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聞宇
百團大戰(zhàn)后,第129師趁部隊休整期間,開了個運動會。這一天正好是劉伯承師長過生日,運動會總指揮、第386旅旅長陳賡便給抗大政治部主任掛了個電話,請抗大文工團到師部來助助興。
臺上演的是《孔雀東南飛》,傅涯扮演小姑。她同情新嫂嫂,怨恨母親不通人情,拆散恩愛夫妻,演到傷心處,眼淚滾滾而下,泣不成聲。坐在臺下看戲的陳賡,望著淚人般的傅涯,觸景生情,鼻尖一酸,淚水也落了下來。他抬起手撐住額頭,順便也遮住眼睛。陳賡細微的舉動,被坐在近旁的政委鄧小平看在眼里。
臺上臺下同落淚,傷心僅僅是在劇情中嗎?
陳賡是湖南湘鄉(xiāng)人。13歲那年在東山學堂上高小時,父母做主,為他娶了個比他大兩歲的媳婦。陳賡不滿意這樁婚姻,新婚夜不入洞房,還一再要求父母把媳婦送回娘家去。父母不讓步,且以武力威脅,陳賡便下決心離開這個家庭。臨走時,他對女方說:“我要走到很遠的地方去,也許一輩子都不回來,你還是回娘家去吧?!标愘s到湘軍魯滌平部當兵,參加了討伐吳佩孚、驅(qū)逐張敬堯的戰(zhàn)爭。1921年退出舊軍隊,翌年在長沙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一去多年,陳賡音信全無,父母無奈,只好將兒媳送回娘家。
1922年底,由組織派遣,陳賡到上海平民學校任教,后于1924年投考到黃埔軍校,成為軍校里的“黃埔三杰”之一。1926年9月,陳賡去蘇聯(lián)學習,次年2月結(jié)業(yè),又回到上海。1927年初夏,由周恩來撮合,與上海女子王根英在武漢成婚。
七七事變后,王根英隨周恩來進入西安,隨后又趕到八路軍總政治部。這時,陳賡已是八路軍386旅旅長,與久別的妻子幾經(jīng)磨難而相見,心情自然是激動無比。過了半個月,王根英接到組織上的通知,要到延安陜甘寧邊區(qū)黨校學習?!斑@么快?”王根英有些傷感。身負重任的陳賡倒是平靜:“也好。我們馬上要開赴山西抗日前線,我這個旅長,身邊帶個老婆也不像話。你早點回來,畢業(yè)后爭取回到師里,隔三差五總能見面?!?937年9月15日,陳賡送王根英上路之后,返回屋里。他隨手寫下這樣的日記:“離別時,彼此表面上都故作鎮(zhèn)靜,但根英已背著我抹淚矣。”
1938年秋,王根英學習結(jié)束,調(diào)回129師工作,被分配到師里的財經(jīng)干部黨校任職。此時,386旅正朝著這一帶集結(jié),王根英想到不久就能見到心上人了,非常高興??烧l也沒有想到,1939年3月8日,在一次反“掃蕩”中,王根英英勇地倒下了。這一天,陳賡正在給部隊講話。通信員送上一份電報,他低頭一看:“王根英在掩護戰(zhàn)友撤退時壯烈犧牲!”陳賡渾身猛然一震,當時就忍不住痛哭失聲。
陳賡淚水長流,獨自在樹林里站了很久。在日記里他寫下了:“三·八,是我不可忘記的一天,也是我最慘痛的一天!”由于思念王根英,陳賡病倒了,半個多月里高燒、昏迷不醒。他在昏迷中不斷地喊著:“根英!根英……”
這一天臺上在演出,陳賡坐在臺下流淚。鄧小平心里清楚:陳賡那個生于“東南”的妻子,1939年就壯烈犧牲了。
在演出《孔雀東南飛》之前的某一天,三位文工團的姑娘跟著團長王智濤去取道具,遇到了陳賡。姑娘們早就聽說過陳賡的許多傳奇故事,于是就纏著陳賡,要他再講些戰(zhàn)斗故事?!拔覜]啥講的。”陳賡低頭正看著發(fā)疼的腳,便冒出了一句,“南昌受傷時,我當時真想開槍自殺?!惫媚飩円幌裸蹲×?。待她們拿著道具離開后,王智濤卻問陳賡:“老首長,剛才這三個,你喜歡哪一個?”陳賡突然一下明白了王智濤的鬼點子,指著他說:“好哇,你在當媒婆!”陳賡是個直率人,隨口便回答:“中間那個。”中間那個,正是傅涯。
