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不止“舊事”，“西游”沒有盡頭

曹棟梁

2022年版課標提倡課外閱讀課程化，在“整本書閱讀”中提出教師應該統(tǒng)籌安排課內與課外、個人與集體的閱讀活動。特級教師王崧舟老師將課外閱讀課分成引導課、推進課、整理課、延伸課四種課型。如何幫助學生整理已有的閱讀經驗？王崧舟老師執(zhí)教的《城南舊事》和《西游記》提供了很好的示范，在詩意化的語言中，對標主線索，創(chuàng)設情境，水到渠成得理趣，張弛之中提升了學生的語文素養(yǎng)，現(xiàn)將幾點筆觸整理成文。

一、設計為“王”

王老師提出通過教學思維的整體性、教學方法的整合性，在整本書閱讀過程中致力培養(yǎng)學生的整體閱讀素養(yǎng)，為終身閱讀奠基?！冻悄吓f事》是一部短篇小說，《西游記》是一部長篇小說，兩節(jié)閱讀整理課的設計，打破了傳統(tǒng)閱讀教學繁難的方式，整體思維，高屋建瓴，化繁為簡，整合方法，精細巧妙，分別展示了主人公“英子”和“孫悟空”的個人成長故事。

1.把脈主線，化繁為簡

《城南舊事》由五個故事組成，講述了英子的童年往事；《西游記》由40多個故事組成，講述了師徒四人西天取經的故事。兩部小說情節(jié)眾多，篇幅較長，王老師聚焦書本，對標統(tǒng)編本教材，定位語文要素，將情節(jié)向縱深推進，也將學生的思維向縱深推進。

在《城南舊事》一課中，王老師巧妙地抓住書的后記“夏天過去，秋天過去，冬天又來了，駱駝隊又來了，童年卻一去不還了……”，提煉關鍵詞“離別”，其實透過每一章的文字，發(fā)現(xiàn)每一章的結束都是離別，整本書的主旋律也是離別。故此，王老師以“離別”為課堂主線索進行設計，從“離別時間”“離別地點”“離別主角”“離別方式”四個角度對五個故事進行梳理，簡化這部短篇小說，邏輯清晰，條理分明，既凸顯閱讀書目的主要思想意蘊，又指導學生學習有效的閱讀策略，尊重學生為本的課堂意識，利于學生把握主線，將厚書讀薄。

“一部《西游記》，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孫悟空的六個名號中?！苯浀湔禄伢w長篇名著《西游記》的設計更是匠心獨運，數(shù)百位人物，王老師僅抓住“孫悟空”一人，就梳理清楚了整個取經過程的來龍去脈。通過梳理“美猴王”“孫悟空”“弼馬溫”等六個名號的排序，帶領學生重溫經典片段，喚起閱讀經驗，通過推斷，逐步梳理出孫悟空各名號的由來，提高學生閱讀古典章回體小說的能力。其次，王老師抓住精神分析學家弗洛伊德的三重境界為腳手架，梳理孫悟空“本我”“自我”“超我”的三個階段，從第一至第七回追求自由快樂的“本我”階段，到心高氣傲、嫉惡如仇的“自我”階段，最后到一心向善的“超我”階段，鞭辟入里地剖析了孫悟空的成長歷程。這樣，以人物為線索進行梳理，簡化整本書，也是整本書整理課設計的關鍵指南之一，在深入淺出中引領學生感悟中國經典名著的魅力。

2.視聽結合，妙趣橫生

2022年版課標強調，義務教育語文課程實施從學生語文生活實際出發(fā)，創(chuàng)設豐富多樣的情境，充分發(fā)揮現(xiàn)代信息技術的支持作用，拓展語文學習空間，提高語文學習能力。

王老師在《城南舊事》課堂伊始，播放了約翰·龐德·奧特威作曲、李叔同作詞的《送別》。這首歌在作者筆下的文本內容中出現(xiàn)了兩次，與閱讀書目的情感基調幾乎一致。正是這首樂曲的播放，讓整個課堂變得“未成曲調先有情”，學生在聆聽想象中步入課堂，在表達自我感受中沉浸課堂。在朗讀和書寫環(huán)節(jié)，王老師也插入了這支離別曲，將學生的有意注意聚焦在這“離愁”之間，學生沉浸其間，整個課堂也氤氳著這樣的離別氣息，無形間大大提升了學生的感知力及課堂的效率。

