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苑博物館：中國特有動物的回歸

邱崇祿

北京南海子麋鹿苑博物館坐落于北京東南五環(huán)外，是華北地區(qū)以飼養(yǎng)麋鹿為主的特色博物館。麋鹿，又稱“四不像”，它的臉似馬非馬，蹄似牛非牛，尾似驢非驢，角似鹿非鹿，是中國一個特有的物種。在千百年來的繁殖演變中，從皇家的玩偶，到在中國的土地上絕跡，而今它又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在它身上發(fā)生曲曲折折的故事令我們唏噓、憤慨、感嘆和欣慰……

歷史上的南海子

麋鹿苑位于北京東南郊大興區(qū)舊宮的南海子公園內(nèi)，距北京城區(qū)14公里，占地近千畝。是集動物保護、環(huán)境教育于一身的生態(tài)博物館，以麋鹿保護、濕地恢復(fù)為主并具有生物多樣性的保護中心，同時，也是對青少年進行自然科教的戶外基地。這里曾是明清時期的皇家獵苑遺址，也是麋鹿祖輩當初繁衍生息的地方。

南海子地區(qū)皇室建筑的歷史可以上溯至金代。早年的南海子是指南苑地區(qū)較大的五處湖泊，即頭海子、二海子、三海子、四海子、五海子。它的范圍東起通縣的馬駒橋，西至大興區(qū)的西紅門，北起豐臺的大紅門、朝陽區(qū)的小紅門，南至大興區(qū)的南大紅門，總面積約二百多平方公里。《明一統(tǒng)志》記載：南海子在京城南二十里，舊為下馬飛放泊，內(nèi)有按鷹臺（亦稱晾鷹臺 ）。永樂十二年增廣其地，周圍凡一萬八千六百六十丈。中有海子三，以禁城北有海子，故別名南海子。

南海子內(nèi)的湖泊水系是永定河變遷的產(chǎn)物，眾多的大小湖泊碧波蕩漾，滋潤著廣闊的草場，為苑內(nèi)的麋鹿和大量珍禽異獸的繁衍生息提供了有利的條件。特別是清順治、康熙、乾隆年間先后在南海子修建的多處行宮、廟宇，更增添了濃濃的皇家氣息。當時，這里河清水潺，曲折如帶，溪流縱橫，塘澤錯落，湖沼如鏡，波光瀲滟，游鷗戲水，飛鳥穿林，自然風光十分秀麗，曾與北京西北郊的“三山五園”比眉齊肩、遙相輝映。

麋鹿：興盛、瀕危到重生、歸國

從春秋戰(zhàn)國時期到清朝，古人對麋鹿的記載不絕于書。它不僅是封建帝王率領(lǐng)皇子大臣們的狩獵對象，也是宗教儀式中的重要祭物。

遠古時代至商周時期，人類對麋鹿所求甚少，因而這是麋鹿生長的鼎盛時期，它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

商周至漢朝時期，王公貴族開始馴養(yǎng)這種溫順的動物，此時期野生種群和馴養(yǎng)種群并存。盡管如此，野生種群還是遠遠大于馴養(yǎng)種群。

漢朝以后，野生麋鹿急劇減少。這是因為生產(chǎn)力和人口發(fā)展速度較快，人們開荒種地，圍湖造田，破壞了麋鹿的棲息環(huán)境，此時的野生種群正在走向絕滅。

元朝以后，能征善射的皇族把大量的麋鹿運到北京南海子皇家獵苑。這里從元朝開始建立獵苑到1894年被永定河洪水沖毀為止，前后有元、明、清三個朝代的皇帝將其作為狩獵的場所。

到了清朝初年，中國約二三百只的麋鹿被圈養(yǎng)在北京南海子200多平方公里的皇家獵苑。此時，國際動物學界還不知道世上有麋鹿的存在。清同治四年（1865年）法國博物學家阿芒·戴維神甫（亦是大熊貓和金絲猴發(fā)現(xiàn)者）發(fā)現(xiàn)了南海子皇家獵苑的麋鹿。戴維以20兩紋銀為代價，買通獵苑守卒得到兩只麋鹿標本，寄到法國巴黎自然歷史博物館，從而被確認為鹿科動物中從未發(fā)現(xiàn)的一個獨立的新種。

