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繼穎
周六下午一點半,媽媽喊欣欣起床。兩點鐘,媽媽要把她送到鋼琴老師家學琴。欣欣懶洋洋地睜開眼,蒙蒙眬眬翻個身,想接著睡。媽媽把她從床上拽起來,吩咐她快點下床穿外衣。欣欣噘著嘴巴,穿上外衣,拿上鋼琴書,一言不發(fā)地跟媽媽走出家門。
寒風尖叫著向欣欣襲來,鉆入她厚厚的羽絨服內(nèi),她打了個寒戰(zhàn)。這么冷的天,她偏偏忘了戴手套。她一只手縮到羽絨服的袖口里,扶著電車后座上的把手,另一只手揣到羽絨服口袋里。
穿過半座小城,終于到了老師家門口,欣欣的身體和手都早已被風吹得冰涼。老師將欣欣迎進去,媽媽轉(zhuǎn)身去單位加班。在鋼琴前坐了幾分鐘,欣欣才開始彈琴,可她的手還是僵冷得不聽使喚。彈第一行音階時,老師讓她重復了幾遍,她彈得仍然不流暢。老師問她是不是在家沒好好練習,欣欣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落到琴鍵上。
再過幾天,就是欣欣到中央音樂學院參加鋼琴考級的日子。欣欣每天完成作業(yè)后,還要堅持兩小時的鋼琴練習。學鋼琴,是欣欣自己提出來的。一年前,她看電視,郎朗在鋼琴前十指如飛,彈奏出美好的旋律,她央求媽媽:“我也要學鋼琴!”媽媽問了好幾次:“欣欣,你真的想學鋼琴嗎?你能吃得了苦嗎?”一心想彈琴的欣欣,每次都一個勁地點頭。一向節(jié)儉的爸爸媽媽給她找了小城里最好的鋼琴老師,花一萬多元給她買了架鋼琴。
想到這兒,欣欣用衣袖抹了抹眼淚,繼續(xù)彈起來。
媽媽接欣欣回家的路上,欣欣覺得更冷了,冷得渾身哆嗦。她的頭暈暈乎乎,疼得厲害。進了家門,她搖搖晃晃直奔臥室,連羽絨服都沒脫,就撲倒在床上,捂上了被子。她迷迷糊糊地想著,為了自己學鋼琴,爸爸周末都不肯休息,堅持出去做兼職。昨天,爸爸還給北京的同學打電話,說寒假里如果有鋼琴家的演奏會,他要帶女兒去欣賞……
“欣欣,你的頭好燙,準是感冒發(fā)燒了?!眿寢屇脕眢w溫計讓欣欣夾在腋下,幾分鐘后取出體溫計看,果然是發(fā)燒了。媽媽在屋里跑來跑去地給她倒水、找藥,直到她把藥吃下,才又坐在她床邊。
欣欣睡著了,一覺醒來,天都黑了。欣欣感覺好多了,她爬起來,客廳里飄溢著飯菜的香,燈光下,媽媽正坐在沙發(fā)上。
媽媽起身迎過來,摸摸欣欣的額頭:“寶貝好多了,咱們馬上吃飯?!眿寢尩谋且粲行┲亍?/p>
“媽媽,你怎么了?是不是也發(fā)燒了?”欣欣這才意識到,媽媽冒著寒風接送她,一定也很冷很冷。
“媽媽沒發(fā)燒,就是心疼你……”
“爸爸回來了嗎?”
“你爸剛才來電話了,說今天活兒多,晚點兒回來。”
吃飯的時候,欣欣想起媽媽接送自己照顧自己的忙碌情景;想起爸爸每天都很晚才一身疲憊地回家,連周末都不能休息;想起爸爸給她講過的鋼琴大家傅聰爺爺?shù)墓适隆?/p>
吃完晚飯,媽媽讓欣欣接著上床睡覺。欣欣沒有聽媽媽的話。她坐到鋼琴前,調(diào)好節(jié)拍器,開始專心地練習。不知彈了多久,身后突然響起一聲噴嚏。欣欣一回頭,原來是爸爸微笑地站在她身后。
琴鍵上的淚滴不是動人的音符,自己再也不會在鋼琴前落淚了。欣欣想,總有一天,她會讓琴鍵上飄出美好動聽的音符,迎來屬于自己和爸爸媽媽的那份美好。
(插圖:朵 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