音樂導入同樣也在《西游記》閱讀整理課中被采用。王老師首先播放學生耳熟能詳?shù)碾娨晞　段饔斡洝分黝}曲，在學生靜心聽完后，詢問學生想到了哪些畫面，有效激發(fā)了學生的閱讀交流興趣，打開了學生的認知，開拓了學生的思維。同時，在交流“三打白骨精”“困求五指山”兩個故事片段時，王老師更是在課堂上舍得花時間讓學生觀賞兩個經典影視片段，創(chuàng)設了活潑的情境，讓學生對文字的感受與影音進行碰撞，激發(fā)了學生的閱讀熱情。這樣的視聽結合，打破了傳統(tǒng)的對話模式，讓文字變得形象可感，拉近了學生與閱讀書目的距離，實現(xiàn)了閱讀到悅讀的跨越。

3.重視思辨，理趣順承

小學階段是提高閱讀能力的關鍵時期，教師應具有問題意識，以問題為導向，激發(fā)學生的閱讀興趣。2022年版課標在“思辨性閱讀與表達”中強調引導學生通過閱讀、推斷、質疑、討論等方式，辨別是非、善惡、美丑，培養(yǎng)學生的理性思維和理性精神。

作為以“人物成長”為主題的兩部作品，其特有的精神引領決定了閱讀書目的獨特育人價值。一方面，英子面對五次離別（秀貞和小桂子的死亡、“小偷”的入獄、蘭姨娘和德先叔的遠走、宋媽的回鄉(xiāng)、爸爸的死亡）產生了各不相同的反應，王老師引導學生梳理人物關系、離別地點、離別方式等關鍵信息，發(fā)現(xiàn)每一個離去的人都是苦命人，每一次離去的人都是好人，有開心的離別，也有悲傷的離別。最后聚焦父子離別，這一次爸爸再也回不來的時候，英子對這場離別刻骨銘心，“父親的花落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英子知道自己的童年永遠消失了，那一刻，她長大了。整堂課，王老師讓學生進入角色，沉浸到忘我之境，聯(lián)系自身回想成長歷程。誠然，通過對五次離別進行梳理、思辨，學生的理性思維得到培養(yǎng)，意識到永別的是實際的童年，永存的卻是心靈的童年，“城南”不止“舊事”，一次次離別，道不盡的更是一種成長的力量。另一方面，分析了孫悟空的“本我”“自我”“超我”三重境界，對照學生已有的閱讀經驗發(fā)現(xiàn)“西游”沒有盡頭；對照境界反觀自己，理性審視自己所處的境界并理性調節(jié)。在思辨中，學生的情感得以升華，思維得以提升，閱讀的寬度得以拉長，閱讀中的理性精神得以培養(yǎng)。

二、對話宜“崧”

蘇霍姆林斯基說：“你施加影響的主要手段是語言。你是通過語言去打動學生的智慧和心靈的?！苯處熣Z言一定是經過錘煉的，優(yōu)秀的課堂語言一定是用心設計的，這樣才能點燃學生思維的火花。王老師的課堂有著鮮明的個人特色，其營造的“語言場”于厚實中流露寬松，在豐盈中彰顯詩意。

1.引經據(jù)典，詩意斐然

語文課作為一門文化課程，是促進學生靈魂滋養(yǎng)、喚醒學生真善美的課程。王老師提倡“詩意語文”，他認為“‘詩意是一個超越個性、超越風格的范疇?！娨庹Z文也應是一種超越風格、超越流派的教學現(xiàn)象”。

王老師的課堂多次引經據(jù)典，如“孫悟空”名號的由來：南方人叫猴子為猢猻，百家姓沒有“猻”字，須菩提將反犬旁去掉，百家姓中“孫”排第三，古人講究輩分，第十輩分叫“悟”，“空”取自須菩提最大的本領——解空。既扣住交流主線，又將學生代入名著情節(jié)中，走近悟空，走近須菩提，感受經典小說的味道。

王老師在《城南舊事》尾聲，引導學生思考自身成長后，一番詩意化的語言飽含哲思：“讀完小說，再讀自己，不覺當中，把小說最美好的東西化作你的東西，這也是讀整本書最重要的策略，接受整本書的滋養(yǎng)?！薄澳銈兌加袑儆谧约旱摹悄吓f事，記住，實際的童年會永遠離你們而去，而這些善良純真的心靈童年將會永存在你們心中。這就是成長的憂傷，也是成長的幸福?！边@樣的詩意語言柔和不失力量，樸素不失優(yōu)雅，從字到理，從文到人，從書籍邁入現(xiàn)實，彰顯了整本書閱讀的內在價值。

