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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圈

    2023-05-21 23:20:07韋云海
    海外文摘·文學(xué)版 2023年5期
    關(guān)鍵詞:考核組副局長局長

    韋云海

    離了婚,賈二丫終于明白自己中了男人的圈套。

    天突然變臉了,一副黑相。狂風(fēng)刮過,暴雨來襲,啪啪兩聲,雷電交加,一個變形金剛似的人影從黑暗中冒了出來,面目模糊,超級的陰森和恐怖,像一把利刃直逼賈二丫嫵媚柔弱的眼睛、毛孔以及心臟。她恐懼,那個嚇人的黑影,正是她的老公馬大合,一個大腦袋,一身粗肌肉,一副得意的嘴臉。馬大合的粗脖子上還掛著亮亮的鉆石項鏈,那是他們的結(jié)婚信物。賈二丫渾身發(fā)抖,細嫩潔白的兩腿發(fā)軟——馬大合突然抓住賈二丫的下巴、脖子,還有抽搐的臉蛋,甚至是胸前的衣衫。賈二丫似乎被熟悉的獸性鎮(zhèn)住,居然沒有掙扎,也沒有抵抗,一切都在無奈的被動中延續(xù)??耧L(fēng)與暴雨交集,閃電和雷鳴重疊,最后變成一個巨大的怪圈,套住了賈二丫,還有她那沒有彈性而又麻木的肉身,她終于叫喊一聲,馬大合,你這個惡棍,我恨死你!

    哇、哇——賈二丫如同從一場恐怖的電影中醒來,她的眼睛遲鈍地睜開,她發(fā)現(xiàn)自己像一只毛毛蟲孤零零地靠在松軟的沙發(fā)上,寬敞的大廳顯得空蕩蕩的。肥頭大耳的馬大合毫無蹤影,只有茶幾上還殘留著碟子,碟子里剩下凌亂的幾片燒烤了的豆腐皮,還有幾串又干又黑的烤牛肉。她發(fā)現(xiàn)茶幾上還有啤酒,以及散亂的碗筷和抽紙——賈二丫很久沒有做夢了,剛才的噩夢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今天是馬大合跟她離婚后的第七天。七天前,馬大合對她說,為了大合建筑公司的發(fā)展,他要向銀行借一大筆款子,甚至還要借高利貸。為了不讓貸款風(fēng)險影響到賈二丫母女,馬大合說要跟她假離婚,以防萬一。賈二丫不傻,她一想也有道理,就答應(yīng)簽字離婚了,并且承諾不能公開,不能傷了女兒的心。這個手續(xù)秘密進行,跟多年以前他們第一次約會一樣??墒牵瑳]有想到的是,剛離婚三天,馬大合卻跟另一個女人“閃電式”結(jié)婚了。賈二丫差點吐血,她想了半天才知道自己上當(dāng)了,假離婚就是一個圈套。

    馬大合簡直就是一個無賴,初中雖然沒有畢業(yè),可是心眼卻出奇的多,心機出奇的深。賈二丫想,也許馬大合在外頭早就有了新歡。賈二丫懊悔,咬牙切齒地罵了馬大合,摔了馬大合與她的合照。她連續(xù)三個晚上都躲在家里喝悶酒,局里的工作也不大過問,能不露面盡量不露面。離婚時,馬大合給她留下一個大宅,一部奧迪轎車,還給她一張存有五十萬元的銀行卡,最后,馬大合還答應(yīng)幫她從副局長的位子上轉(zhuǎn)正,畢竟他是赫赫有名的企業(yè)家,關(guān)系網(wǎng)大,手眼通天。但是,賈二丫還是后悔,假離婚變成真離婚,這分明是徹頭徹尾的圈套!

    賈二丫抬起頭,看見墻上掛著一個圓圓的石英鐘,原來買這個石英鐘是為了有始有終,可是,這個家,最終還是散了。墻上還掛著她和馬大合的婚紗照,她覺得馬大合就是一個大騙子。大學(xué)時代,賈二丫被公認(rèn)是?;?,人長得漂亮,才氣十足,追她的男孩數(shù)都數(shù)不清。馬大合經(jīng)常開著寶馬車約她吃飯、逛商場、喝咖啡,帶著她參加各式各樣的宴會,最后去開房——唉,這個家伙哄了她二十年了——賈二丫連詛咒馬大合的力氣都沒有了。

    整個上午,賈二丫儼然是一張沾了水的畫擱在沙發(fā)上,只有兩只眼睛在瞪著天花板,久久沒有轉(zhuǎn)動。

    突然,手機響了。賈二丫一看,是局辦公室的劉中華主任來電。這么早,啥事呢?

    喂,劉主任,啥事?

