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災害性天氣報道策略：合圍與分流
——以泉州廣播電視臺抗臺風“杜蘇芮”報道為例

◎葉文韜

(泉州廣播電視臺，福建 泉州 362000)

2023 年7 月28 日，超強臺風“杜蘇芮”襲擊福建，在泉州晉江沿海登陸，登陸時中心風力達到50 米/秒。這是1961 年有完整氣象觀測記錄以來對泉州影響最大、對福建影響第二大的臺風。災害性天氣因其突發(fā)性、破壞性和復雜性，容易造成社會秩序的“震蕩”和人們內心的“恐慌”。此時，媒體的角色定位和作用備受關注，在采編環(huán)境突然失衡的情況下，泉州廣播電視臺克服常規(guī)的制作流程和思維慣性，采取了相應的策略，在宣傳報道中扮演好自身的角色，滿足了社會期待。

臺風“杜蘇芮”帶來外部環(huán)境的劇烈變化，加大了消彌未知和擺脫恐慌的需求，人們對信息的渴求和確認達到峰值，常態(tài)化的信息供給出現“斷流”，非常態(tài)化的新聞生產實現信息鏈條上的“補給”成為了首要任務。

一、內部整合與外部“眾籌”，對信息進行高效合圍

構建“全要素”，實現人力資源的迅速合圍。7 月21 日，臺風登陸的前一周，構建了以臺長為總指揮，新聞中心領導為副總指揮，所有記者參與的防抗臺風體系，跨部門調集力量加入，形成宣傳應急機制。參照歷年來的報道臺風經驗，設立采編小組、信息協(xié)調小組、直播小組和后勤保障小組，成立抗擊“杜蘇芮”的應急宣傳報道機構。廣播、電視、新媒體各個平臺系統(tǒng)互通互聯(lián)，實行梯隊接力，在最短的時間內構建了充分、全面突發(fā)事件報道機制。首次開放車隊調度平臺，允許社會上有救援經驗的專業(yè)隊伍參與到媒體報道的保障體系中來，藍天救援、陽光救援、雷霆救援等有救援資質的單位主動接入平臺，為采訪提供車輛和專業(yè)的司機，他們進入這個開放的系統(tǒng)，貢獻出一份力量。事實也證明在后續(xù)報道中，記者出現場的車輛得到有力的保障，提高了新聞報道的效率。

追逐“官方發(fā)布”，搭建信息超市，形成第一次信息合圍，為全方位預警打好第一槍。從剛開始的臺風信息發(fā)布，到啟動防臺風Ⅰ級應急響應，并印發(fā)《泉州市防御第5 號臺風“杜蘇芮”動員令》，整個流程媒體的信息收集主要來自官方發(fā)布的權威渠道。這一期間，記者分組分批前往港口碼頭、渡口渡船、旅游景區(qū)景點、在建工程工地、各類學校、培訓機構、露天餐飲、居民生活小區(qū)、生鮮農副產品市場等采制了幾十條的相關報道，匯集成信息超市。

“角色定位”下內部信息縱向整合，形成第二次信息合圍，預警更加精準化和具象化。海恩法則告訴我們，所有的事故都是先兆。做好災害的預防和控制，人的素質和責任心是最好的防線，而這一道防線形成的前提是預知和重視，假如在事故發(fā)生之前，能有效預警，并有足夠的信息匯集研判，采取有效的防范措施，事故就會并被限制在低度的程度。著名的新聞學者普利策認為：“倘若一個國家是一條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新聞記者就是船頭的瞭望者。他要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觀察一切，審視海上的不測風云和淺灘暗礁，及時發(fā)出警報?！泵襟w作為社會的守望者，強化預警功能是其義不容辭的社會責任。如何吹響吹好第一聲“哨子”，履行災害預警職能，成為媒體災害天氣報道必須解決的第一個問題。隨著科技手段的進步，災害天氣的預測精準度極大提升，它的“突發(fā)性”被壓縮后，被捕捉的可能性不斷增強，但是不可預測的“破壞性”，因其模糊性，很難在信息接收端引起共鳴。

