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明
殷商時的車乘,除作戰(zhàn)用,多為王公貴族所有,是統(tǒng)治階級顯赫權(quán)勢的象征。在“祭祀狩獵涂朱牛骨刻辭”上有兩個甲骨文中的“車”字,其中第一個“車”字刻畫了商代馬車的基本構(gòu)造,由獨辀、曲衡、兩輪、軸組成,結(jié)合該“車”字有一部件(辀或軸)斷裂和殷墟車馬坑中出土的破車,表明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馬車在崎嶇的道路上快速行駛極易出現(xiàn)交通事故,而那時殘缺的車,因制造工序煩瑣難以修復如初,于是被收攏在一起作為殉葬之物。殷商時期的牛車多作為負重或代步工具,在各部落間進行貿(mào)易或運輸戰(zhàn)爭物資。
北京房山區(qū)黃土坡西周燕國貴族墓地1100號車馬坑,雖說坑內(nèi)埋葬的5輛車的木質(zhì)已經(jīng)腐爛,但仍可分辨出車的結(jié)構(gòu),都是獨辀、雙輪,有衡有輿,輪子均拆下斜倚于坑壁,其中三號車上還置傘蓋。從隨葬的馬車類型來看,商、周的車輿制度是基本一致的。
孔子自五十五歲棄官離魯,開啟了我國古代“士人游”之先河?!吨芏Y·春官·巾車》所載“王之五路”為玉路、金路、象路、革路、田路,其用途分別對應祭祀、迎賓、朝封、戰(zhàn)爭、打獵,次說“王后之路”,再說“王之喪車五乘”,最后說“服車五乘”為孤乘夏篆、卿乘夏縵、大夫乘墨車、士乘棧車、庶人乘役車。據(jù)此,孔子周游列國時乘坐的應該是一種不挽皮革而涂漆的牛拉的雙轅棧車。從發(fā)掘清理出的春秋晚期至戰(zhàn)國初期涇渭秦墓中的模型牛車來看,春秋時期已經(jīng)具有了雙轅牛車,始于戰(zhàn)國時期的雙轅馬車,很可能是受到春秋時期雙轅牛車得到廣泛使用的影響所致。
秦并天下后,在實現(xiàn)“車同軌、書同文”等改制的同時,修建以咸陽為中心的全國弛道網(wǎng),規(guī)定“道寬五十步,三丈而樹”。秦朝馬車主要有雙轅和獨辀兩類,前者主要用于生產(chǎn)生活中的載人運物,后者主要是戰(zhàn)車、金根車、五時副車等。其中,五時副車分安車、立車,坐乘者謂之安車,倚乘者謂之立車,秦始皇陵二號銅車馬便屬于大型獨辀安車,輿呈“凸”字形,上有車蓋,一車四馬,夾辀為服,兩旁為驂,馭手要想驅(qū)車進退旋轉(zhuǎn)自如,需掌握孔門六藝之“御”,方可達到“四黃既駕,兩驂不猗”。
漢代是軛靷式系駕法向胸帶式系駕法過渡的重要時期。沂南漢墓畫像磚《迎賓圖》中有官員乘坐木軺車出行的場景,馬身上系有十字交叉的腹帶和胸帶,馬車的獨辀被綁在馬的一側(cè),辀前端的車軛卡住馬的頸部,兩靷連接為一整條繞過馬胸的胸帶,馬通過胸帶和獨辀帶動馬車行進。但是,胸帶式系駕法也有弊端,如馬頸駕軛,重心升高,曲辀易折,車易傾覆,靷斷則車不能成行。相比之下,出土于青海省西寧市城西彭家寨漢墓郵吏乘坐的木軺車,雙轅變直,用馬少,易操作,承重大,安全系數(shù)高,被視為漢代郵政出行、運輸工具的縮影。值得一提的是,西漢后期至東漢時期,厚葬之風再度興起,上至王侯貴族,下至普通小吏,只要有經(jīng)濟能力,他們的墓室中就會營造出車馬儀仗和扈從出行的場面,如成都東郊跳蹬河的“馬車過橋”畫像磚,雖然此威風八面的場景未必能反映出墓主人實際等級,但車馬類畫像磚的排列卻是有規(guī)律可循的,基本上是以軺車或斧車為先導,以輜車、轓車或驂駕軺車為主車,中間伴隨以騎吹、騎吏、步從與騎從。
