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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家淵筆記

      2023-03-16 19:25:46菡萏
      野草 2023年2期
      關鍵詞:劉姐

      菡萏

      黃昏時,我去了對岸的密林。

      是拐過劉姐家那兩扇極不對稱的大門到那兒的。劉姐正戴著草帽,在門前篩枯豌豆。地掃得干凈,兩條黑狗悠閑地趴在她腳邊。劉姐停下手中活,笑著說,散步呀?我指著湖邊一大蓬金色的花說,這野菊可真漂亮。她說,不是菊,是茼蒿花。我疑惑著又問了一句,得到的是更肯定的回答。很慚愧,清晨時,我采了一大捧。

      劉姐很瘦,臉部柔和,說話小聲。除了些許白發(fā),并不顯老。我問,有什么菜賣。她說,有韭菜、藜蒿。我說,各扎一把,回轉(zhuǎn)時來拿。

      夕陽在不遠處的天空停留,湖面灑下淡淡的紫金色。我想過它的悲情壯闊,以及歸于暗夜的寧靜。如人之暮年,醇厚如酒,又默默無聞。

      劉姐家的柴垛纏滿了牽?;ǎ厦娴膬啥?,開得空靈。用它的白,點綴著黑褐色的雜枝枯干。簡陋與貧瘠,若染上一點點詩意,便格外動人。

      幾十年前,劉姐與丈夫從湖南遷來。開荒、種地、植果。我進過那兩扇不同色的大門,碗碟、炊具,都是撿的。房子由窩棚進化而成,石棉瓦,碎磚。臥室沒窗戶,靠兩張透明瓦采光。刺眼的光柱,灑在懷舊的木床上。床上堆滿了衣物。她看著我,不好意思地說,亂,沒收。有收的時間,不如干點別的。我問漏雨嗎?她說不漏,愛人是木工,修修就好了。

      家具有了年頭,積了層厚灰,是附近村落拆遷時遺下的。燒灶,油鹽醬醋擺了一灶臺。她掃出一小塊地,拉把椅子,讓我坐。說,柴不要錢,可以鉚勁燒。母雞咯咯嗒嗒,昭示著自己的成果。那天,我是來買土雞蛋的。劉姐說不急,看下她的園子。

      園子很臟,破油布、糞池、腥潮的空氣。果樹很多,李子、桃子、枇杷。光透過碎葉,灑下明亮的水晶綠。

      地上掉滿枇杷,鳥叨雀啄,一片狼藉。劉姐說,往年可以賣幾百元錢,今年雀多,被它們吃了。說著,踩著碎磚垛,要給我摘。

      劉姐是個腸癌患者,幾年前做的手術。她說,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活一天算一天。因是外鄉(xiāng)人,沒本地戶口,便沒醫(yī)保、社保,拆遷也沒份。讓她搬走,她拿出診斷書,來者落了淚,沒再攆她。

      人有時也似野草。

      劉姐家臨湖而居,三面是深不見底的密林。羊腸小道曲折幽深,走也走不到頭。樹木蔥蘢,像個綠城堡,茂密、清涼、陰森、雜亂。不知名的野果,掛滿枝頭,偶爾漏下一束極明亮的光。

      去冬來過,虬枝鐵骨,滿目蕭然??蔹S的蘆葦蕩,沒過頭頂。湖面似安靜的冰川,鳥雀子呼啦啦。

      如今新果上枝,雛鳥清吟,密葉遮天蔽日,深處偶爾傳來,“呱”的一聲。想駐足流連,又不敢。即便大的上坡土路,也似十九世紀的油畫作品。

      臭牡丹開得鮮艷,像紫紅的玫瑰,于無人區(qū)燃燒。美得幽暗、壯碩,毫無忌憚。

      植被亂長,蓬勃、熱鬧、擁擠,散發(fā)著原始的沖動與倔強。沒受禁錮的肢體,自由生長,平靜而亢奮。不遠處,馬路兩邊的樹,便沒這般好運,根部被砌好的磚臺圈起,日益生長龐大的根系把地磚頂拱。讓根裸出,呈出蒼老之美。

      回來時,劉姐已不在門口,青灰色的炊煙從煙囪徐徐冒起。

      范家淵是一個深湖,也是大湖。最深處五六米,方圓數(shù)公里,是長江潰口遺下的杰作。起先,周邊環(huán)繞著大大小小十多個濕地。當?shù)厝私袨┩?。灘涂有水有草?是荒地。20世紀饑餓年代,老百姓在那兒偷種水稻,后來種藕,再后來什么都不種。大大小小的荷葉,布滿水域,成為動植物的樂園。鳥啼花落,春生冬藏。那時, 不準垂釣、抓魚、捕魚,哪怕無人觸及之地,也要割資本主義尾巴。一名教師因私撈了一尾魚,被掛牌游街,鐵絲勒入后頸,毀了半生清譽。如今人已不在,他姓范,范家淵的范。