面對近年來最強臺風“杜蘇芮”，泉州廣播電視臺做了最充分的準備。從2023 年7 月23 日起，開始參與市防汛抗旱指揮部的會商，有專門記者與氣象水利部門保持良好溝通，隨時關注臺風“杜蘇芮”的動向，對每一個節(jié)點進行報道。邀請氣象專家進入演播室，對臺風動態(tài)進行詳細解讀，預測其未來走向。通過更多的信息給予減少技術層面差異引起的不對等，幫助受眾擺脫對臺風造成事故是“難免”的慣性思維，克服多年沒有經歷臺風，期待“杜蘇芮”的娛樂心態(tài)和麻痹思想。制定“事故對策”，堅定可防的信心。

在氣象、水利、應急部門的指導下，認真復盤，從中尋找報道角度。發(fā)現臺風“杜蘇芮”與2016 年對泉州造成嚴重破壞的臺風“莫蘭蒂”有相似之處，于是啟動了專題欄目重播《抗擊莫蘭蒂紀實》，19 分鐘的節(jié)目全方位展示了當年臺風給泉州帶來的影響?？梢暬摹皻v史影響”，克制了受眾內心的“現實信息含糊”。橫向的現實信息滾動和縱向的歷史影像再現相結合的輿論引導策略，強化了“議程設置”，使得受眾對“杜蘇芮”的認知相對立體，基本達到了臺風初期的傳播效果。

搭建政府、媒體和受眾之間的“連心橋”，保證官方信息流及時暢通的同時，在專業(yè)人士分析研判的基礎上，從收集到的信息和以往總結的經驗中尋找新的預警突破。記者在整理2016 年“莫蘭蒂”的相關信息時發(fā)現，當年一小區(qū)地下車庫雨水倒灌，造成100 多輛車子受淹泡水損失嚴重。針對這個歷史信息，記者迅速回訪，從一車主口中得知該小區(qū)關閉了地下停車場，并且聯(lián)系了周邊學校開放停車場供市民免費停放車輛。新聞播出后，起到了良好的傳播效果，有條件的地方紛紛開放公共場所供市民免費停車。擺脫信息靠部門發(fā)布的“自然流入”，主動出擊，尋找新的預警支點，第一時間推出實用性強的信息，也是信息合圍的有效方式之一。

外部信息的深度“眾籌”，構建第三次信息合圍，新聞報道向全景化方向發(fā)展。在傳統(tǒng)媒體時代，囿于制作設備和傳播途徑，官方媒體對信息的制作和傳播擁有絕對的把控力。在互聯(lián)網時代，信息的公共屬性更加明顯，自媒體、社交平臺的興起，技術賦能使得這種把控日漸式微，新聞生產原有的范式被突破。“公民記者”“百姓播客”“網紅達人”的加入，新聞生產主體和信息來源的多元化，是報道全景化的基礎，也是我們進行信息合圍的前提。

筑牢信息核心圈層。專業(yè)人做專業(yè)事，受過訓練的媒體記者作為核心力量被安排在信息源中心，鉚定政府、受眾和媒介這個鐵三角，傳遞權威信息，疏通上下溝通的渠道。整個抗臺風報道過程，泉州廣播電視臺自采的節(jié)目超過80%，專業(yè)的記者主導著災害天氣的新聞傳播，他們依然是信息傳播鏈上的主力。

補強外圍信息網絡。相較于11 000 多平方公里的市域面積而言，泉州廣播電視臺的媒體記者也就100 多人，信息收集能力有限。專業(yè)記者之外急需補強報道力量。

