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前而勿顧后，背黑暗而向光明”

馬曉炎　王思遠

2022年11月6日，謝冕學術思想暨中國新詩研究國際研討會在北大博雅國際酒店中華廳舉行。本次研討會由北京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主辦，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北京大學文學講習所、北京大學中國詩歌研究院聯(lián)合主辦，北京大學中文系現(xiàn)代思想與文學研究平臺承辦。本次研討會采用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五十余位來自全國各地及海內(nèi)外的專家學者出席研討會。

大會開幕式由北京大學中文系黨委書記賀桂梅教授主持，中文系系主任杜曉勤教授致開幕詞。杜曉勤教授首先介紹了謝冕先生在中國當代文學領域作出的奠基性貢獻，認為謝冕先生不僅是“胸懷博大的詩評家、詩史家、詩歌理論家和視野開闊的詩選家”，還是一位堅持將文學評論沿著美文道路向前推進的開拓者，更是為中國當代文學做出無私貢獻的教育家、編輯家和活動家。最后，他祝賀“尋覓美、研究美、弘揚美的唯美主義者”謝冕先生九十壽誕快樂。

北京大學副校長孫慶偉教授代表北京大學感謝謝冕先生對中國當代文學學科發(fā)展做出的卓越貢獻，并高度肯定謝冕先生的學術成就，認為先生這種“帶著深切的現(xiàn)實關懷”的學術研究所蘊含的“愛國的熱忱”“創(chuàng)新的勇氣”與“求真的信念”，正是北大精神最好的詮釋。二十多年來謝冕先生培養(yǎng)出大批成就斐然的棟梁之材，而一批批熱愛文學、立志報國的年輕人也必將沿著謝冕先生的足跡向光明的未來馳騁翱翔。

中國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李敬澤先生隨后發(fā)言，他首先代表中國作家協(xié)會向謝冕先生致以誠摯的敬意。李敬澤先生引用但丁的詩句“我們一起攀登，直到我透過一個圓洞，看見一些美麗的東西顯現(xiàn)在蒼穹，我們于是走出這里，重見滿天繁星”來形容謝冕先生的精神境界，并指出謝冕先生是中國詩歌評論界和中國當代文學學科中一位充滿創(chuàng)造力的大師。作為北京大學中文系1980級本科生，他深情追憶了謝冕先生對于一代學子產(chǎn)生的重要影響，并祝愿先生永葆青春與活力。

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長白燁先生代表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向謝冕先生致謝，感謝先生多年以來對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的幫助與付出。在白燁先生看來，謝冕先生的詩評“敢發(fā)人所未發(fā)之意，敢道人所未道之言”，堪稱“詩體的文，無韻的詩”。作為一位極其富有活力的理論家，謝冕先生時刻關注中國當代文學的發(fā)展動向，深度介入文學和學術現(xiàn)場，寫出著名的《在新的崛起面前》、創(chuàng)辦理論刊物《詩探索》、主持編纂《百年中國文學總系》等文學史著作，對中國當代文學的創(chuàng)作、批評和研究都產(chǎn)生了重要而深遠的影響。

福建師范大學孫紹振教授未能親臨現(xiàn)場，他在視頻發(fā)言中回顧了“三個崛起”發(fā)生的歷史語境，并強調(diào)了謝冕先生的幾個重要貢獻：首先，在改革開放之初為鼓勵新生事物挺身而出，將一些年輕詩人的創(chuàng)作風格命名為“新詩潮”，并寫出著名的《在新的崛起面前》；其次，以自己鮮明的人格魅力，活躍的創(chuàng)造精神，對建立和團結整個詩壇以及詩歌研究學術共同體起到了關鍵的支撐作用；再次，貢獻了獨特的審美、審智和審善三者相結合的“謝式文體”，其散文與詩歌理論寫作均于詩意的語言中蘊含深刻的思想；最后，孫紹振教授由衷感慨謝冕先生不僅是文學理論家、詩人隊伍的帶頭人，更是把整個詩壇向前推進的“精神領袖”，是當代中國知識界、思想界的一個象征。