      遇到雨季,范家淵漲水,漫上沼澤,汪洋一片。大魚上來吃小魚小蝦,水清亮,看得見。熟悉地形的,極易得手。那時風光可真美,明如鏡,清如水,鷗鷺成群,野鴨子呱呱呱。

      到哪兒去找垃圾!生活拮據(jù),塑料袋沒大面積使用,也沒衣物可浪費,吃食尤甚,裝修垃圾尚未面世。

      如今,幾乎沒有人類觸及不到之地。無以言說那種悲哀,美好的風景,往往伴隨著煙蒂、潑灑的快餐面、廢舊輪胎、紙殼、泡沫、爛襪子與臭鞋。

      人真的很臟。臟的是修養(yǎng),還因為罪惡。

      現(xiàn)在,范家淵一半開發(fā)出來,一半處原生態(tài)。斥巨資開發(fā)出來的部分,和其他公園沒啥兩樣。修剪過的樹、路燈、大理石花臺、廣場、親水平臺。垂柳沿岸,紅磚鋪地,山包上鋪了價值不菲的草坪。草坪柔軟養(yǎng)眼,綠茸茸。晴美時,請幾十名婦女清雜草。坐一排,一寸寸往前推,不放過一根野草、一朵野花。野生植被,能保留下來的不多,幾乎等同換血。極力打造一個休閑娛樂之所,沒什么不好,只是少了野逸與個性。

      “學習”這個詞,若囿于跟風,便退化成中性詞或貶義詞。

      中國古畫山水,幾乎皆是野叢林。即便有園林思想,人工痕跡亦少。包括大觀園,也講道法自然。西方崇尚人工美,樹木幾何化,剪成圓球。人工路平坦筆直,小路彎彎曲曲通向遠方,屬兩種美學觀念。日本的侘寂風,乃人工與自然嫁接之子。完全人工美,難免熟爛。此地皮植入彼地皮,此樹種移入彼樹種,人類不可能重塑一個大自然。植物有己之性與所處生物鏈。屈原的“后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焙蠡剩侍旌笸?,人之根本。難徙,借物歌人,卻隱含著自然天性。沙漠治林除外,江漢平原,本就豐美。

      美的形式雖多元,但自然美是最高級且廉價的。

      一些野生濕地,被小區(qū)修地下車庫挖出來的土填平,進而消失。

      我喜歡在后半部流連?;男U,更見性情,見生命的熱切與莽撞。也隱隱擔憂,不知何時被侵蝕掉。

      自由、蓬勃、率性,是一種優(yōu)美品質(zhì)。

      虛偽是修剪過的,就像我們有時關注的并非某一件事,而是真理。自然界充滿著和諧自凈,甚至不需要美學設計。如果這個世界連真理都沒人關注,那么欺騙和虛偽將大行其道。

      沿途,遇見過幾斤重的黃鼠狼,也遇見過一只逝去的小刺猬。

      躺在床上,聽了一夜的雨聲,間或一兩聲滾雷,和偶爾的蛙鳴。白日用望遠鏡望得見湖畔的小路,和遠處的長江。

      臨湖的房子有點潮,被褥摸起來濕濕的,書頁也軟塌塌。若入了梅,空氣里的水分會愈重。

      早起,一個人打傘出去。雨并不大,稀簌簌落在傘上。路很靜。湖畔更靜。濕漉漉的世界,恍若從水底冒出。雨墜入湖中,似一曲有序的彈奏,竊以為沒有比水更美好的事物,沒有比雨滴與水接觸,更空靈美妙的聲音。擁抱、滌入、蕩開、消失,一整套完美深情的動作。一滴水想要更好地保存自己,這是最好的方式。湖水也因之豐盈,否則它是枯萎的。

      所以我更愿意把陽光、水、空氣、土地,歸于母系。古人敲鑼打鼓祈水,可見水乃萬物之靈?!盁o水則糧不生,無糧則人不存。”于植物亦然。

      雨,這種沒有固定形式、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事物,不具備空氣的永恒性和晝夜的準時性,也不具備土地的在場感與忍辱負重情懷。它神秘、個性,適合任何狹小或?qū)挻罂臻g的匯聚與蒸發(fā)。

      聽過京劇開嗓,于無人處,“咿——呀”兩聲,為下面的唱腔鋪路。若是對著一盆水,或一湖水,是不是會好些。那種粉妝玉砌,尖細幽怨的金石聲,在水面上,愁腸百結(jié),又裊裊洇散。文學亦屬京劇里的青衣,生死闊別,一場千古醉事。多少人在那樣的水色清音里,找尋著自己。

