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李敷仁

李曉龍

我時常想，究竟是什么力量、什么精神讓無數仁人志士不怕犧牲、百折不撓，推動社會的進步和發(fā)展？一位熟悉的老人給了我答案。他是大學校長，又是一名報人，還是民盟成員，他就是我的爺爺李敷仁。

他有著鋼鐵般的意志，有著大無畏的革命精神。在一次延安各界一千多人的大會上，他從口袋掏出一顆手術時從身體里取出的子彈給同志們看：“這就是蔣介石送給我的禮物！蔣介石想把我打死，共產黨又把我救活了！國民黨特務給了我一顆子彈，并沒有打死我，等于他們自己吞了一顆慢性炸彈，將來有一天是要炸毀他們自己的！”

歷史依然溫熱，幾十年斗轉星移。他的精神深深激勵著我，他身上矢志不渝、鐵心向黨的紅色基因也一直延續(xù)至今。

李敷仁（1899年—1958年）是我國近現代杰出的教育家、民俗學家、新聞先導者和無產階級革命家。經歷清末、民國和新中國三個時期，一生跌宕起伏，充滿傳奇色彩，歷經磨難，九死一生，卻于萬難中銳意進取，追求真理，善于并敢于挑戰(zhàn)與冒險。任《中山日報》總編輯期間，他曾寫社論《帝國主義進了潼關》批判“中日親善”，撰寫《地皮將透的咸陽》揭露軍閥、官僚的殘酷剝削。因此惹怒當局，被指示槍決，后經當時的宣傳部部長解釋，免于死罪。他不畏強暴，再次投入農民運動，為老百姓擁有民權而吶喊。他在諸多領域都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彰顯著強烈的為國效力的愿望。

1937年10月，他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1月辦起了《老百姓》報，用老百姓的語言為老百姓說話，以新思想新風格說真話，立即獲得海內外的稱贊。報紙在國內行銷至多個省區(qū)，從近距離的山西河南遠至邊陲的新疆，發(fā)行數在千份以上。在海外遠銷美、英、蘇、加、匈、法、瑞典等國家，擁有長期的國外訂戶，創(chuàng)刊不到一年就突破萬份大關，這是中國報業(yè)史上的一大奇跡。

他是一位倔強的學者，始終以最高的道德標準作為自己言行的準則，從不隨波逐流，即使遭到迫害也不曾改變。國民黨執(zhí)政當局對他軟硬兼施。蔣介石在重慶親自接見、留影、贈劍，他都不為所動。他反而趁機前往中共代表團駐地會見周恩來，進行了深入交談，并同陶行知、郭沫若暢談抗日救國大業(yè)。

他孜孜不倦地尋找振興中華的文化資源，撰寫出一系列著作，豐富了我國文化遺產。他在這方面的研究工作深受郭沫若的贊賞，稱贊他為我國最光輝的學者之一。他被毛澤東稱為民俗學專家，是當之無愧的。

作為教師，他始終堅守自己的陣地，在課堂上傳播新思想，將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和抗日救國的各項主張融匯其中。他特地用群眾喜聞樂見的順口溜形式編寫了《中國共產黨起根發(fā)苗歌》，融于講義中，說唱講解，使其產生了深遠影響，使受業(yè)者逐漸認識到自己的歷史使命。

他靠自己的謀略在復雜的政治風云中航行，國民黨執(zhí)政者把他視為心腹大患。1946年4月30日，蔣介石發(fā)動全面內戰(zhàn)，巡視西安時決定暗殺李敷仁。5月1日劊子手在西安綁架了他，在咸陽距北杜鎮(zhèn)20多公里的陳老虎寨附近的一深溝側，射擊兩槍，但未打中要害，他倒在血泊中，劊子手倉皇逃離。在生命危急時刻，當地老百姓群起拯救，護送他至其老家。劊子手聞風又來追殺，村民嚴密封鎖消息，多次冒險將他轉移，隨后在老百姓掩護下，中共陜西省工委派人將其護送至延安，虎口余生，大難未死。毛澤東說：“李敷仁同志，你勝利了，我向你祝賀?！备叨荣潛P了他堅持正義、堅持民主、不怕犧牲的革命精神。蔣介石也曾評價說：“李敷仁比共產黨還共產黨！”這也從側面說明了他有一顆忠于共產黨的心。

李敷仁與延安大學和西北人民革命大學有著很深的淵源。1946年9月，他被任命為延安大學第四任校長。延大創(chuàng)立于1941年，是解放區(qū)最高學府，他任職三年，正值國共決戰(zhàn)、新中國成立之際。國民黨胡宗南曾一度想率部占領延安，但李敷仁堅定不移地帶領延大師生轉戰(zhàn)陜甘寧邊區(qū)和晉綏根據地，將教育與勞動生產相結合、社會教育與學校教育相結合、教學內容與戰(zhàn)時生活相結合。

在殘酷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中，延安大學在前進、在發(fā)展，規(guī)模迅速擴大。當時，延安的新聞事業(yè)蓬勃發(fā)展，充滿活力，相比之下，新聞人才的培養(yǎng)卻不能滿足事業(yè)發(fā)展的需要。

1946年，時任延安大學校長的李敷仁最先辦的大事之一就是在延安大學增設新聞班，暫將學制定為一年半，并決定于當年12月開始招生。幾十年薪火相傳，這一時期的新聞教育是當時延大新聞教育的起源。

