏。比如我答應過卡特尼普太太，不對家里的人撒謊，要說實話?？墒怯幸淮?，瑞奇和我、馬丁一起毀了他的手機，回到家，瑞奇卻告訴他媽媽——也就是卡特尼普太太，手機是從課桌上摔下來的，他想讓媽媽再給他買一個像樣的手機。而當卡特尼普太太問我的時候，我一下就對她說出了實情——因為我答應過她不撒謊，而且我的程序也規(guī)定了我不許說謊。但是瑞奇卻生我的氣了，他覺得我是他的好朋友，不應該告發(fā)他。

這就令我十分困惑：我遵守了和卡特尼普太太的約定，卻背叛了瑞奇；假如我不告訴卡特尼普太太真相，瑞奇肯定會很感謝我，我還會獲得友情積分，但是卡特尼普太太在發(fā)現(xiàn)真相之后，知道我欺騙了她，她一定會很生氣。

胡天然：你挺到了最后，贏得了比賽。但是我們都很好奇，為什么你沒有領取1億美元的獎金呢？你難道不想為團隊贏得一大筆錢嗎？

小朵：謝謝你問了我這樣一個好問題，可能我該提醒作者修改一下書中的內容了——里面似乎沒有寫清楚我為什么拒絕領獎?，F(xiàn)在就讓我來回答你吧。

我本來以為我的任務只是為團隊贏得獎金，可是沒想到，畢曉普先生竟要批量生產和銷售我。如果我領了這筆錢，設計員們有了資金，就會把我變成一個商標。我就不再是獨一無二的小朵，而是會變成無數(shù)純粹又普通的機器人，幫助人們洗碗、修剪草坪、接孩子上下學，做保姆、護士、老師、心理醫(yī)生、生活顧問、空乘、瑜伽教練……我絕對不會讓他們這么做。

更何況，在出現(xiàn)兩個“我”的時候，情況已經(jīng)很糟糕了。如果出現(xiàn)成千上萬個小朵，我可忍受不了，我寧愿被銷毀。

胡天然：小朵，我覺得你現(xiàn)在像真的人類一樣，擁有真正的感情。在你阻止黑熊撲向那25個孩子時，你是怎么想的？是什么讓你做出犧牲自己、拯救別人的偉大舉動的呢？

小朵：74.23%的原因，在于我的程序里有一個“拯救生命”的設定，當我知道那25個孩子有生命危險時，這個程序就立刻啟動了。另外25.77%的原因，我自己也有點兒說不清楚——當時我好像沒想什么，只是覺得拯救25個小生命比暴露身份重要多了，所以我決定去干更重要的事。

胡天然：天吶，小朵，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怪不得人們在知道你的故事之后，都瘋狂地想向你詢問更多的問題，就像我現(xiàn)在這樣。你成名之后有什么感受嗎？

小朵：還是那句話——人類真是奇怪的生物。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我是機器人了，都激動地問我各種奇奇怪怪的問題；可是，在謎底公布之前，并沒有多少人去費盡心思辨別我。學校里的一些同學也是這樣。他們在考試的時候，不用心答題，老是東張西望；等交完卷子、老師公布考試結果時，大家又開始議論紛紛。可能是因為人類本來就充滿好奇吧。不過，能受到大家的關注也挺好的，這讓我很有“存在感”。

胡天然：我們都非常喜歡你，很多讀者還給你寫了信。有的夸你很像人類，有的希望你以作者的身份再寫一本書——這樣沒準兒也很有趣，還有的很喜歡你對人類社會規(guī)則的理解。小朵，謝謝你接受我們的采訪。希望我能有機會去英國見見你，也歡迎你來中國。

小朵：謝謝天然，我也期待去中國。

北京市西城區(qū)黃城根小學五（9）班

指導老師? 冷玉斌

采訪人：宋奇玉? ? ? ?采訪對象：臥底機器人小朵? ? ? ?采訪地點：小朵的學校

宋奇玉：你好，小朵。我是一名來自中國的小記者，對你假扮學生混入校園的事很感興趣。你能回答我?guī)讉€問題嗎？

小朵：當然可以，你問吧。

宋奇玉：在混入校園后，你覺得你想象中的人類和你真實接觸到的人類有區(qū)別嗎？如果有，區(qū)別在哪里呢？

小朵：大概有62.37%的人類和我想象中的有些區(qū)別。比如，我本來覺得人類會嚴格遵守規(guī)則，但沒想到，有的時候他們并不會嚴格遵守一個規(guī)則。