第一，自媒體的加入，消解信息傳播者與接收者的邊界。三網融合之后，電信、廣播電視網絡和計算機網絡的相互滲透與兼容，強大的通信網絡，提升了人們獲得信息的深度和廣度。在人人都有話筒的時代，信息傳播鏈條上的傳播者和接收者，容易進行身份互相置換，即人人都是受眾的同時，也可能人人都是傳播者，通過這種轉化，實現信息的“朋友圈”幾何裂變。發(fā)動他們把信息上傳到群里，再由專業(yè)的人進行把關。利用自媒體群體社群化的特點，搭建了最為快捷的信息通道。傳統(tǒng)媒體與自媒體實現了良性互動，在抗臺風的過程中，泉州廣播電視臺采納自媒體的信息十幾條，尤其是新媒體平臺，對這種短小快速的信息有著天然的好感和敏感性。

第二，城市公共視頻的導入，實現24 小時在崗在位，物力延伸、人力覆蓋。近年來，隨著智慧城市建設的鋪開，泉州公共視頻的布局“成線、成圈、成網”，分布在各個角落?！岸盘K芮”來襲之前，泉州廣播電視臺協(xié)調11 路公共視頻，涉及港口碼頭、村莊水庫、園林交通、景點社區(qū)等。利用公共視頻的24 小時在崗在位，對重要場所進行實時監(jiān)測和評估，并且與部分視頻提供單位保持聯(lián)系，進行全天候直播。公共視頻的持久性提供了穩(wěn)定的信息源，適合在一些新媒體平臺實行慢直播。

第三，各縣市區(qū)融媒體中心的匯入，臨時性地壯大了記者隊伍。泉州廣播電視臺與各個地方的融媒體中心保持著業(yè)務往來，平時有信息輸出輸入、互通有無的關系。他們熟悉新聞的采編流程，對信息的捕捉到位。臺風期間，這種信息交換更加頻繁，從防抗臺風到災后自救的報道，各縣市輸送給泉州廣播電視臺的節(jié)目100 多條次，他們成為臺風期間泉州廣播電視臺實現區(qū)域全覆蓋的重要力量。

第四，搜索引擎的介入，實現跨區(qū)域間的信息接入，彌補記者的“鞭長莫及”。這些年，我國涼山州火災、韓國首爾踩踏事件、俄烏沖突、巴基斯坦極端洪澇災害等，起初并不是通過電視或新聞報刊傳播的，而是通過手機和互聯(lián)網傳來消息和圖片。臺風的影響是個動態(tài)過程，“杜蘇芮”在登陸我國之前，已經造成菲律賓25 人死亡，47 個省份受到影響。穿過我國的南海，“杜蘇芮”直奔東南沿海，預計在福建泉州到廣東的潮汕一帶登陸。泉州廣播電視臺首次設立互聯(lián)網信息收集的專門人員，通過搜索引擎的作用整合網絡資源，提供“杜蘇芮”更全面的信息，以及其他地方抗擊“杜蘇芮”的經驗，通過貼心的搜索服務，拓寬了信息服務渠道。

平臺越開放，對信息的合圍越徹底。普通公民、專業(yè)記者和政府機構的加入，使得新聞的生產過程更加多元、更加開放，動態(tài)更替也更加迅速，相較于傳統(tǒng)的災害報道更加豐富、透明和有力。

二、多屏同傳，促進信息分流，實現“多圈層”的全覆蓋

清華大學的熊澄宇教授認為，新媒體是一個不斷變化的概念?！霸诮裉炀W絡基礎上又有延伸，無線移動的問題，還有出現其他新的媒體形態(tài)，跟計算機相關的，可以說是新媒體”。隨著網絡的發(fā)展和移動端的普及，傳播的載體和方式，已經由過去的電視、廣播、報紙“三駕馬車”發(fā)展成為“大屏+”的新媒體傳播矩陣。泉州廣播電視臺下設有廣播臺、電視臺、無線泉州APP、泉媒體等多個頻率頻道，并且在微博、抖音、B 站都有自己的賬號，形成了跨媒體、廣覆蓋的多屏傳播效應。

