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作品的深度解讀研究

王瑩

杜甫創(chuàng)作的《登高》被譽為“七律之冠”，在七律領域的地位非同尋常?！兜歉摺肪烤褂泻为毺伧攘?，能夠穩(wěn)坐“七律之冠”的寶座呢？為深度挖掘并充分展現(xiàn)《登高》的內涵及精髓，現(xiàn)緊密圍繞杜甫創(chuàng)作的《登高》，從含義闡釋、意境營造、辭藻運用等維度入手進行解讀分析，以期在厘清其含義的前提下，充分展示其獨特的風格及超然的魅力，增進人們對《登高》的認識和理解。

在中國詩壇，杜甫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享有“詩圣”之美譽，其創(chuàng)作的作品內容廣泛，或描寫唐朝末期動蕩不安的現(xiàn)實景象，或刻畫腐敗黑暗的政治，或反映底層百姓的艱難困苦，或描寫唐朝失去昔日繁華并逐漸走向沒落的歷史巨變……這些作品既反映了杜甫本身強烈的憂患意識，也體現(xiàn)了杜甫崇高的仁愛精神。杜甫是唐朝名副其實的現(xiàn)實主義詩人，他創(chuàng)作的詩歌被稱為“詩史”。

詩人杜甫及《登高》的基本論述

詩人杜甫的簡單介紹

杜甫（712—770），字子美，自號少陵野老，唐代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詩人，原籍湖北襄陽，后徙河南鞏縣，與李白合稱“李杜”。杜甫一生創(chuàng)作了大量詩歌，其中不乏精品，比如《春望》《登高》《北征》等，均是經典之作[1]。

杜甫的一生可以粗略地分為前半生和后半生。在前半生，杜甫出生于官宦世家，家境優(yōu)渥，自幼飽讀詩書，積累了大量的知識。早在少年時期，就已憑借出眾的才華在當地小有名氣。隨著年齡的增長，杜甫開始游山玩水，不亦樂乎。其間結識了李白、高適等對他影響頗大的文人墨士。在35歲時，杜甫考取了功名，開啟了為官之路，但是此時的唐朝已危機四伏，這也注定了他的為官之路不會順暢。在棄官入川后，杜甫開始接觸底層百姓，關注底層社會，這也為他創(chuàng)作現(xiàn)實主義詩歌奠定了基礎。在躲避戰(zhàn)亂期間，杜甫的生活雖然有些窮困，但好在相對穩(wěn)定，縱然身處困境，他也依舊保持悲憫之心，關心國家命運，心系天下蒼生，憂國憂民。

關于《登高》的簡要論述

公元767年，杜甫于夔州創(chuàng)作了《登高》，當時正值唐代宗大歷二年，秋風蕭瑟。該地位于長江之濱、矍塘峽口，這里水流湍急，大風呼嘯，多猿。此時距離平定安史之亂已有四年，但是由于地方割據勢力較大，社會動蕩不安，老百姓苦不堪言，加之其個人生活不如意，以及李白、高適等摯友的相繼離世，給杜甫造成了嚴重的打擊。為了排解心中的苦悶，杜甫獨自登上夔州白帝城外的高臺，眺望搖曳在秋風中的景色，內心百感交集，五味雜陳，心中的哀愁愈來愈重，在此情此景下，創(chuàng)作出了備受贊譽的《登高》?！兜歉摺愤@首詩主要表達了詩人長期飄零在外、憂國憂民的思想，既飽含詩人對當前窮困生活的感慨，也表現(xiàn)了詩人壯志難酬的無奈[2]。

杜甫《登高》的深度解讀

品詞析句，厘清詩作內涵

《登高》全詩共四聯(lián)。接下來，筆者將以逐聯(lián)解析的形式闡釋作品的含義，幫助人們形成正確的理解，并為深入感悟詩人的情感夯實基礎。

首聯(lián)：“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p>

此聯(lián)第一句比較容易理解，是指在秋天時節(jié)，夔州峽口的風非常強勁，天空湛藍高闊，很多猿聚集于此悲哀地啼叫。第二句的理解難度較大，其中，“渚”是指水中的小洲，即處于河灘或湖泊中心位置的小塊陸地，一般會成為蟲鳥走獸的棲息地?！盎亍笔侵副P旋飛舞，聯(lián)系詩句，可以得知此處的“鳥”是指鳥兒盤旋飛回巢。整體來講，首聯(lián)的含義是，秋風勁急，天空高闊，猿鳴哀聲不絕。洲邊江水清澈，沙礫潔白，飛鳥低回盤旋[3]。

