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坂本龍一先生：教授彈完終曲

仇廣宇

坂本龍一（2016年）。圖/視覺中國

70歲的坂本龍一坐在鋼琴前，彈奏那首他已經(jīng)彈奏了成千上萬次的《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他依舊戴著標志性的圓框眼鏡，穿著合身的黑色西裝，一頭白發(fā)在黑白畫面中閃耀著。除了蒼老了一些，他一如年輕時那樣時髦。

每次演奏這首曲子，坂本龍一都會盡力為聽眾們表現(xiàn)出不同的情緒和感覺，但這次好像更加特殊。在黑白電影般的畫面中，人們得以注視他消瘦的面頰和枯瘦的手指。他低垂著頭顱敲擊琴鍵，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彈奏都要賣力、專注。在靜謐和諧的旋律之外，隱約透著催人淚下的悲愴。

這是一場公開的告別。2022年12月11日，因為癌癥病情再度惡化，坂本龍一擔心自己再也無法進行演出，于是向全世界直播了一場“最后的”音樂會。人們看到的畫面和音樂，是他分段錄制好，再剪輯出來的結(jié)果。2014年，他曾患上咽喉癌，此后病情趨于穩(wěn)定，但2020年6月，他又確診直腸癌，后來只能用藥物控制。

中國歌手王菲曾在2000年的歌曲《如果你是假的》里唱道：如果你是瑪莉、是朱莉、查理，還是坂本龍一，會不會有很大關(guān)系？坂本龍一是偶像們的偶像。有人在網(wǎng)上調(diào)侃：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不知道坂本龍一的，一種是喜歡坂本龍一的。除了音樂，他的穿搭風格也常常為人所稱道：從20世紀80年代的破洞牛仔褲和彩色眼影，到年紀漸長后的白發(fā)、黑色服飾和圓框眼鏡造型，坂本龍一那些看似隨心所欲的服裝搭配，總能引起娛樂圈的一陣模仿風潮。

玩樂隊，演電影，得大獎……在好運和才華的庇佑下，坂本龍一把人生的前50年活成了一部天才成長史。被寬松、自由的思潮指引，直到中年，他都保持著自由放任的心性，和似乎能夠無限揮灑的創(chuàng)造力。但此后，連續(xù)兩次患癌的打擊，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促使他從自我的世界中走了出來，開始用音樂去關(guān)注社會、關(guān)注他人。他持續(xù)釋放的善意，也獲得了人們的回饋。

據(jù)雅虎新聞網(wǎng)等多家外媒4月2日消息，坂本龍一于3月28日去世，享年71歲。“教授”彈完了“終曲”。

“我想要感謝……”

1988年，36歲的坂本龍一憑借在《末代皇帝》中的配樂，捧起了奧斯卡最佳配樂的獎杯。在臺上，他有點兒局促，嘴上說著英文致謝詞，心里只感覺詞不達意。這本該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但直到晚年，他回憶起這件事都還覺得不真實，甚至只擔心自己會不會在臺上出丑。

他是怎么走到這個領(lǐng)獎臺上的？最初，他只是想組個樂隊。1978年，剛從東京藝術(shù)大學研究所畢業(yè)的坂本龍一成為了“黃色魔術(shù)交響”樂隊（YMO）的一員，樂隊的三個人深受歐美音樂的影響，決定玩一玩當時最前衛(wèi)的電子樂。最開始出唱片時，他們沒在日本掀起水花，反而先在歐美紅火起來。此時，坂本龍一極富特色的東方面孔吸引了日本導演大島渚的注意。1983年，他邀請坂本龍一在《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中飾演一個角色。

坂本龍一接下了戲約，其實他不愛演戲，他只是希望大島渚給他機會創(chuàng)作電影中的音樂。幸運的是，大島渚的想法也和他一拍即合。也正是因為參演這部電影，1983年，坂本龍一在戛納影展上結(jié)識了意大利導演貝托魯奇。貝托魯奇同樣沉迷于對東方的興趣中，那時他正頻繁地跑到中國采風，籌備關(guān)于溥儀生平的電影《末代皇帝》。最后，他挑中了坂本龍一飾演日本軍官甘粕正彥。

1986年，坂本龍一跟隨《末代皇帝》劇組來到中國。青少年時期，中國元素就對他有著強烈吸引力，他在歌曲《東風》中借鑒過《讓我們蕩起雙槳》的旋律，但從未有對中國的感性認識。他跟著劇組去了北京、長春和大連，史無前例地進入了紫禁城拍攝。他眼中，那時的中國街頭仍是灰暗的顏色，卻隱約透露出活力，百貨商店里，人們搶購東西時的鼎沸人聲讓他感受到市井氣息。在他腦海中，這些聲音、色彩構(gòu)成的印象，直到晚年都還栩栩如生。