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文學講習所所長曹文軒從美育角度入手，認為謝冕先生不僅是優(yōu)秀的詩人、批評家、學者，也是“一位對教育之內(nèi)涵有著深刻感悟的教育家”。謝冕先生主張新詩與傳統(tǒng)詩歌的“百年和解”，不但開創(chuàng)了“百年中國文學研究”這一重要的學術范式，也同時堅持了一種與詩歌、與文學有關的美的原則與美的教育。自北京大學建校以來，蔡元培校長便大力倡導美育，強調(diào)審美在人才培養(yǎng)中的根本作用，而謝冕先生正是這一傳統(tǒng)的繼承者與實踐者。曹文軒教授指出，謝冕先生善于將學術理性與藝術感悟融為一體，他的文學批評不僅關注已經(jīng)定型的歷史，更關注正在變形的當下，是一種詩性批評與審美批評，因而也充分體現(xiàn)出一位“學術與人生并重”之人的獨到之處。

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奚密教授在視頻發(fā)言中回憶了在北京大學訪學期間與謝冕先生的幾件舊事，表示先生是她的詩歌啟蒙者與引路人，是一位可愛、可敬的學者。而謝冕先生的學術研究也一直引領著整個當代詩歌評論界，在海內(nèi)外學界都有著極為重要的影響力。

謝冕先生隨后向所有參會人員表達了誠摯的感謝。他追憶了1916年李大釗于《新青年》上發(fā)表的長文《青春》，文中呼吁的青春中國遠景是他畢生的追求與夢想。謝冕先生指出他個人的青春從中年開始，因此格外珍惜這遲到的青春，希望所擁有的日子都充滿清和明媚的青春之氣，希望自己是永遠的“19歲”，愿人們都“進前而勿顧后，背黑暗而向光明”，“為人類友愛，為世界和平，為社會進步，為家人健康幸?！保肋h地“青春萬歲”！

開幕式結束后，大會進入主題研討會環(huán)節(jié)。第一場主題研討會由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陳曉明主持，與會學者就謝冕先生的學術道路及其對當代文學學科建設的貢獻進行了討論。北京大學中文系青年教師路楊為因疫情而不能到場的錢理群教授代讀發(fā)言稿。發(fā)言中，錢理群教授借用朱厚澤的“三寬說”對謝冕先生的“為人之道”進行了高度評價。所謂“三寬說”，即“寬松”“寬容”“寬厚”。在“寬松”方面，謝冕先生身體力行地實踐了“‘勞與閑的一致，‘身與心的平衡”；在“寬容”方面，謝冕先生將“兼容并包”的北大精神傳統(tǒng)落到了實處；而在“寬厚”方面，謝冕先生既有著明確的立場，同時也不憚于承認自己的弱點，敢于自省與反思。為此，錢理群教授不無感佩地說道，“三寬之人”謝冕是一個“多么可愛的老頭”！

首都師范大學吳思敬教授作為謝冕先生多年的好友，對先生的學術貢獻、學術擔當與開創(chuàng)精神做了全景式的闡述。在吳思敬教授看來，謝冕先生的名文《在新的崛起面前》是當代詩歌史上具有跨時代意義的經(jīng)典文獻，它既體現(xiàn)了對“人的解放”的信念，同時也是對創(chuàng)作自由的呼喚，謝冕先生的新詩研究為整個中國當代新詩評論語體的建設都提供了革新性的經(jīng)驗，他創(chuàng)辦的《詩探索》雜志也為詩歌評論界與當代文學研究領域培養(yǎng)了眾多人才。最重要的是，謝冕先生為詩歌評論界樹立了一種人格的典范，即“追求真理的理想主義者”，或者說，“尋夢者”。

沈陽師范大學季紅真教授立足于古今詩歌的學術史視野，追索了謝冕先生新詩研究的文化與歷史淵源。季紅真教授認為，詩歌是民族心靈的歷史，謝冕先生以新詩的編年研究記錄了民族的百年心靈史，堅守著民族心靈的家園?？梢哉f，謝冕先生的新詩研究貫通了中國詩歌的文脈傳統(tǒng)，鋪陳開中國文化的整體大格局，繼而書寫著中國詩歌綿延不絕的文化精神史。因而，季紅真教授稱謝冕先生為“繆斯女神的信使”——他將自己獻給詩，“為眾多的歌者靈魂造像，自己卻隱蔽其中”。

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戴錦華從20世紀大歷史的角度討論了謝冕先生這一代學人的時代境遇與歷史角色。謝冕先生因其同時是世紀的親歷者、見證人與創(chuàng)傷者，從而成為一個“20世紀之子”。戴錦華教授認為，謝冕先生的可敬之處正在于他以這樣一種多重身份和角色的疊印而被時代所烙印，同時又烙印時代；他被時代撰寫，同時也撰寫時代。因此，謝冕先生不啻“一個微型奇跡”“一處坐標”“一種榜樣”。