頷聯(lián)：“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p>

此聯(lián)是該詩的“點睛之筆”，尤其是對“無邊”“不盡”這兩個詞語的運用，既寫出了秋天的蕭瑟，營造了悲涼的氛圍，又通過“奔騰不息的長江”盡顯恢宏之勢，足見詩人的用詞功力。此聯(lián)的理解難度不是很大，但是要想深入領略其中的含義卻并非易事，這需要讀者充分發(fā)揮想象力，感受字里行間描寫的景象。首先要認識到“落木”并不是木頭，而是指隨風飄落的葉子。此聯(lián)的主要含義是，在強勁的秋風中，大量樹葉在疾風中飄落，落入泥土，走向生命的終點；一眼望不到頭的長江滾滾奔騰而來。

頸聯(lián)：“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p>

在此聯(lián)中，“作客”并不是人們通常所理解的前往他人家里做客，而是指詩人流落他鄉(xiāng)，“?！弊直砻髟娙瞬⒉皇菚簳r留居他鄉(xiāng)，而是多年來一直飄零在外，描寫出了詩人近年的生活狀況。下一句中的“獨”字展現(xiàn)了詩人孑然一身的狀況。所以，該聯(lián)的基本含義是，在這悲涼的秋天，我為自己經?？途釉谕飧械奖瘋膊±p身獨自一人登上高臺，早已是垂暮老朽[4]。

尾聯(lián)：“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p>

此聯(lián)展現(xiàn)了詩人杜甫近年來的困苦生活，甚至用了“潦倒”一詞。在此聯(lián)中，理解“新停”的難度比較大，很多讀者對其表達不知所云，其實它是指放下手中的酒杯，不再繼續(xù)喝酒。該聯(lián)的基本含義是，我這一生歷經坎坷，不知不覺之間，鬢角已有白發(fā)，窮困潦倒且疾病纏身的我，不得不放下消愁的酒杯。

閱讀全詩之后，可以明顯感受到詩中“悲涼”的氛圍，詩人杜甫不僅生活困苦，而且飽受疾病折磨，可見其當時處境之艱難。

用詞講究，滿足押韻標準

杜甫創(chuàng)作的《登高》用詞非常講究，不僅注重迎合秋天凄涼蕭索的氛圍，也非常符合古詩的押韻要求，通篇讀來，毫無刻意的痕跡，詩意順暢深遠，杜甫遣詞造句的能力令人驚嘆。

首先，在“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一聯(lián)中，人們一看到“落木”，腦海中一般會出現(xiàn)出大量木頭從天而落的景象。事實上，此處的“落木”是指從樹上落下來的葉子，那為何詩人不直接用“落葉”一詞呢，而且用“落葉”一詞也非常符合平仄對仗的要求。究其原因，是因為在秋天，褪去葉子的樹木給人一種疏朗的感覺，所以，杜甫采用了“落木”一詞，意在強調秋風的衰颯疏朗。

其次，《登高》這首詩的亮點在于平仄合律，對仗工整，讀起來朗朗上口，最重要的是全詩八句皆對，并不像其他詩作只有中間兩聯(lián)對仗。通篇對仗會讓律詩章法缺少變化。在《登高》這首詩中，首聯(lián)是句內對舉，“風急”對“天高”，“渚清”對“沙白”，“猿嘯”與“鳥飛”是對仗，但“哀”與“回”都是平聲，且已入韻。整首詩句式工整又富于變化，展現(xiàn)了杜甫出神入化的格律運用手段。頷聯(lián)和頸聯(lián)都是標準的對仗，頸聯(lián)的詞性對仗稍寬一點，但這在格律詩中是被允許的。嚴格來講，尾聯(lián)并不對仗，但“艱難”與“潦倒”相對，讓句式看起來十分工整，所以可以說此詩八句皆對[5]。

最后，從格律的角度講，若是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過度強調格律，可能會影響詩意的表達、情感的流露，而杜甫創(chuàng)作的這首《登高》并不存在這種問題。盡管全詩每一句都很工整，也滿足韻律標準，不過其字詞之間的銜接非常自然流暢，句意渾成，詩意暢通，這反映了杜甫卓越的創(chuàng)作能力。有人認為這首詩不太押韻，這其實是因為隨著時間的變遷，語音發(fā)生了變化，詩中的“哀”“回”“來”“臺”“杯”均屬平聲灰韻，故嚴格來講，《登高》的押韻是非常標準的。

初讀《登高》，仿佛八句皆對，細讀則首尾未嘗有對，全詩“無意于對”，但若認真品讀，會有一種“全詩之中，句句皆律，一句之中，字字皆律”的感覺?？梢哉f，杜甫在《登高》一詩中將格律詩這一體裁推到了古詩藝術的巔峰，而這也是《登高》被贊譽為“七律之首”的主要原因[6]。

意境深遠，情感沉郁悲壯

基于前文論述，明白了《登高》的基本內涵，但是這首詩的含義并非只局限于字詞表面，它還有特定的深意，如在構建的意境中表現(xiàn)詩人的生活現(xiàn)狀，表達詩人的內心情感。

