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珍釗
(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 ,廣東 廣州 510420)
討論什么是語言的問題,離不開討論什么是文本的問題。語言和文本是兩個性質(zhì)不同的概念,語言不是文本,也不等同于文本,但是它們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相互依存,不能分開。如果要弄清楚什么是語言的問題,首先需要梳理語言與文本的關系,討論語言與文本的性質(zhì),分析各自不同的特點。在《普通語言學教程》里,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為了說明語言的問題,討論了語言的定義及其特點、能指與所指及語言符號的構(gòu)成,也討論了文字以及文字同語言的關系等諸多問題,然而很少涉及文本的討論。正因為索緒爾忽視了文本在語言構(gòu)成中的關鍵性作用,盡管他做出了重要努力,卻始終無法把語言的問題解釋清楚。同索緒爾相比,巴特(Roland Barthes)顯然注意到文本對于符號及語言的價值,提出“文本”概念,并在《從作品到文本》一文中對“文本”做了全新的解釋和分析,建構(gòu)了自己的文本理論。巴特的“文本”理論不僅對于語言學和符號學具有重要啟發(fā)意義,而且還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觀察、分析和解讀文學的嶄新視角。
自巴特以來的文本研究表明,文本為語言學研究打開了一扇大門,為解決語言的定義問題找到了一條新路。
語言是什么?目前有多種解釋,如“語言是一種表達思想的符號系統(tǒng)”[1](P.15)?!罢Z言是一種音義結(jié)合的符號系統(tǒng),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和重要的思維工具?!盵2](P.11)“語言是人類社會中一個最重要的工具或手段?!盵3](P.10)“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是意義結(jié)合的詞匯和語法的體系?!盵4](P.11)“語言是一種復雜的符號系統(tǒng),是人類進行社會交際思維認知的工具?!盵5](P.2)“語言是人類特有的交際工具和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語言不但是交際的工具,而且也是思維的工具。”[6](P.34)以上提到的種種觀點,大體代表了目前有關語言定義的解釋。如果對其進行歸納,可以大致分為三類:一類是語言符號論,一類是語言工具論,一類是符號工具結(jié)合論。第一種觀點把語言看成表達思想的符號,第二種把語言看成交際的工具,第三種是前兩種結(jié)合在一起的折衷主義觀點。從本質(zhì)上看,無論哪一種觀點,都是從語言的功能出發(fā)理解和解釋語言,都是把語言看成表達思想的工具。
顯然,語言是表達思想的工具不能解釋什么是語言的問題,因為作為工具的語言必須是具體的實體,是可以感知并能夠發(fā)揮作用的媒介,例如鋼筆是書寫的工具,文字是記錄的工具,眼鏡是閱讀的工具,電燈是照明的工具,無論鋼筆、文字,還是眼鏡、電燈,我們都能對這些工具有一個具體的把握。語言作為記錄思想的工具也好,或者作為進行交際的工具也罷,不僅語言是什么樣的工具我們無從把握,即使我們能夠把握工具,但是仍然不能解決工具表達的語言是什么的問題。