但演員這項工作就沒那么有趣了，當時的坂本龍一沒把自己當成一個職業(yè)演員，性格倔強的他還聽不進導演的批評。而同組的演員都在用功，沒人敢陪他出去吃飯，他一直過得郁郁寡歡。直到在長春的拍攝結(jié)束，貝托魯奇突然要求他幫忙寫一首音樂，用作劇中溥儀“登基”為偽滿洲國“皇帝”時的背景音樂，現(xiàn)場交由樂團演奏，但留給他的時間只有幾天。

當時，片場的條件十分簡陋，手邊沒有任何樂器，坂本龍一不想錯過機會，只能托劇組弄來一臺音都不準的老鋼琴。好在片場所處的環(huán)境充滿歷史感，那里是日本關(guān)東軍的高級軍官宿舍，在那里，大量當年的物品還被原樣封存。白天，他帶著陌生的中國樂手一起作曲，到了夜晚，在有著高高屋頂?shù)乃奚嵝菹r，他總是心有余悸，生怕夢里會出現(xiàn)關(guān)東軍的鬼魂。

對待音樂，他拿出了比對待電影大得多的熱情。最終在幾天內(nèi)交出了讓貝托魯奇滿意的音樂。拍攝結(jié)束后，他又接到了貝托魯奇創(chuàng)作更多配樂的要求，只好在短短兩個星期之內(nèi)瘋狂創(chuàng)作、找樂隊排練，交出40多首樂曲。電影成品問世，他卻累得住了院，還發(fā)現(xiàn)貝托魯奇把他精心制作好的音樂剪輯得亂七八糟。積蓄已久的情緒終于爆發(fā)，他開始告假，拒絕參加《末代皇帝》的首映活動。

時過境遷，這次讓他五味雜陳的經(jīng)歷，卻有了最耀眼的成績。他一直記得頒獎臺上傳奇導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話：“今年是屬于《末代皇帝》的一年?！彼庾R到導演的要求總有他的道理，不再生貝托魯奇的氣，兩人陸續(xù)又有了其他合作。通過這次頒獎典禮的認可，坂本龍一這個當時還很年輕的日本作曲家，躋身世界電影配樂大師的行列，未來，世界各地的電影人都將因為這份信任，將自己的作品交給他。比如，讓他參演第一部電影的日本導演大島渚，西班牙著名導演阿莫多瓦等人，都在他獲得這次奧斯卡獎之后，與坂本龍一有親密的合作。

因為獲得了奧斯卡獎，坂本龍一持續(xù)在全球走紅。隨之而來，“教授”這個雅號也傳遍了全球。這個綽號的來源是由于剛剛組樂隊時，搭檔高橋幸宏被坂本龍一的高學歷和知識儲備震驚，脫口而出：“東京藝大研究生，以后肯定會是教授?！苯Y(jié)果，“教授”這個外號就這樣流傳了下來。

不得不說，“教授”這個雅號相當適合坂本龍一，因為他確實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坂本龍一1952年出生在日本東京，幾乎是在文學和音樂的熏陶下長大的。他的父親是大江健三郎等知名作家的文學編輯，母親是一位帽子設(shè)計師。從小，他就看著作家們在自己家里喝酒談天，也時常擔心成堆的書本會掉下來砸到他的頭上。此外，他的舅舅也是一位狂熱的音樂愛好者，家里的CD成堆地擺放。有著這種令人艷羨的家庭氛圍，坂本龍一可以自由地吸取家人帶給他的養(yǎng)分。

父母對坂本龍一的教育可以說是開明、富有創(chuàng)意的，尤其是他那位做設(shè)計工作的母親，更是秉承這一理念，3歲時，坂本龍一的母親特地為他選擇了一所對藝術(shù)和自然教育高度重視的幼兒園，他在幼兒園里就開始學習鋼琴，甚至，在老師的引導下，他在幼兒園時期就獨立創(chuàng)作出了一段名為《小兔子之歌》的樂曲。讀小學時，坂本龍一的鋼琴老師大力推薦他去學作曲，但因為作曲學習過于枯燥，一開始，母親也不愿意難為幼小的他，但在老師鍥而不舍的勸說下，他和母親最終都同意了。于是到了中學時期，坂本龍一開始跟隨東京藝術(shù)大學教授松本民之助學習作曲，就這樣，坂本龍一走上了他最初的學院派之路。后來，他考入東京藝術(shù)大學音樂系，獲得作曲專業(yè)學士學位和音響研究科碩士學位。