北京大學中文系系友黃怒波先生放眼于中國當代詩歌的發(fā)展脈絡，高度評價了謝冕先生及其新詩研究的重要意義。謝冕先生在中國當代詩歌發(fā)展歷程中是一位重要的旗手，他始終以五四新詩革命的精神態(tài)度介入著中國當代詩歌的現(xiàn)場，堅決揚棄僵化的詩歌形式。在黃怒波先生看來，正是由于1980年代初謝冕先生的那句著名口號“接受挑戰(zhàn)吧！新詩！”中國當代詩歌才得以成為一個重要的歷史事件進入公眾視野，而這又與1980年代的思想解放運動遙相呼應。

荷蘭萊頓大學柯雷教授在視頻發(fā)言中細數(shù)了萊頓大學圖書館中珍藏的謝冕先生著作，以此說明謝冕先生具有的海外影響力。柯雷教授回顧了自己跟隨謝冕先生學習的日子，他稱謝冕先生“特別有勇氣”，敢于為心中的理想而發(fā)聲。如今，“謝冕”已經(jīng)成了一個“無所不在的名字”，這個名字既是民間與官方詩壇之中的橋梁，更是所有詩歌研究者的精神旗幟。

日本九州大學巖佐昌暲教授在視頻發(fā)言中深情回憶了自己在北京大學訪學的歲月，他尤其提到了參與謝冕先生所主持的“批評家周末”那段美好的時光。在巖佐教授看來，每一次的“批評家周末”都是一場對文學充滿激情的討論，而這其中最有激情的總是謝冕先生。為此，巖佐教授說道：“謝冕老師，您本身不就是一曲優(yōu)美的詩歌嗎？”

美國圣母大學賀麥曉教授在視頻發(fā)言中強調(diào)了謝冕先生及其學術研究的重要意義。他認為，謝冕先生以強調(diào)個人審美與世界主義精神的方式，重新書寫了中國現(xiàn)代詩歌史，他的學術思想也正在被海外漢學界更加廣泛地認識與接受。恰逢感恩節(jié)臨近，賀麥曉教授要借此機會向謝冕先生表示感謝，感謝先生曾經(jīng)的教誨之恩。

第二場專題研討會由沈陽師范大學孟繁華教授主持，大家圍繞謝冕先生的人生哲學與詩歌、散文創(chuàng)作等方面作了討論。高秀芹博士代讀了福建師范大學劉登翰教授的發(fā)言稿，劉登翰教授追憶了青年時期與謝冕先生的交往，并高度評價了謝冕先生對于新時期文學的參與和建設，以及謝冕先生對新人新作的發(fā)現(xiàn)與呵護。不止于此，劉登翰教授著重指出謝冕先生有著積極且敏銳的藝術感覺，他不僅最先察覺出尚處于半地下狀態(tài)的新銳詩歌的聲音，在歷史變革之時最先預感到詩壇之變，更是幾乎寫遍了中國當代重要詩人的個案，為當代詩歌創(chuàng)作和百年中國新詩研究作出了重大貢獻。劉登翰教授不禁感嘆道：“我們說起詩，就想起謝冕；我們說起謝冕，就想起詩?！?/p>

線上發(fā)言的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古遠清教授則從文體入手，提出謝冕先生創(chuàng)造了一種獨特的“謝冕文體”，即“以詩為文，以文為詩”。他同時指出北京大學存在一個“一貫低調(diào)”的“北大新詩學派”，而謝冕先生便是這一學派名副其實的領軍人物。

詩人林莽回憶起與謝冕先生相識相知的往事，并代表詩人群體向謝冕先生致以誠摯的感謝，感謝先生在艱難環(huán)境中肩負著巨大的壓力，為中國新詩的發(fā)展扛起了閘門。正是謝冕先生《在新的崛起面前》這篇宏文的發(fā)表，讓諸多詩人的精神為之一振，備受鼓舞。謝冕先生為人和治學的思想，無不體現(xiàn)著他作為一代知識分子的責任與擔當。在林莽先生看來，謝冕先生以“新的崛起”“混亂的美麗”“好詩不在主義”“百年和解”四句話便勾勒出了中國近幾十年來詩歌發(fā)展的大體面貌。