隨著麋鹿被發(fā)現(xiàn)，它的聲名遠播。英、法、德、比各國的駐清公使和傳教士從中國運走了至少19頭麋鹿，飼養(yǎng)在各國動物園中。從而使這一物種名揚海外，揭開了麋鹿悲喜交加的一頁。

1894年，永定河洪水泛濫，將南海子皇家獵苑圍墻沖毀，麋鹿四散，成為大量饑民的果腹之物。1900年，八國聯(lián)軍攻入北京，南海子的麋鹿又一次遭到掠殺。此時，麋鹿這一中國特有的物種，在中國的土地上徹底絕滅，南海子也成為最后麋鹿存在和消失的地方。

隨著時間的流逝，圈養(yǎng)在歐洲各國動物園里的麋鹿紛紛死去，種群逐漸縮小，瀕臨滅絕的威脅。英國熱心動物保護事業(yè)的十一世貝福特公爵將這些公園的18頭麋鹿全部買下，運回他的烏邦寺水草豐沛、景色秀麗的莊園內(nèi)馴養(yǎng)，才使這一瀕臨消亡的物種，絕處逢生。1982年，全世界各國動物園中麋鹿的總數(shù)約有1100多頭，而這些麋鹿都是來自英國烏邦寺莊園那18頭麋鹿的后代。

1979年以來，我國著名動物學家譚邦杰先生呼吁把流落海外的麋鹿引回它的家鄉(xiāng)——中國，并向烏邦寺莊園的主人十四世貝福特公爵（當時為塔維斯托克侯爵）寫信，請求對麋鹿回歸中國給予幫助，這一倡議得到英國方面的積極響應(yīng)。當時，譚邦杰和黎先耀、鄭作新、周明鎮(zhèn)、汪松等中國專家參加了有關(guān)論證，對北至遼河，南至蘇北的麋鹿分布故地做了廣泛的調(diào)查，最后一致認為北京南海子是重引麋鹿回歸的最佳地點。塔維斯托克侯爵得知后十分興奮，當即決定贈送20頭麋鹿給中國，重新放回南海子。1985年8月24日，一架滿載著中英兩國人民友誼的飛機，將22頭麋鹿（其中兩頭給了上海動物園）從英國烏邦寺運抵北京，當晚運至南海子麋鹿苑，使麋鹿這一中國特有的物種，作為“歸國華僑”的“海歸派”，經(jīng)過近百年的顛沛流離，實現(xiàn)了重返家園的夙愿。1987年，塔維斯托克侯爵又將18頭雌麋鹿贈送南海子麋鹿苑，為中英兩國的友誼譜寫了新的篇章。80多年前，英國十一世貝福特公爵挽救了這一瀕臨滅絕的珍稀物種；今天，他的曾孫塔維斯托克侯爵為發(fā)展中、英兩國人民的友誼，為恢復(fù)南海子麋鹿苑麋鹿種群又作出了新的重大貢獻。

如今，生活在“蒲葦戟戟水漠漠，鳧雁光輝魚蟹樂”的南海子里的麋鹿，“人丁”興旺。它們漫步在垂柳成蔭、碧野鋪芳、湖葦搖曳的人間仙境里，過著自在逍遙的快樂生活。

世人稱我為麋鹿，但愿人類不要“迷路”

如今，麋鹿苑博物館早已成為南海子公園中的園中之園。穿過南海子公園的大牌樓，向西北方向走上十幾分鐘，就到達了麋鹿苑博物館的南門。麋鹿苑博物館整體平面布局像鞋靴的造型，中間被長長的文化橋分割成東西兩塊濕地。在這兩塊濕地里，大小湖泊遍布，水道縱橫。從土丘，到陸地，蘆葦蕩漾，綠樹環(huán)繞，草場豐沛。麋鹿在這如詩的環(huán)境里自由自在的棲息，享受著它們祖先未曾享受過的天倫之樂。麋鹿苑博物館是北京一處極富歷史意義的自然文化遺址。