    賈副局長,等下我和宋局長去省城開會,莊副也下鄉(xiāng)了,宋局長叫我特別向您報告一下。

    哦,知道了。每次宋局長出差,她都是地道的管家婆,頂會,處理日常事務(wù)。她早已習(xí)慣了。

    謝謝,拜拜。

    賈二丫心亂如麻,她根本沒心情上班的。聞著自己身上的臭味,賈二丫才知道自己已經(jīng)連續(xù)兩個晚上不洗澡、不上床了。呵呵,沒有老公的陪伴洗澡就是一個多余,上床更是一種滑稽。她起身回臥室,進洗手間。女兒在學(xué)校,老公離了,大宅里的空寂如同賈二丫的心緒,就連幾平米的洗手間賈二丫都覺得太寬敞,太空曠,太乏味,溫水噴灑在賈二丫麻木的胴體上,也顯得十分多余,甚至讓人惡心。

    上午八點半左右,賈二丫給辦公室的秘書藍小蝶去了一個電話,說有事要處理,不能去局里了,有什么事電話聯(lián)系。

    賈二丫最怕她離婚的事傳到局里,讓大家說三道四,自己的好聲譽會一落千丈的。

    藍小蝶當(dāng)秘書不是一天兩天了,她知道賈副局長的脾氣,當(dāng)然不敢多問。

    上午。即將下班了,藍小蝶接到一個電話,組織部來的,說下周縣委派一個考核組到局里進行考核。藍小蝶著急了:今天是周五了,宋局長帶著劉主任去省城出差,辦公室副主任馬大強陪同莊三才副局長下鄉(xiāng)檢查工作,分管辦公室的賈二丫副局長說今天有事來不了局里,蘇四龍副局長長期抽調(diào)到縣精準(zhǔn)辦工作,紀(jì)檢組長孫五夫又忙于配合縣紀(jì)委核查全縣各類案件——全局沒有一個領(lǐng)導(dǎo)在家,空落落的,這跟她當(dāng)年生小孩時沒有一個親人在場一樣。藍小蝶比熱鍋上的螞蟻還要狼狽,真的感到極度的無奈和極端的無助。

    藍小蝶開始在十多平米的辦公室轉(zhuǎn)圈,這是她的習(xí)慣。她的腦殼一直轉(zhuǎn)圈圈——按照程序,藍小蝶急忙撥打電話告訴辦公室副主任馬大強??墒?,馬副主任的手機沒有信號,“該用戶暫時無法接通”的提示音像一盆冷水澆在藍小蝶的心窩上,冰一樣涼。藍小蝶接著撥打辦公室主任劉中華的手機,劉主任的手機撥通了,但又被掛斷了。藍小蝶知道,劉主任肯定是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她更慌了,看來要直接報告分管辦公室的賈二丫副局長了。平時,都是賈副局長打電話來辦公室。按規(guī)定,只有劉主任可以直接跟賈副局長聯(lián)系。藍小蝶突然想起賈副局長早上來了電話,說有什么可以電話聯(lián)系。她又回到座位上,開始撥打電話。

    藍小蝶知道賈副局長的老公是個大老板,姓馬,是全市大亨,在縣里可以呼風(fēng)喚雨,左右逢源。賈副局長的手提包很金貴、很豪華。平時她的蘋果手機都放在包里面,聽電話的時候會慢騰騰地從手提包里掏出手機,慢條斯理地侃,帶著驕傲的口氣聊,漂亮的臉蛋上那兩眼酒窩特別的吸引人。

    藍小蝶拿起電話,動作有些遲緩。平時,她有點怕賈副局長,因為她說話尖刻,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藍小蝶猶豫了,賈副局長的辦事規(guī)矩、匯報程序在她的腦殼里又轉(zhuǎn)圈。最后,藍小蝶橫下心、咬咬牙,還是撥打了賈副局長的手機。手機里響著鈴聲“你那里下雪了嗎”,一直播放,可惜沒有接聽,唉——藍小蝶又重?fù)?,還是沒有接聽——怪事!過了一分鐘,藍小蝶在辦公室轉(zhuǎn)了三圈,回到座位前,拿起電話再重?fù)堋@次沒有聽到“你那里下雪了嗎”的鈴聲,話筒里傳出“對不起,該用戶不在服務(wù)區(qū)”的聲音,藍小蝶心里暗暗地罵了一句“奶奶的”。

    藍小蝶想哭。她在辦公室里又瞎轉(zhuǎn)了幾圈,腦袋瓜里始終想著考核的事??己舜_實是大事。前年,因為屆中考核出了岔子,她被一幫大小領(lǐng)導(dǎo)輪流訓(xùn)了好幾天,這個教訓(xùn)比被老公打罵還深刻。她必須破了規(guī)矩直接匯報宋局長,不能讓這個緊急通知堵死在自己手里。嘿嘿,豁出去了。

    您好,宋局長!藍小蝶很激動。鈴聲剛響一下,宋局長很快就接了電話,她一梭子匯報給了宋局長,宋局長啊,總算有人接我電話了,急死了我。宋局長,我剛接到縣委組織部的緊急通知,說下周縣委有考核組來我們局進行全面的考核。我連續(xù)撥打了馬副主任、劉主任的手機,可是沒有打通,真的,局里一個領(lǐng)導(dǎo)都不在,我著急啊,我太著急了,所以,我直接向您匯報了,打擾您了。

    哦,哦,好,我知道了,沒事的。小藍啊,這個事你本來應(yīng)該告訴賈副局長啊——其實,宋一鳴局長歷來做事都讓賈副局長三分的。畢竟人家是有錢人,她老公可是全市有頭有臉的企業(yè)家,連市里的領(lǐng)導(dǎo)都幫他說話,在豐縣算是個人物。所以六年前賈二丫調(diào)來局里時,宋一鳴局長覺得有危機感,也許賈二丫就是要接替自己的人選呢。

    哦,哦,賈副局長說今天有事來不了局里,而且打她的手機也不通。

    是嗎?什么情況???