傅涯生于浙江上虞縣,10多個兄弟姐妹中,傅涯是女孩里的老大。由于生活拮據(jù),到了上學年齡,傅涯只能在家里帶弟妹,幫媽媽做活。她羨慕哥哥上學,卻又無奈。媽媽對他們說,誰能完成分內(nèi)的活計,誰就先去上學。傅涯起早貪黑,加倍努力,終于實現(xiàn)了讀書之夢。上小學時,她就和同學一起上街,為東北死難、流亡的同胞募捐;中學畢業(yè)后,她立志革命。大哥傅森在林伯渠的影響下參加了革命。1938年,傅森從西安捎信來,動員妹妹也參加革命;4月,傅涯和弟弟傅桑、妹妹傅英,從西安奔赴延安。1939年,傅涯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王智濤的愛人吳靜,與傅涯是同學,得知陳賡的心意后,便有心撮合他倆。陳賡本就是個性格開朗的人,心里對傅涯有了意思以后,立即展開了猛烈的“攻勢”。然而,當陳賡與傅涯單獨見面,提出“你愿不愿與我做朋友”時,傅涯卻這樣答道:“讓我再考慮考慮吧?!痹蚴菂⒓痈锩埃c表哥定過親;她已經(jīng)多次去信,希望表哥能和自己在一起,可表哥不肯來延安。傅涯想等她與表哥的關系結(jié)束之后,再與陳賡交朋友。
陳賡太喜歡她了。他一面等待,一面將自己愛上傅涯的事兒報告到中共中央組織部。想不到,延安方面的答復是:此人有“特嫌”,不能與之建立戀愛關系。陳賡從抗大調(diào)來傅涯的檔案,仔細翻閱之后,不僅未找到一絲“特嫌”之處,反而更加感到了這位女子的純潔、可愛。這時節(jié),上面又透露出另外的消息:不是傅涯本人有問題,據(jù)我方情報,她大哥傅森曾是國民黨黨員,在家中接待過共產(chǎn)黨人,也接待過國民黨特務。
組織上同時又在做傅涯的工作:聽說你有個表哥在重慶,你與他是有感情的。如果想念他,組織上可以送你去重慶。
陳賡與傅涯合影
偶然機會,傅涯遇到表哥的一位好友,得知表哥后來考上了中央大學研究生,隨學校撤到了重慶。她要來表哥的地址,寫了一封長信,勸他速來延安,抗日要緊,救國是第一位的。誰知半年過去,沒有回音。
在抗大期間,傅涯經(jīng)常聽到陳賡的傳奇故事:危難中背過蔣介石,救了老蔣一命;坐過國民黨的監(jiān)牢,寧死不變節(jié);南昌起義時斷了腿骨,硬是虎口脫險;長征中拖著傷腿,走過了雪山草地。傅涯在心底將表哥與陳賡兩相比較,表哥的形象,也就漸漸地淡了、遠了。組織上反復開導她,她不表態(tài),因為她也想試探陳賡是怎樣的人,便默默地等待著。
鄧小平看完戲,就找來師政治部主任蔡樹藩:“你看見沒有?一個在臺上哭,一個在臺下哭。我們可不能當《孔雀東南飛》里的那個焦老太呀。給中央發(fā)個報,傅涯的哥哥即便是特務,傅涯本人是共產(chǎn)黨員嘛。讓延安成全他們吧?!?/p>
1943年2月,陳賡的婚事被批準了,傅涯迅速趕到了河北涉縣的師部里。
陳賡心花怒放,眉飛色舞地推開房門,大聲報告:“司令,政委,傅涯來了!”
“好。”正在看地圖的劉伯承應了聲,招呼道:“陳賡你來看,剛剛得到情報:敵人正向北調(diào)集?!?/p>
陳賡未動,又重復一遍:“司令員,傅涯來了!”
“我考慮你們旅是不是從這到這,伺機殲敵……哎!你怎么離得這么遠,能看到地圖嗎?”劉伯承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陳賡一直站在門口。陳賡兩手一攤,聳聳肩,又小聲說道:“傅涯來了!”