      昨日,一名白白胖胖的男子,穿著練功服,在湖邊打太極。一招一式,推拉,綿軟有力。放風箏的老者,“呼啦啦”幾次都沒拉起。黑膠袋做的風箏面,縫在幾根細竹竿上,既不是鷹,也不是蝴蝶或蝙蝠。我暗笑他小氣,反正下了力,不如弄一張紙,畫幾筆,拖個尾巴,搖啊搖。不過,愛一樣事物可真好,專注自我,冷淡人間不過如此。我不認為冷淡有什么不好,似冬日或秋天結(jié)霜的清晨,清潔凜冽著。

      孤獨是孤獨者的翅膀。

      熱情過度,是不是有點浮夸。當一個人過分在乎外物時,往往陷入丟失自我的窘境。為自己活與為他者目光活,簡直是兩碼事。一想到一些人固守著的光宗耀祖、傳宗接代的理念,便啞然失笑。塵封于舊匣子,一定很累。爭榮夸耀的無非是面子。面子若演化成面具,不僅與靈魂無涉,反而成了瘤。

      那些花花草草有多好,隨性繁衍,自顧自綻放,充滿愛澤信仰。自然界像個飽滿的乳房,沒名目、無目的地哺育著,在一個大框架里,自由浪漫。它們眼中沒人類,也不會在乎人類如何看它。只不過人類自作多情,又極端自私,充滿占有欲、控制欲,自戀地認為萬物是取悅自己的。若某種植物,不在人的視線里,倒是一種福分。

      植物并不需要人類愛它,人類只需規(guī)范好自己?!氨Wo”是建立在“破壞”上的說辭。沒破壞,便沒保護。

      在雨中,我拍了鼠尾粟、一年蓬、菰、蛇床、翅果菊,還有美麗的茼蒿種子。我對它們一天天稔熟起來,叫得出名。

      湖岸的綠,在一點點變深,有了孤獨憂郁感。這讓我很失望,我喜歡輕盈透明的綠,像孩童的眸子或一尊瓷器。我甚至喜歡它的幼稚。今早,在雨水的滋潤下,綠又往回退了一步,翠許多。

      平日干爽的土路,變得泥濘。低洼處積了水,雨點噼噼啪啪,我深一腳,淺一腳,得想辦法過去。這幾天,一直穿長褲和旅游鞋,鞋里灌滿了水,干了濕,濕了干。

      寫作的好,讓我敏銳,關心這個世界的,不只人,還有每一株植被。

      湖邊只劉姐一家,大門緊闔,估計她冒雨賣菜去了。門口扔著破沙發(fā),一垛垛的柴,她開了許多荒。

      這條路業(yè)已走熟,知道不會碰到一個人,只有這些野花一路相伴?;?,也只是植物生命過程中的美妙瞬間,似女人結(jié)婚之日的盛典,還有許多路要走。

      大自然的情欲坦蕩而美好。

      鼠尾粟一叢叢匍匐在地,有點像麥子。前幾天還是綠的,這幾天有了黃意。昨夜被雨水一打,集體倒向一邊。我曾叫它野麥子。有知名網(wǎng)媒解讀“小滿”,用鼠尾粟圖代替麥子圖,讓一些吃瓜群眾嘲笑記者五谷不分。

      一年蓬漸成氣候,成了白色海洋。它清秀挺拔,具有良好素質(zhì)。我曾叫它小白菊,是味中藥,治蛇毒、胃炎。它潑辣清新,星星點點遍布湖岸荒灘。喜歡扎堆,但肢體凈植,保持獨立。我曾采回一大捧,路上,花朵閉合,耷拉著腦袋。進家,找出一個玻璃瓶,蓄上水,略修剪,插進去。不久后,便抖擻起來。它喜水,耐活,一朵朵小花像刷子,開得圓溜溜。它的美是慢慢釋放出來的,愈久愈美。

      水是一種奇妙之物,柔軟,往低處流,卻能使植物挺立。

      蛇床也多,名字聽起來不適,卻是《楚辭》里的國香。因蛇喜歡吃它簌簌掉落的花粒,臥其下而得。它香,也叫野茴香。稈直,頂一朵花。傘形,米粒樣,一顆顆白。葉少,所以清朗,有一種稀疏的單調(diào)美。花開在四五月,它結(jié)的果蛇床子去濕止癢。五月正是人體濕氣最重時,可見它的使命。而相鄰的一年蓬能治蛇毒,是不是相克又相生。

      它喜歡與胡蘿卜花為鄰,哪里有蛇床,哪兒便有胡蘿卜花。它們同居,相親相愛,極易讓人混淆。胡蘿卜花的花盤普遍比一年蓬大,豆綠色,低調(diào)的綠,灰灰的,偏雅致。