沈陽師范大學賀紹俊教授則從謝冕先生的“快樂哲學”入手，認為謝冕先生以魯迅為榜樣，以韌性的戰(zhàn)斗迎接風雨，以快樂的態(tài)度對待人生的一切苦惡，捍衛(wèi)著個體生命的權利和尊嚴，這種“快樂哲學”就是謝冕先生追求精神自由的最高表現(xiàn)形態(tài)。

中國社會科學院陳福民研究員分析了謝冕先生的散文與他的詩歌研究、快樂哲學和精神自由哲學之間的緊密關聯(lián)。陳福民研究員歸納道，無論是為人、為學還是為文，謝冕先生都做到了完全一致的、純粹的“大寫”的人。在謝冕先生的散文創(chuàng)作中，他將五四的啟蒙主義、人文主義中的“立人”落實到了日常生活、美學態(tài)度、生活哲學以及學術態(tài)度之中，寫出了“一個人的心靈態(tài)度”。在這個意義上，謝冕先生的散文創(chuàng)作是對“從立人到立心”的實踐，呈現(xiàn)出一個真正踐行了五四啟蒙主義和人文主義的“大寫”的人的自我形象。

線上發(fā)言的蘇州大學王堯教授首先肯定了謝冕先生作為中國當代文學學科開拓者的地位，繼而盛贊其乃是現(xiàn)代文人知識分子的一代典范。王堯教授總結道，謝冕先生這一代學人本身就是革命和現(xiàn)代化碰撞之下的產(chǎn)物，其生命歷程中飽含著歷史的復雜性、深刻性和矛盾性。在濃烈的生命熱情之下，謝冕先生延續(xù)了五四新文學與新文化的傳統(tǒng)，在學術文章與非學術文章上均能做到文質(zhì)并重，從而將文學性與學術性熔鑄一體。某種程度上來說，謝冕先生的新詩研究與文學研究，為過分理性的學院派批評方式融入了審美的志趣，這正是“作為方法與價值的謝冕”傳達出的啟示所在。

線上發(fā)言的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李楊著眼于謝冕先生的學術生涯與當代文學學科之間的關系，詳盡闡述了謝冕先生的學術成就和人格魅力。謝冕先生的眾多著名學術成果都發(fā)表在中國當代文學這個學科的專業(yè)化時代到來之前，并且體現(xiàn)出了鮮明而深刻的時代印跡，這樣的學者并不多見，因為這不僅僅需要才情、敏銳和參與意識，還需要膽識、勇氣，以及不屈不撓的生命力。李楊教授特別回憶起他在謝冕先生家中與先生的一次相遇，在暮色里，謝冕先生獨自坐在客廳中，先生臉上哀戚的神情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一個真誠的詩歌研究者對1990年代“詩人之死”這一文化事件最痛切也最真摯的情感表現(xiàn)。

線上發(fā)言的復旦大學郜元寶教授認為謝冕先生對詩歌的癡迷與對生活的癡迷是一體兩面，他既發(fā)現(xiàn)著詩中的生活，同樣也在探索生活中的詩意。謝冕先生一直在追蹤偉大詩神的步履，并始終保持著年輕人的心靈。謝冕先生對詩歌的堅守與對青春的信仰，意味著中國文學的希望與對希望的渴求，而這正是他的意義所在。

線上發(fā)言的華東師范大學毛尖教授從謝冕先生的《覓食記》出發(fā)，分析了談吃的謝冕其人及其散文寫作的重要價值。毛尖教授認為，謝冕先生對食物真誠而不矯飾的書寫，既“吃出了生命的酣暢，也寫出了食物的真諦”，從澎湃的生命激情中，謝冕先生以散文這一文體召喚出了生活的意義，他將自己的個人生活還原為生活本身的定義，展示出了生活應有的面目。洪子誠先生曾將謝冕先生的詩歌創(chuàng)作譽為“一個人的精神化石”，毛尖教授借用這一說法，進而提出謝冕先生的散文寫作則是“對化石的解放”，他經(jīng)由散文寫作為時代樹立肖像，最后成為時代的驚奇，這是“散文至高無上的意義”。

韓國東亞大學金龍云教授在視頻發(fā)言中高度評價了謝冕先生的學術思想在韓國漢學界的重要價值，尤其是謝冕老師的《浪漫星云》一書，已經(jīng)成為當下韓國青年漢學家研究中國當代詩歌的必讀書目。此外，謝冕先生還曾向韓國漢學界提供了大量珍貴的歷史文獻與資料，金龍云教授對此也表示了由衷的感謝。