在麋鹿苑內(nèi)，眼前呈現(xiàn)出一片綠色的盎然生機。幽靜異常的世界里，迎接你的是濃濃的鳥語花香。麋鹿苑內(nèi)分置著工作人員的辦公區(qū)、科普樓，和麋鹿還家紀念園等。乾隆大閱圖的雕塑、麋鹿還家的雕塑、南囿秋風的山石和小橋流水的池塘點綴其間。沿途的小橋、回廊、路椅都刻有生態(tài)倫理警語格言，引導(dǎo)著人們親近自然、感悟生命、培養(yǎng)愛心、改善行為、愛護環(huán)境。

進入南門不遠就是文化橋。文化橋是麋鹿苑濕地生態(tài)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此橋位于麋鹿苑濕地中部，將麋鹿苑分割成東西兩部分。該橋全長200米，寬約4.5米。站在橋上可以俯瞰整個麋鹿保護區(qū)。

文化橋也是一部詩書，站在文化橋的欄桿旁邊，圍欄上鐫刻著“落雁遠驚云外浦，飛鷹欲下水邊臺”“游蜂匿蝶踏花來，拋卻黃麋一瓷碗”“平原有鹿碩且肥，呦呦母子相追隨”“真叫見獵心猶喜，黃羊麋鹿?jié)M平郊”，等等的敬天惜物詩文。

過橋北行不遠，世界滅絕動物公墓觸目驚心！此處排列著近300年來已滅絕的各種鳥類和獸類的墓碑，每一塊墓碑上刻著已消亡的動物名稱、滅絕的年代和地點。設(shè)計者匠心獨具，將滅絕動物的墓碑筑成如多米諾骨牌一樣依次倒下。在急速依次倒下的進程中，有一只大手吃力地推著，想阻攔急速倒下的多米諾骨牌墓碑。而大手的身后，是還沒倒下、為數(shù)不多動物的多米諾骨牌，其中包括人類的骨牌，再其后是世界滅絕動物公墓墓碑。

碑石的背面鐫刻的墓志銘更是發(fā)人深省：工業(yè)革命以來，以文明自詡卻無限擴張為所欲為的人類，已使數(shù)百種動物因過度捕殺或喪失家園而遭滅頂之災(zāi)。當?shù)厍蛏献詈笠恢焕匣⒃谌斯ち种型絼诘貙で笈渑迹划斪詈笠恢晃戳粝潞蟠男埴棌奈蹪崽炜諌嬒虼蟮?；當麋鹿的最后一聲哀鳴在干涸的沼澤上空回蕩——人類也就看到了自己的結(jié)局！

這一塊塊多米諾骨牌墓碑似一曲曲動物哀鳴的絕唱，看著令人惻隱、令人驚駭！在不堪回首的歲月里，有多少人類的朋友一個個遠離我們而去，人類再不覺醒，失去的將會是我們自己！

沿路西行，動物墓碑西側(cè)有似樹干做成的巨大四字矗立，分別是“森、林、木、十”依次排開，由森林到十字架，其中深刻的含義不言自明，發(fā)人深省。

與“森、林、木、十”四字雕塑南側(cè)隔路相望，麋鹿棲息濕地的北側(cè)建有一座高高的觀鹿臺。觀鹿臺以青磚為材仿城墻垛口式砌成，中間是石砌的樓梯。樓梯的兩側(cè)鐫刻著一副不時引起游人駐足的對聯(lián)。

站在觀鹿臺上放眼望去，遠處天光水色 ，波光瀲滟，風光旖旎。成群低頭覓食的麋鹿，翩翩起舞的丹頂鶴，逍遙游弋的野鴨白鵝的濕地景色盡收眼底，游人置身其中，麋鹿游離其外，展現(xiàn)出人與動物自然相處的和諧場面，構(gòu)成了一幅自然生態(tài)的風情畫。

繼續(xù)北行，眼前是一艘前甲板豎立一根桅桿的木船——地球號方舟。透過船艙的小窗，可以看到船內(nèi)的動物雕塑和墻壁上的彩繪。它寓意著：地球就像一艘方舟，承載著所有的生命漂泊在無邊的宇宙中。人類只有尊重地球上的其他生命，與自然和諧共處，才能保護好我們共同的、唯一的家園。同時也告訴人們，人類一定要愛護動物、愛護自己，否則，必定會遭到大自然的報復(fù)。

