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紅樓夢木版年畫研究綜述

陳薈潔

據(jù)統(tǒng)計，《紅樓夢》目前已有23個翻譯版本，從作者、版本、詩詞、評點、工藝、飲食、哲學思想等多個研究視角切入《紅樓夢》研究的中外學者和相關(guān)成果也不勝枚數(shù)。但是，與紅樓夢圖像相關(guān)的研究卻屈指可數(shù)且篇幅有限，有關(guān)紅樓夢木版年畫的研究則更加欠缺。

一、中國學界的研究

（一）搜集材料——研究的基礎(chǔ)

國內(nèi)對古代版畫，尤其是明清以來版畫的關(guān)注，始于魯迅和鄭振鐸。在魯迅的鼓勵下，鄭振鐸開始進行浩繁的中國古代版畫的收集與整理工作，其著作《中國古代木刻畫選集》、《中國古代版畫叢刊》、《中國版畫史》（未完成）、《中國版畫史圖錄》（全五冊），為學界提供了大量珍貴的基礎(chǔ)材料。鄭振鐸很早就看到了中國年畫的價值，他在《中國古代木刻畫選集》中，特別把年畫寫成一章，并指出年畫與木刻的創(chuàng)始是同時的。

著力搜集整理紅樓夢圖像的還有王樹村。1959年，王樹村編寫了《楊柳青年畫資料集》，此后又編著了《中國門神畫》《楊柳青青話年畫》《中國戲出年畫》等年畫資料集。1996年，王樹村著作《民間珍品圖說紅樓夢》中收錄了大量珍貴的清代民間紅樓夢圖像。此外，洪振快編訂了《紅樓夢古畫錄》，豐富了清代紅樓夢民間圖像收集。

在紅樓夢年畫資料搜集方面，最具分量的當屬中國民間文化遺產(chǎn)（木版年畫）搶救工程。這一工程于2003年展開，到2011年截止，歷時九年，所涉范圍遍布全國，最終出版了22卷“巨型的集成性圖文集”。在《俄羅斯藏品卷》《日本藏品卷》《楊柳青卷》《桃花塢卷》諸卷本中，均收錄有清代紅樓夢木版年畫。

（二）圖像研究—— 一種藝術(shù)史的方法

阿英最早研究紅樓夢圖像。早在1954年，阿英就在《中國年畫發(fā)展史略》中對楊柳青木版年畫的產(chǎn)地、畫師、年畫作品、作品風格等作出闡述。他于1955年、1963年分別出版了《紅樓夢版畫集》《楊柳青紅樓夢年畫集》兩部畫集?！稐盍嗉t樓夢年畫集》“序”中提到幾幅重要的楊柳青紅樓夢木版年畫及其圖像面貌所受的直接影響。

國內(nèi)最早以清代楊柳青紅樓夢木版年畫為選題進行學位論文寫作的是張雯。她的兩篇碩士、博士學位論文《清代楊柳青〈紅樓夢〉年畫解讀》（2004）、《圖像與文本之距——清代楊柳青〈紅樓夢〉年畫對原著的“接受”與“重構(gòu)”》（2008）均圍繞此選題進行研究。論文可圈可點，但關(guān)于楊柳青年畫產(chǎn)地、作坊、畫師、刻板、圖像來源等諸多問題尚未解決。

袁宙飛《清代木版年畫的地域風格：對女性人物刻畫的比照》（2006）一文，對天津楊柳青、山東楊家埠、蘇州桃花塢、四川綿竹四大年畫產(chǎn)地的清代木版年畫女性形象做了對比分析。關(guān)武軍《〈紅樓夢〉與年畫》（2011）一文簡介紅樓夢年畫的作坊、作品、畫師等。蔡紅曦的碩士學位論文《論楊柳青〈紅樓夢〉年畫的藝術(shù)特征》（2014）對楊柳青紅樓夢年畫的造型特征、制作特色、產(chǎn)地，與同時期文人紅樓畫關(guān)系有基本的梳理和介紹。王拓博士學位論文《晚清楊柳青畫師高桐軒研究》（2015）專研楊柳青著名畫師高桐軒，并對其代表性紅樓夢木版年畫，諸如《四美釣魚》《瀟湘清韻》等作品進行了詳細解析。