    不知道,我再繼續(xù)聯(lián)系吧。

    好,小藍啊,這個事是大事,必須做好充分的準(zhǔn)備啊——另外,你下午先通知班子成員準(zhǔn)備好自己的個人述職報告。我叫劉主任先回去吧,你們好好準(zhǔn)備。

    好的,好的,劉主任能回來,我最放心了,嘻嘻,我一定配合劉主任完成各項任務(wù)。藍小蝶的心頭突然輕了起來,她終于有了依靠,劉主任一向?qū)嵏衫暇?,沒有他擺不平的事。

    年底到了,各個單位都要考核,還要推薦后備干部,為明年的人事變動打基礎(chǔ)。作為局長的宋一鳴是知道的,可是沒有想到來得這么快。他心里盤算著:考核組既然是縣委派過來的,那么目的一目了然。對于一個普通干部來說,這就是一次摸底調(diào)查,而對于局里的領(lǐng)導(dǎo)班子來說,這也許是一次屆末人事調(diào)動的重要考核,千萬馬虎不得的。再說,自己也在這個崗位干了八年了,也許這次就換崗了,或者退居二線了,宋一鳴心里著急:要是這次考核又像前年那樣鬧個班子不團結(jié),再出亂子,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劉中華開完上午的會議,宋一鳴立馬叫他趕回去,并且告訴他考核的事要盡快準(zhǔn)備,采取超常規(guī)措施抓落實。

    劉中華像領(lǐng)著圣旨一樣從省城搭車回豐縣,在回來的路上他也沒有閑下來,他跟組織部的朋友打聽考核的具體事項,這是他精明能干的一面,歷來得到宋局長的賞識。接著,劉中華回了藍小蝶的電話,說開會當(dāng)中不好接電話,藍小蝶順便告訴他關(guān)于考核的事,他說下午回去再具體落實。

    兩個小時之后,劉中華回到豐縣,剛進辦公室,藍小蝶就急忙向他匯報,說賈副局長還聯(lián)系不上,我就直接報告宋局長了,這事咋辦?劉中華說,算了,我們先分工,你通知班子領(lǐng)導(dǎo)準(zhǔn)備個人述職報告,我弄局里的總材料,還有宋局長的。如果再聯(lián)系不上賈副局長,那么我晚上親自去找她,當(dāng)面匯報。

    好的,謝謝,主任真好!藍小蝶如釋重負(fù),心存感激,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劉中華知道一個事實。賈副局長不大喜歡他,老覺得他是一個不靠譜的主任,有些擺老資格,特別是批示文件時意見提得太細,讓賈副局長的簽字空間太小,只能簽“如擬”或者“同意”之類的簡單套話。所以賈副局長覺得劉中華這個主任當(dāng)?shù)糜行┻^分了。她分管辦公室是有規(guī)矩的,誰壞了規(guī)矩,她就找機會在宋局長面前叨叨幾句。劉中華知道,她跟宋局長說過他的不是,比如辦事不牢靠,有時說話做事太過聰明了,等等。幸好宋局長對自己信任有加,否則他早就被挪地方了??傊?,對于賈副局長這樣的美女領(lǐng)導(dǎo)他除了要收斂,還要多留幾個心眼。

    快下班的時候,藍小蝶又匯報,還是沒有聯(lián)系上賈副局長,不過,我發(fā)信息告訴她了。

    哦,哦——劉中華頭也不抬地說,我晚上再聯(lián)系吧。你先回去吧,你兒子還小,老公又在鄉(xiāng)下,回去吧。

    謝謝主任關(guān)照。藍小蝶的事劉中華再清楚不過了,因為她的老公是劉中華的學(xué)弟。

    今晚必須聯(lián)系上賈副局長!藍小蝶出了辦公室,劉中華提醒自己。他知道考核的事如果不報告賈副局長那就犯忌了。

    晚上加班是劉中華的習(xí)慣,他喜歡晚上寫材料。

    白天辦公室人多嘴雜,事務(wù)又多,要寫材料簡直是不可能的,只有晚上那段時光才是劉中華的黃金時間。

    劉中華剛到辦公室,發(fā)現(xiàn)賈副局長的辦公室亮著燈,他覺得這是當(dāng)面匯報的機會來了,急忙跑上三樓。賈副局長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劉中華站在門前,伸出手敲了兩下。

    誰???

    賈副,是我

    哦,劉主任啊,進來吧。

    劉中華推開門走進去,賈副局長問有什么事。劉中華說,下周縣委有考核組到我們局進行全面考核。

    哦,考核組組長是誰???賈副局長問道。

    還不清楚,我剛從省城趕回來,藍小蝶接的電話,說組織部的電話通知就是這樣。

    下周哪天來?

    也不知道,具體時間沒有說。

    哦?怎么考核?考核組有多少人???