劉伯承一愣,發(fā)現(xiàn)鄧小平伸出兩根指頭在向他示意,一下子明白了,不禁哈哈大笑:“你呀,你!快當你的新郎官去吧!”
當天,陳賡和傅涯成婚。
新婚之夜,傅涯可是有言在先:“你不能干涉我的工作,別把我當成你的附屬品?!?/p>
“那當然。”陳賡滿口答應,“我尊重你的意見?!?/p>
婚后,傅涯只在司令部里住了幾天,便搬到附近雙曲村農(nóng)民家里,從事農(nóng)會工作,隔上七八天回來一次。有時忙,她十多天也回不去。為了控制感情,有時陳賡捎來的信,她也不拆。但有一件事卻是忘不了的:每次分手,她都要送陳賡一個日記本;陳賡記完的日記,也由她保管。行軍過河,馬背上的日記本濕了,她一到駐地,第一件事就是將日記本攤開、晾干。而陳賡,只要有時間就去河邊等待。有人問他在這兒干什么,他總是直言不諱:“接老婆!”
陳賡是個喜樂人,半年后,傅涯也被磨煉得愛開玩笑了。有一天,她問陳賡:“老實說,你多大了?”
“40呀?!?/p>
“戀愛的時候,你怎么少說了3歲?”
“縮小差距嘛!”
“你呀,老婆到手,本性暴露!”
“男人、女人,誰不追求最好的目標?這才是本性……”
新中國成立后,陳賡被授予大將軍銜,任國防部副部長。傅涯在中組部工作。1961年元旦過后,應上海方面邀請,他們?nèi)ド虾/燄B(yǎng)。3月16日晨,陳賡因心肌梗死復發(fā),不幸逝世,享年58歲。
陳賡辭世后,傅涯一邊工作,一邊抽空整理陳賡的日記和文字材料,借以寄托哀思。更令人敬佩的是,她四處奔走,多方調(diào)查,親筆撰寫了詳實生動的王根英烈士傳——《報國何計女兒身》,收錄在《紅旗飄飄》里。
現(xiàn)在,我們該回過頭來看看王根英了。
陳賡在黃埔軍校就學期間,廖仲愷遇刺。在周恩來的領導下,陳賡幾天幾夜未合眼,終于查出了兇手。何香凝看上了陳賡的果斷與正直,有意將小女兒許配于他,被陳賡婉言謝絕了。謝絕的內(nèi)在原因,是王根英已經(jīng)占據(jù)了他的心。
那是1922年底,已是共產(chǎn)黨員的陳賡前往上海開展工作,有時也到平民學校去教課。聽課的工人居多,有個17歲的紗廠女工王根英,是個小有名氣的工人領導。她靈秀、俊俏、好學、潑辣,引起了陳賡的注意。陳賡來自湘鄉(xiāng),總愛講點“農(nóng)民理論”,王根英卻是相信工人階級的力量,所以開課不久,她和陳賡就爭論起來。學員也分成了兩派。兩派越爭,陳賡越覺得眼前這個姑娘聰慧、可愛。一次爭論的間隙,他忽發(fā)奇想,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匆匆寫下“我愛你”三個字,折好推到了王根英的桌前,然后若無其事地望著前方。王根英攤開紙條一看,一下滿臉通紅,心里咚咚亂跳:天下竟有這么大膽的“老師”!她把紙條悄悄地藏了起來。
陳賡沒有料到的是,第二天的墻報上多了一份稿件,許多人都圍上去,邊看邊笑。陳賡也湊上去,這一看,羞得他恨不得挖個地洞鉆到地底下去。原來,墻報上所貼的,正是陳賡昨天所寫的三字情書。陳賡是個風趣多智的人,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給王根英寫了幾張紙條。王根英接過紙條看也不看,吐口唾沫,啪地貼在板報上。沒幾天,板報上貼滿了“小旗子”。
有一天逢著休息,大伙圍攏上來湊熱鬧。有人開玩笑:“王根英,你這樣處理情書,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呢?”