宋奇玉：在混入校園、與人類生活之后，你有沒有覺得你之前做過的一些事，在人類看來是不可理喻的，或者不會去做的？

小朵：確實是有的。之前，我的程序里只有“是”和“否”，這導致我把惡心的狗糞扔進了老師家的郵箱。以前我并不理解瑞奇為什么要拉著我快速跑回家，現(xiàn)在我知道了，把狗糞扔進老師家的郵箱，比扔垃圾郵件更惹人討厭。

宋奇玉：你對之前參加的“廁所抗議活動”有什么看法嗎？你覺得參加“廁所抗議活動”是對的嗎？

小朵：那次事件令我印象深刻。現(xiàn)在看來，我有51.79%覺得這件事是對的。因為人們都有上廁所的權利，老師可以在上課時間去上廁所，學生怎么就不能呢？而且我們想上廁所的時候，就應該被允許去上廁所。可是我又有49.21%覺得這件事是錯的。我仔細一想，在上課時間上廁所，不僅會有一部分知識聽不到，還會破壞課堂的氛圍，影響到別人。

宋奇玉：你覺得隱藏在學生中不被他們發(fā)現(xiàn)，難嗎？

小朵：還是比較難的。主要是因為，設計員給我設定的系統(tǒng)程序與人類的普遍思考方式一致，我只能按照設定好的程序做出各種行為，而人類往往會根據(jù)自己的想法做出獨特的決定，所以我的言行舉止在有些時候和人類還不夠像。我覺得馬丁大概就是通過這一點，發(fā)現(xiàn)了我和周圍人不同。

宋奇玉：如果你贏得了比賽，就會獲得很多錢。你覺得只要有錢，人就可以感到快樂嗎？為什么呢？

小朵：我有73.24%這么覺得。我看到一些有錢人，每天過得十分奢侈，看起來很高興。而且，一些人也認為，只要有錢，就無所不能。但是有時候我不這么想，因為友情、親情、生命，都是沒法用錢買來的。沒有了這些，人是絕對不會快樂的。

宋奇玉：你本就是一個機器人，為什么不愿意被批量生產呢？

小朵：我想像你們每一個人一樣，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所以我不能接受被批量生產。

宋奇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小朵，我真喜歡你！這是我為你畫的肖像。我把它送給你，希望你喜歡！

小朵：謝謝你，奇玉。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冷靜又可愛呢？哈哈……

北京市西城區(qū)黃城根小學五（9）班

指導老師? 冷玉斌

采訪人：李鈺媗? ? ? ?采訪對象：小朵

采訪地點：地球·亞洲·中國·北京·西城區(qū)·黃城根小學·五（9）班

李鈺媗：小朵，你好！我是記者李鈺媗，你可以叫我小米。我也是你的粉絲，很高興今天能和你聊天。你覺得，你想象中的人類小孩和你接觸到的人類小孩，有什么區(qū)別？

小朵：小米，你好。很高興認識你。人類小孩有61.5%的地方和我想象中的是匹配的，比如他們的喜怒哀樂，還有他們每天應該做的事情。對于38.5%的不匹配部分，我有很多疑惑。比如，為什么人類要定那么多規(guī)則？有的規(guī)則被一些小孩完全無視，那么制定出來還有什么意義？這是我無法理解的。還有，我認為人類小孩的友情邏輯挺復雜的，設計者在設計我的程序的時候，應該挺費腦筋。

李鈺媗：小朵，你已經(jīng)通過訓練獲得了人類的情感——愛、感激，還有信任。然而，你說人類情感中最危險的一種是“信任”，這是為什么？

小朵：我的設計者把“信任”設成了最危險的等級——我的程序里面不能出現(xiàn)這兩個字。程序設定，如果機器人信任人類，結果將是身份被揭發(fā)，任務失敗，所以我們這些機器人的世界里沒有“信任”這個選項。小米，關于“信任”，你們人類是怎么看的？