那么,索緒爾把語言看成表達思想的符號系統(tǒng)是否可以解釋什么是語言的問題呢?表面看似乎有理,其實不然。索緒爾簡單地在語言和符號之間畫上等號,把詞和詞匯看成語言符號,因此語言就在邏輯推理下等同于文字。索緒爾特別強調(diào)了語言的音響形象的本質(zhì)特征,也特別說明語言不能等同于文字。按照索緒爾的理解,文字就是語言符號,語言符號等同于語言,因此文字本身就是語言。盡管把文字看成語言的一部分是后來語言學界的一個重要觀點,但是這個觀點使堅持文字的價值在于表達語言的索緒爾陷入自相矛盾之中。從索緒爾的自相矛盾中,我們?nèi)匀豢梢宰プ栴}的實質(zhì),那就是文字作為工具表達的語言是什么。因此可以從中看出,索緒爾沒有解決的問題同其他觀點沒有解決的問題是一樣的。
歸根結(jié)蒂,所有的問題仍然是語言是什么的問題。無論索緒爾還是巴特,他們都認為有一種語言存在,這一點幾乎是所有的人都認同的,但是這種語言是什么?在哪里?這些問題仍然沒有解決。究其原因,這是在探討什么是語言的問題時,我們忽略了一個與語言密切相關的問題,即文本的問題。只有把文本的問題同語言的問題、符號的問題、文字的問題等結(jié)合在一起時,我們才有可能打開思路,真正解決什么是語言的問題。
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巴特把符號看成語言的源頭,認為只有符號才能說明語言的問題,并通過對符號價值的強調(diào)不斷消解作品概念的價值,把文學理論的研究聚焦到文本概念上,從而開啟了從“作品”研究轉(zhuǎn)向“文本”研究的時代。巴特在其重要論文《從作品到文本》《作者的死亡》等論文中系統(tǒng)深入地討論了從作品到文本的轉(zhuǎn)向,對文本概念進行了細致的描述和解釋。應該說,文學理論界有關文本研究的潮流,最初是由巴特引領的。
早在巴特之前,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即作家的價值已經(jīng)遭到質(zhì)疑。正如巴特所說:“在法國,可以說,是馬拉美首先充分地看到和預見到,有必要用言語活動本身取代直到當時一直被認為是言語活動主人的人;與我們的看法一樣,他認為,是言語活動在說話,而不是作者?!盵7](P.296)馬拉美(Stephane Mallarme)已經(jīng)認識到同文本的價值相比,作者不再像過去那樣重要。在文學批評傳統(tǒng)里,對文本的理解是從尋找作者的寫作動機以及分析寫作過程開始的,“批評以在作品中發(fā)現(xiàn)作者(或其替代用語:社會、歷史、心理、自由)為己重任:作者一被發(fā)現(xiàn),文本一被‘說明’,批評家就成功了”[7](P.300)。但是,馬拉美認為沒有作者并不影響閱讀和分析文本。
在作家同文本的關系方面,不僅馬拉美在消解作者的重要性,而且超現(xiàn)實主義和語言學也同樣如此。超現(xiàn)實主義打碎了作品中作者頭上的神圣光環(huán),把作者從文學創(chuàng)造者的神壇上拉了下來。語言學強調(diào)言語活動只認識“主語”而不認識“個人”,作者在作品中的地位變得無足輕重。同文本相比,作者離我們更遠了,而這正是作者價值消減的結(jié)果。用布萊希特(Bertolt Brecht)的話說,“疏遠作者”的結(jié)果是導致文本建構(gòu)以及閱讀過程中的作者缺席。只要文本形成,或者說只要作者完成了文本的建構(gòu),作者就不再是文本的組成部分,而是從文本的閱讀和理解中退場,而其身份轉(zhuǎn)變成了普通的讀者。此前作者對于理解文本不是可有可無的,而是不可缺少的,而現(xiàn)在作者同文本的關系似乎可以完全斬斷了。沒有作者,并不影響我們閱讀和理解文本。作者死了,但是新的讀者產(chǎn)生了。所以巴特說:“讀者的誕生必須以作者之死為代價?!盵8](P.148)