越過地球號方舟西行，在池塘的東側(cè)，有一巨大倒置于地的麋角紀念柱，雄渾強悍，古樸自然?！镑缃堑怪萌懔ⅲ缏骨橄抵蟹ㄓⅰ?，麋角自然分開的三叉，揭示著麋鹿經(jīng)過顛沛流離和終回故里的漫長歲月，也向游客昭示著中、法、英三國的傳統(tǒng)友誼根深蒂固。

觀鳥臺位于麋鹿苑的西北側(cè)，靠路面水。位置在麋鹿散養(yǎng)區(qū)外，整體形狀像我國南方水鄉(xiāng)的高腳屋，為全木質(zhì)結(jié)構(gòu)，高2.3米，寬4米，長10米，通過西、北的木梯和通廊進入觀鳥臺。觀鳥臺內(nèi)南墻下是東、西通長的一長條木凳，南墻腰線的部位開了一條鏤空的長窗，游客可坐在那里觀看。觀鳥臺內(nèi)部釘掛有大量介紹鳥類知識的圖片，把觀鳥時間、地點、方式、觀鳥守則和如何拍攝野生鳥類等等做了詳盡說明，強調(diào)“您若愛鳥，請來觀鳥，切莫關(guān)鳥”的愛鳥理念。

在最后部分的“在北京觀鳥”一欄中，展示了一幅北京山水地形圖，穿插其間的是觀鳥格言及古人觀鳥的詩歌，體現(xiàn)了人與自然融合的科學性、趣味性和人文性。

麋鹿苑濕地的南岸，有一組別具一格的生肖園，受到公眾特別是孩子們的喜愛。生肖園由我國傳統(tǒng)的十二生肖雕塑組成，按年份的順序依次排列。生肖雕塑的設(shè)計采用了圓明園大水法的十二獸首風格，使用青銅器整體鑄造，漢白玉為底座，按照古代雕塑的表現(xiàn)手法將十二生肖活靈活現(xiàn)地表現(xiàn)出來，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使人們自然產(chǎn)生和動物的親密感，令公眾耳目一新。

科普生肖園集中體現(xiàn)了我國動物文化的多樣性，集科學性、文化性、民俗性、趣味性和參與性為一體，本著寓教于樂、參與互動的宗旨，古為今用、兼顧人神，在樂趣中受到傳統(tǒng)文化的教育，得到啟發(fā)。

在麋鹿苑的整個園區(qū)內(nèi)，還有很多的雕塑或模型。像麋鹿還家雕塑、鳥類遷徙的地球儀、水泥筑成的巨大蜂巢、用鋼筋編織的巨大蛛網(wǎng)、大鳥籠、壁虎墻、仿獸穴、鯊魚翅、充滿科學信息的環(huán)保題板、昆侖石碑等等，形成了科普知識的鏈珠，串串閃爍著科普知識的光芒。甚至有一個可愛的“科普廁所”，墻上也掛滿了科普圖片。

特別應(yīng)該提到的是，分列南北的兩個濕地長廊。北側(cè)名為濕地科普長廊，南側(cè)名為濕地文化長廊。在這兩個濕地長廊內(nèi)，濕地的科學、濕地的知識、濕地的狀況、濕地的保護策略、濕地文化的積淀、古今中外的詩文典故盡在其中，圖文并茂蔚為大觀。

記得麋鹿苑最早開放時只有北門，那時進門處有一人高的一個柜子，柜門上寫著：“里面關(guān)著世界上最可怕的動物”。柜門可以打開，二門上寫著：“這種動物自私、貪婪，他們勾心斗角、爭名奪利、自相殘殺……”再將此門打開后，里面是一面鏡子，映出人類自己……

“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如今徜徉在麋鹿苑里的麋鹿，似乎比它的祖先逍遙自在，因為它們趕上了好時代。但它多舛的命運和迷途知返的余悸告訴人類：世人稱我為麋鹿，但愿人類不要“迷路”！

編輯 宋冰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