首聯(lián)“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主要描述了秋風蕭瑟、猿猴哀鳴、鳥兒回巢的景象。疾風呼嘯而過，烘托出了詩人悲苦的心境。天高會令人產生一種渺小感，即在蒼茫廣闊的天地之間，人是渺小的，進一步刻畫出詩人的無助。猿猴在蕭瑟的秋風中發(fā)出凄涼的啼叫聲，不僅令人動容，還深深刺痛了詩人飽經滄桑的心?！颁尽蹦怂械男K陸地，用“清”一字來形容，意在突顯洲渚的荒涼，描寫秋季之蕭索。在此基礎上，用“沙白”來指水邊白色的泥沙，增添了幾分寒意。鳥兒盤旋回巢，就連鳥兒都有家可回，而詩人卻漂泊無依，從而營造出了悲涼的氛圍[7]。

頷聯(lián)“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描寫出了秋葉凋零飄落、江水奔騰不息的場景。雖然此句只涉及“落木”“長江”兩種景物，但其重點在于修飾景物的形容詞，前者使用了“無邊”“蕭蕭下”，后者則使用了“無盡”“滾滾來”，這些詞用得恰到好處。讀過此句，眼前就會出現(xiàn)這樣的場景——“秋風瑟瑟吹過，染著秋色的葉子紛紛從樹木上飄落下來，眺望遠處，無邊無際的長江奔騰翻涌而來”。落入泥土的黃葉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猶如人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走向最終的歸宿。在創(chuàng)作《登高》這首詩時，詩人已經55歲，而古人壽命普遍都不長，所以55歲已經屬于暮秋了。漂泊在外、無依無靠的杜甫與在秋風中飄零的落葉何其相似。滾滾而來的長江充滿浩蕩的氣勢，給本就蕭瑟的秋天增添了幾分涼意。整體來講，該句詩營造了一種悲傷凄涼的氛圍，采用了寄情于景的手法。

頸聯(lián)“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主要描寫了詩人常年客居他鄉(xiāng)、無依無靠且疾病纏身的景象。在安史之亂結束后，詩人杜甫的生活并未隨著鎮(zhèn)壓叛變的結束而變得安穩(wěn)踏實，反而隨著各地勢力割據而顛沛流離。在九月九日登高祈福之日，詩人杜甫獨自一人忍著病痛爬上高臺，寄托其難以承受的思鄉(xiāng)之情，表達了壯志難酬的無奈。人生臨近終點，年事已高的杜甫希望能夠在有生之年回到故鄉(xiāng)，滿足自己“終老故里”的愿望，同時也希望能夠重新受到朝廷重用，為國家、為人民盡應盡之力，但是無奈身體多病，壯志未酬，功業(yè)無成，最終只空留一聲嘆息。杜甫通過登高之舉表達了敢于抗爭的精神，故有人曾說，杜甫的詩歌悲而不傷，悲而能壯[8]。

尾聯(lián)“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主要描寫了詩人在苦悶難熬的生活中頭發(fā)變得花白，不得不放下消愁的酒杯。其中，“艱難苦恨”直截了當地揭示了詩人當時的艱難處境，在磨難中，詩人的頭發(fā)逐漸變白。謝朓有詩云：“有情知望鄉(xiāng)，誰能鬒不變？”這句詩的原意是“每一個有情有義的人，都會想念家鄉(xiāng)，誰的頭發(fā)不會由黑變白呢”。這也側面說明詩人杜甫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他心系朝廷，關心百姓，有一顆悲天憫人之心。待到晚年的時候，詩人已經喝不起酒了，不然為何飲用“濁酒”而不飲用“清酒”呢？其實，查閱相關資料就可以知道，在唐朝時期，工匠成功制出了清酒和濁酒。其中，清酒的用料更講究，釀造程序更復雜，所以價格高于濁酒。在當時，富貴人家多飲用清酒，普通百姓多飲用濁酒，而詩人連濁酒都喝不起，可見他當時生活之窘迫。遺憾的是，一直渴望回到家鄉(xiāng)的詩人“啖牛肉白酒，一夕而卒于耒陽”，既沒有實現(xiàn)“榮歸故里”的愿望，也沒有達成“終老故里”的心愿。

結語

《登高》是杜甫在亂世中為后世唱出的一曲悲歌。通過這首詩，我們看到了一個年過半百、生活困頓、疾病纏身，但是憂國憂民、思鄉(xiāng)心切的唐朝詩人，他獨自一人客居他鄉(xiāng)，本就孤獨寂寞，又生活潦倒，就連喜愛的酒，也因貧困的生活、疾病纏身等原因不得不放棄，這給他悲慘的生活平添了幾分苦悶。這首詩雖然題目為《登高》，但是并不是向人們講述登高的事宜，而是著重抒發(fā)詩人在登高過程中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悟，能夠讓人們更加深入地了解詩人的內心和情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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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許富宏.《登高》魅力何在——“解密杜甫”之四[J].博覽群書，2020（11）：30-33.

[8]蘇欣.淺析杜甫《登高》中母題的集體無意識成分[J].商，2015（03）：115-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