從幼時起就積攢下的音樂熏陶，以及家庭氛圍的耳濡目染，也塑造了坂本龍一身上濃濃的書卷氣，他有著凡做音樂必搞研究的習慣。為貝托魯奇寫作《末代皇帝》的音樂時，他其實不懂中國音樂，一口氣買了20多張中國民樂CD，把中國的琵琶、古箏等樂器融入西洋管弦樂。寫作《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的主題音樂時，他知道一般給電影音樂作曲家的配樂時間只有幾天，卻向大島渚要了足足三個月的時間做研究。他用融合的方法寫出了那段知名旋律：左手用的是東方的五聲調(diào)式，右手則運用西方音樂的和弦，配樂中本該有圣誕節(jié)的教堂鐘聲，他卻把它們改為東南亞樂器“甘美蘭”，呼應(yīng)著故事發(fā)生的地點爪哇島。最終，這首結(jié)合了東西方文化的曲子，感動了全世界的樂迷。

除了知識分子氣，坂本龍一身上更明顯的色彩，還是自由和叛逆，這也是他成長的那個時代和東京這座城市帶給他的烙印。二戰(zhàn)結(jié)束后，日本獲得了幾十年發(fā)展的機會，經(jīng)濟飛速增長，在那幾十年的“黃金時代”里，日本人與西方文化的交流很頻繁，搖滾樂、嬉皮士運動從美國傳入日本，追求平等、和平、公正和反戰(zhàn)的左翼思潮、東方禪宗思想在全球年輕人中流行。而相應(yīng)的，來自日本的、富有東方色彩的文化也進入了歐美人的視野。以設(shè)計領(lǐng)域為例，三宅一生、川久保玲、高田賢三等全球知名的日本設(shè)計師也在那段時間快速崛起。

坂本龍一人生的前三十多年，也恰好生活在這樣一個富足、開放的時代。他的音樂口味變得駁雜混搭，既喜歡巴赫、德彪西，也愛聽最流行的披頭士、滾石樂隊，雖然那時最吸引他的僅僅是披頭士帥氣的造型，但慢慢地，他們簡單卻不膚淺的音樂，所持的和平主義的精神也開始影響他。德彪西的曲風也對他有著強烈的影響，有一陣子，他甚至幻想自己是德彪西本人，在紙上練習他的簽名。

當時，繁榮的東京作為日本的首都，自然也是文化中心，其中東京的咖啡館是當時的文藝青年最愛去的地方，在這些咖啡館里，自由的文藝氛圍影響了坂本龍一的思想。他形容自己初中之前活在溫室中，在高中之后才打開了生活的大門。他考上高中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東京所有爵士樂咖啡館的演出看了個遍。在大學，他不喜歡跟學校里的富家子弟玩耍，也不認真聽作曲系的課，非要出去給劇團配樂，結(jié)識民謠歌手，哪怕當時他連民謠音樂為什么能影響社會，鮑勃·迪倫是誰都不太清楚。讀大三時，坂本龍一一沖動就和當時的女朋友結(jié)了婚，成家后他感覺錢不夠用，就去工地搬磚、去酒吧伴奏，到錄音棚幫別人演奏、錄音。他沒覺得那段日子辛苦，反而是通過這段日子，努力去嘗試了生活中不同的滋味。

無論從小環(huán)境還是大環(huán)境的角度審視，青年時期的坂本龍一都擁有足夠的自由，他從來沒有被催逼著去過一種更加刻板的生活。直到25歲，研究生都快要畢業(yè)了，他還不想離開學校。巧合的是，在社會上交朋友、“撿碎活兒”的日子里，他認識了很多民謠、搖滾歌手，被他們信任，也遇見了樂隊搭檔高橋幸宏、細野晴臣，他們拉著他走上了電子樂的道路。他發(fā)現(xiàn)，這些伙伴沒受過專業(yè)的音樂訓練，卻可以擁有優(yōu)秀的樂感，也被他們身上蓬勃的生命力感染。

那個全球青年都在表現(xiàn)或者表演叛逆的時代，保存了藝術(shù)家身上極強的創(chuàng)造力和自由精神，很多人打破了學院派的藩籬，隨時隨地都在創(chuàng)造。和坂本龍一僅僅差一歲的日本音樂家喜多郎，原本看不懂五線譜，卻通過玩搖滾和電子樂音樂自學成才。和坂本龍一在《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中演過對手戲的英國搖滾歌手大衛(wèi)·鮑伊，也是一個極富自由精神的人，他從民謠音樂玩到迷幻搖滾，一生不停地變換造型和音樂風格。坂本龍一一直是這個不被歸類的陣容中的一員，也一直在吸取這種自由帶給他的養(yǎng)分。

20世紀90年代初，為了便于開展電影配樂工作，坂本龍一移居紐約。在這里，他除了進行電影音樂的創(chuàng)作，也與世界各地的藝術(shù)家合作了很多世界音樂風格的作品。從曲風到穿搭，他持續(xù)引導著潮流。1992年，他還參演了麥當娜的MTV。

