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敏,徐 娜
《聯(lián)合國殘疾人權利公約》將殘疾人釋義為在肢體、語言、聽力、精神、智力或多重方面存在長期缺損的個體。殘疾人群體是一個在生理功能和社會環(huán)境上受到挑戰(zhàn)的特殊群體,應對功能缺損和社會環(huán)境所帶來的壓力、促進積極適應是殘疾人研究領域的重要主題[1]。心理韌性(Resilience),也稱心理彈性、抗逆力、復原力、壓彈,是指個體在面對壓力或逆境時的動態(tài)適應過程[2]。有研究表明,心理韌性可以幫助殘疾個體抵御風險,促進心理健康和積極適應[3]。本文對目前國內外殘疾人心理韌性的影響因素及干預研究現(xiàn)狀進行梳理,以期為關注殘疾領域的研究者、特殊教育工作者以及相關的政策制定者提供參考,推動殘疾人心理健康事業(yè)和社會融合事業(yè)的建設與發(fā)展。
殘疾人心理韌性的影響因素主要包括危險性因素和保護性因素兩個方面。心理韌性的發(fā)生就是兩者相互抗衡的過程。危險性因素是指使個體更容易受到傷害而導致不良發(fā)展結果的因素;保護性因素是指能夠促進個體良好適應的各種因素或資源[4]。
在傳統(tǒng)的醫(yī)學—社會模式(ICIDH)的殘疾觀中,“殘疾”是殘疾群體的第一身份特征,是殘疾群體所面臨的最大危險性因素,也是殘疾群體被視為高危人群和弱勢群體的主要原因[5]。受這種觀點的影響,早期的學術研究普遍認為“殘疾本身就是一種危險性因素”。例如,Kramer[6]等在研究中指出殘疾是影響殘疾個體正常工作表現(xiàn)的直接原因。但是,Masten[7]等卻強調某些危險性因素具有游滑性質:從不同的角度分析,既可能為個體發(fā)展帶來威脅,又可能成為個體發(fā)展的優(yōu)勢資源?;诖?,Young[8]等從社會文化視角出發(fā),指出殘疾文化背景下的殘疾個體更容易被群體接受,也更容易形成較高的自我認同感。這一發(fā)現(xiàn)印證了在某種意義上“殘疾”也可以作為一種保護性資源而存在。
隨著現(xiàn)代生物—心理—社會綜合模式(ICF)殘疾觀的提出,“殘疾”被認為是一種可以改變的狀態(tài),而不再被認為是一種身份[5]。在這一“殘疾”視角的影響下,更多的學者嘗試重新看待殘疾人群體,并且影響殘疾人心理韌性的危險性因素也被重新審視。人們將關注點更多放在殘疾個體之外的環(huán)境因素上,而不再是“殘疾”本身。研究者們認為,“殘疾”本身并不是影響殘疾個體心理韌性的危險性因素,而是“殘疾”觸發(fā)了環(huán)境中的危險性因素,進而增加了個體與環(huán)境的互動難度[8]。基于這樣的觀點,越來越多的研究者們指出,與“殘疾”本身所具有的危險性相比,社會邊緣化、弱勢群體標簽化、缺乏社會支持、不良的生存處境等危險性環(huán)境因素同“殘疾”所發(fā)生的相互作用,才是影響殘疾人心理韌性最主要的危險來源,這些因素也極大程度上加劇了殘疾個體所面臨的風險和挑戰(zhàn)[9-10]。
殘疾人心理韌性的保護性因素可以分為內部保護性因素和外部保護性因素。內部保護性因素指殘疾個體內部所具有的韌性能力和特質;外部保護性因素指與殘疾個體相對的外部環(huán)境所提供的支持性力量[2]。Rogers 等[11]對聽力殘疾者心理韌性的保護性因素進行了總結,指出聽力殘疾者的內部保護性因素包括幽默感、照顧他人、責任感、追求目標、強烈的社交意識、對情緒的感知、優(yōu)勢意識、享受孤獨、自我安撫、目標導向、持續(xù)解決問題、自我形象管理等;外部保護性因素包括高效指導者、積極的同伴關系和學習團隊關系、家庭支持等。黃淑慧[12]等對體表缺陷青少年的心理韌性保護性因素進行總結,歸納出心理韌性包括外部和內部支持兩大因素:外部因素可以分為家庭支持、同伴支持和社會支持三個方面;內部因素分為自尊、自我效能、社交技能、應對策略、情緒調節(jié)、看待逆境、樂觀堅韌、身體健康、個人天賦等9 個方面。
對于殘疾人心理韌性的保護性是否具有特殊性這個問題,Young 等[8]指出殘疾人群體具有生理、文化、社會層面的特殊性,適用于一般人群的保護性因素未必適用于殘疾人群體。Steinberg[13]也提出在心理韌性研究中應該將殘疾群體作為一個特殊的模型看待和探索。
國內關于心理韌性的干預研究主要關注自我效能感的提升和支持性環(huán)境的構建。例如,姚進忠[14]等基于Kumpfer 心理韌性框架[15],從心理韌性的起點、過程、結果著手,主要聚焦于改變外部互動環(huán)境,提出構建心理韌性的社會支持網絡、培養(yǎng)殘疾人領域的優(yōu)秀工作者、接納殘疾人群體多樣性等若干具體措施。趙麗[16]提出的干預計劃同樣依托于Kumpfer 的心理韌性框架[15],與姚進忠[14]等的方案不同之處在于,趙麗的干預方案主要關注于個體內部特質的改善。樊月瑩[17]依托于社會支持理論和優(yōu)勢視角理論,提出了心理韌性提升的心理與社會治療模式,旨在幫助殘疾個體明確已具備的資源、挖掘自身優(yōu)勢、開發(fā)自身潛能并恢復和建立社會支持網絡。張宇潔[18]則基于生態(tài)系統(tǒng)理論和Richardson 的心理韌性模型[19],從微觀、中觀、宏觀多系統(tǒng)開展了殘疾人心理韌性的個案干預項目,并最終提升了殘疾個體的內在效能,完善了其外部支持網絡。
國外關于心理韌性的干預研究則更多致力于自我效能感的提升、功能恢復和職業(yè)技能訓練。例如,Heathcate[20]等通過Meta 評估了多維心理韌性項目對于殘疾個體重返工作崗位、自我效能感提升以及壓力緩解的重要作用。Williamson[21]所設計的心理韌性的干預項目旨在通過榜樣示范、課后學習輔導、社交技能培訓及情緒問題咨詢等方式,促進殘疾個體心理韌性的發(fā)展。Lytle[22]等的殘疾人心理韌性課程內容涵蓋幫助殘疾個體適應殘疾群體、推薦職業(yè)技能培訓等。
回顧國內外已有的殘疾人心理韌性的干預研究,可見總體研究數(shù)量較少,實踐遠遠滯后于理論研究,且已有的干預實踐存在小樣本、便利抽樣、缺乏統(tǒng)一的理論框架、評價指標不一致等諸多不足,還有待進一步完善。今后,應增加干預研究的樣本量,完善研究設計,盡量采用隨機對照試驗,并盡可能地將生理、心理、行為指標同時納入干預效果評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