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丁百萬斗富

李朝莉

牟氏莊園是中國北方規(guī)模最大、全國保存最完整、最具典型特征的地主莊園。在膠東半島以及東北等地區(qū)，至今流傳著許多膾炙人口的牟氏莊園故事。

牟振是牟墨林的第三個兒子，他有個女兒嫁到了黃縣丁百萬家，給丁百萬的兒子做媳婦。這親家兩家都是遠(yuǎn)近聞名的大戶，他們有點(diǎn)互相不服氣。

有一年，剛出正月，按農(nóng)家的規(guī)矩，牟振到黃縣丁百萬家去走親戚，他一路上邊走邊想：“都說丁百萬富得流油，錢多的花不了，我今天倒要去見識見識，看你到底有什么了不起，順便叫你知道知道我也不是個熊茬子！”

這頭丁百萬聽說牟家親家要來，也想在這個土地主面前顯擺顯擺，就找出了水獺帽子戴上，換上了貂皮大衣，神氣十足地在門口恭候親家。

兩人一見面，客套幾句，便進(jìn)了客廳。坐下后，丁百萬就偷偷打量起牟振來，見他頭戴個瓜皮帽，身穿長袍馬褂，腳著棉布鞋襪，和自己這身穿戴一比，覺得寒酸多了。于是他沒話找話，想逗一逗這個土財主，問：“老哥，今年地里的收成還好吧？”牟振見了他的那個神氣，心里早就有些不痛快，見他問話，就特意作出十分謙恭的樣子說：“瞎了。去年年頭不好，先旱后澇，一棵莊稼長不住幾個粒來。”

丁百萬一聽這話心里暗暗高興，想這土財主到底還是比不上我。于是就作出很大度的樣子，對牟振說：“如此說來親家去年是歉收了，不過也不用怕，要是缺糧，就從我這拉去個三十石五十石的，不用客氣?！?/p>

牟振聽了這話，心想這家伙太不識趣了，你三十石五十石的還不夠我打發(fā)要飯的，也該露一露叫他知道知道了。便接過話茬，說：“多謝老弟你有這個心，不過我餓倒是餓不著，打完場以后，叫伙計又揚(yáng)了一遍，余外折騰出三百石糧來?！?/p>

丁百萬心里吃了一驚，他牟家究竟種了多少地，揚(yáng)糠又揚(yáng)出三百石糧來？于是后悔剛才出言冒失，感到有點(diǎn)難為情，往后說話就小心起來。牟振見占了上風(fēng)，便來了精神，就想找個由頭抖一抖富，再打一打親家的傲氣，便反問道：“親家老弟，我聽說你這些年倒是財運(yùn)亨通賺了大錢，這可是真的？”丁百萬一聽提到了錢，心氣又提起來了，乘機(jī)炫耀起來：“這倒也不假，不過比起親家來也算不了什么，只是在煙臺、大連、天津等地新增了幾家商號，開辦了幾家錢莊，手頭還算寬裕?！彼呎f邊看牟振的反應(yīng)。

牟振暗下里想，話說到這份上，干脆和他叫開板算了，于是就直截了當(dāng)?shù)貙Χ“偃f說：“老弟你也不用過謙，我也不去哭窮，咱倆打個賭吧。我除了幾畝薄地，再就有幾塊山嵐，你如果能把我山嵐的每一棵成材的樹上掛上一個小銅錢，掛遍了，我就把山嵐全部送給親家，如果掛不遍，那掛上去的錢可就歸我了，你看如何？”丁百萬連忙擺手說：“老哥你開玩笑了，你的家產(chǎn)哪是我小弟能比的，小弟不和你打這個賭?！?/p>

丁百萬嘴上這么說，心里卻老是有點(diǎn)瞧不起他，心想，你再富也不過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財主，我不能就這么輕而易舉地輸給你，非找個機(jī)會贏你一把不可。

說話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丁百萬把牟振引進(jìn)餐廳。牟振打量了一眼餐桌，只見上面碗盤齊全，就不見有筷子，卻看見一個丫環(huán)端著一個盤子站在餐桌的旁邊，盤子上放一個綠瑩瑩的翡翠貓，約有酒壺那么高。牟振暗想，這玩藝一時半刻燙不透，不會是盛酒的家什，沒準(zhǔn)筷子就放在里面?？墒强此鼑?yán)絲合縫的，一點(diǎn)空隙都沒有，怎么能把筷子拿出來呢？

丁百萬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谀抢?，偷偷地打量牟振，見他有點(diǎn)心神不定，心里暗暗高興：“親家呀，親家，這玩藝你的家里不會也有吧？等會飯菜一上來，我可就看你的洋相啦！”