1955年國慶節(jié),陳賡等在天安門城樓上。左起:李克農(nóng)、張愛萍、鄧穎超、陳賡、劉亞樓
王根英尚未開口,陳賡卻頑皮地說:“我看總不是反對吧!她正希望更多的人知道我陳賡正在向她求婚,這本身就是個態(tài)度。”
王根英“嚴肅”地問陳賡:“你別太自信!我為什么要嫁給你?”
無論何時何地、有何困難險惡,陳賡均是樂呵呵的,妙語連珠。陳賡這時充分發(fā)揮他的幽默才能:“你為什么要嫁給我?這還不好回答?因為我愛你嘛!再說,我們郎才女貌兼女才郎貌,志同道合,且有感情基礎??!”
一個傍晚,很偶然地,兩人在黃浦江畔相遇了。王根英大大方方質(zhì)問陳賡:“陳先生,你怎么看上我這個窮紡紗工?”
陳賡如實相告:“向大姐你認得吧。那天我去看望生病的蔡和森,他的夫人向警予向我介紹了你,說你人品好,勇敢上進,她要培養(yǎng)你成為優(yōu)秀的婦女干部。還說你文化程度不高,要我多幫助你?!?/p>
“你呀,就這樣來幫助我?”
“這只是第一步?!?/p>
“下一步呢?”
“下一步,那就工農(nóng)結(jié)合唄!”
王根英臉紅了。她又想了想:“也行!你要是誠心,就等我5年,等我學好文化再說。”
這一下輪到陳賡發(fā)愣了:“??!5年,太長了!”
1926年秋至1927年間,上海工人舉行了三次武裝起義。王根英是骨干分子,周恩來佩服她的組織能力和勇敢精神,提議她當婦女執(zhí)行部部長。“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王根英遭到追捕,被迫轉(zhuǎn)入地下。1927年,中國共產(chǎn)黨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王根英是上海代表,赴武漢出席大會,又與陳賡意外相遇了。這時的王根英,愈發(fā)成熟,出落得更為秀麗、大方。陳賡當時在唐生智部隊的特務營當營長。代表們開會的地方,就在特務營駐地附近。
黃昏時分,二人去江邊散步。陳賡講著軍中的故事,王根英挽著他的胳膊,靜靜聽著。陳賡突然話頭一轉(zhuǎn):“你怎么不說話呀?”
“你叫我說什么?”
“你說要嫁給我嘛!”
“瞎講!”
陳賡一本正經(jīng):“說真的,咱們結(jié)婚吧?!?/p>
王根英深深嘆了口氣:“我不是不想結(jié)婚,可你想想,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結(jié)婚有了孩子,我們還怎么斗爭?”
陳賡忽地站起來:“斗爭都得是光棍?”
“你小聲點。”王根英把手擱在他的手心里,“再等……四年。”
“什么,你要我等成個老頭子?”
“那再等——兩年?!?/p>
“不行!頂多等兩天。”
“?。俊蓖醺⒁布绷?,“現(xiàn)在大家正在開會,你讓人家笑話嗎?”兩個人說不到一起,不歡而散。
回到軍營,陳賡免不了被兄弟們笑話一頓。陳賡躺在鋪上還是開玩笑:“誰個要能說動王根英,我就給他當眾磕三個響頭?!贝蠡镎f笑,并不在意,可這話卻傳到了周恩來耳朵里。
周恩來一進屋,就被大伙圍在中間。他往床上一坐,問:“陳賡呢?他怎么不過來?”大家一聽有戲,立刻將陳賡架了過來,要他給周恩來磕三個響頭。周恩來笑了:“這樣的好事,你為什么不來找我?”