什么是文本?巴特解釋說:“現(xiàn)在我們知道,一個文本不是由從神學角度上講可以抽出單一意思(它是作者與上帝之間的‘訊息’)的一行字組成的,而是由一個多維空間組成的,在這個空間中,多種寫作相互結(jié)合,相互爭執(zhí),但沒有一種是原始寫作:文本是由各種引證組成的紡織物,它們來自文化的成千上萬個源點?!盵7](P.299)巴特的這種解釋還不足夠讓我們完全明白什么是文本。他在“從作品到文本”一文中又說:“與作品的概念相反——一個長期以來乃至現(xiàn)在還在以一種被稱為牛頓主義的方式進行思考的傳統(tǒng)概念——現(xiàn)在對新客體有了一種需要,它通過放棄或顛倒原有范疇來獲得。這個客體就是文本。”[9](P.86)但是,巴特也意識到文本這個概念很時髦因而遭到質(zhì)疑,所以他對文本做了進一步的解釋。
首先,文本在性質(zhì)上不是一個時間概念。“文本應不再被視為一種確定的客體。 嘗試作品與文本在材料上的區(qū)分可能是徒勞的。人們必須特別小心地不要說作品是古典的而文本是先鋒派的。區(qū)分它們并不在于用現(xiàn)代性的名義來建立一張粗糙的圖表然后根據(jù)作品所處的年代順序位置來宣布某些文學作品在現(xiàn)代性之‘ 內(nèi)’,另一些則在‘ 外’ 。一部非常古老的作品可能就是‘某種文本’,而許多當代文學作品則可能根本不是文本。”[9](P.87)
其次,文本是一種話語存在。關于作品與文本的區(qū)別問題,巴特解釋說:“作品能夠在書店,卡片目錄和課程欄目表中了解到,而文本則通過對某些規(guī)則的贊同或反對來展現(xiàn)或明確表達出來。作品處在技巧的掌握之中,而文本則由語言來決定:它只是作為一種話語(discourse)存在。”[9](P.87)從巴特的解釋中可以看出,作品主要是文學的形式,也可以說是文本的形式,而文本則是作品的話語,是作品的意義。作品是“文本想象的產(chǎn)物”[9](P.87),文本是創(chuàng)作活動中的體驗,是超越作品形式的內(nèi)容部分。
最后,文本有多種形式。在《S/Z》一書中,巴特提出了“可寫文本”和“可讀文本”兩個相對的概念。巴特認為:“在今天可被寫作(被重新寫作)的東西,即可寫文本(scriptible)。”巴特解釋說,可寫性文本就是正在寫作中的我們:“可寫性文本,就是無小說的故事性,無詩歌的詩意,無論述的隨筆,無風格的寫作,無產(chǎn)品的生產(chǎn),無結(jié)構(gòu)的結(jié)構(gòu)化?!盵10](P.154)歸根結(jié)蒂,可寫性文本就是可以重新改寫的文學作品。通過對文學作品的改寫,批評家可以對作家創(chuàng)作的作品任意分割和解讀,重構(gòu)與原來作品意義不同的文本。通過對文本的改寫,讀者和批評家也就從文學的消費者變成了文學的生產(chǎn)者。由此可見,巴特的可寫性文本并非指文本自身,而是指對文本的重構(gòu)。正如巴特所說,“可寫性文本是一種永恒的現(xiàn)在時”[10](P.153),如此一來,創(chuàng)作作品就不再是作家的專利,作者將從歷史的神壇上被推倒,將由讀者和批評家取代。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巴特宣稱作家死了。
什么是可讀性文本?巴特說:“可以被閱讀但不可以寫作的東西,即可讀文本。”[10](P.152)巴特把任何可讀性文本都稱作“古典文本”[10](P.152),它們構(gòu)成文學龐大整體的產(chǎn)品??勺x性文本與可寫性文本相對,是可寫性文本的等價。巴特認為文學存在的問題是讀者同文本的分離,因此需要改變讀者只是文學消費者的狀況。他說:“因為文學工作(文學就像工作)的賭注,是使讀者不再成為消費者,而是成為文本的生產(chǎn)者。文學機制在文本的制造者和使用者之間、在其主人和其顧客之間、在其作者和其讀者之間,保持著一種無情的分離狀態(tài),我們的文學正具有這種特點。