    也不知道。

    這不是廢話嗎?什么都不知道你匯報什么???

    “腦殘”啊你。賈副局長有些不高興,說話又帶上脾氣了。

    對不起,賈局長,我明天再問一下吧。劉中華看出賈副局長一臉的不高興,聽到“腦殘”這個詞,他開始后悔起來,他知道賈副局長罵人就喜歡用“腦殘”這個口頭禪。他故意叫一聲“賈局長”想平復(fù)她的脾氣,其實,賈副局長心里特別喜歡別人叫她“賈局”或者“賈局長”,她骨子里對局長這個位子很在乎。宋局長出差的時候,她說話都是局長的口吻。莊副局長和蘇副局長特別反感,不過,他們都不敢當(dāng)面說。莊副局長私底下說,賈副局長想當(dāng)局長想瘋了。劉中華低頭一想,賈副局長說的也對啊,這個電話通知也是太簡單了,太籠統(tǒng)了。哎呀——賈副局長一問,劉中華偏偏來個三不知,真的有點“腦殘”了。算了,他只能無奈地離開賈副局長的辦公室。

    哎,劉主任啊,下次打聽清楚一點再來匯報吧,我現(xiàn)在要加班弄一個材料。

    好,好的,我先回去了。

    劉中華原本想今晚加班撰寫局里的材料,順便把宋局長的個人述職報告也理出來,誰知道被賈副局長反問了幾句,還罵他“腦殘”,他覺得心里不爽。今晚,這個賈副局長怪怪的,脾氣比平時都怪,好像還喝了點酒——唉!

    劉中華覺得奇怪,忽然想到下午在辦公室的時候藍小蝶偷偷告訴他的秘密。

    喂,小蝶,你覺得最近賈副局長是不是有點怪啊?好像白天很少到局里。

    怪?什么意思?

    比如說話的口氣,還有臉色陰沉沉的,脾氣也比平時大了。

    是啊——藍小蝶見辦公室只有他們兩個,所以悄悄地湊到劉中華身邊耳語一句,劉主任,我告訴你啊,你別說出去哦——我聽民政局的朋友說,賈副局長剛離婚——是嗎?真的?怪不得——劉中華恍然大悟,自言自語地說,女人離婚長脾氣,背后肯定有故事了。這也難怪,她老公是個大老板,財大氣粗,平時花天酒地慣了,免不了拈花惹草的,估計又干什么出格的事讓賈副局長生氣了,小兩口鬧掰了,呵呵!

    對呀,嘻嘻——主任,你可別說出去哦。

    知道的,這種事我能說出去嗎?丟死人了。

    嗯,嗯,我信。

    想到這兒,劉中華開始明白其中的緣故了。

    回到家,劉中華突然收到宋局長發(fā)來的一個文件。打開了手機一看,正是組織部有關(guān)考核的文件,他暗暗佩服宋局長,還是他熟人多,人脈廣,信息渠道寬,人在省城,居然一下子就弄到了這個文件,太好了!他馬上瀏覽一下文件,了解一下文件的大致內(nèi)容:考核的第一個環(huán)節(jié)是開全局干部職工大會,聽取工作匯報;第二個環(huán)節(jié)就是全體干部民主測評,推薦后備干部;第三個環(huán)節(jié)找個別領(lǐng)導(dǎo)、干部職工代表談話;第四個環(huán)節(jié)是臨時增加的考核內(nèi)容,這個內(nèi)容別開生面,特別要求局里的干部子女兩個代表參加。通知明確,一個小學(xué)生,一個中學(xué)生,班子領(lǐng)導(dǎo)和干部職工等全部參加這個測試現(xiàn)場會。劉中華猜測,測試不是考試,也不像平時網(wǎng)絡(luò)考試那樣可以有人頂替,怎么測試、測試什么,通知里并不明確,總之,不是什么集體談話,也不是閉卷考試。最重要的是縣委考核組的組長姓房,考核組的人一共有五個。

    劉中華馬上回了信息:堅決完成任務(wù)。

    宋局長指示,你先弄全局的一個匯報材料吧,叫小蝶通知下周一上午八點半開個班子會議,你和藍小蝶也參加。

    好,好的。

    劉中華知道宋局長一向雷厲風(fēng)行,辦事果斷。他當(dāng)辦公室主任十多年了,跟幾任的局長打過交道,宋局長在他眼里是最精明、最體貼、最親切的一個。

    周一上午,宋局長召集了班子成員開會專門討論考核的事情。

    賈副局長先發(fā)言。我建議,一是班子成員必須馬上完成個人的述職報告;二是辦公室負(fù)責(zé)局班子的材料,并且對接組織部和考核組全力做好各項準(zhǔn)備工作;三是參加大會的人員,沒得說的,全局的干部職工都參加,聽說還特意選出干部子女兩個人,一個小學(xué)生,一個中學(xué)生,這個事情大家務(wù)必選好定好。至于個別談話的人員也要選好、定好,不能跟前年考核一樣再出亂子了。另外,辦公室要認(rèn)真研究測試環(huán)節(jié)的對策,一句話,不能出洋相。