      我拍到了翅果菊,又叫山萵苣,有的地方叫山馬草。翅果菊可入藥,可人食,也可喂雞魚或做餌料。一年蓬也可喂豬,在沒飼料的年代,有“打豬草”一說。大自然的巨手,安排好了一切。人對自然,可以休養(yǎng)生息。

      很親切,又見茼蒿種子,我已能把它與野菊花辨識開來。它的顏色比野菊花深,也艷,有黃銅質(zhì)感,也古氣。

      我的手機,落滿了雨滴,得不時地擦。一個人自言自語說著,這是最后的五月,忽又覺得不對,明年五月還會來。

      回去,做了視頻。朋友說,今天的屏做得好,野趣多多,有自然美。從流水碎石到梔子野花,很完整。列維坦的陰天,清涼憂郁。小草小花,低矮卻旺盛,展現(xiàn)的是靈魂,是精神。

      菰是會走的。這是我最大的發(fā)現(xiàn)。菰,也叫茭白,本地人稱篙芭。

      路過那口長滿水浮蓮的池塘時,忽愣住,水面上空蕩蕩的。在雨中,我曾隨手拍的隨風搖曳的菰不在了。它高大,柔美,葉片似劍。我大腦短路,似己之物被盜。目光掃至岸邊,發(fā)現(xiàn)幾堆篙芭擠在一起。忽明白,半夜起風,菰被吹到右岸。菰會走,不像土里生長的植被,牢固在那兒。

      年年吃篙芭,嫩黃皮,白白的肉,切絲或片,用鮮肉或臘肉爆炒,是江漢平原的一道時令菜。成片成片的白茅搖曳在夕陽下,茅針可以吃,一個公安縣的小女孩,告訴過我。一枝黃花特別肯長,瞬間一片。前幾天,有位專家說它是進口品種,屬入侵者,走過之地,寸草不生,得滅掉。我查了查,它產(chǎn)自中國華東、中南及西南等地,擁有純正的中國血統(tǒng)。

      毛蠟燭,是我熟悉的,也叫香蒲。葉揉碎,制香囊。據(jù)說是《九歌》里的蓀,湘夫人北上洞庭尋找湘君所乘龍舟,便是蓀草做帳、薜荔為簾、蘭草為旗。蓀與荷惺惺相惜。多年前,與友人去濕地采過11支,大腿弄出了血,舉著回家,很是悲壯。

      密林里的青果,便是薜荔,開白花,又名木蓮。“山鬼”赤身裸體,戴花冠,披薜荔,騎黑豹,此乃其昂貴的衣飾行具。屈原《楚辭》里演繹的香草,在這個湖岸,大部分能找到。香草美人,這些跨越千年之物,依舊帶有楚文化的神秘色彩與靈秀氣質(zhì)。

      鳳眼藍幽臥在碧葉間,淡紫花瓣上,繪有一只鳳凰的藍眼睛。哦!是長著。畢肖。它是水中衛(wèi)士,像個檢驗員,監(jiān)測敵兵入侵,保證水質(zhì)清潔。生長過程,能吸收水中的一些重金屬,對工業(yè)廢水與生活污水有凈化之功。本地人稱水葫蘆,可順水漂流。花與嫩葉能吃;全身剁碎,與麥麩拌了,是雞、鴨、鵝、魚、豬的優(yōu)質(zhì)飼料。

      水是另一種土壤。

      一叢叢堿蓬,顏色已沒落。種子可做工業(yè)油,還可防血栓,降脂,抗腫瘤和動脈硬化等。嫩苗味道鮮美。

      湖岸的植物,嫩時幾乎都能吃,也幾乎都是隨手可及的中草藥。你會懷疑,古時郎中采藥,并非一件太難的事。當然,此認知需建立在神農(nóng)嘗百草的基礎之上。包括鼠尾粟,也有清熱解毒之功;密林里的臭牡丹,祛風除濕、消腫降壓;鳳眼藍解暑利尿;一枝黃花全身入藥。它們大多是涼性的。即便有毒,也只是人類界定,于自然并無害。有些有毒植物亦可入藥,比如巴豆、夾竹桃等。

      你會發(fā)現(xiàn),千變?nèi)f化的自然界,到處是寶。人類卻似乎在慢慢遺忘它。比如中醫(yī)的沒落、飼料的誕生。

      你更會發(fā)現(xiàn),越來越自信的人類似脫韁的野馬,在遠離自然界,拋棄所處生物鏈。人類制造化纖衣料、染料,手過多地探向地球內(nèi)部,從石油煤炭中提取化學物,制造塑料袋,替代竹篾編的筐籃等器物。還想發(fā)明人造肉、搬離地球,嗖嗖嗖,像枚火箭。其實,地球的外部資源,足夠我們活。