于是,這種讀者便陷入一種無所事事、不聞不問和總之是嚴肅的狀況:他不去自己發(fā)揮作用,不去充分地接近能指的誘惑力和寫作的快樂,他天生只有接受或拒絕文本的可憐的自由:閱讀僅僅是一種公民投票。”[10](P.152)因此,面對著可寫性文本,便建立起它的等價,即它的負向的和反作用的價值可讀性文本??勺x性文本也是作為消費對象存在的文本,與之相對的是作為寫作活動或創(chuàng)作實踐存在的可寫性文本。巴特把文本分為可寫性文本和可讀性文本,其目的是要打破讀者和批評家與作者之間的界限,認為作者并沒有最終完成文學的創(chuàng)作,而要讀者和批評家作為作家參與到文學的創(chuàng)作中來,把文學創(chuàng)作繼續(xù)下去,創(chuàng)造新的文學價值。
巴特提出可寫性和可讀性文本后,似乎覺得并沒有將文本解釋清楚,于是又提出多元性文本問題。多元性文本就是“能指的銀河系,而不是所指的結(jié)構(gòu);它無開頭而言;它是可換向的;我們可從許多入口進入文本,而沒有一個入口可斷言是主要的;它所調(diào)用的編碼無窮無盡,但均難以確定(其意思從不只依賴一種決定原則,甚至是靠偶然性);意思系統(tǒng)可以從這種絕對多元的文本中獲得”[10](P.156)。巴特認為,作品是一元論的,有來源和影響,而文本則是多元的,不僅有多重意義,而且是對意義本身的穿越和超越,是意義的爆炸和發(fā)散,因此作品和文本的區(qū)別也在于文本的多元性。巴特企圖從傳統(tǒng)的文本理解中解構(gòu)文本,尋找文本的多元意義,這是他為建立新的解構(gòu)主義的文本理論做出的努力。
巴特繼承和發(fā)展了索緒爾的符號學理論,提出可寫性文本、可讀性文本等概念解釋文本和建構(gòu)其文本理論,但除了說明文本形式的多樣性特點和增加了文本理論的復雜性外,并無助于說明什么是文本。盡管巴特從多個方面解釋文本或界定文本,但他始終無法把文本的概念解釋清楚。
巴特有關文本的解釋和定義總是模糊的、充滿矛盾的,并最終陷入文本神秘主義的泥淖。他雖然從多個方面對文本做了大量解釋,但實際上并未真正實現(xiàn)其建構(gòu)文本理論的目標。他是建構(gòu)文本理論的開創(chuàng)者,但是他并未收獲到文本理論的成熟果實。正如他強調(diào)文本的多元意義一樣,他對文本的多元解釋增加了文本理論的矛盾性。巴特對文本的解釋可以給我們許多有意義的啟發(fā),但是他的解釋并不成功。原因就在于他擴大了文本理論的范疇但是缺少了邏輯論證。尤其是他對同一概念的多元性解釋,增加了我們理解同一概念的難度,有時甚至讓我們無所適從,不知究竟應該按照他的哪一種解釋理解他的定義。
例如,在巴特的文本理論中,他認為“文本是文學作品的現(xiàn)象表層,是進入作品并經(jīng)過安排后確立了某種穩(wěn)定的且盡量單一意義的語詞的編織網(wǎng)”[11](P.297)。但是,文學作品的現(xiàn)象表層是文本并不能讓我們真正理解什么是文本,因為文學作品的現(xiàn)象表層是文本的表述只是一種同義反復,盡管表述的字面不同但是語義卻是相同的,其結(jié)果是我們?nèi)圆荒芾斫馐裁词俏谋?。由于文本的定義不夠清晰,所以巴特又解釋說,文本不是作品,它是“作品平凡但必要的支柱”[11](P.297)。文本不同于作品,它“在作品中擔保所寫之事,匯聚了種種保障功能,一方面,保障書寫文字的穩(wěn)定性和持久性,以糾正記憶之脆弱和不準確性;另一方面,保障書寫文字的合法性,因為它是毋庸置疑的不可磨滅的痕跡,保障作品作者有意加入其中的意義”[11](P.297)。從巴特的表述中有一點是明確的,即文本不是作品。那么文本是什么呢?盡管巴特指出了它的作用與價值,但是對于究竟文本是什么的問題,我們?nèi)匀徊坏靡I。