    莊副局長說,同意??己说氖旅磕甓加?,就像我家的老母豬每年都下崽,該用誰縣委心中有數(shù)。反正,我這個老油條何去何從全憑組織安排了。

    蘇副局長是從縣委辦公室調(diào)過來的,原則性強些,沒有什么怪話,只是說按照賈副局長的意見準(zhǔn)備吧。

    紀(jì)檢組長沒有說什么,只是點點頭,說兩聲“對,對”。

    宋局長覺得賈副局長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是熟悉業(yè)務(wù),處置問題有些經(jīng)驗,而且也說得在理,所以基本上同意了她的觀點。不過,對于選干部子女這個事他拿不定主意。

    我們局里的干部子女選誰?大家議一下吧。

    哦——我兒子工作了,蘇副和紀(jì)檢組長的女兒也還小,才小學(xué)二年級,賈副局長的千金好像正在讀高中,藍秘書的兒子也是小學(xué)六年級了。我看,就他們兩個吧。莊副局長年紀(jì)大些,像表態(tài)一樣先發(fā)言,他喜歡出主意,其實,他既善意提醒宋局長,又能讓賈副局長為難,再有就是不得罪其他領(lǐng)導(dǎo),圓滑得很。

    不行,我那女兒絕對不行。賈副局長馬上駁回,瞟了莊副局長一眼,算是回敬也算是抗議。

    你女兒高二了,人又長得靚,上鏡肯定錯不了,我看肯定能行的,嘿嘿,怎么不行啦?宋局長接過話題說,其實是夸了賈副局長。

    是啊,你女兒在學(xué)校不是成績挺好的嗎?怎么就不行了。莊副局長接過宋局長的話補了一句。

    我說不行就不行,唉——賈副局長一臉的不高興,非常沮喪,說話的口氣更硬,有些嚇人。

    報告領(lǐng)導(dǎo):我兒子平時有些調(diào)皮,恐怕不大合適吧。藍小蝶見賈副局長有推托之意,自己也說說。

    孩子不調(diào)皮那還是孩子嗎?沒事的,嘿嘿。莊副局長笑著說。

    你兒子很機靈,不錯,算一個了。宋局長干脆地說。

    哦,那我得跟他聊聊,叮囑他別太淘氣了,凈出洋相。藍小蝶一臉的高興,她覺得這個事對兒子來說是個鍛煉機會,要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

    賈副局長,你就樹立大局意識吧,讓女兒來參加吧,不就一個測試嗎,耽誤不了功課。宋局長有點祈求的口吻。

    不行的,局長。哎呀——叫我怎么說?我,我——賈副局長忽然一反常態(tài)傷心起來,欲言又止,眼角快滲出淚水了。

    大家都很驚訝。只有劉中華和藍小蝶知道其中的原因。賈副局長離婚了,這個秘密估計宋局長是不知道的。莊副局長和蘇副局長還有紀(jì)檢組長更不會知道。但劉中華暗示藍小蝶別說話,別自作聰明,不能在賈副局長的傷口上撒鹽了。

    沉默一陣,劉中華想插嘴,但終于緊緊地閉嘴了。

    宋局長感覺氣氛不對頭,喝了一口茶水。莊副局長湊到蘇副局長的耳朵邊低聲說了話,賈副局長的臉色十分難堪。藍小蝶低著頭看著筆記本,她不敢直面賈副局長。

    算了、算了,這個事情遲早都會公開的,我也沒有必要再瞞大家了。賈副局長抬起頭,無奈至極。她只好說實話了,上周,我和老公離了——原因簡單,兩個人過不到一塊兒。女兒雖然跟我,但是她還不知道實情,我不想影響她的學(xué)業(yè),如果,如果讓她來參加測試,我怕——啊?哦——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驚叫。

    哦,對不起,抱歉,抱歉了,這事我真的不知道。

    宋局長馬上圓場,這個事太意外了,就像六月天下了雪。

    是啊,不好意思,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啊——莊副局長安慰似的說,不過,劉中華卻聽出那股譏諷的味道。

    沒什么的,我會挺住的,我就擔(dān)心女兒——這樣吧,小學(xué)生就讓小藍的兒子來頂吧。至于中學(xué)生我再找一個吧,別為難賈副局長了。劉中華在辦公室這么長時間,主意也是最多的,找個中學(xué)生就是小菜一碟。

    好吧,找中學(xué)生的事就由劉主任負(fù)責(zé)。宋局長只好說話了,他馬上轉(zhuǎn)換話題,總結(jié)性地說,同志們,這次考核非常重要,至少比前年那次重要,特別是測試是個創(chuàng)意,第一次嘛,花樣肯定新鮮。這次考核無疑是對我們?nèi)诌M行非常全面的考察,但是,不管怎么考核,怎么變換,一句話,就是萬變不離其宗。

    于是,宋局長制定一個“以不變應(yīng)萬變”的措施,把局里的能人、聰明人、科班出身的、經(jīng)驗豐富的等等都組織起來,分成四個梯隊。第一梯隊由賈副局長負(fù)責(zé)抓好會場布置以及聯(lián)絡(luò)員的選定等等,第二梯隊由莊副局長負(fù)責(zé)局里的環(huán)境衛(wèi)生整治和后勤保障等等,第三梯隊由蘇副局長負(fù)責(zé)個別談話人員的安排、培訓(xùn)等等,第四梯隊由辦公室主任劉中華負(fù)責(zé)材料的準(zhǔn)備和參會人員的通知等等,最后由紀(jì)檢組長負(fù)責(zé)督查,宋局長負(fù)總責(zé)。跟打仗一樣,宋局長排兵布陣。