      我們過分迷戀自我創(chuàng)造能力,淘汰一些大自然賜予之物,使之退出一代代人的記憶。比如菰的米,又軟又糯,曾是招待貴賓的飯食。

      人之所以敢破壞自然界,是不再太需要它,不再太依賴它。古人講,“天人合一,萬物共存?!币庠诿糠N植物,皆有自身價值規(guī)律及屬性。敬天拜地,山神、水神、花神,諸神,并非全是迷信,而是知道自己離不開它們。

      如今,大自然成了我們單純的美物風景,我們成了純觀賞者。人的不自覺退出,導致對大自然愈發(fā)無知。

      大片大片種花、綠植,拍照嬉戲,認為那就是環(huán)保。

      “保護”一詞,亦有強者意味。“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有誰還記得。

      我們對大自然要做的只兩件事:杜絕垃圾和減少索取。

      細雨后,蝴蝶忽然多了起來,翅膀帶著露珠,在花叢中飛舞。大自然的早晨與人一樣,梳洗一番,便格外精神。

      那種紫色小花叫飛廉。飛廉拘謹,但鋒芒,稈、葉、花都帶刺。全身甲胄,不壯碩、不熱烈,不成形。它脆弱,像個任性少女,極易受傷,但那一抹淡淡的嫣紅,卻格外動人。它花朵小,旋轉(zhuǎn)成圓盤?;囊袄锏幕ǎ苌俅蠹议|秀型的。蓬勃,浪漫,越小的花,越喜歡呼朋喚友,隨處安家。

      幾十只蝶來回穿梭,兩只白蝶,一上一下,在空中原地飛,翅膀震速很快。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走進,方意識到被蛛網(wǎng)所困。要解救它們,得過去。草很深,沒膝蓋。我仗著膽,試探著一步步前行,怕蛇,也怕飛廉的刺。終于看清,樹下掛著圓盤樣的蛛網(wǎng),兩只蝶在絲里掙扎。無法解救,只好扯下整張網(wǎng),把蝴蝶帶出來,一只只摘凈。它們并不急著走,圍著我繞兩圈,再振翅高飛。一共救了三只。一只黃蝶,粘在我掌上掙扎,我把手掌翻過來,讓它懸空,還是飛不走。抖動,也不走。蛛網(wǎng)太厲害。

      所有的蝶都不再怕我,它們之間會不會傳遞秘密?我拍到五只白蝶追逐嬉戲;也拍到一只藍蝶落在飛廉花蕊上貪吃。

      下雨時,蝶躲在花間或翅膀緊貼在樹葉背面。它吸食花蜜、果汁、樹漿,傳播花粉,幫助植物受精;鳥兒果腹后,帶著種子旅行,一泡糞,便是一株植物。它們一箭雙雕,受恩施惠,不知不覺。我們何嘗不是一只蝶,吸吮著大自然的乳汁,而于自然界,又能做什么,抑或做了什么?

      每一天的湖岸都不同,每一株植被都是靈物,通向地球的毛細血管。它們比人和動物潔凈,食陽光雨露,排泄氧氣。衰老的速度比人快,似大地的鐘擺。時間于每個生命皆珍貴。兒子小時曾說,媽媽,把時間種到時間里,你就不會老了。但老又是一件多么慈悲的事,藏著萬物的愛。

      這幾年,我一直在反思文明。人類的頑疾乃等級,真正的文明,是打破這些。而自然界所秉承的旨意,并無高低貴賤,從這點講,人是劣于大自然的。

      兩場雨后,小山包長滿了地衣,俗稱地撿皮。嫩嫩的,指甲那么大。昨天有對夫婦,拿著塑料袋,蹲那兒,邊說話,邊低頭往前檢索。我問能吃嗎?他們說可以。我弄了一點回去,亮晶晶,有彈性。用熱水焯了,與黃瓜絲涼拌,放了香油、醋、蒜子,鮮爽可口。今天又見兩個女的在那兒撿,地衣漫山遍野。一個女的是騎自行車來的,說,曬干儲存,包包子是美味。我撿了一斤左右欲走。她說,多檢點,用清水泡了,明天吃;另一個說,太陽一出來,就沒了。

      地衣密密麻麻,我錄了像,發(fā)朋友圈。有的說,兒時記憶,多年未見;有的說,綠色環(huán)保純生態(tài)之物。

      啾啾、唧唧、咴咴、咕咕、呱呱、我………喔。綠盒子里,鳥鳴是復雜的,單純清越,抑或沙啞蒼老。人之語言無法具象這些清涼之音。它們的嗓子,是用金子做的,也有被砂紙打磨過的痕跡。