但黃金時代總會結(jié)束。十幾年后，2001年9月的一天，準備吃早飯的坂本龍一看到了令他終身難忘的場景：窗外的世貿(mào)大樓已經(jīng)被飛機撞穿，濃煙滾滾，耳邊長時間響起刺耳的警笛聲。他親眼見證了“9·11事件”。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對戰(zhàn)爭的恐懼，開始囤積水、食物和防毒面具送給親友。

從那時起，坂本龍一漸漸感到時代在轉(zhuǎn)向，和平的日子開始蒙上了陰影。他開始思考一種新的用音樂發(fā)聲的方式。漸漸地，他做音樂的方式也顯得越來越離經(jīng)叛道。2002年，他跑到人類的“起源地”肯尼亞，想看看人類發(fā)源的地方有什么樣的聲音。過了幾年，他又跑到格陵蘭地區(qū)，把錄音設(shè)備扔進冰洞，錄下了冰川融化的聲音，戲稱自己在“釣音”。當時還沒有太多的人知道，這個天才又在玩什么新花樣。2012年，他還為福島核電站事故中的災(zāi)民演奏，希望他們能夠在音樂聲中安然入睡。

似乎，通過這種在各地行走、收集聲音的方式，坂本龍一又能重新找回那個年輕的自己，他也確實獲得了全新的創(chuàng)造力。但打擊還是接踵而至。2014年，62歲的坂本龍一突然被確診咽喉癌。在接受治療時，他的身體首先出現(xiàn)了反應(yīng)：唾液分泌越來越少，只有正常人的70％，難以吞咽，牙齦也變得容易出血。他只能努力改變自己的習慣，學會在半夜多起幾次床，喝水潤喉，或者嚼口香糖來促進唾液分泌。工作也是治愈焦慮的一種方式?？拱┢陂g，他推掉了大部分工作，但依然堅持為《荒野獵人》等電影寫作了配樂。

剛剛成名后的一段時間里，坂本龍一一度不愛講話，總是緊閉嘴唇，冷酷的樣子卻很受年輕聽眾的追捧。第一次抗癌成功后，人們發(fā)現(xiàn)鏡頭前的他神情更舒展，甚至不時露出調(diào)皮的笑容。他開始在采訪中自省，自稱不愿意和三十幾歲的自己做朋友，因為那時他驕傲又自負，心里只有自己，看不到眾生。2022年7月，他為日本《新潮》雜志撰稿，詳細講述他2020年6月再次被確診直腸癌的過程。兩年來，他輾轉(zhuǎn)幾家醫(yī)院，接受了六次手術(shù)，大腸、雙肺、淋巴系統(tǒng)的腫瘤都被切掉。即便如此，他依然希望像他敬愛的巴赫、德彪西一樣，持續(xù)創(chuàng)作到生命最后一刻。

2018年12月的一天，人們發(fā)現(xiàn)這位配樂大師在北京的一間酒吧里，用走音的鋼琴彈著《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2020年2月，新冠肺炎疫情剛剛暴發(fā)時，坂本龍一參加了一場名為“良藥”的音樂會，用鋼琴、石頭、琴弦等工具現(xiàn)場即興演奏。鏡頭對準他手中的樂器鐃鈸時，人們看到，上面用英文寫著“中國武漢制造”的字樣，他想為疫情中的人們祈福。他持續(xù)表達著善意，也感動了眾人，樂迷們都在祈禱這個創(chuàng)造了優(yōu)美音樂、擁有豐富人生的天才不要這么早離開這個世界。

在2022年12月那場震撼人心的、“最后的音樂會”之后，人們再也看不見坂本龍一的任何影像記錄。在網(wǎng)絡(luò)之外的他默默地對抗著疾病的痛苦。雪上加霜的是，2023年1月14日，坂本龍一的老搭檔高橋幸宏因病先于他離世，他在網(wǎng)絡(luò)上發(fā)出了老朋友的黑白照片悼念。在他“潛伏”的這段時間里，也會不時傳出他制作配樂的電影上映的消息，喜愛他的人會在心里暗自揣測：也許，坂本龍一能夠幸運地，再多陪伴大家一陣子。

如今，斯人已逝，在中國視頻網(wǎng)站的彈幕上，還是能看到無數(shù)的人為坂本龍一的健康祈禱的留言。有條醒目的留言這樣寫道：教授，不要在冬天走，太冷、太痛苦了。而在這條留言對應(yīng)的視頻里，坂本龍一正用和緩溫柔的語調(diào)，用中文一字一字地念著：大家——好久不見，我是坂本龍一。最終，教授逝于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