日本駒澤大學佐藤普美子教授在視頻發(fā)言中從謝冕先生對馮至的一篇紀念文章談起。佐藤教授歸納了謝冕先生對馮至詩歌的三點看法：一是指向永恒的思考；二是哲學與美學的綜合；三是“前衛(wèi)”意識與學校風氣的互動。進而，佐藤教授表示，馮至之于西南聯(lián)大，正如謝冕之于北大，謝冕先生對馮至詩歌的總結，亦是對自我的最好證明。

第三場專題研討由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邵燕君主持，討論的主題集中在謝冕先生的詩歌批評理論以及中國新詩研究的現(xiàn)狀和未來。徐敬亞先生曾與謝冕先生同為“三個崛起”的成員，在線上發(fā)言中，他以“馬頭高昂”來評價謝冕先生及其詩學地位，認為謝冕先生一直精準地把握著中國現(xiàn)代詩的脈絡與走向，并開創(chuàng)了當代詩歌的散文化傾向。最后，對于他和謝冕先生共同關注的當下詩歌的研究現(xiàn)狀與未來，徐敬亞先生也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

線上發(fā)言的黃子平教授則把“崛起詩論”看作一件重要的“文學事件”“語言事件”和“生命事件”，他認為當時影響廣泛、令人“驚奇”的“崛起詩論”變革性地提出了“新的美學原則”，從而改變了知識界評論過往詩歌的研究視角與認知框架。

線上發(fā)言的山東大學張志忠教授把研究目光聚焦于謝冕先生詩集《愛簡》中的詩學意義。在他看來，充滿“個性化寫作”的《愛簡》與中國新詩發(fā)展變化的關系極為密切，它不僅內(nèi)在地顯示出郭沫若、艾青、何其芳、郭小川等詩人的表述方式，也與“朦朧詩引出的現(xiàn)代新詩的方向轉換”共享著同一種精神資源。在此意義上，張志忠教授認為《愛簡》堪稱“中國新詩史的承前啟后之作”。

福建師范大學王光明教授作為謝冕先生的進修生發(fā)言，通過對往事的回憶，他認為謝冕先生有一顆永遠充滿詩意、活力的赤子之心，總是樂于把感動和歡樂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而獨自面對人生蒼茫的時刻。在他看來，謝冕先生以“智慧”和“空靈”的語言風格撰寫了一種“開拓前進”的抒情式批評文體，這種充滿熱情、詩意的青春文體，內(nèi)里還蘊含著對歷史的強大責任感。

線上發(fā)言的四川大學劉福春教授則從史料研究視角，討論了有關謝冕先生撰寫《在新的崛起面前》這篇文章的幾個重要問題。首先，他從謝冕先生早年的日記入手，發(fā)現(xiàn)謝冕先生自十六歲起便開始購買《中國新詩》、詩歌學術著作以及大量的現(xiàn)代詩集，這些閱讀經(jīng)驗都為日后撰寫《在新的崛起面前》做了良好鋪墊；其次，1959年謝冕先生等人由于撰寫《新詩發(fā)展概況》一書，得以有機會對中國新詩發(fā)展歷程進行一次全面且完整的梳理；最后，他還談到了謝冕先生《在新的崛起面前》手稿的修訂問題，手稿上幾度增刪的痕跡足以見得謝冕先生為這篇文章所付諸的心血。

中國人民大學程光煒教授梳理了朦朧詩的發(fā)表時間及其考訂問題，并重讀了謝冕先生的著名文章《在新的崛起面前》。他認為，《在新的崛起面前》這篇文章的重要價值不僅僅在于標識出了一個新舊對立與轉換的時代，也在于為《今天》詩人群創(chuàng)造了由地下狀態(tài)轉入地上狀態(tài)的重要機遇。

北京師范大學張清華教授首先向作為歷史的先行者和開辟者的謝冕先生致以敬意。張清華教授認為，謝冕先生已經(jīng)是一代學人精神上的向?qū)c具有象征意義的寄寓，他的榮光以及他所承受的歷史壓力，都與不斷變動的當代歷史發(fā)生了割不斷的聯(lián)系。因而，謝冕先生已然成為一個用自我的肉身寫作的歷史主體。在張清華教授看來，謝冕先生的詩學觀是歷史性的，但同時他又是一位以細讀分析見長的批評家，這也因此形構出了歷史的與美學的“謝冕風骨”。