      我一直相信,鳥鳴能驅(qū)趕清晨的憂傷。

      無風。水面平靜得像一小出折子戲,只有對岸的密林映在水里,讓我想到“清美如鏡”四個字。

      自沙灘回來,撿地衣的兩名女子,才從半山坡往下走。手里沉甸甸,提有上十斤。

      晚飯,我包了地衣餃子。包包子有點麻煩,要買酵母粉。家里沒香蔥,但無所謂。地衣用沸水燙過,擠壓干凈。早起買的瘦肉,剁碎,打了一個雞蛋,加生抽、姜、香油、熱了花生油,滋啦啦,倒進去,摻上地衣,香噴噴。白白的餃子端上桌,真是美味。

      采地衣的山包,大片白車軸草的位置,有一對新人背對著夕陽,拍婚紗照。早起的地衣并沒消失,變小變干,緊貼著土,縮在細草里。

      白蘑菇風起云涌,鋪滿山坡。小黃花叫毛茛,五個葉片,很小,不高,但密。

      湖邊種的幾排整齊的鏈莢豆,早起還在,開著紫花,晚上一株不剩。種時,還搭了絲網(wǎng),估計不在圖紙里,抑或種錯拔掉,有了新規(guī)劃。

      兩只黑白喜鵲飛到劉姐家的門檐,蹦跳著,踱著步。門口柴垛上的牽?;ǎ显谝黄?,扭著朵。

      走出去很遠,發(fā)現(xiàn)一處木柵欄,有深山老林之感。

      低矮的門楣。一名老伯,打著赤膊,著一條短褲,繞過幾架豇豆架,赤足走在泥水里,“啪啪啪”。古銅色的肌膚,古銅色的臉,腳下生風,一晃而過。

      一個婆婆走出來。我問,您住這兒?她回說,是啊。我說拆遷沒?她說沒呢,來了通知。我說,您這房有房產(chǎn)證嗎?她說,哪有!我們是湖南人,在這兒承包果園,三十多年了,現(xiàn)在讓我們往哪兒搬。聽情形,與劉姐家相似。我說,剛才那老伯……不等我問完,她答,老伴。

      婆婆指著遠處,老伯、他們的女兒、外孫在那兒耕田。她喊他們回家吃飯。她外孫很白,推著一輛耕田的小型機器。一輛白色轎車,停在田邊。劉姐的丈夫也有一輛小車,這不矛盾,大家本就活在新舊事物交替中。

      有棵火炬樣的龍柏,被火熏焦半邊。前幾天,我還拍過,在藍天下格外美麗。

      老伯聲若洪鐘,底氣十足。短樁子銀發(fā),一雙泥腳,邊說邊比畫。我問他多大年紀。他說80了。

      再往前跋涉,發(fā)現(xiàn)一處濕地。晚風習習,我站那兒沒動,有點窒息,想歡呼,卻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

      “咔吧,咔吧!”有人在旁邊的密林里,掰葦葉,做粽葉用。

      柔軟的白云躺在亮汪汪的淺水里。直直的黑麥細劍樣立著,一堆堆,一簇簇。濕地豐富,清而孤寂,不像湖,只有平展展的水。

      它的綠,是茸毛般,讓人心疼的綠;仿若被嬰兒的手掌捻開、呵護過、擰得出水的綠;是心尖上,能刺瞎人眼的綠。惶恐、心悸、不安,似一首春天襁褓里,沒吟完的歌謠。非密林所呈出的祖母綠,那讓我看出了衰老之姿。我喜歡這唱詩班的綠,像眼淚,在睫毛上顫抖,呈出層疊美、層次美,又似江漢平原濕潤的雙唇。

      碎浮萍也綠,油彩般潑灑著。大自然是由水定義的,植物水分的消失,是它變深變黃的原因與節(jié)奏。

      據(jù)說,這里最早便是濕地,為了好賣,用沙子填平。長江禁沙后,沙子漲價,有人把沙子挖走,又變成濕地。而美麗的江漢平原,只要有幾滴水,幾場雨,植物便風起云涌。給它一個坑,便是一個湖,呈出萬千氣象。

      一群黑白喜鵲,呼啦啦騰空而起,有上百只。于夕陽下,像場劫難,又似空中潑灑的墨。我忽感悲傷,為大自然如血的壯闊與寂寞。

      很可惜,坑邊竟扔了幾大編織袋垃圾,里面裝著廢電線、油漆、塑料袋??礃幼?,是開車來扔的。優(yōu)美的風景與人的切身利益相比,實在太渺小。

      沒想撿石頭。無數(shù)次路過那個鋪滿鵝卵石的湖岸,都沒停下。

      上星期,在雨中走近那片沙地。無意間一瞥,一小塊油黃殼石頭,露出一點點身子,混在無數(shù)鵝卵石中間。直覺告訴我,是塊好石頭。俯身摳起,在水中洗了洗,果真不錯。過去在江邊撿拾過石頭,除小部分透明的養(yǎng)在水里,大部分歸還了大自然。

