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 鄉(xiāng)

◎呂 歷

1

咿呀的笛聲，在黑膠片上

淅淅瀝瀝。殘存

的炊煙，早已被混凝土

連根拔起。人人

都是鄉(xiāng)愁的集裝箱，

尋找停靠的碼頭，游弋

茫茫人海。

2

歸去來兮。春天用一竿新竹

搖響鳥鳴。

古井和溝渠躲在城市

翼下歃血為盟，互通款曲。

唱歌的田園是

春風的

搖滾，還是春雨的

單曲循環(huán)？

3

鄉(xiāng)是城的簡譜，

城是鄉(xiāng)的交響。

智能化的音箱和數字化的

麥克風，

擠在篝火旁抱團取暖。

抒寫始于沖動，

修辭止于想象。

眾聲欸乃。橫縱的歌唱

都指向同一個

謎面：何處是吾鄉(xiāng)？

4

還鄉(xiāng)。稻是米的胎盤。

如何讓一粒大米重返稻花，

當逆向思維遇上交通管制，

每粒骨朵

都是禁行的紅燈。

5

打撈真實的幻象

于局部的虛構，

一朵稻花或一支漁歌，

都是獨木

橋下，流水的嫁妝。

6

人世間，比道路更遙遠的，

惟有故鄉(xiāng)。還鄉(xiāng)

或在稻鄉(xiāng)漁歌傾聽流年，

想象中的童話樹

依然落英繽紛，

滿載昨日的煙火，共赴潰敗

的記憶、饑餓的盛宴。

7

城市是鄉(xiāng)村的線裝書，

鄉(xiāng)村是城市的手抄本。

如何用一首詩

開辟一條還鄉(xiāng)的路，

在詞語的密林。

沉舟忙于給一條河

拋光，上釉，文身

用腐朽的槳，在淚的上游。

8

漁歌在稻鄉(xiāng)筑巢，

稻鄉(xiāng)在平原登山。

還鄉(xiāng)。從成都出發(fā)，

60 分鐘后，車載GPS

精準抵達

15000 畝露天金礦

——如果你把目的地

鎖定在大邑縣

綠色的火把會照亮

你投宿的空倉，

并妥善地安頓好

小橋，流水，人家，雪山，

以及必要的

星空，和沉思。

9

還鄉(xiāng)。千里走單騎

寄身時尚的

古宅，恍若天外來客

置身UFO 內。

靈性的月季，海棠

紫藤，白鶴

輪番在你耳畔

竊竊私語，把積壓的

心事，和盤托出。

10

播種，灌溉，施肥

收割，捕撈

在稻鄉(xiāng)服務區(qū)，

漁歌宿營地，一列開往

春天的火車，

依次?？吭诙膫€節(jié)氣，

運送四季的

風聲，和還鄉(xiāng)的腳步。

11

還鄉(xiāng)。像稻子樣

棲居在大地上，

這既是一個哲學命題，

也是一道存在的

方程式。

鋤頭，犁鏵，風車，

油榨，燈草，神龕，

每一件生活的法器，都是

昨天的口令，

明天的暗號，

孜孜不倦，雕刻故鄉(xiāng)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