鏌铘青鳥傳奇

瘦燈

在一個烈日炎炎的午間，楚王妃絕絕子摟著一個鐵虎枕鎮(zhèn)涼。只見那鐵虎尾巴伸進床邊的寶甕里，甕內(nèi)裝滿了神井涼水。小太監(jiān)小心翼翼地，每個時辰過來換水一次。

這一天，絕絕子神志恍惚，她懷抱鐵虎，片刻便進入夢鄉(xiāng)。突然，她覺得有一涼物進入體內(nèi)，但見室內(nèi)紫氣彌漫，一片異象。她猛地驚醒了……

醒來的絕絕子頓感心神不寧，于是便把夢中的場景告知了楚王。楚王聞聽不由勃然大怒，拔出寶劍就要剖腹驗視。

絕絕子原是齊國公主，因和親嫁到楚國。娘家強大，絕絕子并不畏懼楚王，她幽幽地說道：“大王不怕他是虎神嗎？”

楚王瞬間無語，惡狠狠地轉(zhuǎn)身揮劍，擊殺了小太監(jiān)。

王妃果然懷孕了，并產(chǎn)出一塊枕狀鐵虎。此物通體白亮，形象怪異。楚王秘密請來國師，商定如何處置這邪物。

國師說：“以臣愚見，既有紫氣伴隨，定非邪物。但視其體形怪狀，不宜養(yǎng)于宮中。臣聞國內(nèi)有鑄劍名師干將、莫邪夫婦，大王可授命他們將此鐵枕鑄為寶劍。莫邪之名最為適宜。無論是邪非邪，一個莫字，大王即得安身辟邪了?！?/p>

干將接旨，從命而行。他認為這鐵枕孕于人體，靈氣內(nèi)聚，必能鑄就絕代奇劍。于是他又采集五山之鐵精、六合之金英，擇定吉日，開爐冶煉。

然而，燒煉了十幾日，那鐵枕和金石依然橫在爐膛，未得熔化。莫邪見干將滿臉愁容，便說：“當年師父歐冶子也曾遇到金鐵不化的狀況，后來找到駝鋒的碩大水晶，研磨成鏡，再聚太陽之精光于冶爐之腹，方才造出曠世湛盧寶劍，不知夫君是否還記得？”干將道：“劍氣如仙，飄逸四海。必待天時、地利、人和，三元重合方可入爐，機緣極其難得。”莫邪道：“此種尋法，耗時費力。不如讓我?guī)е帏B重睛，巡天遙勘吧?！?/p>

于是莫邪打了個呼哨，轉(zhuǎn)瞬之間，一只通體青藍的鷹隼，飛落到她的肩頭。那鷹隼鳴叫悅耳，有如琴聲。兩只鴟鸮似的大眼，每只都有兩個瞳孔，炯炯發(fā)光。它幼小受傷，奄奄待斃時被莫邪救活，在她的訓導下，青鳥重睛會在高空精準地發(fā)現(xiàn)各種奇石異礦。莫邪帶著青鳥重睛，奔赴峻嶺深淵，遍地勘察，一月后滿載而歸。

干將再度開爐，指揮數(shù)百壯漢，輪番投炭鼓風。莫邪則親登爐頂投料。三天三夜，依舊未得熔化。莫邪沉思良久，對干將高喊：“神物之化，須人祭成。師父和師母最終不也跳進了冶爐？夫君保重！”隨即縱身躍向爐口。干將大驚：“你……”

話音未落，忽聽得一陣急驟琴弦之聲，就看見重睛斜撲下來，將莫邪凌空抓起，輕輕放下爐臺。自己卻轉(zhuǎn)身飛入凌霄，然后一頭扎進爐內(nèi)?；鹧骖D起，爐中的材料片刻間熔化。

干將、莫邪趁勢將鐵水導出，滲入各種材料，夜以繼日，淬火鍛打，反復研磨。歷時三月之久，最后一錘鍛畢，兩柄寶劍瞬間華光四射。干將、莫邪頓時感覺到身堅似鐵，矯捷如虎。驚喜之余，遂冠以夫婦自家之名，一柄叫干將，另一柄叫鏌铘。正待收藏，未料雙劍鷹隼一樣騰空而去，在云中飛旋纏繞，直沖凌霄，漫天寒光。但凡摩擦，就會發(fā)出急驟琴聲，伴著串串火星散落空中。一時間萬眾驚懼，傾城而出，仰望天空。此刻，干將、莫邪深感不安，擔心各國國王為搶奪寶物，導致天下大亂，涂炭蒼生。莫邪急忙一個呼哨，兩劍相并，落入懷中。

王宮內(nèi)，楚王看見后仰天大笑，知此劍乃鎮(zhèn)世之寶，隨即派人索取。干將把雄劍裝入匣中，跟隨宦官前往王宮。雄劍在匣內(nèi)叮當亂撞，嗡嗡作響，干將暗喝一聲，匣內(nèi)方得安靜。干將回頭悄悄叮囑莫邪，速帶雌劍，遠走天涯，隱于荒野。