陳賡臉一紅:“我欠了你的債呢。你忘了嗎?一年多前我給你當秘書,穎超千里迢迢來廣州,你讓我拿著她的照片到碼頭去接,我這個大活人就是沒有接著,害得穎超摸了半夜才到?!?/p>
“這有什么嘛,我們不就是當天結(jié)的婚嘛。這次,我一定讓你明天就當上新郎。”
經(jīng)周恩來和鄧穎超一說,王根英點了頭,同意結(jié)婚。但約定,不許陳賡那幫兄弟來“胡鬧”。第二天,王根英就和陳賡搬到了一起。
陳賡與王根英結(jié)婚沒過幾天,夏斗寅叛變。很快,汪精衛(wèi)又密令何鍵屠殺革命者,白色恐怖籠罩了武漢三鎮(zhèn)。何鍵派兵包圍了陳賡的住處,逼他離開特務營。與此同時,陳賡領導的工人糾察隊,也被漢口衛(wèi)戍司令李品仙下令繳械。
王根英奉命回上海從事地下工作。走的那天,周恩來趕來送行。他對陳賡說:“你找了個好媳婦,心靈手巧,你可別忘了人家?!?/p>
“忘不了的,我們相約,每晚相思一刻鐘。”陳賡連連說笑,借以掩飾心底的難舍之情。
周恩來動情地說:“把你們撮合在一起的是我,現(xiàn)在要拆開你們的還是我,看你們親親熱熱的樣子,我真的不忍心??墒?,有什么辦法呢?我要帶陳賡走,出師討伐蔣介石。根英呀,把陳賡交給我,你盡管放心?!?/p>
王根英秘密潛回上海,擔任全國總工會女工部部長,工作繁忙而危險。陳賡則隨周恩來去了九江,不久,爆發(fā)了南昌起義。
陳賡在南昌起義中受傷,歷盡千難萬險,經(jīng)香港回到上海,后留在中央特科工作。1931年顧順章叛變后,陳賡離開了上海。王根英帶著兒子陳知非和一個燒飯的氣爐子,經(jīng)常東躲西藏。1933年12月,由于叛徒出賣,王根英在娘家被捕,被關進了上海提籃橋監(jiān)獄,被判8年徒刑,后被轉(zhuǎn)送“南京第一模范監(jiān)獄”。當時,這里關押的還有帥孟奇、夏之栩、何寶珍等女“政治犯”共20余人。她們堅定勇敢,組織了數(shù)次絕食斗爭。
1937年8月,周恩來和朱德、葉劍英到南京參加蔣介石召開的國防會議,得知王根英她們還被關押著。19日,周恩來與葉劍英、童小鵬到了監(jiān)獄,點著王根英等3人的名字:“今天我要見見她們!”王根英她們見到周恩來和葉劍英時,驚呆了。她們早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沒打算活著出去,更沒有想到周恩來和葉劍英親自到監(jiān)獄來進行營救。周恩來派車將王根英接到八路軍駐南京辦事處,又帶王根英到了西安。26日,王根英由西安轉(zhuǎn)云陽八路軍總政治部,與陳賡團聚。27日,陳賡在日記中寫道:
上午烏云密布,下午微露日意,大家喜形于色。昨日根英由西安到云陽總政治部,小平同志加菜為我們慶賀,并另辟一室使我們做竟夜之談。是晚彼此互訴離情,直達深夜,尚無疲意,其快樂有勝于1927年武漢新婚之夕。王根英在獄中達4年,艱苦備嘗,在敵威迫利誘下,始終堅持共產(chǎn)黨員的立場,不為動搖,使我對她更加敬佩。
不久,王根英去延安邊區(qū)黨校學習。1938年秋,組織批準王根英到129師去工作,分配她到供給部辦的財經(jīng)干部學校任政治指導員。1939年3月8日,王根英隨供給部駐在南宮縣的前后王家村。這天,敵人進攻冀南軍區(qū)駐地,供給部被敵人包圍,王根英把組織給自己的騾子給傷員騎,自己徒步隨警衛(wèi)部隊突出重圍。她沖到村外剛喘了口氣,突然發(fā)現(xiàn)裝有文件和公款的挎包沒有帶出來,便毅然獨自向村中奔去,大伙沒有攔住她。
她在駐地將挎包取出,出村時不幸與敵遭遇。戰(zhàn)友們清楚地看見她在敵人的機槍掃射中倒下了。等大家組織好隊伍沖到村邊來接應她時,她已壯烈犧牲,身上有彈洞,也有多處敵人的刺刀洞痕。熱血染紅了身下的泥土……
一個多月里,陳賡中斷了日記寫作。他說:“我要為她守節(jié)三年!”說到做到,3年之后,陳賡才重新考慮與傅涯再組家庭。
更出乎人們意料的是,《王根英烈士傳》在幾十年后是由傅涯主動執(zhí)筆撰寫的。傅涯在晚年這樣表示:“這也算是償還一點自己對陳賡同志照顧不足的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