    散會后,宋一鳴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思前想后,對于賈副局長離婚一事有些詫異。賈副局長的老公是有錢人,大老板,也許偶爾在外頭拈花惹草也難說的,這個年頭大老板不養(yǎng)幾個小三都不正常呢,嘿嘿——對于考核的應(yīng)付也暗暗盤算了一下:考核的第一、第二個環(huán)節(jié)他見多了,應(yīng)付自然是輕而易舉的,第三個環(huán)節(jié)的個別談話也容易應(yīng)付,就是這個測試范圍擴大到中學(xué)生和小學(xué)生,他卻一頭霧水,心里沒有底,也不好打聽,胡亂猜測也是白搭的,沒用。

    俗話說,細節(jié)決定成敗,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嘛。

    下午三點,小會議室。賈副局長召集辦公室的人員又開了一個落實會議精神的會議,正副主任、秘書、辦事員、財務(wù)人員等等一干人都參加。賈副局長特意擬了幾條應(yīng)急措施,布置任務(wù)之后特意叮囑劉主任,這次考核十分重要,必須認(rèn)真應(yīng)對,要拿出任務(wù)清單,逐項落實,要清醒點,別又“腦殘”了。賈副局長再次強調(diào),答題可以,少說為妙,俗話說,言多必失嘛。

    劉中華邊點頭邊回答,好的,好的。心里卻對這個“腦殘”不大舒服,誰“腦殘”還說不準(zhǔn)呢。

    考核組來的那一天是周四的下午,只有宋一鳴知道其中的內(nèi)幕。本來是周二來的,經(jīng)過精心交涉和協(xié)調(diào)才延遲到周四的。

    那天,下著毛毛雨,局大院的大榕樹下聚集著許多人。大小車子擺滿了院子,跟菜市場有得比。局大院來了上百號人,在大院里聚集了十多分鐘。聽到局里的鈴聲一響,劉中華主任在走廊里露出個頭,大聲說道:“大家都上五樓會議室開會吧!”嘩然一陣,大家“咚咚咚”上樓了,五樓會議室擠滿了人。

    記者來了兩個,一個攝像的、一個拿話筒的,加上考核組的房組長,組織部的小馬和小王等等一共五個人。辦公室再派兩個工作人員配合,可謂陣容龐大。

    考核組組長是個中年婦女,姓房,大家都跟著宋局長一起叫她房組長。房組長一副好身材,鵝蛋臉上微微涂上淡妝,鼻梁上架著一副精致的近視眼鏡,一頭長發(fā)披肩而下,顯得黑亮黑亮的。不過,她說話的聲音并不纖細,倒是粗壯有余。她喜歡叉起腰來說話,活生生就是一個女漢子。

    考核開始了。進入第一個環(huán)節(jié),召開全局干部職工大會。

    宋一鳴根本沒有來得及跟房組長寒暄,也沒有時間套出考核組的意圖,根本探不出房組長任何螞蟻大的想法。宋一鳴先把考核組的同志向大家介紹,特別隆重介紹漂亮的房組長,然后明確幾點要求,最后代表全局簡單匯報一下一年來的工作,當(dāng)然是重點匯報亮點。匯報材料劉中華主任早就給了他,考核組的成員和部分記者也拿到匯報材料。這個材料除了分管辦公室的賈副局長把關(guān)之外,宋局長也親自過問、親自審核了,應(yīng)該說寫得充分、寫得漂亮、寫得到位。

    宋一鳴是個演講型領(lǐng)導(dǎo),聲音洪亮,總結(jié)到位,匯報環(huán)節(jié)自然很成功。他從房組長的鼓掌聲中得到了答案,感覺不錯。宋一鳴的臉露出微笑,跟中彩票一般,眼神特別的亮,一種自信的姿態(tài)讓全場的人報以熱烈的掌聲。

    民主測評環(huán)節(jié)??己私M小馬和小王給大家發(fā)表格,大家的臉都很嚴(yán)肅。填表之前,宋一鳴作了一次暗示性的強調(diào),因為有記者在場,所以他說的話極其含蓄、圓滑,套話也多??傊?,要從大局出發(fā),要樹立責(zé)任意識,要對班子負(fù)責(zé),更要對領(lǐng)導(dǎo)干部負(fù)責(zé),對自己負(fù)責(zé),等等,不留痕跡。房組長也扯著鏗鏘的嗓門強調(diào)了三點要求,大家像童話世界的聆聽者牢牢記住那三點:認(rèn)識要到位,態(tài)度要端正,要實事求是。

    宋一鳴的功課做足了。民主測評順利進行。工作人員統(tǒng)計測評情況,同時,開始進入考核的第三個環(huán)節(jié):個別談話。兩個小時之后,個別談話結(jié)束,大家又回到會場。