董惠寧《清代木版年畫遺珍——楊柳青〈紅樓夢〉年畫》（2015）從楊柳青年畫溯源、年畫收錄情況、經(jīng)典作品《藕香榭吃螃蟹》三個方面，從宏觀到細節(jié)闡釋清代楊柳青紅樓夢木版年畫。鐘雪梅《〈紅樓夢〉年畫在捷克》（2019）記錄了在捷克展出的五幅紅樓夢木版年畫，其中三幅捷克藏紅樓夢木版年畫：《藕香榭》（捷克國家美術(shù)館藏，產(chǎn)地推測為天津楊柳青，國內(nèi)無著錄，無圖）、《林黛玉巧作海棠詩》（捷克國家博物館藏，產(chǎn)地天津東豐臺）、《紅樓夢》（捷克國家博物館藏，無標題、無落款，產(chǎn)地不知）為新發(fā)現(xiàn)，具有重要的資料價值。苑軍、苑博雄《清代〈紅樓夢〉題材年畫的藝術(shù)特色探論》（2019）一文從構(gòu)圖、造型、色彩三方面討論紅樓夢年畫的藝術(shù)特征，并分析其文化內(nèi)涵。

二、外國學界的研究

俄羅斯是最早注意搜集中國民間年畫，同時也是搜集數(shù)量最多的國家。據(jù)悉，目前在莫斯科、圣彼得堡等地幾家博物館、研究院和私人收藏的中國年畫總數(shù)不少于7000張。另外，日本、拉脫維亞、德國、捷克、法國、英國、美國、匈牙利等國家也收藏有中國民間木版年畫。

俄羅斯的早期收藏建立在實物搜集和口述調(diào)查的基礎(chǔ)之上，重要的收藏家主要有羅文斯基、波塔寧、科馬羅夫、斯塔索夫、阿列克謝耶夫、維諾格拉多夫、阿列克謝耶夫等。1906年，阿列克謝耶夫在北京訪學時已經(jīng)有意識地在收藏中國民間木版年畫，但可惜他當時不能去別的城市游歷。1907年，阿列克謝耶夫終于跟隨法國漢學家沙畹踏上中國北方之旅。在游歷過程中，他始終堅持收藏中國各地的民間木版年畫，最終搜集到的年畫多達4000幅。阿列克謝耶夫在楊柳青、朱仙鎮(zhèn)、桃花塢等年畫產(chǎn)地有目的地進行年畫資料的搜集。在買畫時，阿列克謝耶夫經(jīng)常向坊間的民間畫工請教畫中的“含義”。同時，他還把這些“含義” 記在紙條上，并貼在年畫的右邊。這些記錄對之后的研究極具價值。

“說實在的， 我不知道世界上哪一個民族能像中國人民一樣用如此樸實無華的圖畫（年畫）充分地表現(xiàn)自己。”阿列克謝耶夫在《1907年中國紀行》中如此評價。除收藏外，他還是國外第一個系統(tǒng)研究中國民間年畫的學者。他的《中國民間年畫：舊中國的精神生活》一書，包含對年畫源流的考辨，年畫的特點、含義、功能、規(guī)格等的介紹和論述，對民間信仰習俗的引證，以及中俄民間繪畫對比研究等內(nèi)容。

李福清延續(xù)了老師阿列克謝耶夫的研究。1980年，他和王樹村、劉玉山合編《蘇聯(lián)藏中國民間年畫珍品集》。2009年，他又主持編寫《中國木版年畫集成俄羅斯藏品卷》。書中收集了大量珍貴的清代楊柳青木版年畫，其中包含國內(nèi)難得一見的紅樓夢木版年畫。他的《中國木版年畫在俄羅斯》一書，梳理了俄國人對中國年畫的研究歷史。除此之外，他還撰寫了多篇介紹研究年畫的論文，如《中國年畫與俄羅斯民間版畫》—文，以對比的視角，論述了中國民間年畫和俄國民間版畫在創(chuàng)作、銷售、題材、功能、影響等方面的異同等。

總體來看，目前中外紅樓夢木版年畫多為資料搜集和圖像風格分析，還非常缺乏對紅樓夢木版年畫系統(tǒng)的價值認知與闡釋，與其相關(guān)的歷史文化、制作群體與購買流通等，尚待進一步研究。

（作者系北京建筑大學人文學院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