      范家淵的湖底幾乎都是石頭,包括整個荊州地下,也是一層層的鵝卵石。此言不虛,古云夢澤,在沒有堤岸的億萬年前,水到處流淌。

      家里先生不喜歡我弄這些。我反駁道,億萬年前的東西,多少洪水的裹挾,流水的搬運,摩擦、碰撞、翻滾、碎裂,沿著古老河床,才至此。又在范家淵湖底沉寂了千百年,得以重見天日。他說:“沙子也是呀,石灰也是呀,你咋都不搬回家?”我說:“看你說的,還不得有點美感?”

      美感,真是一件難得之事。趨美,人之精神所在。有些美是不需要花錢的,只需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又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發(fā)現(xiàn)的是自然,也是自心。天人合一,不過如此。

      我想把滔滔的長江搬回家。

      石頭便是石頭,普通之物,因有了時間,便有了不規(guī)則的圖案。它的經(jīng)歷是人類無法觸及的。殷紅的巖畫、大唐盛景、戰(zhàn)國帛畫、一層層山水圖案,在石里涌動,小鳥也在石里歡歌。它的紋路,背負著怎樣沉重或輕快的記憶,以及漫長艱辛的旅行。

      我不玩石頭,對一些專業(yè)概念也不熟。心疼的只是它走過的路。樹木靠年輪,展示自身存在;石頭靠斷層,接納包容異己。它們比人古老,人之皺紋,在時間的長河里,不值一提。

      越來越喜歡腳下之石,它們穿越時間、空間,每一塊都不同,皆有獨特的際遇與生命組合。

      偌大的湖岸,只我一個人流連,外加“汪汪”幾聲狗叫和成群的鳥鳴。清風徐徐,湖水款款,薄霧連綴的河岸,散著涼意。

      雨后的陽光,純度很高。太陽似枚金戒指,水波涌動,嘩嘩嘩。水底沙地,打著金紋,頗具抽象美。那是可愛的陽光,我陷在那樣的光影里,像太陽的泡泡,跟著旋轉(zhuǎn)閃耀。

      如果這個湖不種水草,這些石頭便不會面世。

      前兩天,兩名穿紅色救生衣的男子,用棍子把水里漂浮的一種黃色泡沫,推至岸邊,再用網(wǎng)兜撈起,裝船。我問是什么?他們答,凈水劑。打多了,湖水消化不了。這個東西不好掌握,少了也不行,菌滅不掉。我暗忖如人體用藥,得算好湖的面積、深度,按體積下量。此之前,他倆站在一艘小船上,一個搖櫓,一個拿著管子對著水面“嘩嘩嘩”,黃色藥水噴涌而出。

      他們的領導,站在水邊沙地,指著湖說,要把水恢復到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樣子。可見七八十年代以前,上億年的時間里,這片水域是水草搖曳,澄澈見底的,不用花人力物力時間維護治理。

      如何破壞,便如何重構(gòu)。

      種水草是件麻煩事。幾名婦女圍坐岸邊,用黃泥巴糊好水草,裝入網(wǎng)兜,再裝上幾粒石子,口扎緊,沉入湖底。這么大的湖,要撒多少水草。

      在路上,曾碰見一輛農(nóng)用車壓滿水草,司機斜挎在座位上啃鍋盔。

      今早依舊走河岸,發(fā)現(xiàn)湖里種的水草幾乎全活了。很遺憾,還是起了青苔板。青苔板,滑滑的,黏黏的,影響水質(zhì),不利于水草生長。它夏天茂盛,冬季死亡,與水溫有關。

      去年,范家淵種過水草,沒打凈水劑,水抽得少,青苔板瘋長,草全部死亡。死水草漂在水面,產(chǎn)生黏液,進而腐爛發(fā)臭。用船,一船船撈起,再一車車運走。一場種草運動,宣布失敗。

      祈禱今年成功。

      湖的北面,劉姐家門前的水質(zhì)已很清,看得見湖底。深色的是水草,淺色的是水底沙地。

      種水草,先要清淤,把淤泥抽出來,一車車拖走。再把水抽到西干渠,留下少部分水。水草成活后,放水回來,再投魚。原來的一湖魚,種草之前,被電打死,一車車拖走賣掉。他們說,怕魚吃水草,草長不活。其中有許多珍貴魚種,比如鳑鲏,本地人叫朗姆子,一兩斤的朗姆子,屬朗姆子的爺爺。鳑鲏在市面已很難見。打藥后,一些老龜爬上岸,還有螞蟥。湖底的小魚小蝦也在劫難逃。