    房組長招呼工作人員把一塊小黑板擺在主席臺上。所有的眼睛盯在那塊小黑板上,開始測試了。所有的好奇心像一個面包從灼熱的烤箱抽出,整個會場先是滿滿的掌聲,接著是滿屋的寂靜,小黑板如同一個美麗而深不可測的女明星成為在場所有人關(guān)注的焦點。

    主席臺就是房組長和宋局長兩個人,班子成員坐在臺下第一排,辦公室主任等中層領(lǐng)導(dǎo)坐二、三排,其他人坐第三排的后面。

    宋局長說,下面,大家以熱烈的掌聲歡迎縣委考核組的房組長講話。

    只見房組長站起來,走到小黑板前停下來,說,大家好!今天我們的測試很簡單,也很有趣。這個測試是考核的附加內(nèi)容,作為考核的參考依據(jù),不納入考核的計分內(nèi)容,所以,我懇請大家不必緊張。接著,她用白色的粉筆在黑板上認(rèn)真仔細地畫了一個圈。轉(zhuǎn)過臉又對著大家說,小黑板上的圖形是什么?請大家準(zhǔn)備十五分鐘,然后按照規(guī)定的次序輪流答題,謝謝大家的支持和合作!

    與會人員有些騷動,啥玩意?這明明就是一個圈,非要測試這個是什么?這不是為難人嗎?

    莊副局長第一反應(yīng),怪圈!蘇副局長看了莊副局長的神情也附和,有點怪異。賈副局長瞟了一眼,低聲地跟紀(jì)檢組長說,難道這只是一個圈嗎?我不信,沒那么簡單吧。紀(jì)檢組長也搖搖頭,輕聲說,嗯,哪有這么簡單的測試呢?宋一鳴看了看黑板,又望了望臺下的與會人員,那表情十分的呆滯、無奈,他納悶:房組長出這個題目,這個圈到底要測試什么,難道還有更深的意思?邪門了。劉中華觀察房組長許久,他想從房組長的眼神里找到答案,可是,房組長紋絲不動,眼鏡耷拉下來,正好架在高高的鼻梁上,她很嚴(yán)肅,劉中華找不到絲毫的痕跡。

    一塊小黑板,一個圈,莫名其妙!大家的眼珠瞪得越來越大,甚至比圈還要大,一團疑惑。

    宋一鳴的臉像一張褶皺的土布,他極力控制自己,并且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望著后排的記者,望著架好的攝像機,他內(nèi)心有些發(fā)怵。宋一鳴從口袋里摸出眼鏡,原來是一副墨鏡。宋局長戴上了墨鏡,只有劉中華知道這是他的絕招。一般遇到難題,宋局長喜歡戴上墨鏡,掩飾他真實的表情或者是尷尬的細節(jié)。

    哇哇——一陣喧嘩,宋一鳴戴上墨鏡的第一效應(yīng),就是讓會場的氣氛變得輕松下來。他們堅信,只要不緊張就能答好題。臺下三個副局長,加上一個紀(jì)檢組長,他們都看見宋局長戴上了墨鏡,很是驚訝。再觀察房組長那嚴(yán)肅的神情似乎沒有多大的改變,她的眼睛只是觀察著全場的人,當(dāng)然包括他們的言行和表情變化,大家都替宋局長捏一把汗。

    賈副局長發(fā)現(xiàn)宋局長戴上了墨鏡,她覺得有些滑稽。她還想到和她離婚了的老公,有時也戴著一副墨鏡裝著高深莫測,裝他媽的酷,其實,虛偽得很。她十分厭惡,總覺得這個測試跟她離婚一樣十分荒唐。她知道,老公很想有一個兒子延續(xù)他們馬家的香火,這沒有錯,難道她不想嗎?馬大合的嬉皮笑臉哄了她將近二十年——記得幾年前有一次去省城,馬大合說給她媽媽買點禮物,賈二丫高興極了,結(jié)果馬大合買三床棉被,讓賈二丫在超市守著那三床棉被幾個小時,因為馬大合說他要去某個地方辦事,后來才知道他去跟一個小三幽會了。賈二丫只是聽說沒有證據(jù),啞巴吃黃連。從那時起,她就覺得馬大合花心了,男人有錢就變壞,的確不假。假離婚就是一個圈套,跟房組長出這個測試題一樣怪異。

    劉中華在臺下仔細地盯著小黑板上的圈,他看看坐在旁邊的馬大強,馬大強搖頭之后看看藍小蝶,藍小蝶的臉有些潮濕、悶熱,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答這個圈是什么,所幸的是房組長要求小學(xué)生、中學(xué)生先回答,這倒是一個緩解??墒牵{小蝶的心跳還是加快,兒子小寶居然是第一個答題的人選,這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她覺得真的太難為她的兒子小寶了。藍小蝶看看小寶很鎮(zhèn)定的樣子,她又暗暗地祈禱和鼓勵:加油,小寶!小寶,加油??!答題過關(guān)了我獎勵你——沒有一個腦袋能想通這一個圈到底還有什么深層的含義。

    藍小蝶比她的兒子小寶還急,她隱約感覺到一種不祥之兆:來者不善??!平時的什么理論考試、普法考試之類的東西見多了,不是開卷就是有參考答案的,這回真的難了!她望了望科長們,望著主任、副主任,再望望副局長們,甚至偷偷地看了宋局長。她的眼睛有些疲倦,甚至帶著恐慌:她來局里工作差不多十年了,怎么就攤上這么奇怪的難事?她嘆息自己命運不好。昨晚,她跟兒子說了一堆話,教育他必須沉著答好題,別搗亂,別淘氣??墒牵@個圈連劉主任都覺得難以回答,她又能怎么應(yīng)對呢?小寶又怎么能應(yīng)付呢?