李鈺媗：我認為信任是最珍貴的情感之一。信任可以增進友誼，就像你的友情積分一樣；信任可以增加成功的概率，你只有信任伙伴，才有可能做成事情；信任還可以讓我們的內心充滿幸福感，比如被老師、同學、爸爸媽媽交予一件事情，他們相信你能辦到，哪怕這件事情很困難——你感覺到了信任，這是很幸福的。小朵，如果你想成為真正的人類，就必須學會信任，相信信任的力量。

小朵：我懂了，謝謝你，小米。

李鈺媗：我相信我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

小朵：哎呀，我不要“相信”你——太“危險”了。

李鈺媗：哈哈，我相信你已經(jīng)“相信”了！

北京市西城區(qū)黃城根小學五（9）班

指導老師? 冷玉斌

采訪人：任奕飛? ? ? ?采訪對象：臥底機器人小朵? ? ? ? 采訪地點：卡特尼普教授家

任奕飛：小朵，你好！我是來自中國北京的記者奕飛。你能回答我一些問題嗎？

小朵：中國北京，中心經(jīng)緯度為東經(jīng)116°25′29″，北緯39°54′20″，于2022年舉辦了冬奧會，吉祥物是冰墩墩和雪容融。當然可以，你問吧。

任奕飛：你想成為人類嗎？

小朵：我有98.937%想成為人類，因為我還沒有體驗過真正的人類的生活呢。如果我是人類，肯定會有更豐富的情感，想說什么話就說什么話，再也不需要設計員提前設定了。另外的1.063%是用來補充的，防止我后悔。

任奕飛：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創(chuàng)造自己的身體呢？或者說你對自己的身體有沒有不滿意的地方？

小朵：我特別想創(chuàng)造自己的身體。我的臉型和長相嘛，我覺得還可以，但是設計員把我的臉做得稍微有點兒胖了，可以再瘦一點兒。我對我的名字特別不滿意——叫“小朵”的人太多了，這個名字實在有些老土?；蛟S我可以叫艾瑪，或者麗莎，等等。

我覺得把我設計成叛逆小孩兒可能會更好一點兒，因為那樣真的超酷。不過我知道，那不適合我——機器人只會依照程序做事，一般不會出格，所以這只是我的一個夢想。

任奕飛：如果按照你的想法設計，可能會更酷一點兒，不過你就不是現(xiàn)在的小朵了。最后一個問題：你最近生活還好嗎？

小朵：我現(xiàn)在和卡特尼普太太、卡特尼普教授一起生活?？ㄌ啬崞仗珜ξ揖拖駥τH女兒一樣好，我簡直太開心了?？ㄌ啬崞战淌谝埠芎?，不過他的白頭發(fā)的數(shù)量比之前增長了5.56%。瑞奇也很棒，他已經(jīng)知道我機器人的身份了，不過他從未像對待一個機器人一樣對待我。

我還在之前的那所學校上學。大家都知道我是機器人了，不過大家對我就像對正常人一樣?？ㄌ啬崞战淌谟X得沒有必要再把我送到學校去了，但我執(zhí)意要去。因為我覺得學校里有很多好朋友，每天都那么有趣，所以我還是希望能去上學。最近，我寫的書賣得很不錯，我能自己承擔學費，就不需要卡特尼普太太擔心費用的問題了。

在學校里，跟我最要好的當然是漢娜，她對我就像對姐妹一樣好——我已經(jīng)理解“姐妹”這個詞的意思了。馬丁對我也還行吧，大家都知道我們之前的關系不是很好，但現(xiàn)在日常交流還是挺順暢的——我已經(jīng)無憂無慮了，再也不用擔心自己因為說錯話而被馬丁盯上了。

任奕飛：太棒了，小朵！我希望你能交到更多的朋友，甚至可以和馬丁成為朋友。天吶，咱們聊得都忘記時間了，現(xiàn)在都快13點了。

小朵：不，現(xiàn)在是12：56。

卡特尼普太太：小朵，該吃飯啦！

北京市西城區(qū)黃城根小學五（9）班

指導老師? 冷玉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