楚王拿到干將寶劍，雙目直視，驚喜交加。瞥見王宮內(nèi)倆宦官正低頭行走，便揮手將寶劍拋出。但見寶劍穿過兩人身體，插進檀柱之上。那兩人好似渾然不覺，兩步之后踉踉蹌蹌倒在血泊之中。楚王擊掌大笑：“好劍！好劍！天下無敵！”

楚王手持寶劍，戛然止笑，怔愣片刻，扭頭問干將：“雌劍何在？”干將回答：“大王息怒。日前兩劍互斗，雌不敵雄，已遠走高飛。臣以為這樣甚好，一柄雄劍，足以衛(wèi)國。若兩劍相聚，必將天下大亂?！背醣┡骸柏M有此理！寡人占有雌雄雙劍，世間便無人爭鋒，何患天下大亂！”干將見狀，神色決絕：“大王果然要用這對寶劍屠戮世人，小民斷不從命。奉勸大王棄此執(zhí)念！”

望著視死如歸的干將，楚王咆哮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寡人要通緝天下，捉拿莫邪！”

楚王決定將干將處以烹頭極刑，遂命御林軍架來煮牛大鼎，灌入湯水，燃起熊熊烈火后，把干將的首級投入鼎中。奇怪的是，這頭顱絲毫沒有變色，雙目轉(zhuǎn)動靈活，在沸騰的鼎中高聲歌唱：“嗜血殺戮，罔顧蒼生，胡望天下烽火延兮！嗚呼噫嘻！彼君王兮，豺狼行兮！”眾臣驚詫圍觀。只見干將頭顱繼續(xù)說道：“聽好！此劍含有鷹隼魂魄，會千里飛殺。操控秘訣唯我知曉。干將啟！”只見那劍從楚王手中飛出，高懸空中。干將嘴唇嚅動，那劍開始飛旋起舞，所碰之物，皆為碎屑。楚王大驚，滿頭冷汗，壯起膽子說：“速告秘訣，可饒莫邪不死！”

干將答道：“大王不怕他人聽去？”楚王趕緊喝退眾人，自己湊近鼎邊。干將念念有詞：“干將進！干將斬！”只見寶劍一閃，楚王頭顱已落入鼎中。干將又喊道：“干將，封！”那劍輕輕落入劍匣之內(nèi)。

此時，藏在幕后的太子，急速跑出，抱住寶劍匣，高高舉起，并率眾臣妃子全部跪伏在地，替父認罪，求得此寶。

楚國出現(xiàn)絕世寶劍，能夠千里飛殺。這一消息傳遍了天下，各國開始不安了。齊國率先出兵伐楚，大將匡野率八十萬大軍，直撲楚國都城。楚國的五十萬大軍，已在城外嚴陣以待。旌旗獵獵，兩陣對壘，一場血戰(zhàn)即將展開。在一桿緩緩飄揚的大旗之下，匡野高喊：“寶劍乃我國公主所產(chǎn)，與楚國毫無干系。速速交出，否則滅國屠城?！?/p>

楚國大軍，風凝馬靜。楚太子策馬出陣，手中高舉寶劍：“干將在此，休得輕狂！”楚陣鼓角齊鳴，將士們擊甲大呼：“干將干將，斬殺齊將！”太子高呼：“干將，啟———！”

一道寒光，伴隨凄厲嘶鳴，飛向齊軍叢中的大旗，齊軍萬箭射發(fā)，皆化為碎屑落在地上。太子念道：“干將斬敵酋！”那神劍徑直飛向高空，然后一個轉(zhuǎn)身落下，直接穿透了匡野盔甲，從馬腹下鉆了出來，匡野即斃。齊軍陣腳大亂。太子大喜過望，命令干將乘勝屠戮齊軍。

正當此刻，云中鷹隼一般又飛出一柄利劍。它劈開烏云，引入萬道金光，繼而又傳來了裂帛似的琴聲。進擊中的干將驟然停止，扭身迎向東方，兩劍在云中卿卿我我，追逐起舞。一陣眼花繚亂，人們赫然發(fā)現(xiàn)，殘云排成了四個大字：“非攻止戮！”兩個陣營眾軍士見此，頓時軍心大亂，作鳥獸散。

陽光灑落在昆崳山頂上。一位貴婦人在高空中披著金光念道：“干將、鏌铘……回歸！”此婦人即絕絕子，隨同鴛鴦寶劍的誕生，她已經(jīng)成為昆崳女神。她的身邊站著莫邪，兩人在云端垂下兩條錦霞對聯(lián)：毋以利器稱霸；永保天下平安。

錦聯(lián)隨微風輕輕飄蕩……

神州東極上空，但見兩飛劍比翼齊飛，琴瑟和鳴，纏綿摩擦中弧光四射，最終融為一體，轟然墜落于齊東不夜之濱，淬火凝化，成為一座寶島，即后世山東榮成的鏌铘島。與此同時，齊東的膠州灣中也出現(xiàn)了一座小島，名為青鳥，或琴鳥，后世便稱之為青島或琴島，即今日的小青島，而作為大青島的青島市亦借用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