2.循循善誘，亦張亦弛

理清《城南舊事》五次離別的脈絡之后，王老師引導學生對幾位主人公的性格特征同中找異，異中找同，發(fā)現(xiàn)了規(guī)律，在看似矛盾處巧妙設計問題：“心地善良”“苦命”“愛孩子”，這樣的性格特征可能是誰？點了五位學生，回答出五個人。緊接著，王老師分別加了“像個瘋子”“想要看海去”“追求自由”“勤勞質樸”“表面很嚴厲”，學生終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這樣的問題設置充滿張力，充滿彈性，吸引學生，牽動學生的思考，學生興致盎然，真正能夠有所學、有所獲，形成清晰的閱讀思維。

張弛有度，教學境界的追求?！段饔斡洝分校趵蠋熗ㄟ^“西游大神知多少”的游戲設計，引導學生與三道闖關題對話、與人物對話、與情節(jié)對話，比如第一個問題：“‘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是誰說的？”王老師設計了四個人物選項，分別是孫悟空、二郎神、牛魔王、豬八戒，對學生的各種回答循循善誘，幫助學生理清這些人物的性格特征及其與玉皇大帝的關系，教學時不追求快速，而追求深入，明確課堂中每一位學生的選擇，并且一一梳理緣由，引導學生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以下是王老師引導的一個小片段：

師：為什么選二郎神？

生：孫悟空說，在我眼中二郎神就是個皇帝。

師：二郎神有沒有可能說這個話？

生：……

師：完全有可能。第一，二郎神本事比孫悟空大，孫悟空大鬧天宮，十萬天兵天將都奈何不了他，是二郎神出來把他關進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所以二郎神本事遠遠大于孫悟空。但是二郎神卻有個特殊的身份、特殊的關系，有沒有同學知道他和玉皇大帝是什么關系？

生：他是玉皇大帝的外甥。

師：玉皇大帝是他的——

生：舅舅。

師：他得喊玉皇大帝舅舅，因為玉皇大帝的妹妹生了二郎神，所以外甥怎么敢造舅舅的反呢？

通過有趣的問題，在和諧的課堂氛圍中，在寬松彈性的對話交流中，王老師帶領學生層層思辨，一步步走向深入。王老師的兩節(jié)課“語言場”顯然是潛心鉆研的，他將“張”與“弛”結合起來，將學生思維發(fā)展與思維能力提升放到課堂中，既能讓學生輕輕松松交流，又將名著閱讀的種子播撒到了學生的心間。

三、機智成“舟”

每個學生都是獨特的，在課堂中綻放的思維火花也是各異的。當學生的回答脫離教師的既定預設時，易造成教學環(huán)節(jié)混亂的局面，這也是體現(xiàn)教師教學機智的關鍵所在，也是課堂的“周密”之處。

在借助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論為腳手架，深入走進小說人物孫悟空的時候，對于王老師初步提出的“本我”“自我”“超我”，兩名學生先后較為完整地闡述了自己的頓悟，將王老師接下來要講的內容都說出來了。王老師隨即自嘲：“我這節(jié)課都不用上了?！被剡^身來，立即又肯定了兩名學生的頓悟：“這是莫大的學習幸福，這也是莫大的成長快樂。所以，這個時候坐在這里，不是媽媽一定要讓你坐，不是王老師一定要讓你坐，而是你內心的那個誰要讓你坐在這兒？（生：自我。）更是那個誰希望你堅持在這兒？（生：超我。）這就對了。有了這個腳手架，現(xiàn)在我們就可以看看孫悟空的‘本我‘自我‘超我，我們一起重新走進《西游記》?！边@一教育細節(jié)可以看出王老師沒有“反客為主”，而是迅速做出判斷，掌握分寸，因勢利導，及時調整，時時刻刻把學生當作課堂的主人，將閱讀整理課堂受影響的程度降到最低，這才是真正的教育。

善于自嘲的教師，是真正有大智慧的教師，也是為學生發(fā)展讓步的教師。引導無痕，學生學習輕松愉快，課堂氛圍和諧自然，教學設計化繁為簡，無形中走入書中感性的人物世界，出來時已然披著理性的光輝。王老師的閱讀整理課立足學生核心素養(yǎng)，以文化人，通過“文”的感知，慢慢潤澤“人”的心靈，在詩意對話中幫助學生尋覓到不斷成長的自己，“城南”不止“舊事”，“西游”沒有盡頭……

（作者單位：江蘇蘇州高新區(qū)文正小學校）

責任編輯 郝 ?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