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來
我仍舊記得我第一次講述自己家庭經(jīng)歷的情景。畢竟那對于我來說,是需要莫大的勇氣來敞開心扉的。
樓道里很空,踏上臺階的時候有“噠噠”的空曠聲。我想要告訴她,我在心里吶喊。因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是這個世界上最能理解我的人!
這是我第一次講起自己糟糕的家庭經(jīng)歷。我控制著自己忍不住發(fā)顫的聲音,沒有去想我最好的朋友聽到之后會怎么想。只是那些不能抑制的悲傷席卷而來,漫上了我的肺,掩住了我的頭,扼住了我的呼吸。
我講父母愿意為視力4.8的弟弟配眼鏡而不愿意給我買一盞臺燈——那臺燈不是很好看,可是擁有照明功能,能夠點亮?xí)郎系暮诎怠N耶?dāng)時艷羨著其他同學(xué)亮麗的拉桿書包,去同學(xué)家做客的時候感覺自己像誤入了大觀園的劉姥姥……我講那些渴望得到卻未曾被滿足的希冀,我講那些日日等待卻得不到一句關(guān)心的屋檐下的失落時光……
我自以為比以前進(jìn)步多了,能夠順暢地表達(dá)出自己的情緒,能夠順利地講述那些不再在意的事情。最大的進(jìn)步是至少已經(jīng)不會哭了,聲音里也沒有帶著哭腔。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每天都帶著淚水,暈染了白紙,模糊了眼睛,流淌了時光。
我在等我最好的朋友說話,我不知道她聽完之后會是什么感覺,但我知道她是這個世界上我最能信任的人、最能依靠的摯友。
“我倒是沒遇到這種情況,我家就不會這樣……”我努力集中精力聽我最好的朋友講話,可是似乎怎么努力也聽不清楚,最后我索性放棄,看著空氣中丁達(dá)爾效應(yīng)下凝滯的飛塵……
我不知道我想要她——我在這世上最好的朋友說些什么,但我知道她說不出我想要聽到的話了。也許我只是想要現(xiàn)在的她擁抱一下那個過去的我,那個一直在舊時光里留守的我。
她在一步步往上踏著臺階,而我停留在某一階臺階,我仰頭看著她的背影,卻忍不住落下眼淚。我捂著袖子擦了擦滿面的眼淚,隨即清咳了一聲,像是習(xí)慣了很久的動作,隨即笑著說:“你等等我呀!”
現(xiàn)在,我們還是會談起校園里那只一個晚上來吃3碗貓糧的大胃王貓咪,會聊起路上偶爾看到的盛開了不知名白色小花的果樹,會談起未來的那些憧憬與向往……她仍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擁有著眾多共同的愛好,共享過多段歡喜的時光。她在我失意的時候安慰過我,幫我找到前進(jìn)的方向……可是我再也不會談起那些我難以開口的憂傷了,但她仍舊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們的友誼,被限定了方向,只能傳遞輕松與喜悅,無法言說沉痛與悲傷。
也許有一天我會找到真正能把這份悲傷鄭重呵護(hù)的人,或許那個人會是我自己,當(dāng)我消化了過去沉淀的難過,雖然不是現(xiàn)在,但未來的我也許會飛奔著去尋找那個抱著膝蓋蜷縮著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