高效合圍的信息經過媒體矩陣的細化分流，精準投喂，提高了信息的交互性和及時性，實現了“一對多”“點對面”的傳播，打造了個性化和社群化的傳播陣地。

大屏主導了同質分流。電視作為大屏新聞報道是黨和政府的輿論陣地，播出的新聞具備價值要素，嚴肅、權威、富有邏輯并經得起思辨。針對這個特點，信息分流傳播過程突出實時、權威和本土。對于關鍵節(jié)點的分流，實行同質分流，如《泉州新聞聯(lián)播》《新聞廣角》《今晚播報》等三檔新聞欄目，除了在電視播出新聞之外，也把一路信號切給泉媒體或者無線泉州，實現同一內容不同屏幕的同時傳播，拓寬了傳播渠道，增加了傳播密度，強化了核心信息的傳播。

喻國明教授認為，“互聯(lián)網不僅僅是一種傳播工具，還是一種新的社會組織與結構方式”。這也決定了媒體傳播過程的“圈層意識”，必須對資源進行重新配置，根據終端受眾的不同品味提供不同的新聞作品。因此，多屏協(xié)作下的異質傳播成為一種需求。與“大屏”的全面深度傳播不同，針對移動端的傳播，突出碎片化和簡潔化，一張圖或者一個相關的視頻，就能制作出一個短視頻。泉州廣播電視臺泉媒體制作的《風雨過后泉州會更加堅強》《驚險營救》《寶寶不哭，叔叔在！》這種短小而又重點突出的短視頻，容易引發(fā)共鳴，適合小屏之間的再次傳播。在災后的情緒撫慰和渲染上，起到了“四兩撥千斤”的爆破作用，個別點擊量達到10萬+。對高效合圍來的信息進行分類，根據不同的信息類別，做好不同的新聞餐，一些優(yōu)質資源甚至可以多次傳播，實現“一魚多吃”。打好“多屏組合拳”，準確分流，對“多圈層”的全覆蓋，是實現傳播“漣漪效應”的前提。

三、關于合圍與分流的思考

對信息的合圍，激活信息通道，降低媒體的信息流入門檻，使更多的人參與傳播，促進傳播效率的提高。但是這種拉網式的收集容易導致信息的良莠不齊，“把關人”的壓力備增。由于缺乏專業(yè)的訓練和嚴謹的態(tài)度，以及傳播技巧比較粗糙，還有受糾錯成本低廉等影響，自媒體提供的視頻可能存在時空錯位、移花接木的現象，一些現場聲音也可能過于浮夸等。例如，網傳一條鯨魚擱淺海灘的畫面，并解說是“杜蘇芮”帶來的泉州灣鯨魚擱淺，后經核實事發(fā)地點并非泉州，也不是“杜蘇芮”期間的事件，泉州廣播電視臺及時刊播了《泉州一海灘“吹上來鯨魚”？剛剛，地方警察回應》，澄清了事實。因此，建立健全信息審核平臺，提高自媒體人員的思考思辨能力和法律意識，從源頭解除信息合圍中虛假信息帶來的困擾，制約虛假信息的發(fā)酵，成為擺在媒體人面前的首要任務。

首先，在分流協(xié)同傳播時，特別是移動端的傳播，超文本的傳播方式使得傳播趨向博取眼球、追求流量?？陀^上，非線性剪輯和碎片化傳播容易造成理解的偏差和信息的誤讀。主觀上，為了突破傳統(tǒng)媒體的嚴肅性，營造輕松明快的閱讀氛圍，容易情緒偏差，出現嚴肅話題被“萌化”或者“笑化”等，傳播效果適得其反。其次，粉絲的過度參與，傳播節(jié)奏可能被帶偏，甚至出現與傳播初衷相反的“意見領袖”，造成傳播困擾。多屏化的傳播模式有別于傳統(tǒng)的單向傳播，其互動性很強，信息的反饋速度非常快，有些幾乎同步。搶首發(fā)評論，大量留言跟帖、發(fā)表意見，評論區(qū)的意見走向，有時比視頻信息引導力量還要大。粉絲過度參與，有時會變得難于把控，甚至演變成網絡暴力事件等，這些問題都是信息分流中應該警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