線上發(fā)言的《詩刊》主編李少君先生從《愛簡》與《覓食記》中發(fā)掘出了謝冕先生寫作中“情感”這一質(zhì)素的重要力量。在李少君先生看來，謝冕先生在散文寫作中散逸而出的情感的重量，既是“生活的啟示”，也是“詩歌的啟示”，更是“思想的啟示”。

中國社會科學院周瓚研究員重點討論了謝冕先生作為批評家的聲音與寫作的文體特征。作為批評家，謝冕先生并不偏頗于某一群體，他在1980年代的“新詩潮”中，具有對青年詩人與老詩人、評論家兩個群體同時發(fā)言的自覺意識。謝冕先生追求那種獨立、自由、充滿創(chuàng)造性的詩歌精神，及至謝冕先生自身的寫作，他則始終體現(xiàn)著自省、誠實與坦蕩的精神，傳遞著具有歷史感的當代性意識。周瓚研究員認為，散文寫作中的“誠實”，是對寫作人一種更大的挑戰(zhàn)，而謝冕先生正以其短小精悍的批評文體與散文寫作直面了這一挑戰(zhàn)。

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姜濤從謝冕先生的《中國新詩史略》這部近作入手，分析了謝冕新詩史研究的三個重要特征。其一是《中國新詩史略》有著魯迅《中國小說史略》的抱負與雄心，其內(nèi)里包孕著20世紀新詩整體性和全局性的大史觀；其二是《中國新詩史略》以一種文化政治的視野，將眾多20世紀新詩史上的特殊歷史時刻嵌入整個20世紀的歷史進程中去，敏銳地捕捉到了時代與歷史的獨特情緒，因而是通過“寫詩史”來“寫詩心”；其三是謝冕先生的研究中一直強調(diào)新詩史上的矛盾與“亂轉”，從而展現(xiàn)出了一個不完全是線性歷史發(fā)展觀的新詩歷史。姜濤教授表示，謝冕先生新詩研究的獨特視野與方法對于成長于1990年代的這一輩學人來說，具有相當重要的價值。

自由發(fā)言環(huán)節(jié)與閉幕式由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張頤武主持。在自由發(fā)言環(huán)節(jié)，洪子誠先生回顧了自己與謝冕先生相識60余年的經(jīng)歷，補充了關于謝冕先生治學與為人方面相當豐富的歷史細節(jié)。首先，洪子誠先生就《在新的崛起面前》一文引起的巨大反響，將謝冕先生稱為“‘不成熟的舉旗人”，謝冕先生作為當時業(yè)已有影響力的詩評家，率先發(fā)文將“新詩潮”事件置于詩歌史脈絡之中，在洪子誠先生看來，謝冕先生敢于冒犯的勇氣以及宏闊的歷史眼光，是這篇文章得以引起巨大震動的原因；其次，洪子誠先生認為，謝冕先生的人生哲學是“堅忍”“自尊”與“沉默”，他無須憐憫，這意味著他“對厄運、災變有能力獨自承擔”，因而洪子誠先生評價道：“謝冕有傷痕，但沒有傷痕文學。”最后，洪子誠先生以《覓食記》為例，總結了謝冕先生九旬之后依舊年輕的心態(tài)，那就是：“對美好和快樂不倦尋找，以及不倦地說服和渲染?！边@也是我們今天依然能從謝冕先生那里獲得溫暖的原因。

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高遠東提出了中國當代文學批評中的“謝冕氣象”。在他看來，謝冕先生的文學批評是積極的、善意的、純潔的、整體性的，不僅展現(xiàn)出一代詩歌批評泰斗的王者氣象，更可以“驅(qū)除黑暗和冷漠”，促進文學批評的“民主和自由”。

隨后，謝冕先生的弟子張玞女士、韓毓海教授、肖鷹教授等紛紛發(fā)言，追憶師生之間的趣事，北大培文教育文化產(chǎn)業(yè)（北京）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高秀芹博士代表謝門弟子致敬，并向與會人員致以真摯感謝。

會議最后，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現(xiàn)代思想與文學研究平臺主任吳曉東為會議致閉幕詞。吳曉東教授指出，謝冕先生既是北大的旗幟也是北大精神的代表，他的身上閃耀著北大的青春、熱情、自由、理性、包容、平等、民主、神圣等多個精神維度，體現(xiàn)出北大固有的精神合成的魅力，以及北大人對社會、民族、國家和歷史的自覺擔當。謝冕先生身上流露出的中國知識分子的自由精神，他那顆永遠充滿活力的赤子之心，將始終激勵著我們走向更遠的遠方。

（馬曉炎、王思遠，北京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