新聞班開辦，困難很多，李敷仁憑著多年辦教育的豐富經驗以及對新聞工作、新聞教育的深刻理解，對困擾新聞班教學的問題逐個加以解決。在管理上，采用高起點的解決方案，邀請時任新華社副總編輯的著名記者范長江為班主任。在師資隊伍建設上，不拘一格，拓寬思路，多渠道引進和使用人才。在培養(yǎng)目標及課程設置上，以為陜甘寧邊區(qū)及各個解放區(qū)培養(yǎng)新聞干部為新聞班的培養(yǎng)目標，對人才知識結構的構筑側重于應用性、職業(yè)性、基礎性。在教學活動的組織及教學方法的改進上，發(fā)揚延安大學理論聯系實際的傳統(tǒng)，學用一致，加強實踐環(huán)節(jié)，重在培養(yǎng)學生的探索精神及創(chuàng)新能力。

自1948年夏至1949年春，來延大總校和分校學習的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青年達千人以上，他們接受了延安精神的洗禮和熏陶，成為了解放事業(yè)的中堅力量。由于他改革教育、刻苦工作，受到中共中央西北局的表揚。1949年，延安大學改名為西北人民革命大學，遷入西安，李敷仁先后任副校長、校長。

在西北人民革命大學任校長期間，他帶頭繼承和發(fā)揚延安大學實事求是、艱苦奮斗的光榮革命傳統(tǒng)，逐步形成了西北民大“忠誠老實、實事求是、團結互助、艱苦樸素”的校風，這種新校風，是對延安大學的革命優(yōu)良傳統(tǒng)作風的繼承和發(fā)展，得到了中共中央西北局的肯定和表揚。

1951年12月7日，習仲勛在西北區(qū)、陜西省、西安市三級黨員干部大會上的報告中指出，西北民大是在設備很簡陋和費用很少的情況下進行教育工作的，他們沒有禮堂，上課在露天，吃飯也沒有飯?zhí)?，但學校領導組織學生自己動手，解決困難，兩年來訓練了一萬多人，取得了改造知識分子的豐富經驗，“西北人民革命大學的辦法是目前在絕大多數學校中必須大大提倡的辦法。”他要求：“必須向廣大黨與非黨的同志說明，要發(fā)揚艱苦奮斗的光榮傳統(tǒng)，學習民大的榜樣。”

1958年2月，李敷仁在北京參加了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和民主同盟中央全會，并作了熱情洋溢的發(fā)言，受到了熱烈歡迎。由于長期艱苦的忘我工作，使得他過度勞累。從北京開完會回到西安后，立即住進了醫(yī)院。2月19日，終因“心力衰竭”逝世，享年58歲。為了表彰他革命的一生，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毛澤東于1958年4月2日授予他“革命烈士”的光榮稱號。

翩翩起舞的蝴蝶死去了，留下五彩斑斕的美麗在世上；艷麗多彩的花朵凋謝了，留下無數芬芳的幽香在人間；無私奉獻的蠟燭燃盡了，留下光明和溫暖給世界；我的爺爺李敷仁離開了，留下了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讓我們學習。

學習李敷仁，就要學習他實事求是的精神；學習他堅韌不拔、無私奉獻、一心為民的大愛情懷。他剛正不阿，不為任何威脅利誘所屈服，把為黨負責、為人民服務、為歷史負責作為自己神圣的天職，他之所以深受人民群眾愛戴，根本原因就在于他始終與老百姓心相連、情相依，同呼吸、共命運，在于他視人民群眾為衣食父母、誠心誠意當人民公仆。他為民愛民親民的作風，充分反映了共產黨人對人民群眾的深厚情感。他的崇高精神跨越時空、歷久彌新。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永遠是我心中一座永不磨滅的豐碑，永遠是鼓舞我艱苦奮斗的強大思想動力，永遠是激勵我求真務實、開拓進取的寶貴精神財富。

學習李敷仁，就要學習他一心為民的精神。他是一位很有個性、很貼近普通老百姓、很值得尊敬的人。從舊中國到新中國，他兢兢業(yè)業(yè)、勤勤懇懇地為老百姓奮斗了一生。他在自己創(chuàng)辦的《民眾導報》上寫道：“我們決定用老百姓的口頭話，寫老百姓的眼前景，說老百姓的心中事?！彼麑懙摹斗饨ㄖ贫雀琛分杏羞@樣一些句子：“說秦漢道隋唐磨盤圓轉，由宋元到明清還是一般。兩千年封建史別無所建，給百姓只制下一群貪官”“遭天災也不過三年六料，遭官災足足兩千多年”“兩千年差不多爭城以戰(zhàn)，有幾天真正的太平樂年”。批判封建，痛快淋漓，如擂戰(zhàn)鼓，如敲警鐘。

只有銘記歷史，才能深刻了解過去、全面把握現在、正確創(chuàng)造未來。正如他一生追求的，也是他的座右銘：為歷史負責，為人民負責。爺爺的一生需要我用心感受和領悟，培養(yǎng)像他那樣的民族責任感、使命感，學習他的理想和信仰高于一切的無私奉獻精神。任時光飛逝，時代變遷，他的精神始終洗滌我的心靈，讓我堅定信念、砥礪前行！

作者單位：李敷仁紀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