牟振越想越焦急，如果飯菜一上來，親家讓我先取筷子，這可怎么辦？正在這時，他隔著窗玻璃看見一個丫環(huán)端著盤子朝餐廳走來，牟振知道開始上菜了，情急之下，想出了一個辦法來，對丁百萬說：“親家我下去方便一下?！倍“偃f想，你方便就方便吧，反正也跑不了你，午飯你必須在這吃！牟振大步流星地跑到院里，攔住端菜的小丫環(huán)，把她拉到一邊，小聲說：“你快告訴我那個翡翠貓里放的是什么？”小丫環(huán)說：“是筷子。”“怎么拿出來？”牟振接著問。小丫環(huán)挺吃驚地看了他一眼反問道：“這個你都不會呀？”牟振趕緊從懷里掏出一個餃子大的小金元寶塞到她手里，對她說：“你告訴我怎么取，千萬不要出去對別人講?！毙⊙经h(huán)就如實(shí)地向他說了一遍。

牟振假裝上了趟廁所，回來時飯菜已經(jīng)上齊了，丁百萬一揮手，那個端翡翠貓的丫環(huán)就來到牟振跟前，丁百萬禮貌地指了指翡翠貓，對牟振說：“請親家先用?！敝灰娔舱駨娜莶黄鹊卦凇柏垺钡谋亲由陷p輕一按，只聽“叭”地一聲這只“貓”便張開了嘴，緊接著“刷”地一聲一雙筷子從嘴里探出頭來，牟振不緊不慢地把筷子抽出來。

丁百萬不知實(shí)情，認(rèn)為牟振不僅家業(yè)大，還是一個見過大世面的人，就一點(diǎn)不敢輕看他了，可是轉(zhuǎn)念一想，我不敢小瞧他，可也不能讓他小瞧了我呀。于是邊吃邊想，怎么才能讓這個親家高看他自己一眼。

飯飽酒足以后，丁百萬說帶親家到各個院去轉(zhuǎn)悠轉(zhuǎn)悠，又叫上管家在前面帶路，他們?nèi)似咿D(zhuǎn)八拐的來到了一個四合院的門口。大門是鐵做的，刷了黑漆。丁百萬叫管家打開，三人一起走進(jìn)去。牟振進(jìn)大門一看，只見是南廳北正再加兩廂，共十多間房子，全都上了鐵門。丁百萬對管家說：“親家不是外人，你把這些房門打開通通風(fēng)，再順便看看這些陳貨發(fā)霉了沒有?！?/p>

管家在前面把大門一一打開，牟振隨著丁百萬一個屋一個屋地看，屋子里都是一個挨一個的糧囤子，節(jié)子打得快頂著屋笆，里面裝的全是金燦燦的銅錢，牟振知道這是丁百萬玩的小把戲，想顯擺自己，不過這“丁百萬”卻也真是名不虛傳，于是就順勁夸贊說：“親家真是名不虛傳吶，真讓我大開眼界了?！倍“偃f聽了牟振的話，心里美滋滋的，一高興又炫耀起來：“這些不算什么，不過是家里現(xiàn)用的零花錢罷了。”

時隔幾日，丁百萬到古鎮(zhèn)都牟振家回訪。午飯后，牟振叫上管家陪著丁百萬上街遛達(dá)。不一會兒來到了一個糧倉門口，打開門進(jìn)去，前后好幾進(jìn)院落，共有幾十間房子。牟振對管家說：“親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只是沒見過莊戶人的糧倉，你把它全部打開，讓親家順便看看?！倍“偃f一個一個地看，只見里面一個挨一個的糧囤子，都冒了尖，裝的全是白花花的芝麻。丁百萬從來也沒見過那么多的芝麻，很驚奇地對牟振說：“我看見過的芝麻都是裝在瓶瓶罐罐里的高貴東西，沒想到你一囤子一囤子地裝滿了幾十間房子，這得多少地能產(chǎn)這么多芝麻??？”牟振回答說：“這些莊稼人的事你就不懂了，地里的那些耕不著鋤不到的地邊地角，就種上芝麻了，雖說打不出多少東西，卻也比白白丟了好啊！”后面的這句話把丁百萬嚇了一跳，心想你地邊地角能產(chǎn)出這么多芝麻，那你糧庫的糧食該有多少呢？于是認(rèn)定牟振前面說的揚(yáng)糠揚(yáng)了三百石糧的話并不是唬人。

從此以后，丁百萬再也不敢在牟振跟前夸富了。

Mou Zhen， the third son of Mou Molin， had a daughter who was married to the son of Ding Baiwan in Huangxian County. As both of the Mous and the Dings were rich and influential families in the neighborhood， they looked down upon each other and were not so convinced by each other.

One year， Mou Zhen went to Huangxian county to visit Ding Baiwan on a day just out of the first month of the lunar calendar as it was a local custom for people to visit relatives at that time. While walking on the road， he thought to himself： “Ding Baiwan， people say you are very rich and have more money than enough. Today， I’ll see how much wealth you have on earth！ By the way， I’ll let you know that I’m not nobody！”

Knowing the coming of Mou Zhen， Ding Baiwan also wanted to show off in the face of this local landowner. So， after putting on his otter hat and mink coat， he waited with a grand air for the arrival of the father of his daughter-inla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