為了把文本的問題解釋清楚,巴特顯然做出了巨大努力。為了能夠理解文本,他從多個角度對文本進行解釋,尤其是企圖借助符號學理論解釋文本。[11](PP.297-298)他借助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的文本理論解釋文本,認為文本是一種把能指和所指連接起來的表意實踐。他說:“文本概念意味著書寫信息被結(jié)構(gòu)成符號:一方面是能指(即字母及其聯(lián)結(jié)成語詞、語句、段落、章節(jié)的物質(zhì)性),另一方面則是所指(即具有原初性、單義性和終結(jié)性語義),后者由承載該語義的符號之間的關聯(lián)決定。經(jīng)典意義上的符號是一個封閉音位,它關閉、終止語義,阻止其動搖、分化、蕭蔓延;經(jīng)典文本的道理相同,它關閉作品,把作品拴在它的文字上,束縛在它的所指上?!盵11](PP.297-298)在巴特的解釋中,文本似乎是由能指和所指構(gòu)成的,正如他所說:“文本即寫成之文字。”[11](PP.297)但是,他似乎又對自己的這個觀點進行了否定。他說:“我們不能把文本概念局限在書面文字(文學)內(nèi)?!薄八斜硪鈱嵺`均可能產(chǎn)生文本:繪畫實踐、音樂實踐、影視實踐等。”[11](P.304)因此,“文本永無完形,它處于種種規(guī)約無限的互動之中,而不??吭谧髡吣撤N‘個人’行為終結(jié)的港灣”[11](P.304)。在巴特的理解中,文本既不是作品,也不是文字,也不是符號。文本就像樹木,樹木是時刻更新的事物,每時每刻都在發(fā)生變化,文本也同樣如此,處在不斷的變動中。
巴特還通過同作品的比較解釋文本。他說:“一部作品是一件完成物品,可以計算頁碼,可以在圖書館的書架上占據(jù)位置;文本則是一個方法場。因此,人們無法(至少正常地)計算文本的相關數(shù)據(jù),人們最多只能說,在某部作品中,有(或沒有)文本:‘作品捧在手中,文本寓于言語中’。”[11](P.303)在巴特看來,文本只能在其成義的過程中,即在“某種工作中、生產(chǎn)中,才能被感知”[11](P.303)。因此,巴特還提出現(xiàn)象文本、基因文本、互文性等概念,以此說明文本理論“試圖從編織過程中,從規(guī)約、格式、能指的交織中發(fā)現(xiàn)編織物”[11](P.303),即文本。
顯然,巴特對文本的解釋越多,我們從中得到的啟發(fā)也多,但是對于文本的理解沒有變得更清晰,而是變得更糊涂??梢哉f,巴特自己已經(jīng)陷入了他為自己設置的文本解釋的陷阱中了。他在《今日神話》中解釋文本的意義時,曾把文本解釋為“神話”。巴特認為,“神話是一種言語”[12](P.92),“是一種意指方式,是一種形式”[12](P.90)。巴特根據(jù)他的神話邏輯指出:“既然神話是一種言語,那么,一切便都可以是神話,因為神話歸屬于一種話語。”[12](P.92)巴特盡管在神話——話語——文本之間建立起一條通道,把神話同文本聯(lián)結(jié)起來,文本既可以是言語,也可以是語言或者其他的東西。總之,文本似乎不在現(xiàn)實中,而變成了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變成了沒有實體的可以任意解說的抽象概念。
巴特對文本的解釋不能盡如人意,我們既不能從他的解釋中領悟文本的定義,也不能消除心中有關文本的疑惑。巴特對文本的解釋不僅紛繁復雜,而且沒有抓住要害,忽視了對文本的形態(tài)、功能、作用機制等基本問題的解釋。建構(gòu)新的文本理論是巴特遠非完成的任務,但是他的研究和解釋為我們進一步探討文本的問題開辟了道路,奠定了基礎。尤其是當我們關于語言的定義、符號的研究以及文學理論的討論面臨窘境時,文本可能就是一把萬能的鑰匙,幫助我們打開一扇新的大門。