    一個圈,在大家的眼里幾乎變成了一個陷阱,一個陰謀。

    十五分鐘的準(zhǔn)備,會場沉悶一陣。兩個學(xué)生依次答題。

    小學(xué)生小寶:“黑板上面是個圓,一個雞蛋,一個零,一個餅干,一個乒乓球,一個小水泡,一個小碗,一個氣球,一個小呼啦圈,一個大臉盆,一個掛鐘?!?/p>

    大家沒有鼓掌。

    女中學(xué)生小娟:“黑板上面是個字母O,還是一個零,一個蘋果,一個乒乓球?!?/p>

    大家還是沒有鼓掌。房組長沒說對,也沒說不對。大家的心像一個氣球懸空著。

    宋一鳴環(huán)視臺下的幾個領(lǐng)導(dǎo),希望他們能夠分擔(dān)一下,三個副局長扭了個半頭,瞄了一下坐在后面的劉中華。劉中華盯著馬大強,馬大強盯著藍小蝶,只有藍小蝶不敢對視。她禮貌地望著房組長,還有宋局長,還有在場的干部職工。

    終于輪到藍小蝶答題了。她怯生生地站起來,小聲地說,我想吧,那就是一個圓圈吧(全場人哄堂大笑),還有,它至少還是個字母O 或者是一個零吧!

    馬大強和劉中華以及幾個中層干部馬上異口同聲地說,對啊,同意,同意。

    莊副局長直接說,對,就是一個字母O,我完全同意。蘇副局長和孫組長也附和一句,對,同意。

    賈副局長看了看記者,回頭又看一下在場的人,她不能跟其他人一樣輕易答題,她得想仔細了。她的婚姻之所以失敗就是言多必失,一不小心就上當(dāng),中了男人的招兒——一剎那間,她似乎明白了人生的哲理,她覺得自己太傻了,中了姓馬的圈套——離婚前后的一幕幕,像電影一樣閃過賈二丫的眼前。她的意識流就像一根針,死死地卡住自己的喉嚨,她不能輕易回答,這樣的圈套不能再上當(dāng)了。于是,她向宋局長示意了一下,宋局長卻給她投來鼓勵和信任的目光。賈二丫故作思索地說,我也基本同意藍秘書的說法。我覺得這就是一個圈套!

    最后,宋一鳴局長要答題了,一幫人都希望宋局長的回答能夠像他的名字一樣一鳴驚人。于是,所有人的眼珠都跟著攝像機的鏡頭注視著宋一鳴,他們希望宋局長能給出一個更準(zhǔn)確、更恰當(dāng)?shù)拇鸢?。此時,宋一鳴的臉色陰沉沉的,他心里一直發(fā)怵,他透過那副墨鏡看著賈副局長、莊副局長、蘇副局長,還有劉主任、馬副主任,甚至藍小蝶秘書。聽了這些學(xué)生和大家的回答,他不知道該怎么取舍,怎么應(yīng)對,好像口袋里沒錢卻裝著去排隊買鉆石項鏈一樣,顯得十分尷尬和荒唐。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宋一鳴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于是他當(dāng)機立斷把話說開了:“其實,一個圈非常簡單嘛,大家回答得都不錯,從小學(xué)生到中學(xué)生,從中學(xué)生到我們秘書、科長們、主任們,還有三個副局長,大家都回答得很不錯嘛——我想,記者也沒有打分,房組長也沒有說對還是錯,大家心里都清楚,這個圈有多種內(nèi)涵、多種意思啊——”

    圍觀的人屏住呼吸,沒有人敢出聲。

    宋一鳴接著說,今天這個題目出得好,問得有深度、有廣度。房組長的智商就是高,能夠把簡單的問題復(fù)雜化,把復(fù)雜的問題簡單化,這個測試題設(shè)計得十分的巧妙,技術(shù)含量高——這就是我們房組長的過人之處,太讓人佩服了。我,我完全同意大家的意見,至于標(biāo)準(zhǔn)答案嘛——(他環(huán)視一下四周)我們會想辦法研究好的。我也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一定會找到一個更加完美、更加滿意的答案。

    大家望著、聽著,宋局長壓根兒就沒回答呀!不過,沒有誰敢出聲。

    考核就這樣結(jié)束了。兩個記者沒說什么,只是耳語幾句就走了。房組長離開前跟宋一鳴說,宋局長真的太厲害、太幽默了。宋局長說,房組長這個測試題也太古怪了。

    小寶卻喊一聲,一個圈,不古怪,古怪的是你們這些大人的腦袋!

    全場一陣喧嘩,不知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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