      千年的湖水,被洗了一遍。

      這個湖是自然湖,前些年,有人承包養(yǎng)珍珠。之后,下水道的生活用水、附近工廠排污、菜場殺雞宰魚的水,都涌進來,經(jīng)此流入西干渠,再入長江。范家淵似一個接收站、轉(zhuǎn)運站,水質(zhì)立馬糟了?,F(xiàn)今的污水,通過下水道,繞過范家淵,直接排入西干渠,湖水才得以改變。

      范家淵很神奇,有自凈功能。去年周邊改建,為平場子,弄個豁口,把一些垃圾水放進來。流了兩天,湖黑,魚翻肚。堵上后,過了一個星期,水清了。湖水自己挽救了自己,里面的菌類、魚類,能自我凈化。與人體一樣,有自我調(diào)節(jié)之功。

      人便是大自然,大自然便是人。人體的濕寒、發(fā)熱、陰陽等癥候,皆以自然命名。牙齒、舌頭、喉嚨,離不開水;自然界有水便茂盛,實乃大型的人。

      打破平衡方病,小的平衡可以自愈,大的災難性的會致癌。

      千百年來,天人合一的思想,形成無為而治的理念,是順其自然之事。“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大自然會自行修補,使萬物和諧。

      平衡,于人是無為;過多有為,適得其反。有為在先,才破壞了大自然的平衡,方需治。環(huán)保的理念是保,故叫大自然保護區(qū)。

      尊天道,順生就好。

      “環(huán)境”一詞,亦狹隘,屬人為臆定。而人也是動植物的環(huán)境,它們又如何看待我們?

      有朋友拍了一百多張瑞士風景照,沒有一個垃圾袋。他們的垃圾袋呢,是有人收嗎?我更傾向是不丟。不丟就不用收。溯源為本。頭疼醫(yī)頭,腳疼醫(yī)腳,不能徹底改善整體循環(huán)系統(tǒng)。

      自然的存活,便是人之存活。

      每次從湖歸來,過了馬路,便是熱鬧浮華的俗世。俗,人、谷,飯的意思,即活著。我們需要這樣的融入,像一滴水,俗是生命的成本與基礎。

      那邊是仙。仙,人、山。人靠近谷,則俗;靠近山則仙。一個傾向問題。拋棄谷,哪有這戀戀不舍的萬丈紅塵;一味鉆營谷,便望不見那邊的山。

      大自然是恩師,教養(yǎng)著我們,幫助我們干燥的靈魂卸累降躁。

      人往往徘徊在現(xiàn)實與理想之間??茖W屬于實用主義,似《紅樓夢》里的風月寶鑒,具有兩面性,制造便捷,也制造垃圾。大自然、文學藝術,同屬理想范疇。理想主義者,有著對人、谷的依戀,更有著對人、山的深情寄托。

      仙,不是白衣飄飄,不是云霧繚繞,而是身心合走,自足自在。大自然,我們偉大的理想。

      每早出門,路上飄著冬青衛(wèi)矛的鵝黃葉片,酷似銀杏葉。晨六時,也會準時遇見一位婆婆。她70多歲,背著一個大包,于人行道,弓腰急匆匆走著。有時,手中多出一袋枇杷。彼此熟了,常打招呼,知道她每天給兒子家送菜。

      路上,我也會順便買兩樣小菜。賣菜的商販幾乎都是老頭老太太,自己的土雞蛋、土鹽蛋、鵝蛋、果蔬。他們不希望我掃碼付款,問,有沒有現(xiàn)金。我搖頭。他們說,微信是兒子的??梢韵胂?,兒子在那頭“當當”收錢;他們勞累一年,一無所獲。我說花錢咋辦。他們說管兒子要。我說病了呢?他們說兒子給治。

      老天保佑,都是好兒子。

      我常想,我們并非愛生活,而是現(xiàn)實?,F(xiàn)實由回憶與夢想組成,沒這兩部分,生活是枯萎單調(diào)、空洞與不完整的?;貞洠楦械姆e累與豐富;夢想,生命的延伸與展望。

      黑夜如一只蒼鷹,收攏了疲憊的翅膀,我天天等待新一天黎明的到來。

      走的那天,兩名紅衣環(huán)保人,撐著小船,又在打藥。黃色液體,噴槍樣打在水里,“突突突”。依舊是凈水劑,估計長了青苔板的緣故。遼闊的水面,襯托著他們小小的紅色背影。

      回到市里,接到劉姐電話,她讓我去取李子。說,就這幾天的事,熟了就落了。

      【責任編輯 黃利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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