據(jù)《晉書·輿服志》載:“古之貴者不乘牛車。漢武帝推恩之末,諸侯寡弱,貧者至乘牛車,其后稍見貴之。自靈、獻以來,天子至士遂以為常乘?!笨梢姈|漢末期,車廂寬敞舒適高大、行走平穩(wěn)緩慢的牛車成為新寵,馬車的車型也開始向牛車靠攏。此時期車杖中盛行乘坐一種雙轅輂車,《說文解字·車部》將輂車釋為“大車駕馬者也”,輂車車輿呈縱長方形,兩輪高大,每輪為十二輻,輿廂裝配竹篷,篷內(nèi)兩側(cè)置椅,輿前中間乘坐一位御者,當時車衡多為“π”字形或軛式衡且兩端垂下與稍微上昂的雙轅前端接上,這就使雙轅的弧度減小了。漢魏之際,干脆直接取消了車衡,將近似直桿的車轅端直接連接到軛軥上,這一時期馬車的發(fā)展與利用進入衰落期,駕馭四馬、二馬的極其鮮見,所以在車水馬龍的街上,基本上都是駕一馬之車。
魏晉時期,雖說曹植也許會乘4匹馬拉的車戀戀不舍地回到封地,但此時乘牛車已是社會風尚。據(jù)《舊唐書》載:“魏晉已降,迄乎隋代,朝士又駕牛車?!庇绕涫菛|晉南渡以后,牛多馬少,乘牛車也便有了上下等級之分,如有8頭牛牽引的供諸王專用的云母車和用4頭牛牽引供三公有德行者享用的皂輪車。及至南北朝時,牛車更是日益風行。北魏皇帝出行時乘坐的大樓輦車,要配20頭牛。南朝也毫不遜色,滿朝上下,士大夫們皆“無乘馬者”,誰要騎馬或乘馬車,還會遭人彈劾。
南北朝時,除輂車外,高級馬車已少見,偶或有之,此時馬車因去掉了鞅、靷,雙轅直接壓在馬鬐甲前的斧痕上,馬以鬐甲承力曳車。到了唐代,高級載人牛車風行,老弱婦孺喜乘,敦煌壁畫第329窟就展現(xiàn)了一輛初唐時期的卷棚牛車,雙轅高輪,棚外對稱安插有四根幰桿,可用來支撐遮陽的大幔子,車廂前開窗,后辟門,兩側(cè)鑿有通氣孔,車前御者扶轅駕牛,車旁有侍者伴行,因當時駕牛喜用年幼之牛,故喚作“通幰長檐犢車”。
宋元以后,牛車發(fā)展緩慢并開始衰退。在“清明上河圖(局部)”上展示了城外街心有兩輛宅眷坐的獨辀廂車,前面還套獨牛,項負橫木,增加挽力。據(jù)《夢華錄》載,這種車子“與‘平頭車大抵相似,但棕作蓋,及前后有構(gòu)欄門,垂簾”。宋元以后,交通工具種類愈加豐富,馬車的作用和地位已經(jīng)喪失殆盡,此時馬車多使用馱鞍肩套式系駕法,充分利用了馬背及馬肩胛兩側(cè),沒有了車軛對馬頸脊的磨傷,增強了曳車的能力。
清代,載人馬車輿身似轎,輿身外罩藍布車衣,前側(cè)掛簾可以遮擋陽光,后壁和兩側(cè)設紗窗,車為前轅后軧,兩直轅間用馱鞍肩套系駕一馬,這套成熟的系駕法一直沿用至今。
民國時期有將牛、馬、驢、騾并駕的四輪平板大車,四種牲畜并駕齊驅(q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戰(zhàn)國策》中載有“服牛驂驥”,言“不可以行百步”。其解決方法是構(gòu)成拉套組合的畜力必須有主次,主在內(nèi)負軛或肩套而為獨辀或雙轅,牽引全車中心力量,次在外的前面或側(cè)面拉車以加強挽力,駕車人在中間或一邊,兩手控轡或擎著長鞭駕之,方可使車輿按照駕車人的意圖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